“吹干了。”耿梅快被他感动坏了,老老实实地回答,看到他扯了个自以为邪魅风流的笑容也没有取笑。

“不许开电脑,等着我来吃你。”陈立说,又自以为是地抛了个警告的眼神。

耿梅被娱乐得直笑,只是实在累了,寒假里的活一桩接一桩。她几乎沾着枕头就睡着了,连和陈立亲吻也是在模模糊糊中进行的。不过,关键时刻她还是清醒过来,急忙喊停,“不行,快戴套。”陈立低声央求,“就一次,我还没试过,保证下次不会。”

耿梅左躲右闪,紧紧并拢双腿,“不行,好像是危险期,要是有了怎么办。”

“那就生下来。”

不管陈立如何恳求,耿梅始终不答应。他悻悻地拿她没办法,“你啊,就会对我狠心,欺负我。”这么一中断,趣味少了很多,等过后他忍不住又提起家里帮他相亲的事,“不是吓你,那个姑娘是我们那边的,她爸跟我爸合作了一回,挺愉快的。老头瞧老头格外顺眼,说不如结个儿女亲家。她家生意的规模是我家的几倍,亲叔叔又是省里的什么领导,她长得很漂亮,也读过大学,我家老头有点动心,邀请她家大小春节到我家玩。你要是不去盯着,我还真怕我爸妈把我送给人家做女婿。”

“你喜欢她吗?”耿梅困得睁不开眼睛,但表态还是要做的。

“废话,我喜欢的当然是你。”要不干吗出尽法宝,拐她回家过年。

“我也喜欢你。”耿梅用最后的清醒说完,下一秒就掉进沉睡。

“你啊……”陈立还能说什么,和一个叫都叫不醒的人。

☆、35第三十四章

赵正阳被闹铃吵醒时,差点想砸了喋喋不休的手机。昨晚酒喝得太混,红的有两瓶,白的小半瓶,再加上唱歌时又灌了不少啤酒,深水炸弹般在胃里闹腾。他在洗手间抠嗓子吐了几回,酒是吐清了,但仍留下了影响。长期失眠的大脑受到刺激,兴奋得不肯休息,凌晨四点多他才睡着,现在七点半,不到三个小时的睡眠自然不够。

节前要把整个写字楼搬去厂区,事情多得很,他闭着眼直挺挺坐起来,右手食指和中指在睛明穴上按了很久。他在酸痛中渐渐找回身体的控制权,慢吞吞地刷牙洗脸,换上出门的衣服。

到了车库,那里空荡荡的,他才想起来,昨天胡悦送他回来的路上,车被追尾了。幸好她滴酒没沾,不然麻烦不小,然后她今天会把车送去修理。

赵正阳在路边站了会才招着出租车,到公司楼下时遇到耿梅一群人。小姑娘们叽叽喳喳,相较而言耿梅沉静多了,在她们中间确实有头儿的样。同时,赵正阳的视线在耿梅的车上一带而过,不知道她们今天的工作是什么,如果去厂区盘点库存的话,应该能搭个便车。

“可以。”耿梅微微诧异,他是来刷新她对他观感的底线吗,好歹也是个老板,有必要省到这个地步。她记得他是穷出身,但上次……花起钱来没见他手软,现在也太抠了吧?这念头一闪而过,耿梅突然意识到,此一时彼一时,那会他如果以如今的真面目出现,她绝不会蠢头蠢脑栽进去,还有什么比金钱更迷人眼,尤其对她这个贪慕虚荣者来说。

耿梅不想往自己脸上贴金,用很傻很天真帮自己的行为做解释,不就是想找个靠山,做错了就是做错了。

由于多了赵正阳和胡悦,耿梅多跑一次,先把他俩送去厂里,她认好路线,再回来接其他人。“今年第一次合作,明年再找我们就用不着这么麻烦了。”小规模生产企业,有份审计报告给工商税务做年检就行,用不着像上市公司那么麻烦,不过第一次合作,摸底的活不能省。

“明年当然还是找你们。”胡悦抢着说。她坐在副驾位上,一路上掌握了话题,而赵正阳在后排,车开出去没多久就睡着了。“耿梅,你真能干,指挥起来头头是道。按你的年纪,应该也没做没多久,怎么积的经验?”

