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玉点头道,“这我也是知道的,但究竟此事名不正言不顺,为什么不等选秀之年再出手,要现在塞人过来?”

“博尔济吉特氏始终格局不够,她是着急了,毕竟胤祥也是她的孙子,怎么得宠也都不管她的事。你却只是我的嫡系,又把胤祥的心抓得很紧,她是怕将来妻凭夫贵,皇上选了胤祥继位,你继续压她一头,因此一有合适的人,合适的机会,哪有不出手的道理?”孝庄闭着眼道,语调清晰快速,完全看不出已是百岁之年,黛玉点了点头,思索片刻,也明白了德妃为什么站在太后这边。敏妃的话含义深远,如果康熙真的有册封她的想法,那就不止是为封郡王的事了,难保不是要为立胤祥为太子打伏笔——纵使只是有这个可能,都够让德妃忌惮的了,后宫四妃中惠妃是不会在这时候惹是生非的,荣妃、宜妃的儿子都与太子无缘,自然乐得看戏,唯有德妃野心勃勃,除了她还有谁会和太后联合?

“只是皇上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是你在背后推手,还是他另有考量?”她又问,这才是黛玉最好奇的一点,近年来皇上在两宫的几次暗斗中都不偏不倚,让人很难猜度他的想法。借此机会,说不定可以摸摸孝庄现在的实力。

孝庄嘴边溢出一丝淡笑,轻轻道,“这,就是留给你的考题了。”

长春宫言笑晏晏

“这次让你跟去承德,可不是让你去和各府里的亲王福晋、郡王福晋应酬的,”黛玉徐徐说道,伸手拿起了茶碗缓缓地拨着上头的浮沫。“自然了,也不是要你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有些聚会可以去的,也要适当的去一去。只是到底你的差事就是服侍十三爷,你平时也不当着这差,难免有些疏失。不过,高大全与忍冬都是十三爷身边用惯了的老人,有什么该添该减,该用该拿的,他们自然会传话进来,王佳妹妹,我托大说句话,虽说你是主,他们是奴,但在承德有什么委屈你的地方,你也就忍了吧,回头和我说,我自然会处置他们。出门在外,还是要以照应十三爷为主。”

王佳氏低下头怯怯地应了一声,黛玉这话无异于就是剥夺了她在承德期间的人身自由与管家权,外有高大全,内有忍冬,王佳氏也就是个傀儡罢了。除了胤祥本身带去的亲卫之外,黛玉还让张明德与他媳妇水明跟过去,水明揽总,张明德来把守内院,如此一来,不管是外头的人想进去还是里头的人想出来,都和京城一样,难于登天。

把王佳氏打发走了,黛玉歪在炕上让紫鹃给她轻轻的捶着腿,一边笑道,“你别忘了提醒着我,等她去承德之前,赏她几件颜色衣裳,头面首饰,不要太好,可也别太差了,看着不像。明年也可以给王佳氏请封侧福晋了。”

紫鹃是知道主子的心思的,王佳氏与钱佳氏相比,性子老实,生得又普通,因此黛玉便放心捧她。钱佳氏生得比王佳氏好些,便倍受福晋的冷落,别看黛玉摆出一副贤妻的样子,实则私下里行事极其缜密,忍冬是陪嫁丫鬟中生得最平常的一个,因此她才有资格时常在胤祥身边近身做事,这几年来生得好看的陪嫁丫鬟也都陆陆续续定了亲事,只有她还没找到可心的人,但黛玉早已发话了,只要是力所能及,绝对会为她玉成。而小丫鬟里南烛就因为试图勾引贝勒爷,无声无息的就不见了,这样也好,虽然管束得严厉,但贝勒府上下没一个女人敢起龌龊念头,也就省了不少事儿。

“姑娘,照我说,就把去年外人送的那套酱红色夏衫给她得了,”素贞在一边笑道,黛玉摇了摇头,素瑾一边整理着手帕子一边笑道。

“那款式太旧了,颜色也不正,你当她走出去丢的是别人的脸么,傻妹子,倒不如把那套姜黄色的斜襟旗袍给了她。一则福晋除了有大朝,是从来不穿旗袍的,二则那款式虽然新巧,但王佳氏胖胖的,穿着也显不出好看,岂不是两全其美?”

