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头没尾,字迹中带着泪痕,个中涵义细思之下叫人神伤魂断。紫鹃在一旁小心翼翼地道,“宝二爷不论怎么荒唐,待姑娘却是一片真心呢。”

“是啊,送个东西也想着我要避嫌疑,为我打算到这个地步,我却不能回报什么,看来注定是对不起他了。”不知为什么,黛玉的脸上仍然带着笑容,虽然淡,却十分真挚。“既然注定辜负,那就狠心一些吧。”

说着,她轻轻把纸条凑近了红烛。一阵青烟中,诗笺逐渐化为飞灰,紫鹃噤若寒蝉,上前收拾桌子。黛玉轻笑道,“宝玉去年制灯谜时还说必猜不到,其实我一看就猜着了,必定是走失的风筝!”

十里红妆惊豪奢

四月初一,东二所打扫得一尘不染,怡贝勒暂时迁到景阳宫居住两个晚上,因为四月初二就是怡福晋送嫁妆的日子。一整天宫人都忙着装点东二所,务必要富丽堂皇。太皇太后也把胤祥叫去吩咐了一席话,又赏了敏妃一些珠宝饰物,她老人家对怡福晋的偏爱大家都是心中有数的。不过怡贝勒大婚之后就要出宫居住,贝勒府都已经建成了,只是在宫中举行婚礼罢了,老人家难免有寂寞之叹。

东二所前后经过了七个皇子的婚礼,现在又迎来了短短一年内的第八桩喜事,众人自然是打点起精神不愿出一点差错,怡贝勒本人也亲自来观看了一会才去上书房陪伴皇上。这就惹来了兄弟们的笑话。怡贝勒不慌不忙,扯了好几个哥哥下水,这些皇子们这一两年成亲的极多,怡贝勒还算是镇定的了。先廉贝勒大婚时,因为新娘是宜妃的亲戚,他请安的步子一下就勤快了。因此宫中人都不以为怪。

四月初二,吉时正好是午时,好在四月的天气倒也不热,怡福晋的一百二十八抬嫁妆巳时就出了林府宅门,浩浩荡荡地往西华门抬去。为首两抬,一边是如意匣,装着一对沉香木三镶碧玉如意,一边是通书匣,装着龙凤婚书,但只如意就名贵非凡。

之后二十抬是皇家赏赐的仪币,虽然名贵不凡,但由于是八个福晋都拿到过的赏赐,倒是没怎么引起围观民众的兴趣。这些小民两年来也算是见多识广,推挤着观看之余,也有识货的介绍着某种陪嫁物的不凡等等。

前三十二抬过完之后,女家陪嫁正式登场,先是两抬樟木箱子,陪嫁箱子全都大开,可见左边里头放了土坯,右边则放了瓦片。土坯满满垒了一箱子,看不出多少,瓦片也是满满的。单只这一项就是极豪奢的大手笔,只不过有太子妃陪嫁了整整两抬土坯瓦片的珠玉在前,众人也不觉得过分,只是都称羡林家豪爽。

这两抬过后是新房家具,因为紫檀是皇家管制物资,一律使用黄花梨,全是苏式,不使用螺钿,样式简洁大方。还有两面人高的西洋大镜子,最难得的是一个水晶多宝格,做工精巧之余,难得的是有那样大的一块水晶。

各色家具过完,还有十余抬吉祥物事,一对盆景是羊脂玉雕成的,这才是嫁妆中的重头戏,自打出了林家大门,周围便跟了一群百姓。就连中等之家也目眩神迷,众人至此也不得不咋舌不已,林子远等护送人自然得意不已。

再之后则全是樟木箱子,箱子中都是大开的匣子,匣子中满满地堆着各色名贵首饰,从朝珠戒指算起,到身上佩的头上戴的耳上穿的手上笼的,各色首饰洋洋大观。叫人看直了眼,甚至还有人追到宫门前的。