师兄手把手教得好,其次师兄市场看得准,主要针对这种私人性质的生产企业,难度不高、要求不细。对方在选择合作的事务所时,他们既有财政局帮忙打招呼,又价钱便宜、活出得快,拿下业务不是难事。

就是活集中在一个时期,做起来太累,耿梅忍住一个呵欠。她在陈立没醒就走了,免得他逼着她穿那些衣物。不过她也没完全辜负他的心意,换上了新袜和新鞋,在汽车的空调里,脚心热哄哄的,平添两分倦意。

“果然,我昨天说吧,如果不是对你有意思,怎么会把车借给你;如果不是,又怎么会耐心教你。”胡悦笑得很洞悉,“承认了又有什么难为情,你是讨人喜欢的姑娘,不喜欢你才怪。”

耿梅无语,不光赵正阳,连印象中胡悦的大方得体也不复存在,明明已经否认过,何必再拿出来说。也许是从前的她太笨,才没察觉;也许是时间这个骗子,把过去给美化了,其实他们原本就是这样的人?

不管百思不得其解,耿梅必须承认,那一天,赵正阳绝对刷新了她的记忆。

中午,赵正阳请他们吃饭,地点在附近的小饭馆。除了她,还有胡悦和厂里的三个主管。饭馆送了碟花生米,他觉得好吃,向老板娘要了每人一碟,理由是一个人吃饭也送一碟,来了六个人当然要送满六碟。

又不是大饭店,人手一碟小食,耿梅腹诽,而且大饭店的小食计费,这里却是白送。

吃完是胡悦结的账,连发票都没要。耿梅敏感地意识到,说是赵正阳请客,其实是胡悦买单。

也太猥琐了吧,占员工便宜……打他家的工真不容易,时间长,还得贴钱帮老板买单。

虽然没出钱,但也没妨碍赵正阳跟老板娘讨价还价,砍掉三块零头。

此时耿梅已经彻底晕了,因为赵正阳的理论是:人们很愿意给有钱人折扣,期望和有钱人处好关系,既然如此,干吗不成全他们。

“他一直这样的吗?”背着赵正阳,耿梅偷偷问胡悦。

“一直。”胡悦笑,“有钱人之所以有钱,是因为他们大脑回路跟我们不一样,能省则省。”

好吧,耿梅庆幸,亏她当年还想过到赵正阳的公司工作,幸亏没有。

而耿梅不知道,赵正阳自认看透了她,年轻漂亮的女孩子总是特别有办法,短短两年已经爬到现在的位置。当年,是他小看了她,还曾想过拉她一把,安置好她。没想到,她脚踩几条船,哪需要他帮。

赵正阳回想往事,他用了好几年才勉强达到的,她站在别人肩头轻轻松松伸手即得。果然,一个女人要往上走,总是比男人来得快。

人看人,既然自以为看穿了对方,有时就不太愿意维持表面的礼貌。在胡悦第三次让耿梅帮忙填表时,耿梅哪怕不愿意得罪客户,有些话不说也不痛快了,事务所接的活是出年报,像这些向政府申请基金的表格不在工作范围内。她们也可以做,但得另外计费。

“我知道,我也和赵总说了,他这个人就这样。要不你亲自告诉他,毕竟你是他的小学妹,有什么比我好沟通,以前他回母校,吃饭前特意关照我要照顾好你。你有意见,他一定能接受。”

胡悦的话,点中耿梅的软肋,“是,我记得。好吧,我尽量快点,但年前事很多,做不到也别怪我。”

耿梅想,算了,这回帮人帮到底,明年即使继续合作,她也不出头了。

小气的男人,她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原来他的另一面是如此令人厌恶。还好他并不纠缠,明里暗里都没找她说过话,像正人君子般。如果不是有些事忘不掉,光看他冷淡的态度,她几乎要怀疑他们之间从没发生过什么。

不过,这样也好

☆、36第三十五章

当宿舍楼过道的脚步声越来越少,地铁也开始有空座位时,一年中最隆重的节日即将来临。耿梅埋头工作,等醒悟过来才意识到已是小年夜。天天都觉得年近了,没想到转眼就是,难怪办公室只剩她一个,其他人按照离家的远近分别开始休假了。

桌上有两个实习生送的小礼物,一只青色的瓷猫;另外一样是粉红色的绒毛小熊,可以做手机架。小姑娘说,耿梅姐需要放松,所以她们买了这两样送给她,在孤独的时候还有它们陪着她。

孤独吗?

