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在开始的地方说再见上一章:第 12 章
  • 在开始的地方说再见下一章:第 14 章

杜嘉诺倒难得的懂事,她伸着小手给濮玉抹眼泪,还边呼呼她的脸,“妈妈,你是不是也知道我的病了,别担心,爸爸说他一定能找到人把我治好的。”

“是啊,爸爸说到做到,诺诺你看,爸爸现在不是把妈妈给你找回来了吗,有天爸爸也能找人把诺诺的病治好的。”杜一天就势把女儿连同濮玉一起拥进怀里。

蓉北的夜色,总在医院一片浓绿的植被中意兴阑珊。濮玉和诺诺告别,并拉钩保证明天再来看她后,才在杜一天的陪同下离开住院部。出来的匆忙,濮玉没开车,杜一天开大宇送她。

车速很慢,夜风中杜一天和濮玉说起他的故事。

那时,他刚在德国定居工作,一次和朋友去意大利旅游,在水城威尼斯一家酒馆遇到了她,她心情似乎不好,喝了许多酒,被几个白种人缠住,他上前,稀里糊涂成了救美女的英雄。

后来的故事自然而然,他们在一起一个月,每天都很快乐,之后的一天,女人告诉她自己怀孕了。可当时的德国法律不允许堕胎,杜一天又不是不负责任的男人,于是俩人登记结了婚。

事情原本可以是幸福的,但往往幸福的开端总没有幸福的结尾与之匹配。诺诺出生后被诊断出肾功能不全,需要换肾,且不说肾源难找,就是找到了费用也是笔巨大的开支。

女人就是在那种情况下,悄悄带着行李离开他的。

“她之后再没出现过?”濮玉摆弄着手包上的小吊坠,淡淡的问。杜一天笑了,“出现过,就在最近,她是回来和我办离婚,顺便想要回诺诺的抚养权。”

濮玉耸眉,“看样子她混的不错吗?”

“好像是。”

“那,老大,作为一名专业律师,我现在对你做出的最诚恳的建议就是,争取旧情复燃,把你和诺诺的抚养权统统转到那女人名下。”

车子吱一声停在濮玉家楼下,杜一天敲下濮玉的头,然后又转手温柔的摸摸,“Aimee,如果不是你的身体,我真有意……”

“得,打住,老大,咱们同样都是狼,何必伪装成两只羊互相肉麻呢?”

她开门下车,“不过,你放心,诺诺这个妈,我会好好当的。”

她挥手和杜一天再见,冷不防身后一声车门开启的声音,林渊的声音在树叶沙沙作响的夜里,多少有些阴森森。

“你想当谁的妈?”

【*情本来并不复杂,来来去去不过三个字,不是“我*你,我恨你,”便是“算了吧,你好吗?对不起。”】

张小娴在《荷包里的单人床》里曾对*情有过这样一段经典概括,她说:*情本来并不复杂,来来去去不过三个字,不是“我*你,我恨你”,便是“算了吧,你好吗?对不起。”

濮玉过去对林渊说过“我*你”,也曾咬牙吞血的说“我恨你”,她只是没想到有天自己也会有和林渊说……“对不起”。

虽然是被逼的。

“和我说对不起。”夜色下林渊的脸阴凄凄,凛冽的像空中偶尔飘过的一两声老鸦叫,所以濮玉想说她说那句对不起真是被逼无奈。“对不起。”

“错哪了?”

“不知道。”被男人拉着进电梯,她低头诚实作答。说实话,她不是那种*服软的人,甚至多少还有些强势,所以濮玉觉得生病后的自己多少和过去有了变化。

电梯门闭拢,林渊按下最上面那个38的数字,然后双手合拢,把濮玉圈进小空间,“现在知道吗?”

濮玉摇头,“林渊,我家在13层,你……”

男性气息将她团团包围,像被卷进一个未知漩涡,他的吻让濮玉失去了方向。如同一个渴极的孩童,林渊汲取着她口腔中所有的液体和空气。吻到动情,濮玉的腿也攀上他,就在天雷勾动地火时,电梯门叮一声开了。三十八层眨眼即到。

林渊松开她,盯着眼神迷蒙的濮玉,“现在知道了吗?”

