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濮玉大口喘着气,余光边打量男人。那是个长像的不错的男人,或者换句话讲该是相当不错。他四十多岁模样,上身穿件米色T恤,宽松款,下面是条牛仔裤,休闲打扮,身材随着动作隐约在布料后,休闲中带着性感。

他是单眼皮,眼睛不大,濮玉看他时恰好他也在看濮玉,两人的目光撞在一起,濮玉发现他有着和年龄不符的干净眼光。

注意力从男人身上收回,濮玉看向叶太太,“叶太太,我想我们是不是该谈谈?”

她们半月没见,濮玉还是濮玉,叶太太的脸上却多了些不一样的东西。她看眼身边的男人,最后点点头,颇有些被逼梁山的意味,“一楼有家咖啡厅,我们去那谈吧。”

傍晚的星巴克,人不多不少,三两一桌的占据店里的各自角落。吧台后,服务生拿机器磨碎冰,空气中弥散淡却不纯粹的咖啡香。一个白人老外坐在邻座,抱着星巴克的定制咖啡杯饶有兴致地翻一本时尚杂志,偶尔翻页,纸张发出“哗”的脆响。

濮玉给颜珏发好短信,这才抬头看把身体陷在卡座阴影里的中年女人,“叶太太,开庭缺席对打这起官司很不利,我想这个你应该清楚。”

“是,我清楚。”叶太太撩下刘海,回答的干脆。“濮律师,刚好今天见面,我就顺便通知你吧,叶淮安的那个案子,你不需再为我争取什么了,我和他毕竟这么多年夫妻,财产什么我也都不要了,至于孩子,他们都成年了,也涉及不到抚养权。”她低头沉吟一下,然后自己点下头,“大概就这些。”

所以说爱情是世界上最神奇的东西,爱情来时,整个世界都如沐春风,烂枝头开得出绿花朵。濮玉从来不信叶太太对叶淮安会存在什么突然迸发的人道主义情感,这种情绪在普通老百姓身上都极少,更别说像叶太太这种身家极重的富人。

但同时她也相信,爱情真是件可遇不可求的美妙事物,特别当它突然发生在叶太太这个年纪的女人身上时,这件美妙事物就多少有些“妙不可言”了,只不过那些已经不在濮玉的可控范围里。

她转动面前的星冰乐塑料杯,里面的冰块藏在奶油下相互碰撞发出哗啦哗啦的响,“既然叶太太做好决定,那下次上庭时我会向法官陈述的。但……”她抬头看向店外,离星巴克不远的地方,和叶太太一起的男人正低头沉静想着什么,“但如果你改变主意,随时找我,毕竟你付的律师费足够你随时改变主意。”

叶太太也朝那男人看,她摇摇头,嘴角露出微笑,“不,不会变了。”

每个陷入爱情的女人都天真坚定的像个孩子,无论她年纪几何,也无论她眼角早悄悄爬上了鱼尾纹。

但和叶太太分手时,濮玉也想,也许那个男人的出现和叶先生间并没什么联系,也许叶太太现在只是急于摆脱一段婚姻来成全她五十三岁的爱情,虽然五十三岁的爱情本身就很傻很天真。

濮玉再赶到楼上和颜珏汇合时,颜珏已经坐在坂汀十三号的七号台,面对一桌寿司日食肚子咕咕叫了。濮玉说声抱歉,坐下开餐。他们这顿饭吃了两小时,如果忽略掉中间店员朝他们投来的无数眼,颜珏觉得这还是顿愉快的用餐。

不过她表姐自然会让她吃的愉快,每次店员看来时,濮玉总扬起手,“再来两份BlaBla。”

无意外,那些BlaBla价格不菲,所以颜珏心安理得吃完这餐时,肚子也前所未有的饱。坐在红色悍马里,耳边是铮铮风声,再远处的远方是隐约的警笛声。还算空旷的马路上200迈的车速多少还是要颜珏有些心惊。

濮玉按照颜珏说的地址在汀岛B座下把她放下车,接着一句话都没说直接开车走人。

交警追上濮玉时,濮玉正在自家楼下靠着悍马和林渊通电话。

“我今晚不过去了,戚夕找我有事。”她朝一脸严肃冲到自己面前的交警比了个“嘘”的手势,再比了个“1”的手势,对林渊做最后的嘱咐,“卫铭风说你的手需要好好休养,别碰,更别压。好……那晚安。”

她收起电话,用无比清晰理智的声音对交警说,“那条路限速是80到100公里,按照交通法,我应该缴纳不低于1500的罚款,扣6分,但能请你不要吊销我的驾照,我开不了多久了。”

她那晚只是想开车,她想重温下在风中奔跑的感觉,她不开心,因为短短一个晚上就发生几件让她极度恐惧的事。

交警还是对她做了可能吊销驾照的通知,虽然知法犯法,但法不容情。所以上楼开门前,濮玉多了件不开心的事。

晚上十点,客厅地毯上铺满各式礼服,戚夕正对着镜子试衣服,听到门声,她直接穿着内衣把濮玉拽到镜子前,“回来的正是时候,明天我的服装发布会,你说我穿哪件好?”