耿梅拿起那只瓷猫,小玩意还没有半个掌心大,没心没肺地憨笑,眼睛鼻子挤作一团。

也还好。

昨晚她折了整刀纸的锭,化了给地下的亲人。

点燃写着奶奶和母亲名字的红纸,按习俗低声呼唤她们来取用的时候,耿梅有点啼笑皆非。她总以为自己是红旗下成长的坚定的无神论者,没想到有朝一日自发主动地整起这套封建迷信的东西。而且,做得头头是道。

可不做的话,她总觉得耳边有声音在响,“二妹,以后我去了,逢年过节给我化点钱。你爸跟你哥粗心大意,肯定想不到。”耿梅妈是大嗓门,即使说身后事,也是呱呱的刺人耳朵。

耿梅本也想回家一次,但耿希的电话彻底打消了她的念头,其实无非还是那件事,要钱。耿梅爸已经住进陈立买的那套公寓房,所以耿希不断地提醒她,电视机要更新换代了,厅里也该装个空调,物价又涨了,伙食不是一笔小开支,做姑姑的得给侄子书包钱,……过年,一年到头该给老人点钱花花。

她打了笔钱回去,人却不想回了。家里的两间卧室,一间父亲住着,另一间的居住权被划到军军名下。有回军军还说,如果姑姑不给他买礼物,他赶姑姑出门。和孩子争什么嘴上的道理,所有的都是大人灌输的,她不可能赶父亲出去,就不可能不受闲气。

从小到大总是被数落成讨债鬼,其实,自己是来还债的吧?耿梅舒了口气,把瓷猫放回原处。剥掉表面光鲜的外壳,她仍是穷光蛋,只是把欠陈立的钱变成了欠公司的,当初肖宇成知道她有资格,找她合作时甩出了诱人的条件,什么都好说。于是耿梅拆东墙还西墙,先把欠陈立的连本带息还了。

幸好肖宇成有对好父母,四下招呼一打,他们的事务所不愁生意,只要肯做就行。

所以,这是个拼爹的世界,所谓不让孩子输在起跑线上,最重要的是父母能达到何等的高度。像陈立,没有父母的支持,有多少大学生能在读书时就有间网吧;像自己,能在网吧打工挣钱,已经心满意足,如何敢妄想拥有自己的事务所。眼界从来不会凭空得到,土包子一朝扬眉吐气都是做梦。

如同赵正阳,即使现在有钱了,仍然洗不脱他的穷酸。耿梅在他公司审计了几天,因为员工忙着打包搬迁,有颇多怨言,连她这个外人都听了不少,厂区办公条件艰苦,上下班不方便,年终奖分配是一言堂,……

想到曹操,曹操到,赵正阳来电话问一张给政府的统计表的事,耿梅前两天已经传给了财务的计经理,也抄送给了胡悦。不过既然他问,她给他也发一遍。

赵正阳有点意外,最近公司事多,和耿梅那边的公事联系都是计经理和胡悦在跟,所以他对耿梅的做事不太了解,没想到是二话不说立即行动的作风,正是他喜欢的。说完了正事,他难免客气两句,“怎么还没回家过年?”他那边已经正式放假,胡悦是最晚走的员工,但也是走了。

他客气,耿梅自然也回报以客气,“还有点活没完,做完就走了。”实情不是,但他又不是她的老板,表功什么的都用不着。

“什么时候走?”赵正阳随口问。要不年前一起吃个饭,这主意一闪而起,却立刻成形,为什么不,她帮了不少忙,他这边工作也差不多了,一个人吃饭不如两个人吃,聊聊天,问问她对公司的意见。“你来接我,我请你吃饭。”

“不用了。”耿梅愕然,为了一顿饭跑来跑去做司机,她没那个劲头。

“来吧,我等你,三十分钟后见。要是不来,小心收不到审计费。”赵正阳不由分说挂了电话。

好吧,算你狠,耿梅锁好办公室出了门。

街上难得的空旷,铅灰色的天空无边无垠伸展到建筑的上方,像是要下雪的样子。然而这里的雪积不起来,只有飘在空中时能够一看,落到地上也就化了,转眼成泥。

耿梅莫名地想起陈立,不知道他现在在做什么,是否躺在沙发上打永远的俄罗斯方块,还是去招待客人了,那个要介绍给他的姑娘又怎么样,漂亮吗,能干吗,比她好吗?