这一百二十八抬嫁妆满满当当地填满了东二所的院子,还有许多放不下的大家具只得摆到房间里去。康亲王世子福晋舒舒觉罗氏是早带了瓜尔佳氏到了宫中等候的,饶是她们见多识广,也不由得被这份嫁妆震得有些说不出话来。满族风俗,嫁妆先期陈设到婆家时,是可以恣意观看讨论的,舒舒觉罗氏轻轻走到放着土坯那台看了一眼,在心底掰了掰手指,啧声道,“足足有上百顷地呢。”

瓜尔佳氏却是在仔细地赏鉴着那对羊脂玉琼树盆景,半天也没发现瑕疵,不由得摇头叹息道,“现下京中嫁女是越来越靡费了,先八福晋过门时,我还当她的嫁妆会是八王里独一份的呢。十三福晋不但聪明伶俐,花容月貌,连嫁妆都这么殷实……”她原本还当林佳氏只是平常人家,走了大运得了太皇太后的喜爱,这才被指为皇子福晋,乍然得登高位,必定是战战兢兢,倒起了往十三贝勒府塞人的意思,直到和黛玉见面,猛然发觉其虽然言语安静举止和顺,却自有一股慑人的贵气,今天又见了这么豪奢的嫁妆,这才彻底死心,只是话难免就有些酸了。

舒舒觉罗氏微笑道,“姐姐说差了,我们满人嫁女本来就与汉人不同,嫁妆多寡牵连着在夫家的脸面。尤其是加入天家这样天大的福分,陪送得多些也是无妨的。”她说得在理,瓜尔佳氏忙肃容称是。

这边隆科多正与林子远喝酒,他是亲眼见到黛玉嫁妆的,即使佟家权势熏天,这么多年来也没见过这么大的手笔。他是有心人,暗自估算了下,陪送的土坯是一百二十八块。显然只是取个吉利数字,真正的数目还要远远在此之上,此时酒盖住了脸,醉醺醺地便问道,“林兄弟,你这叔叔是个有钱的,着实舍得!照我看,这置办下来,总得花个五万八万银子?”

因为是在宫中领宴,林子远不敢放肆,又使眼色叫贾珍等只是浅尝辄止,现下都是清醒着,闻言只是笑道,“这却不知道了,也都是多年来留心预备的东西,当年也花费不了许多的。”

贾珍会意,举杯笑道,“我敬隆统领一杯。”

隆科多知道套不出话,他也不是真的在意,便一笑了之。

到了下午,事情有点走味了。身为帮办命妇,舒舒觉罗氏去向太皇太后请安时,孝庄自然问起了嫁妆的事,德妃便说起了嫁妆似乎稍嫌靡费的事。

黛玉得到消息时已经是晚上了,一家人正吃着夜宵。因为明天基本从中午开始就不能吃饭喝水,这一顿夜宵做得相当丰盛,黛玉抱着林子晏正喂得开心时,贾敏轻描淡写地把事情说了一遍。

“德主子和我无冤无仇,怕是随口提一句而已。”她的回答更加漫不经心,贾敏笑了笑,摸摸林子晏的头,林子晏眨巴眨巴眼睛笑道,“这个人怎么这样说,真坏!大喜的日子,说这种扫兴的话做什么!”

林如海大笑道,“就你专会说这些刻薄话,人家可是后宫主位,别叫外人听了去,治你个大不敬!”

“怕她呀!我姐姐也是皇子福晋呀!还是嫡的呢!”林子晏不屑道,小嘴巴翘得高高的,黛玉拧了他的小脸一把,不在意道,“什么了不得的事,老佛爷必是堵住了她的嘴?”

“还是女儿聪明,”贾敏笑赞,“老佛爷只说了一句:是么?我看四福晋当时陪嫁的那尊玉观音也是够打眼的了,我尚且找不到那么好的翡翠呢。德主子就不说话了。”

孝庄如此偏袒,反倒叫人不知说什么好,林子晏沉默片刻,拍手笑道,“我要吃汤团,姐姐,就是那个最大的!”