濮玉低头看看自己盘在他腰上的腿,牙齿咬着嘴唇,沉默半晌后说,“老杜他女儿生病了,想见见妈妈,老杜没办法,要我过去扮下孩子妈。”

电梯门到时间自动闭拢,濮玉回身按下1楼键,“我送你下去。”

林渊却阻止了她,改按了13,“濮玉,你想做妈妈,我们自己生,我不喜欢你去给别人做那个现成的妈。特别对方是杜一天。”

说完,他又吻住了濮玉,不过与刚刚同坠地狱的那个吻不同,这个把濮玉带回了天堂。

13层。

林渊站在濮玉家门口,拉着她的手,“你家的楼该建的高点。”

再高点我都快被亲断气了。濮玉翻个白眼心里腹诽。她推推林渊,“回去吧,我这几天身上不方便,等忙过这几天,我去找你。”

林渊依旧不松手。

濮玉使劲儿推开他,开门,进屋,关门,倚在门上。

屋子里静静的,戚夕没回来。她想了想,拨通了戚夕的电话,那边提示是关机状态。

戚夕的手机一旦关机,多半代表她那天有事不回来了,靠着门板又呆了会儿,门外静悄悄,林渊也许已经走了。

她开门,声控灯应声亮起,门外果然的空荡荡的。

“还是走了啊。”濮玉叹气,打算关门,旁边突然伸来一只手,林渊嘴角上扬的出现在她面前,“丫头,你在意我的。”

那晚,林渊搂着濮玉躺在她那张小床上,什么也没做,就那么暖暖的搂着她,濮玉恍惚回到了几年前的巴黎,小腹上林渊的手依旧温暖。

那年的巴黎,天气多雨,好容易盼来难得晴天,又值期末。濮玉月事来了,连复习都成了懒懒的。

她躺在巴黎三大荫绿草坪上,头枕着林渊的腿,手里举着本书却看不进,身子扭来扭去。

她头顶上,林渊在看麦格道林教授的讲义,阳光被绿叶子剪成斑驳形状,镂在他侧脸上,轮廓说不出的阳刚好看。濮玉看看渐渐出神,最后如果不是林渊放下书瞧她叹气,濮玉也不知道自己究竟要看多久。

“丫头,如果我脸上印着《法讲宗义》,那我想你的期末考应该不会再挂了吧?”他摸摸濮玉的头发,那时的林渊温柔到不行。

《法讲宗义》是濮玉那时候选修的一门法国史的主修教材,让她连挂两次的痛苦记忆,濮玉撅嘴,“林渊,我肚子疼。”

“这里吗?”林渊竟一点都不觉得尴尬,手掌温暖的附上濮玉的小腹。濮玉眯着眼,神智有些不清的说,“林渊,我嘴巴也疼。”

她看到他在轻笑,然后再看他那张好看的脸一点点放大直到填满自己的瞳仁。那时候的吻,青涩的如同他们的年纪,却甜蜜不少于现在。

当然,那时候维堔还活着,每次看到她和林渊在一起,易维堔总满脸沉痛的躲远远的。直到最后的最后,他抱着受到情伤回来自己身边的濮玉说,“玉儿,我一直在等你,你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今天的维堔表情有些不同,他脸色煞白的对濮玉说,“玉儿,你还没给我报仇呢?怎么能心安理得的幸福。”

一阵刺痛过后,濮玉惊醒,天光大亮,门外,烤熟的面包香飘进屋里,刺激她的味蕾发作,可濮玉却一点胃口都没。

林渊真是乌鸦嘴,只是一夜,她那颗牙真被他说中,成了祸国殃民,让她脸肿成了包子大的虫牙。

牙医的头顶灯照在濮玉脸上时,她先是瞬间恍惚,紧接着就惊讶,“卫铭风,怎么又是你?”

卫铭风摘掉口罩,笑眯眯的看濮玉,“为什么不能是我?”

濮玉捂着肿痛的腮帮子,“林渊肺炎是你给治的,他手骨骨折还是你治的,现在你又来给我治牙,你到底是内科大夫、外科大夫,还是牙科大夫啊!”

林渊清早送濮玉来这家私人医院,这时正打电话,估计是他们公司的那些事。听到她和卫铭风的对话,他挂了电话,走到濮玉身边,拍拍她的肩,“放心,虽然他是万金油,但本事不小。”

“是啊,嫂子,我要真废柴,林子这小子哪放心把你交我手上。”

濮玉和林渊的关系当初在他们那份合约上写的很清楚,给彼此空间,关系在不经对方同意情况下不要对外宣扬,卫铭风这一声嫂子叫过,濮玉心里多少有些不舒服,不过碍着脸肿,倒没被卫铭风看出来。

他拿着探镜,继续喋喋不休,“我唯一不擅长的就是妇科,林子当初说那是流氓学的专业,可你知道,现在因为你,他恨不能把我踢回几年前,再把我揍成一流氓,嘴再张大点。”