濮玉肚子正汩汩往下坠疼,听到戚夕问,还是皱眉在地上扫了一遍,然后一指,“金色露肩闪片那件,穿上要多妖孽有多妖孽,保证迷倒男人一大片。”

“小样。”戚夕抛个媚眼给濮玉,高兴的拿起那衣服,“我也喜欢这件呢。”

“你现在这边得瑟,我进去洗澡,今天接了个难缠的客户,累死。”濮玉挪着步子向卧室去,庆幸戚夕是个神经大条的姑娘。

她先换下早不成样子的卫生巾,又拿了药吃,再就是打个电话去德国那边。德国时间下午两点,亚斯被送进医院,听言太太说他是想出去玩,结果从床上摔下去了。她不在他身边。

夜晚的城市高层,吹着夜风的阳台,濮玉边打电话边想心事,风中淡淡传来一阵花香,又渐渐阑珊在寂静夜空中。

濮玉倒没想到戚夕会让自己也去参加她的服装发布会,清早,她边对着镜子拿粉饼遮着眼底的黑眼圈,朝戚夕摆摆手,“不去,今天律行忙死,留口气我还想休息下呢。”

“濮玉,你不是这么无情吧,这是我给沈明阳他们公司做的第一次品牌主打,你敢不去捧我的场!”戚夕把下午要穿的衣服放进纸袋,顺便把她给濮玉准备的那件直接丢在她背后沙发上,“下午两点,市北汇展中心,敢不来,你试试!”戚夕举起小拳头对着镜中的濮玉挥挥。

濮玉叹气,戚夕果然有震慑力。她收起粉饼,“我尽量。”

戚夕满以为濮玉的尽量向来是最肯定的答复,可下午一点五十五,她还是接到了濮玉请假的电话,“没事,等你闲了我们再说。”

戚夕挂了电话,觉得自己现在的表情肯定是皮笑肉不笑,不过她压根儿也没打算拿什么好脸去对着那几位。收起电话,她转身懒懒的对沈明阳说,“明阳,我们进去坐吧,马上就要开始了。”

沈明阳自然不知道戚夕和宋城以及蒙里之间的那段纠葛,戚夕是懒得和他说这些的,她只爱和他谈情。所以在沈明阳眼里,宋城不过是宋都家游手好闲的一个二世祖,蒙里是世邦集团旗下天玺服饰的分管大老板,至于陪蒙里来的那个女的,他的印象只停留在最近电视上总播出的一部电影宣传片里的女一号上面。

总之这三个都是发布会请来的外人,而他现在则要陪自己闹情绪的“内人”进会场。

“那蒙总,你们请自便,不过一会儿如果嫌弃我们一树的衣装,不要当场批评就好。”

蒙里挽着范丽雅,刚说了句“哪里”,就看到戚夕给了沈明阳一手肘。他嘴角一勾,“沈总真谦虚,圈儿里混的有谁不知道沈总的女朋友是大名鼎鼎的戚小姐,她设计的衣服别说在蓉北,在欧洲市场大卖都是极可能的。”

“是啊。”宋城接口,他一直记得戚夕那天给他的断子绝孙腿,也因此记住了这个让他意淫了无数个夜晚的女人。“要我说,蒙里你就没这个好福气,有这么个贤内助的女朋友,硬是把一家快倒闭的小公司弄到现在这个规模。”

宋城口无遮拦,话里有话,戚夕被气的要回来和他理论。沈明阳却笑笑,“小夕的确是我难得的福气。”

沈明阳用一种不软不硬的方式结束了这场发生在会展中心十一层不算很愉快的对话,挽着戚夕入场。他身后的宋城早恨的牙痒痒,而无论是蒙里还是他身旁的范丽雅眼中都多了丝意味深长。