黛玉心下早有计较,将此事揭过不提,只是和林子晏玩笑。没多久贾敏就催她去歇息了,明天她要做的事还很多呢。

金碧辉煌仙草出阁

贾敏今天醒得很早,自鸣钟刚敲过五下,她就睁开眼翻身下床,半点没有睡醒的迷糊。

她睡在床外侧,如海还熟睡着,贾敏冲大丫环月下招招手,鸳鸯是早就起身了,原本正在门口发呆,见贾敏起身了,忙笑着上前为她穿衣整装,衣服是早预备好了的,暂时不穿大礼服,单穿一件大红撒金夹袄,之后贾敏坐下来洗漱梳妆,到西厢用早饭。

往常,这位贵族少妇总是慢慢的享用着早饭,这是她整理思绪的时间,打理一个家庭不是很难,但总有一些琐事需要当家主母做决定,但今天贾敏吃得很快,因为她真的有很多事要做。

“让姑娘好好睡一觉吧。”她淡淡地吩咐,“醒来了也别吃太多,只吃两个鸡子儿就得了。今儿是她的大日子,出了家门就不能下地了,还是少吃些稳妥。”

月下笑着答应了,道,“今儿是大喜的日子,前儿白杏嫂子说了,给家下人一人发二两银子,银子昨儿一总关来了,夫人看是什么时候给合适呢?”

贾敏笑道,“这样的小事也来问我,越发显得黛玉出嫁后我身边无人辅佐了——自然是等今晚我和老爷从宫里回来再说,叫大家都打点起精神,把大小姐平平安安送出门,咱们回来再论功行赏。”

“这是自然的,家下人这一年多来盼着的可不就是这天么?咱们家的大小姐终于要风风光光的出阁了!还是嫁入天家!”月下的声音极是兴奋,连双颊都嫣红起来,贾敏笑着喝了口豆浆。

嫁入天家?真的就那么好吗?

摆在眼前的问题是分隔两地,虽然贾敏本人也是十四岁就嫁到扬州,但林家人口简单,并且林如海和她一见钟情,当时他也只是个小官,贾敏直到婚后第四年才体会到生养儿子的压力开始主动给丈夫纳妾,但在京城这一切就没有这么简单了,不说别的,选秀三年一次,每一次都会有很多女儿家被指到皇子府中,这是谁也无法改变的。而胤祥在过去的一年里已经有了两个通房大丫头,贾敏感到庆幸的是胤祥本人和黛玉还算得上情投意合,而且敏妃也解释过这两个通房的问题:总不能让皇子在洞房之夜却心中无数吧,这成何体统?

敏妃此言不差,贾敏在心底叹了口气,天家媳妇哪是那么好当的?可惜这就是黛玉的命,老佛爷着了魔一样看中了她,还能有什么办法?心中再多的埋怨也只得放下了,只要黛玉能率先生育出几个继承人,她的日子还是可以过得很逍遥的,至少是十三阿哥——从敏妃主动求娶一个汉人福晋的态度来看,他对皇位是无意的,如果是被指给什么四阿哥、八阿哥,那才叫前途未卜呢,能否在皇子府站稳脚跟都未可知。

好了,既然现在事情已经走到这一步了,身为父母能做的也就是尽量别挡了子女的路,陪嫁过去的几房家人都是得用的,至少在钱财上黛玉是不惧怕任何一个妯娌,只有家世是她的天然软肋,不过以女儿的个性,想必也不会任人欺负了去。

老爷说得有理,该担心的不是她被人欺负了去,而是她去欺负别人,贾敏的唇边带上一抹笑。黛玉自小就不是软弱的性子,这几年冷眼看来,也还算得上是当断则断、当狠则狠,该放下架子时也毫不犹豫,没有一点无用的矜持。如果这样还不能经营好这段婚姻,那必定是因为十三阿哥的心不在她身上,还好还好,从几次见面和书信往来中可以看出,胤祥是个好孩子,认定了之后也还算专一,各方面都挑不出毛病,前十年他们该是会和和美美的。

她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已经来到女儿房中,正看着女儿绞脸描眉,女儿虽然还有些稚气未脱,却也还算得上是超凡脱俗,只是眉宇之间不见喜色,唉,她最大的毛病就是极少做小儿女态,似乎是天生老成,贾敏微笑起来,开口道,“嫁到怡贝勒那里之后,可不能老板着一张脸了,该软的时候软,该硬的时候也别让步,这里头的分寸要仔细拿捏,我知道你是个聪明的,横竖记住一句话:怡贝勒的心现在是放在你心上的,不论有什么事,你总不能让他的心跑了,拿住男人的心,其余不用争也是你的。”