都怪耿希乌鸦嘴的次数太多,害她对这段不被他父母重视的感情没多少信心,假如分了应该也不会太难受吧。

红灯转绿。耿梅摇掉刚才的想法,该对陈立有信心,他要变早变了,何必等她这么久。脚上的温暖还在,她最近经常穿他买的鞋,如果没有爱,他怎么会对她那么好。

想到这她想起了另一件事,到赵正阳公司审计的第一天,前台不肯调高空调,坚持说赵总会生气,空调温度过高是浪费。直到胡悦过来,前台才同意。省空调费用她能理解,毕竟现在也有环保的宣传,但拿她当司机就有点过分,亏他有钱已久。

厂里已经放假,连生产线的工人都休息了,耿梅踏进空荡荡的办公楼,突然有点明白赵正阳请她吃饭的用意,可能他只是寂寞了。

但是,他不是有家室,节假日不正是家人团聚的好时间?还有他的家人,按他的年纪该是上有老下有小,怎么不急于回家?

耿梅敲了敲赵正阳办公室的大门,里面没声音,难道不在?她轻轻推开,才看到他坐在地上,头靠着沙发睡着了,身边一地的蓝图。

耿梅站在原地,默默打量他。平时没有这个机会,她不想被以为成对他余情未了,但她很想看看他,想弄清楚那个时候中了什么邪,匆匆地委身于他。

他三十多岁了,却理了个年轻的短发,这让他显得精神。眼下有轻微的黑影,大概有阵子没睡好;鼻梁很挺,嘴唇略厚。耿梅想起“貌似忠厚”,忍不住撇了撇嘴,知人知面不知心。

为什么他要放弃原来做熟的,来做制造业呢?耿梅想不通,她才不信胡悦提供的“喜爱挑战”的官方说法,那种人有,但不会是赵正阳,穷出身的得到点东西不容易,哪会轻易放手。因为她自己就是穷人,骨子里怕失去。

她走进去,蹲□捡起蓝图,氨水味很浓,整间办公室都是这个味。

蓝图有半米高,耿梅打量周围,有一张一米八的写字台,黑色普通气压式电脑椅,靠窗有张长桌,上面堆了一捆捆图纸。她把手上的也放在那,回过身看到赵正阳醒了。

“你来了。”刚睡醒的他没急着起身,说话声是微磁性的低哑。

耿梅点点头,问道,“送你回家休息吧?”

“说好了请你吃饭。”赵正阳目光敏锐地看到她西装裤裤腿下的靴子,工作鞋般的圆鞋头,价格却是百倍。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而且我想听你作为专业人士,对我的公司的看法。你是局外人,旁观者清,我需要你的意见,不要怕得罪人。”

坏人饭碗的事不能做,耿梅泛泛地说了些所有公司的通病。

赵正阳听着,眉眼里开始带上不耐烦,“等米下锅的都是一个德行。”

耿梅哑然,才吃饱没几天的人就有资格指指点点了吗?某人在吝啬之外还自以为是。难道要她直说?胡悦权限不明,管得太多;计经理经验不足,申报错了税金,全年多缴两三万;车间主任消极怠工,仓存报表月初月尾数时时在变。

不,这些关她什么事,她只是来做最普通的审计,提供份年报供他们年检,就是完成任务。

没有金刚钻,别揽瓷器活。

对面的赵正阳显然不明白这个道理,他以为成功过就一直能成功,那就让他累心劳力吧。

“你有话没说。”吃完饭等结账的时候,赵正阳说。

既然这么想听,不妨讲给你听,耿梅决定说一次真话,“你很讨人厌,真的。”

☆、37第三十六章

“你!”

面对赵正阳的怒目,“嗖”的一下从未有过的爽意油然而生,耿梅笑了,“没人告诉过你?对不起,我没教养,说话比较直,真相了。”

她笑得满脸挑衅,赵正阳反而不生气了,气什么呢,跟一个年轻女孩子。正好账单送过来了,他看了眼,掏出信用卡递给服务员,“没密码。”

显示优越感的时候到了吗,信用卡不设密码,有钱不怕盗刷。耿梅不动声色,“不好意思,我要去还车,没办法送你。”肖宇成今天晚上回来,新年用车的时候应该很多。至于赵兄,你去哪就打的吧。

让你有钱还抠门。

没想到一拳打了个空,“还了车你怎么走?这两天打的都不好打。我的车就在附近,回头送你。”赵正阳边穿外套边说,“不用客气,下午我有时间。”耿梅站着不动,他笑了笑,“放心,我没那么小气,又不是女人,被人说两句就受伤。”

赵正阳的车停在一个小区,他说,“前阵子应酬太多,我喝了酒不敢开车。”