发布会空前成功,只是庆功酒席的空挡,沈明阳就接到了三份口头邀约。作为女友和设计师,戚夕成了那晚最耀眼的明星。

晚七点,酒醉微醺的时刻,戚夕和沈明阳打声招呼去洗手间洗脸。她弯腰才撩起水花到脸上,身后突然多了一股蛮力把她拥入怀抱。

戚夕心里突的一跳,刚想喊色狼,身后那人就轻轻的叫了一声。

【我想把你抛诸记忆之外,却不小心将你刻进骨子里,所以越是小心翼翼的忘记,最终都成了铭记。】

不得不承认,在那个恍惚瞬间戚夕真以为那是他了。

当然,一切只是瞬间而已。

戚夕抬起头,手背抹了下脸上的水珠,笑眯眯的瞧着镜子里的宋城,“宋大少,我想你认错人了吧,我是戚夕,不是什么小七。”

“哦,是吗?”宋城声音拉成长线,线那端是戚夕甩也甩不掉的鸡皮疙瘩。她一猫腰,从宋城怀里逃出来,肯定的回答,“是。”

“可我怎么听顾小平那小子就是这么叫你的呢……”戚夕要走,宋城在她背后说,果然戚夕的脚步因为这句话停住。那真是顾小平以前叫她的特别称呼。

小七。

不疾不徐,像糖似蜜,甜到心里的感觉。可现在,成了什么。

宋城笑笑,“他还说你最喜欢吃蓝莓味的蛋糕,吃完就喜欢和他接吻,刚好,我也才吃了一块,咱俩试试?”

宋城拉住戚夕手腕,把她拽向自己,低头要吻。戚夕恍惚正想着宋城说的那句话,冷不防宋城身上浓厚的古龙香扑面而来,她骂了一声“他妈的”抬腿就要踢。

只是这次,却被宋城拦住了。

他拉着戚夕的腿直接盘上自己的腰,“小骚娘们儿,你还想再踢我一脚?上次那笔账我还没和你算,老子他妈的今天正好算在一起,把你办了。”

“你他妈敢!”戚夕眼睛瞪的通红,恨不得把宋城脸上烧出俩洞。宋城邪笑一下,“洗手间的门我已经反锁好了,沈明阳现在被那帮小子灌的烂泥似的,你觉得我是敢还是不敢呢?”

“刺啦”一声,戚夕的裙摆被宋城扯开,□一凉,戚夕急红了眼,“宋城你大爷!”

“美人你乖乖的,我很温柔的。”宋城扯掉裤带,戚夕眼见那个脏东西在男人的短裤里喷张欲出,她恶心的要命,可身体却被他压在水池上连动弹都不能。

戚夕有种孤立无援的感觉。

不过就算死,她也绝对不和他那什么!

戚夕放弃挣扎,手开始朝后摸索,没记错,那里该有个花瓶。

宋城奸笑着扯掉戚夕的底裤,戚夕也摸到那尊玻璃花瓶。他要进入,她举瓶,一切似乎千钧一发时,门口突然传来一阵不疾不徐的敲门声。

蒙里的声音懒懒传来,“多少人等着上厕所,这是哪个孙子把门锁上了?再不开门,我要人砸门了。”

蒙里向来玩世不恭,没个正行,可宋城却知道他是言出必行,咽了口口水,宋城从戚夕身上退开,几下穿好裤子,他去开门。

门板把外面和里面隔成两个世界,戚夕浑身颤抖的听宋城和蒙里对话。

宋城:蒙大少,这是女洗手间,你喝高了吧。

蒙里:奶奶的宋城,你才喝高了,你自己不也是从里面出来的,还是刚刚在干坏事?

宋城嘿嘿笑了两声:心照不宣,心照不宣。

然后外面的世界就重新恢复了平静。

戚夕从水池上滑下来,腿有点疼,再一看,被宋城那孙子压出了好几块青,“妈的。”她啐了一口,穿起内裤,可裙子被撕坏了,再穿不成原样了。

对着镜子,她理理妆容,开门,出去。

蒙里却意外等在门外。

一件西装从天而降,盖在戚夕肩上,戚夕先愣了下,然后冷笑一声,“我是不是还要谢谢蒙少爷的出手帮助呢?”

说完,她厌弃的拿手捻起身上的衣服,再一甩手丢回蒙里怀里,“我不需要。”

“那你就准备这么诱人犯罪的回会场,沈明阳喝高了,可醒来还是会知道她女朋友衣衫不整的从洗手间出来的事情。”蒙里斜倚着墙,摆弄手里的外套。

“这就不牢您费心了。”戚夕扭头走了,走出几步,低头看看自己的衣服,伸手扭了几下,又打了个结,再抬头,她穿的衣服已经变了另一幅模样,野性里带着别样的风情。

“不愧是最具才华的女设计师。”蒙里转身,看到不远处等在那里的范丽雅。她看到了刚刚自己和戚夕的种种。

蒙里走过去,撩起范丽雅一缕头发,“丫头,这次不是我不保你,实在是你拿咖啡泼了不该泼的人,自求多福吧。”

范丽雅妆容姣好的脸瞬时苍白,她拉着蒙里,声音歇斯底里,“是因为她吗,因为那个戚夕,你喜欢她!”