黛玉点头笑道,“我知道,娘,你说了不下十遍了。”

贾敏自失地一笑,“娘竟也唠叨起来了,总归是不放心你的意思,你骨子里的傲气和你爹一模一样,满肚子的不合时宜。对景儿要是发作出来了,准能捅出漏子来,从前你在家里,天大的事也有爹娘为你做主,可惜爹娘是保不了你一辈子的,现下你嫁到天家,更要谨言慎行,可知道了?”

“是,知道了。”

语气相当敷衍,贾敏又是宠溺的一笑,虽说女儿已经是豆蔻少女了,却还是和小时候一样可爱。

“好了,算算时间,康亲王世子福晋也该到了,她今儿充当的是咱们娘家的全福太太,会陪着你到东二所。”她起身道,“我也该筹备着装扮起来了,看那边钟都打十一下了,你可别多吃了,仔细一会儿失礼!”

说是这么说,贾敏到底舍不得黛玉饿着了,便慷慨地准许女儿吃两个鸡蛋。果然不一会儿舒舒觉罗氏就到了,按着规矩,婚礼这时候就开始了。贾敏回房换上礼服,梳起旗髻,她心中五味杂陈,说不出是喜还是忧,扶着月下的手到了黛玉房里时,只见舒舒觉罗氏亲自给黛玉戴上皇子福晋朝冠,她耳上戴着三对红宝石耳钳,额前束着金抹额,胸前披挂着翡翠朝珠。素贞正小心翼翼地给她戴领约,贾敏一下鼻酸起来,强压着上前拿起彩帨亲自给黛玉带上,舒舒觉罗氏拢了拢朝冠顶端颤巍巍的大红宝石,笑道,“怡福晋朝冠上的这颗红宝石算是特级了,你果然招人疼,不但东西好,连我都忍不住亲自出手打扮你,也不知道你哪一世修来的福气!”

黛玉与舒舒觉罗氏素来言笑无忌,闻言轻笑道,“你上辈子也不知道做了什么好事,居然能捞着我这样一个妯娌——瞧你说的这是什么话,也就是我能容得下你了,换作别人,早给你个爆栗子吃。”

舒舒觉罗氏乐得前仰后合,就连内务府派来的帮办嬷嬷都忍俊不禁,一个姓崔的嬷嬷蹲下身拉直朝裙上一丁点的褶皱,就势蹲着为黛玉戴上金护指,又为她笼上一对金双喜填合欢花粉镯子,在左右手各带一只龙凤戏珠金戒指。贾敏退后一步,仔细打量着爱女。

只见她盛装打扮之下,眉做柳叶、肤如凝脂,眼波流转似笑非笑的样子,竟是完全压住了这一袭华服,只是仍有一股轻愁萦绕眉宇,贾敏在心中再叹一口气,微笑道,“笑一笑,我儿。今儿是你大喜的日子,怎么老不见你笑?”

崔嬷嬷是个识趣的,接过话头笑道,“福晋想必是舍不得家人呢,依老奴看呢,日后见面的日子长着呢。福晋今儿呀,就先想着十三阿哥吧!”

这话谑而不虐,众人都笑了,黛玉也被逗得粲然一笑,崔嬷嬷眼睛一亮,赞道,“福晋这一笑就越发贵气了不是!真真是花容月貌!与十三阿哥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呀!怨不得老佛爷疼爱呢,就是我们底下人见了也爱,贾夫人真是好福气呀!”