黛玉笑道,“胡说八道。”便起身到院子里头遛弯,虽说已经到了傍晚,但阳光依然很烈,她只敢在游廊里走走。不多时胤祥便回来了,一边叫着热一边脱了大衣裳,两夫妻自然是一阵说笑,因黛玉渐渐显怀,胤祥这阵子都睡在小书房,吃过了晚饭他就披衣出去,留话叫黛玉不必等了,他去胤禛怀里说话,待到回府后便直接去小书房安歇。

时日荏苒,圣驾自从五月离京,一直到九月方才返回,而此时黛玉已有了七个月的身孕,孝庄唯恐她出事,下令让她不必进宫请安了,直到做完月子再说。黛玉也就乐得清闲,虽说胤祥自承德回来时给了她一个不太好的消息——太后依然有心把雅若和三丹其中一人指给他,但现在黛玉身子沉重,老人家也不好提起这个话茬,因此黛玉只把这件事推到脑后,一心一意的养胎教子。

弘易与虹爱的三岁生日快到了,两个小人近半年来古灵精怪得可爱,已经可以满院子乱跑,这一日黛玉正和胤祥商议着该怎么给双生儿过生日时,宫中传来消息,康熙下旨将庶妃章佳氏正式册封为妃。而同时被册封的还有庶妃佟佳氏,她被册封为皇贵妃,一下就成了后宫中地位最高的妃子,以皇贵妃身份执掌六宫事。

不管夫妻俩听到这个消息后分别做何想法,但首先这是天大的喜事,胤祥要立刻进宫为敏妃祝贺,而佟佳氏那边也有一系列仪式需要他参加,足足忙了小半个月才停歇下来。此时黛玉怀胎已有八个月出头,因此各处都只送了礼物过去,但人并不曾亲到。只听说佟佳氏虽然乍得幸爱,但仍然不骄不躁,待人接物都很有姐姐的风采。

黛玉此时倒也顾不得揣测康熙此举的用意了,自从进入第八个月,御医就说恐怕胎气会提早下降,黛玉便把家事全托付给了康亲王世子福晋舒舒觉罗氏,请她每天过来一个时辰安排一下内院两房侍妾并家下人的俸禄发放等事务,暗地里则让云霁揽总。舒舒觉罗氏极为懂事,什么事都决不多口,又十分关怀黛玉的身体,等闲都不进来打扰她养胎,如此到了十月下旬,怀胎九个月整时,黛玉产下了一个大胖儿子。康熙与敏妃都十分喜悦,当即赐下不少钱粮补品,待黛玉坐满双月子出门时,天气已经大寒了。

前后算算,黛玉也已经在家里呆了三四个月,一来她也的确是静极思动,二来,有些地方她也要亲自拜会打点,譬如敏妃虽然还是住在景阳宫,衣食住行也没有什么差别,但身为儿媳妇,还是要过去贺喜一番,以及佟佳皇贵妃那里也都要应酬到。太皇太后、太后那儿更是不能怠慢了礼数。她特意空出了十一月下旬整个十天,就准备天天往宫里跑了。

这一日她与胤祥对坐在炕前聊着弘晓的起居,弘易虹爱虽然健康,但比不得弘晓是她在家全心全意养胎养下来的,因此这小阿哥从出生起就壮实可爱,黛玉又倍加呵护。想来过冬是不成问题的,说完了这些琐事,黛玉又说起弘易与虹爱的种痘问题。其时牛痘已在民间风行,但始终没有获得官方承认,如今弘易虹爱都已经三岁了,一旦京城流行起天花,他们很可能会被传染上。因此黛玉便旧事重提,说起了种痘的事。

胤祥自然也早知道牛痘,只是他认识的人都是皇亲国戚,就算家里有小孩,也不会让嫡子冒险种痘,因此犹豫不决。黛玉只得道,“不瞒你说,这种牛痘的法子还是我们扬州流传出来的,就连我自己都种过呢。”说着,便掀开了袖子让胤祥看手臂上的小小缺口,笑道,“子晏接种时也不过一岁多一些,当时扬州天花盛行,人痘不比牛痘,要凶险得多了。因此我们便冒险给他接种了,去年他上京来,你看他可有什么不如你的地方?”