“我对女人,从来没有喜欢不喜欢这个说法,只有需要不需要。”

戚夕打的先走,坐在车上等司机问时她才想起自己压根不知道该去哪。拿了手机,手指摩挲按键半天她才播出那串数字。

电话竟真通了,响了许久才被接起,那边是个不敢置信的声音,“小七?是你吗?”

“你在哪?”

挂断电话,报了地址,戚夕把脸转车窗外,斑斓的街灯浮光掠影从身旁经过,戚夕的心却成了黑白两色。

萧伯纳曾说过,初恋不过是一分傻气加上九分好奇而已。可戚夕觉得,在她同顾小平这场恋*里,自己成了十成十的傻逼。傻逼的被抛弃,傻逼的去铭记,现在活该傻逼一样的被耍。

所以当她赶到顾小平所在的那间饭店包房里朝他挥出那一巴掌时,是出了全力的,以至于她没看清当时还有谁在场。

宋菲儿正等着顾小平给她拨的那只虾,戚夕一巴掌打下去,虾肉连着虾壳直接飞到大小姐鼻孔里,“你!”宋大小姐手忙脚乱的把吓从鼻子里拽出来,仍难掩那一鼻子狼狈,“你谁啊!”

宋菲儿顾不得拿纸巾擦干净鼻子,挥手也朝戚夕打去,另一只手拦住了她,“菲儿,先擦擦。”

是个长相和宋城几分相似的男人,戚夕听濮玉说过,宋家是两子一女,想必这位就是那个色鬼宋城的大哥了。戚夕一点不买他的帐,她朝顾小平一仰脸,“要是不想在这继续丢人,就跟我出去说。”

说这话的戚夕是恶狠狠的,顾小平叹口气,“宋总,那明天上班我们继续说。”

关闭的大门遮住宋菲儿气急败坏的声音,戚夕一路走下楼,穿过马路,走进公园,回头看着顾小平。

她以为她早忘了他,她一直想把他抛诸记忆之外,可到头来戚夕发现,自己早不小心把他刻进骨子里,所以越是小心翼翼的忘记,最终都成了铭记。初恋,真他妈可笑。

“顾小平,你他妈混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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趁着手术空挡,濮玉给Sean打了个电话,不过提示音显示对方是关机状态,濮玉收起手机回到手术室门口,拍拍杜一天的肩,“老杜,你到底有多少事情是我们不知道的?”

杜一天不止结过婚,还有个孩子,这事说给谁听,谁第一时间能信呢?不过濮玉是马上就信的了,因为她自己不也是这样?

“濮玉,这些事我慢慢和你说,我让你来就想拜托你件事,一会儿诺诺出来,你能说你是她妈妈吗?”

“老杜,这……”

这很强人所难,当妈不像领养个小猫小狗,一时兴起就好,那是当妈啊。

可杜一天却是认真的。

“拜托你,她从没见过自己的妈妈。”

“……好吧。”

虽然不想承认,但濮玉答应杜一天真是因为那句“她从没见过自己的妈妈”,她的亚斯何尝不是没见过他的爸爸呢?

一小时后,濮玉在儿童病房里第一次见到杜嘉诺小朋友,当时她安静躺在床上,枕头边放了一个蓝色的叮当猫玩偶,她个头看起来比亚斯大些,圆圆的小脸,也许是因为刚刚开刀的缘故,脸色有点白。

濮玉站在门口时,小丫头正用柔弱的声音央求杜一天,“爸爸,你是大律师,不能骗人的,你说过如果诺诺勇敢的进手术室,你就让我见妈妈的,你不能耍赖,不能……!”

“好好好,爸爸不耍赖,你看,妈妈不就在门口吗?”杜一天余光早看到在门口的濮玉,顺手一指,于是濮玉就在毫无思想准备的情况下“被妈妈”了。

她扯扯嘴角,走进门,却又觉得现在这个情景除了微笑外似乎还应该做些什么,不知所措的时候,杜嘉诺先说,“妈妈,你能抱抱我吗?”

杜一天起身拉濮玉,“抱抱她吧,她想你抱她。”

濮玉也想抱,可她也怕抱诺诺,就好像现在真抱了,她的眼泪就止不住的流下来,她想起自己十月怀胎,生下来就没了气息的女儿。

濮玉抱着诺诺,哭着说,“妈妈来了,妈妈在这儿,妈妈在这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