经她这么一插科打诨,黛玉脸上的笑容也多了起来,望着镜中的自己含笑不语,不知在想些什么,贾敏看在眼里,心下又是欢喜又是感伤,看了看自鸣钟,指针快指到十二了,忙笑着招呼舒舒觉罗氏用膳,连带崔嬷嬷等人也另有地方招待。

用过午饭,舒舒觉罗氏告罪要小憩一会,贾敏慌忙将她带到正房恭恭敬敬地请上炕,舒舒觉罗氏客套了一会便合眼睡了过去。贾敏也实在是困倦了,打了一会盹,到底心里有事,又起身到黛玉房中,黛玉也在闭目养神,贾敏摆手叫紫鹃不要出身,坐到黛玉身侧仔细地打量着女儿,偏偏外面又有无数人前来道贺送礼,林如海独力无法支持,只得遣人来请她出去,这一忙乱就到了未时,客人们才纷纷辞去。贾敏连忙往内院走时,已有人来报信道,“花轿已经出宫了!”

这一来,她的脚步再也迈不动了,望着林如海想要说话,话到嘴边却又忘了,到底是夫妻连心,林如海在她耳边道,“不要紧,女儿就算出嫁了,心也还呆在娘家的。”

贾敏羞红了脸,看了看周围,见无人注意,便拧了林如海腰侧一把嗔道,“谁和你说这个了,顶戴又歪了!”说着,还是亲自给林如海扶正了才往内院走。

进到黛玉院中,已经是点过一轮鞭炮了,红纸遍地,贾敏的心登时又酸痛起来,她收拾心情含笑进屋,随侍女官们先让在内堂休息喝茶,此时都到屋里站着,又有王夫人凤姐等原本待客的亲眷也到了屋内,不大的小屋挤满了人,在人群中央,身穿大红吉服头戴朝冠的黛玉亭亭玉立,含着笑握着隆科多夫人喜塔腊氏的手正说着什么,虽然她的年岁可算是屋中最小的,喜塔腊氏还算得上是她的舅母,不知怎么,贾敏却觉得黛玉才是年长的那个,对眼前这非凡的热闹荣华,她竟似一丝也不怯场,甚至还说的上是游刃有余。

她一下觉得女儿有点陌生,她从没看过女儿这么像一个满洲贵族,但更多的是骄傲,这才是她贾敏的女儿!林如海与贾敏的女儿!

似乎一下就过了很久,远处遥遥传来鞭炮声,有人进来禀告,花轿到门口了。

由舒舒觉罗氏喜塔腊氏领头,女官们鱼贯而出迎接花轿,贾敏凝视着黛玉,她有千言万语,却一个字也说不出口,黛玉要出嫁了,这一刻终于来了!

“今日承蒙舅妈、表嫂们照应,辛苦诸位了。”黛玉环顾四周,嘴角含着笑意,她是这样的落落大方,唉!

“吉时至!”远远的传来了这样的声音,一瞬间鼓乐齐鸣,喜塔腊氏走进来满面笑容地宣布,“请怡福晋上轿!”

女儿对着她甜甜一笑,贾敏一下清醒过来,走到女儿身边,凝视着女儿清丽的侧脸。女儿什么也没说,只是用力握了握她的手。

贾敏什么都明白了,她紧紧回握,然后主动松手。看着黛玉扶住喜塔腊氏的手,在众人的簇拥下款款步出闺房。

她是福晋的母亲,当然是站在最好的位置,就在黛玉身后。黛玉在花轿前停住脚步,回望一眼。

在这一瞬间,贾敏觉得女儿美得极为生动慑人,她的脸似乎蒙上一层亮光,把眉眼点亮。这一眼有伤痛不舍,甚至有深深的遗憾,但更多的是志得意满,是踌躇满志。

然后,怡福晋林黛玉回身登上花轿,锣鼓喧天中,她娴静地垂下眼,手握朝珠,长长的金护指优雅地交叉着。喜塔腊氏放下轿帘。一声悠悠地起轿,花轿被抬到空中,往灯火辉煌的皇宫走去。

廉贝勒深闺闻密事

今年春天雨水特别多,朝野间提起勒文襄公的次数也越来越频繁,黄河是否会再度决口是三月最大的悬念。但人们更关心的还是一场没有硝烟也注定不会在短期内分出胜负的战争——康熙四十四年,也就是去年十一月,皇帝终于以多疾为由废太子,今年二月,下令官员们自由上书推荐合适的太子人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