濮玉看不到林渊现在的表情,但她想的出她在想什么,把嘴巴张大,她连卫铭风把那个她平时见了都起鸡皮疙瘩的钻头塞进嘴里都忘了害怕,直到疼像电流一样传到脑皮,她才后知后觉的想起“啊”的叫出来。

“你小子轻点。”林渊冷冷的威胁,却没和卫铭风动手,濮玉想也许是卫小子手里现在正掌握着自己一颗牙生杀大权的关系。

卫铭风却像哄孩子般有恃无恐,“嫂子这颗牙是神经发炎了,得拔牙,但拔牙前需要消肿,我得先把牙清理干净才好上药啊,乖啦,忍一下。”

濮玉现在百分百确定一会儿卫铭风肯定挨揍,他竟然对他们说“乖啦”,无论是对她说,还是对林渊说,卫铭风都死定了。

不过这小子的运气不错,药上的差不多时,一个电话把林渊叫走了,看样子,似乎是公司出了什么大事。

濮玉躺在靠床上,等卫铭风给她钻好洞,上好药,腮帮子早不是疼,而是麻了。她侧头吐干净口水,等着卫铭风和她说什么时候拔牙。

一个穿粉色护士服的小护士一脸惊慌跑进来,“院长,618的女患者非要出院,我们拦也拦不住,你去看看吧。”

前一刻还痞里痞气的卫铭风突然换了一脸正色,他边脱掉医生服递给护士,边回头对我说,“濮玉,回去等我电话,拔牙。”

男人往往在遭遇*情时会变的一本正经,不知是为了维持自己大男子的良好形象,还是真的那么重视他放在心里的女子。言而总之,现在人模狗样挽袖子,露出一截白胳膊,甚至忘了打趣她叫她嫂子的卫铭风给濮玉的印象是,遭遇了*情。

她没急着离开卫铭风这家医院,站在医院大厅,她端详了好久相框里跟在卫铭风身后的那些名头——世界牙医组织名誉会员,美国洲际外科技术竞赛金刀奖……

看到这时,濮玉脑子里反应的映像是很小时候自己看的一部古装电视剧《圆月弯刀》,卫铭风受拿弯刀,刷刷挥了两下,病床上的人开膛破肚,他再拿戴着胶皮手套的手迅速祛病,缝合。

“神医啊!”濮玉感叹的摇头,这世界上有太多天才,来不及她一一崇拜,她能做的只是把这一年最后的时光过好。

下午四点,医院门口车流稀疏,偶尔过去的几辆计程车还是打着满客的牌子。濮玉等了好久,终于等到一辆,她开车门坐进去,正准备和司机报地址,刚闭拢的车门突然又打开了。

一个女人坐进来,拉着司机的后座,“师傅,麻烦你开车。”

濮玉心里一惊,“维安姐,怎么是你?”

现在算算,濮玉没见易家人已经久到她自己都记不清有多久了。所以今天在这遇到胳膊上打着石膏的易维安,濮玉惊讶之余,则是百感交集。

25

第二十五章原来是你

【当夏天的微尘播撒入阳光,濮玉发现那些自以为过去的事情其实一直都住在心里,从未离开。】

易维安显然没想到车里是濮玉,但她也只是稍微愣了下眼神就恢复如常。

她端着还打有石膏的胳膊看濮玉:“介意我搭个顺风车吗?不介意?”易维安也真没等濮玉表态,直接拍拍前排的司机座椅,“不介意的话那师傅请去南岭北里33号。”

车窗外,卫铭风的衬衫被风鼓起一个小包,顶在背上像座蒙古帐篷,他正远远的朝濮玉这辆车招手。濮玉张张嘴,最后还是放弃,“师傅,先去南岭北里33号。”

卫铭风的身影被映在后视镜里,最终拉成一个白色小点,消失在天际。濮玉盯着车里的易维安,目瞪口呆,不知该看,还是该拦。“维安姐?”她最后还是伸手拦了。

易维安斜了她一眼,仍旧拿她不知从哪儿拿来的小锤猛劲在石膏臂上一敲,嘎嘣,咔嚓,石膏裂了,她三两下把石膏残片从胳膊上弄下来,随手滑下车窗,把那些碎石膏直接丢在了车窗外,然后活动下手,“前几天开车,撞了,卫铭风小题大做非给我弄这么个碍事的东西。”

“你们认识?”濮玉问了,才觉得不该问,因为易维安丝毫没回答的意思。她靠在靠背上,像在闭目养神,却问了濮玉另一个问题,“你那脸让人打了啊,够肿的。”