胤祥仔细回想,也不得不承认林子晏身体健壮,聪明伶俐,虽然年纪尚小,但已经可以看出长大后必定是个翩翩风流的少年郎。便游移道,“倒不是说不信你,只是弘晓连百日都还没过,家里闹这么大的事,难免惊动了他,有什么事反倒不美了。”

黛玉也觉得胤祥说得有道理,便道,“那等弘晓过了百日,让奶妈带着弘易和虹爱到庄子上去,大好之前一个人也不许进府,虽然难熬些,但一切顺利的话,最多半个多月也就好了。之后行走宫闱,我也放心一些。”

胤祥听了无话,当下夫妻两人便歇宿了,黛玉旧事重提,要胤祥用些避孕手段才肯和他亲近,这一胎之后,至少三年内她是不打算再生育的了。两夫妻亲密过后,又如常起床用点心,黛玉便想到问。

“明年四月就是选秀时节了,皇阿玛是肯定要指两个秀女过来的,依我看呢,倒不如指一个出身高贵一些的直接封了侧福晋。你看中了谁,就只管和我说。”

胤祥连呼不敢,黛玉便抿唇不语,第二天她进宫看望敏妃时,敏妃正在中庭闲步,见她来了,忙弘晓长弘晓短的问候了一遍孙子,又惦记起弘易与虹爱了。黛玉笑道,“天气太冷了些,小孩子怕受不住,皇阿玛说下个月要把弘易抱进来玩呢,到时候额娘就能看着了。”

敏妃笑道,“我也是这个意思,否则就叫人传话,让把弘易虹爱带进来了。今年冬天也是冷得早,小孩子就别到处乱跑了。”

黛玉见她神色开朗,病情似乎又有好转,也相当高兴,与敏妃说了些家常,便斟酌着提起了秀女话题。敏妃见她主动提出要为胤祥物色一位侧福晋,倒也高兴,便夸了她几句贤惠大度,说好会留意一下今年的新进秀女。不过黛玉早已打好腹稿,姿容太出色的那自然是不行,最好是长得平常,性情老实,家世又不错的。她委婉给敏妃透出了一点,敏妃也说为了家宅宁静,性情老实自然是第一的。

因为太皇太后在她进宫时正吃药,让黛玉先到别处走走,黛玉从景阳宫出来,便直接去了长春宫。孝庄知道弘晓生得健壮,不免也高兴起来,又叮嘱了许多后世的知识,有的是黛玉听过的,有的她也是第一次知道,正与孝庄说得热闹时,佟佳皇贵妃跨进门槛笑道,“哎呀,好热闹,皇玛麽,我给您问安来啦。”

黛玉忙起身见礼,佟佳氏含笑受了,又把她拉起来问了问弘晓的事,黛玉留神打量时,只见这位新进皇贵妃容光焕发,乌压压的鬓角上只簪了两支红宝石簪子,虽然年纪尚轻,却也梳起了茴香髻,看着稳重又朴素。容长脸儿与康熙倒颇为神似,只是没有那几颗麻子,显得整张脸越发的洁净耐看,唇边微微含着笑与孝庄唠着家常。端的是亲切可人,城府不露,不愧是佟家女儿,果然不是简单角色。

因为佟佳氏晋封之后黛玉还没正式给她道过喜,几人说了一会,她便提出要正式参拜一番全礼,佟佳氏忙笑道,“这如何使得,别看我生得老成,实则年纪也就比你大上几岁,你这拜啊拜的,倒把我越发拜老了。快坐到我身边来,你今儿要侍候敏主子午饭么?”

“敏主子嫌我粗笨,竟让我在老佛爷处打秋风呢。”黛玉心中一动,便也笑盈盈地坐到了佟佳氏身边,佟佳氏便拢着她的鬓角道。

“怪不得上到皇玛麽,下到十三阿哥都这样爱你,看你的形容,连我都爱。少不得要和皇玛麽抢人了,今儿中午到延禧宫用膳如何?”

黛玉笑道,“能和佟佳贵主儿一道用饭,是我的福分了,如何敢辞呢。”说着,和佟佳氏对了对眼神,彼此一笑。

延禧宫促膝长谈

这边黛玉与佟妃到了延禧宫分别坐定,佟妃便与黛玉说些佟家、林家生意上的事,这几年黛玉也渐渐知道了一些家里的情况,林家赖以发家的玉石生意,虽然大宗是被皇室占有,但分散的股份也有佟家一份,因此两家可谓唇齿相依。这番话说下来,两人都是亲密多了,佟妃便让人上了午饭,不过是家常几味小菜罢了,待用过午饭,又换上茶来,两人对坐细品。

佟妃见人都散得差不多了,便笑道,“是了,上个月扬州那儿来了块上好的和田羊脂玉,弘晓出生,我这个长辈也不好没个表示,既然今儿遇到了你,就把这块料子给了你,你自己找匠人做去。我知道你一向有些新巧主意的,若是做出来好看,别忘了把样子描下来。我这一年也要赏出去好些小物件呢。”