独栋,宽阔的小区道路,严密的小区保安,是他的家吗?耿梅垂下眼,努力控制住不去想里面走出一个女主人的场景,她和他没有关系,她仅仅和他公司有业务往来。

只是,一朝做贼,一生心虚。

呸,耿梅啐自己一口,就算她做错了,也已经交了学费,还想怎么的。

“你……车开得不错。”送耿梅回校的路上,赵正阳找了个话题打破车里的静寂。

“嗯。”又是一付和气师长的样子,耿梅打心里反感。这有什么,因为得来的不容易,所以她一点都不敢浪费。开车算什么,好好学、又肯认真的人都能开得好,最怕三心两意,反正爱讲话绝对是开车的坏习惯。

“学业跟工作,能兼顾吗?”

“还行。”

“小计的活是不是做得不怎么样?”赵正阳突然转到工作。

耿梅犹豫了一下,“还好。”计经理老实本分,是合适的财务人员,可能不够魄力,“过两年他会是很不错的财务经理。”年轻人呆一起工作了几天,她已经知道计经理以前只是财务主管,一下子升到经理,又是从房地产跨行到对会计要求最高的工业,半年能做到现在这样已经算不错。

“我知道。”小计和胡悦是跟他过来的老臣子,就算做得不好,他愿意给他机会进步。“我不会拿他怎么样的,你不用急。”

车间那几个,有办法的话最好换掉,免得影响别人工作情绪,耿梅到嘴边的话又咽下去。他吃过的盐说不定比她多,既然敢花大价钱买下厂,就有把握制得住那帮车间的技术人员。

“我在这下车。”耿梅看到超市了,怎么说也是过年,总得买点吃的喝的。

“什么时候回老家?行李多吗?”

“男朋友会来接我。”耿梅不知道他一时好一时坏是何用意,反正不想着占别人便宜就不会上当,在他开口前就婉拒了。

“那好。新年快乐!”赵正阳倒是没纠缠,摆摆手就走了。

头一个独自度过的新年。耿梅抱着包薯片窝在宿舍看电影,一口气看了三部,看到头晕脑胀,才想起陈立没打电话来,这个人,在干什么呢?她拿起手机,刚要拨号,想想时间不早了,虽然很有可能他没睡,也许还坐在牌桌前摸牌呢。

窗上有悉悉轻响,耿梅打开窗,果然不知何时下起了雪珠。

天地间一片黑压压,风不大,四下里静得像进入了梦境,没有声音没有任何移动的物体。耿梅打了个寒颤,这世界好像只剩下她一个人。

幸好手机终于响了,打破了冻住般的时间。

“还在工作?”

耿梅贪婪地倾听陈立的声音,她舍不得说话,光想听他说。

“怎么了,想我了?明天打个飞的,我等你过来。”陈立也像知道她的心意,叨叨地说着,“家里很热闹,我今天可出了大血,请一大帮兄弟姐妹去吃饭唱歌了,还有他们的男朋友,女朋友。梅梅,还好我们还没结婚,否则今年要给的红包就多了,大出血啊,这帮家伙谈恋爱挤在一个时间段,说不定明年都要造人了。”

“他们有的我们也有,”耿梅安慰他,“早晚能收回来。”陈立哈哈笑了几声,耿梅敏感地察觉,“你喝酒了?”

“一点点。”陈立不否认,“还有件事,我打赌你肯定猜不到。”

“是什么?”耿梅不喜欢猜谜,但配合着他的兴头追问道,“说给我听听。”

“你猜,”陈立知道耿梅的性格,很快揭晓了答案,“那个说要跟我相亲的,世交的女儿是我们认识的人,简佳音。”

怎么是她?!耿梅握紧手机,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上去不那么干巴巴的,“跟你前阵子说的那些不符合,她不是你们那边的人。”

“谁知道,也许我爸他们在酒桌上说起的,糊里糊涂搞错了。简佳音出生在省城,是她妈妈的老家在这边,她叔叔是有点职务,所以那时她家里帮她安排了个好工作。这个人,可坏了,她倒是摸得门清,知道介绍的人是我,就是不吭声,特意见面时吓我一跳。”

耿梅勉强笑了笑,“好久没见面,她还好吗?”

“她很好,风生水起的,我差点不认得她。在学校时她这人不怎么招人喜欢,老爱别着股劲,现在变了,挺会说话,果然社会大学最会教育人。”陈立的声音被打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