濮玉语塞。

其实说起来,之前濮玉和易维安的关系甚至比她和易维堔还要好,濮玉的车是易维安教的,用易维堔的话讲,濮玉连脾气秉性都有点随他姐姐。

当夏天的微尘播撒入阳光,濮玉发现那些自以为过去的事情其实一直都住在心里。她一直怀念在易家生活的那段时光,虽然是再回不去的日子。

日光拉成金丝线,第三次照在易维安发白的右小臂上时,计程车稳稳停在南岭北里33号棕褐色的大门前。濮玉目光闪了一下,低头和易维安说再见,“再见维安姐。”

易维安正扶着车门活动胳膊,听到濮玉的话,脸一正,“我请你进去坐坐?”

“不需要了。”濮玉和她挥手,指挥着司机开车。易家故宅,她没脸回去。

******

时间往往在人意志混沌时过的尤其快,不知不觉,濮玉公司旁边的桂花谢了。九月天气,风除了晴朗舒爽还多了丝凉意。

濮玉结束在蓉北大学第一次的主讲课程,站在教室里被学生团团围住,被问着各种奇怪问题。她好久没体验大学生活,现在这样的日子,她觉得很好。

颜珏也在这所大学教书,今天约了她一起吃饭。此时,她正站在教室门口,大红门的阴影把她低低拢着。濮玉微笑着回答好最后一个学生问题,扯扯胳膊,朝门口走去。

“刚听说你要来我们学校教书我还吓了一跳,不过现在看来你倒很如鱼得水,我是白操心了。”

濮玉揉揉太阳穴,“我也怕自己承担不来,不过事实胜于雄辩,蓉大学生的素质和资质都不错。”

“No,no,no!”颜珏摇头否认,“是法学院的学生资质不错,我们美院那些个学生每天想的就是恋*、浪漫与*情。在他们眼里,似乎是个艺术家,都是无论男女头披长发,每天再摇头晃脑的谈情说*,这样才叫艺术家。”

说完这话,她更无奈的挽起濮玉的胳膊,“姐,你都不知道,艺术生*情的火花这么容易擦出来,我们前几天去云南,原来一对见面不对眼的学生因为一场雨就看对眼了,前几天我就看到俩人在大树底下热吻呢。”

颜珏脸有点红。

濮玉却莞尔一笑,“早恋总比37岁的梵高在瓦兹河畔自我了断强。何况大学时恋*根本算不得早恋。”她们走到停车场,濮玉打开悍马车门,打算上车,“对了,小珏,你也不小了,谈恋*了没?”

颜珏脸更红了,她转移了话题,“姐,让我试试你的车呗。”

傍晚的车流拥堵,颜珏把车开到新世界门口时,饭口已过,三楼的西餐厅人不很多。濮玉和颜珏选了个靠窗的卡座坐下。

窗外是蓉北的中央广场,此时广场上有群老太太正在扭大秧歌,濮玉在电视里见过,是那种东北大秧歌,腰上系着条红绸子,手里拿把扇子,然后脸上涂了红的老太太随着唢呐的节奏扭啊扭的,很热闹。

她点了份菲力牛排,一份餐前色拉,一份餐后甜点。颜珏点了和她一样的,除了牛排从三分熟改成七分熟,另外颜珏还点了两杯名字叫热恋巴厘岛的芒果味果酒。

两人坐着等,颜珏摆弄着面前的餐盘,刀叉相碰,丁丁的声响,她把最近感情上的迷茫和表姐说,“表姐,我也不知道我对他到底什么感觉。”

濮玉盯着脸色微红的表妹,正想说什么,隔壁间一个声音让她脸色一变。没等颜珏反应,濮玉已经腾的起身。

颜珏赶忙跟着起身去看,等她转过隔间的玻璃栅,刚好看到自己的表姐在扇一个男人耳光。“顾小平,你怎么好意思再缠着戚夕的!”

濮玉这一巴掌使了很大劲,顾小平白净的脸很快浮起一层五指山。坐在旁边的戚夕却不乐意了,她身子一动,挡在顾小平身前,“濮玉,你干嘛打他!”

濮玉拿看外星人的眼神看她,然后长舒一口气,披头朝她骂去,“戚夕你脑子被门夹了吧,你忘了他当初怎么抛下你去追求他的什么狗屁理想和生活,你也忘了当初你做流产时疼的像他妈孙子似的样子,你还忘了因为他你是怎么被家里赶出来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