黛玉便微笑道,“得到主子喜爱,是弘晓的福分。”佟妃抬了抬手,原本还站在一边的两个宫女便下去取玉料了,她这才开口道。

“按理说,这话本不该我来指点,毕竟我年小德薄,虽然得到皇上的错爱,封了皇贵妃,但毕竟比不上在宫中经营多年的那些人。只是念在情分上,虽然僭越,也不得不为你解说几句了。这几个月宫中流言不少,都说皇上有意越过兄弟们,把胤祥封为郡王。这件事,的确是有的。”

黛玉顿时一惊,这可不是开玩笑的,现在太子未定,又正是号召群臣推荐人选的时候,康熙忽然破格提拔胤祥,个中涵义不能说不深了,虽然说胤祥母族妻族的势力都算不上强,但康熙挑人自然是不看这些的,还真就难保是孝庄在背后出招,要不就是他老爷子忽然看上了胤祥。总之这消息一出来,胤祥立刻就成了关注焦点,麻烦必定也就跟着来了。

当下她便诚心诚意地谢过了佟妃的提点,又状似不经意地说起了太后身边的两个美人,因笑道,“敏主子病了,我也不好让她帮着相看,不如那天佟佳贵主儿把她们叫过来仔细瞧瞧,人品都是好的,只是我……始终是觉得奇怪,为什么这样贵重的女孩儿,不等到明年选秀正经指进来。”

佟妃淡淡一笑,拿起一块切得细巧的豌豆黄送进嘴里,赞道,“好味道,你也尝尝。”黛玉忙笑着领了,她这才一边揩着手,一边慢慢道。

“你这几个月少在宫里走动,怕还是不知道这里头的内情,虽说这两个姑娘父亲出身都是贵重,但三丹只是女奴所出,雅若虽然是正室的女儿,却倾心于一个牧马人,在草原上闹得漫天风雨。太后听说了,特地将她们接进宫来做伴。你也知道,皇上很是疼惜胤祥,太后想给她们俩找个归宿,便先想到了你们。”

黛玉心知肚明,当下便投桃报李地笑道,“我有件好笑的事,贵主儿听了若不发笑,便大可罚我。故去的孝懿仁皇后当年曾养育过四哥,因此德主儿一向更偏爱十四弟一些,上个月她的生辰,四哥与四嫂费心筹备了一尊白玉观音,却不想十四福晋不知道,也预备了一尊观音,却是黄杨木的,恰巧皇上看着德主儿把白玉观音往箱子里收,把黄杨木观音放到佛龛里,便问了起来,累得四哥吃了一顿训斥,说是不该这么靡费呢。”说着,便笑了起来。

佟妃眼神一闪,又与黛玉聊了些宫闱秘事,她们一个是新上位的后宫之主,一个是在宫中没什么盟友的皇子福晋,谈得自然入港,直到时钟敲过了三下,黛玉才告别出宫。

她回到贝勒府时,胤祥也已经回家了,正在炕上逗弘晓玩乐。满族规矩一向是亲孙不亲子,胤祥却还是孩子心性,素来不管这些,弘易与虹爱在他身边,一个拿着本子在认字,一个拿着积木在堆,胤祥歪在榻上轻轻地捏着弘晓的脸颊,惹得他咯咯直笑。黛玉见了直是从心里笑出来,当下快快的换衣洗手,坐到胤祥身边与他说些孩子们生活中的琐事。

这边弘易与虹爱见母亲回来了,便猴在她身上争先恐后地要炫耀自己今天认了多少个字,又回了多少首诗,黛玉叫他们逗得一阵好笑,便叫人把林子晏新写给弘易虹爱的家书拿来道,“从来小舅舅给你们写信都是我念给你们听,既然都认了这么多字了,这会子你们就自己看罢。看不懂可不许哭。”

虹爱见了落款,知道是新到的家书,便嘟嘴道,“额娘坏坏,这信是两旬前就寄出来了,为什么现在才给我们看!”弘易也小声道,“从扬州到家,信只要走十天呀。”

黛玉抿嘴道,“二十四节气背过了吗?”弘易虹爱都点头道背过了,她偏冲胤祥道,“你背过吗?”

胤祥失笑道,“瞧你们额娘多坏啊,怎么不问问她自己。”当下一家人一阵玩闹,黛玉才道,“眼下天气寒冷,因为已经过了小雪节气了,来往书信比以前要慢上一些。”弘易虹爱半懂半不懂,虹爱问道,“可小雪前好几天就下了好大好大的雪呀。”

几人说了一番话,厨房也就开上饭来,黛玉见弘易与虹爱都露出厌倦神色,心知小孩子贪图新鲜,日日都吃一样的菜色,难免厌食,便温言道,“多吃些,明儿额娘就遣人去天津卫学些新鲜吃食好不好?”

弘易素来乖巧,当下便乖乖地吃起了羊肉煲,虹爱却是个不省心的,要追问究竟是什么吃食时,见胤祥冲她皱眉,便住了口低下头开始吃饭。黛玉看在眼里,心中好笑,都说父亲是疼女儿的,但胤祥却对虹爱管束有加,又想到在公主中,胤祥的两个姐妹也是言语和顺安静有礼,便知道这是敏妃的家教。心下暗许时,更是不解起来,章佳氏虽然恬淡,但这些年相处下来,黛玉越发觉得她深不可测。要说早些年孝庄宠爱胤祥与胤禛,德妃就借此机会从嫔爬到了妃位,章佳氏却还是她的庶妃,到了这几年,孝庄越发是宠得胤祥无法无天,她却对胤祥极是严厉。说起来,她也不知道胤祥究竟是被谁养成了这样的性子,虽然有时候也飞扬跋扈,但关键时刻却是极为冷静清醒,在女色上头更是自制力超群,还懂得体贴妻儿,简直把他的兄弟们都比到了尘埃里去。

要说是孝庄的教育问题,可胤禛也是在她膝下绕着长大的,性子就非常的古代,与内眷说话时从来都不加辞色,俨然冷面冷心,眉毛一竖,除了胤祥谁都怕个三分。这问题困扰她已有好几年了,只是不好细问。如今借着这个话头,便在饭后说起了敏妃对胤祥的教育,笑道,“我女儿你也敢瞪,当时难道老佛爷也是这么瞪你的不成?”

胤祥果然被逗乐了,搂过黛玉笑道,“老佛爷疼我,自然是不会,不过她也够凶的了,打小我和四哥下了课还要到她那里去学西洋玩意儿,说英语,学算术、几何、物理、化学,后来四哥开府建牙办事去了,就我一个人学,这些东西有趣也有趣得很,无用也无用得很,偏偏额娘说能学这个是我的福分,用处大着呢,这么多年下来也就这么着了。”

黛玉心中一动,又款款道,“额娘疼你得紧,想来也是怕你不知进退得罪了老佛爷也是有的。”胤祥摇头道,“别看额娘看起来柔柔弱弱的,却是极有主意。”敏妃能拿定主意为他求到黛玉,就见得她眼光高超了,这么多福晋里,也只有他得到娘家的助力最大,林家人丁稀少,个个都是精英,自然不会为他惹什么麻烦,林子远能力出众,甚至还被康熙夸奖过历练后必定是个能员。黛玉陪嫁丰厚不说,还是个赚钱能手,虽然在闺房之事上心胸不够宽大,但女人还不都是这样。再说,额娘也说了,内宅平安才是最要紧的,开枝散叶可以慢慢来,再说人丁过于兴旺,内院难免出事,只要有两三个成人的嫡出子息,也就能对祖宗交代了。这几年冷眼看来,黛玉竟是十全十美,只是……

“是了,”黛玉见人都散得差不多了,胤祥却在发呆,便用胳膊肘推了推他,笑道,“我还有件大事要和你说呢。佟佳主儿今日透出消息,你是真的有幸要晋封郡王了,怎么样啊贝勒爷,好好想想该怎么应付吧。”

胤祥脑际轰然一震,不可置信地望着黛玉道,“可这……皇阿玛今日还若无其事呢,兄弟们也都不知道这个消息……”

黛玉也是微微一怔,她原以为德妃都知道了这个消息,宫中早已传成了一片。但这次进宫,女眷们那里的确风平浪静。没想到连男人们都没有得到消息的,那,德妃是怎么知道这件事的……而佟佳氏,又是怎么知道的呢……

福晋正院惊风细雨

晋封郡王这是大事,夫妻俩从此就开始留心打听,但除了佟妃与德妃、太后、孝庄等寥寥几人之外,外头竟是一点风声也没有,两人纳闷之下,也只得放下此事,安心度日。

眨眼间冬去春来,弘晓也已经可以在地上爬几步了,黛玉便命人在地上铺设了长毛地毯,让几个小孩子到上头玩乐,虽说天气还有些冷,但有了这波斯织法的地毯,怎么也都无妨的了。

弘易这几天刚进宫去陪伴过康熙,又向爷爷炫耀了一番他新学的诗词算术,说来也是好笑,后世李云藻是搞金融的,对数字有多敏感就不说了,胤祥也是个算术好手,偏偏虹爱却是毫无这方面的细胞,而弘易却是一点就透,两人至此终于不再较劲,而是各安于双方的爱好上,还别说,弘易满打满算也才三岁出头,不但加减乘除难不倒,连简单一些的几何、代数都会做,吓得黛玉不轻不说,把康熙喜得直呼天才,要不是还实在太小,说不定就要留在宫里养育了。

因为心疼弘易再过三年就要进上书房读书,黛玉从不强求他学这学那,因为弘易前几日在宫里跟着康熙学了好几天的算学,这几天她就没要求弘易学习,而是放他快乐地玩乐着,此时他就正坐在地上,与虹爱一起玩着木头雕成的小车子、小自鸣钟,弘晓年纪还小,在哥哥姐姐身边爬来爬去,也是可爱。

黛玉自己手里做着一条头带,是给胤祥预备的,去年冬天黛玉生产后不久,康熙终于是扛不住上三旗的压力,宣布连上三旗的子弟都能留头。消息出来后,全天下都称颂这是他心胸宽大,唯有黛玉才能看到这背后的深意,虽说明朝也不过200多年历史,但背后可是几千年积淀下来的中原文化,落后的满族文明终于又往后迈了一步,她才不信留起长发后,这些满洲贵族们会不想穿穿汉族人的衣冠,况且如今满汉不通婚的制度也是废得差不多了,不少贵族人家多的是找个门路把亲家塞到汉军旗里去,随后再娶过来当正室的,想必再过十几年,民间风气也就成熟了,到时候官方禁无可禁,除了皇室恐怕仍然要墨守陈规之外,恐怕宗室勋戚们就要被这股风潮给卷进去了。到那时候还怕皇室不答应么,任何事只要形成全民风潮,那也就挡无可挡了。

这不,自从开禁之后不到三个月,权贵子弟已竞相以模仿前明皇室的打扮为傲,什么头带啊、头冠啊、插花啊,全都陆续有来,像是巴不得在几个月里就把几十年落下的流行全赶完似的,康熙对此事也保持了沉默——宫中人早就流传着这说法,他老爷子这阵子都深居简出,就是要等头发长长了好扮作老百姓微服私访呢。

不管这说法是真是假,也不管那些反对者是如何大摇其头,但发禁开后的好处明显是要比坏处多的,比如说,胤祥留了头发之后,看起来更是风度翩翩,也可以不昧着良心地夸一句‘果然是俗世佳公子、红尘美少年’了。他本人也臭美得很,天天泥着黛玉给他做小配件,刻下众福晋也都时常到十三贝勒府来讨教些头饰的做法,虽然男人们嘴上说着不在意,但显然心里都挺不愿意被流行落下的,这个道理古今如一。

黛玉心知肚明,此事必定是由孝庄在背后推动,而这事也让她额外费了一番思量,要知道孝庄已是风烛残年,本来近几年也都没什么大动静了,这件事是要留给继任者去邀买民心的,怎么此时忽然……难道她是真的已经放弃了让胤祥继位的计划?可看着不像啊,若是这样,胤祥还封什么郡王啊,老老实实当个贝勒等着将来的新皇分封吧。

想不透的事,她索性也就放弃不想,见头带做得差不多了,便收到一边,单等量过胤祥的头再来收尾,坐到地上和孩子们嬉戏起来。弘易虹爱都高兴得直拍手,猴在她身边求母亲说故事。黛玉这故事还不是张口就来?随口捡了个长发公主的童话说了出来,听得两个孩子眼睛也不眨,就连丫头们也都听住了,此时紫鹃正好进来,黛玉见了她,倒想起自己许久没听到贾家的情况了,也不知道宝玉的亲事说得如何了,便扬手叫她过来,一长一短地问些贾家的事情。

紫鹃一一答了,听得说宝玉和宝琴的亲事就定在半年后,黛玉点点头笑道,“也算是到时候了,宝玉年纪和我们爷同年,现下才娶亲,算是晚了。”

紫鹃看她脸色还好,便凑趣道,“可不是?他才不管那些呢,嚷着要多玩几年,又惹得舅老爷生气起来,又送到乡下去念书了。”

这宝玉这一年来也被送下去太多次了吧,黛玉摇摇头,失笑道,“真是个浪荡子,也不知道那薛家妹妹能不能管束住他。你家人可都还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