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泽翻了一下,黢黑的眸子倏然变得暗沉,目光凌厉的扫向那人,压低嗓音道:“我来,你去准备死亡刻度,农夫负责做笔录,其他人看好外围,不让闲杂人等靠近。”

“收到!”瘦猴低低应了一声,飞快朝兄弟们比划了几个战术手势,起身去了舞台后方。

周泽拿着本子徐徐起身,慢条斯理的坐到那人对面,拿出烟盒抖了支烟含到口中点着:“魏大龙,江湖人称巍哥,还有个英文名字ianhart,你混的挺开啊。”

魏大龙眼睛被蒙住,跟本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去了派出所,还是刑警队。他心里想着总归离不开这两个地,因此有恃无恐:“你们这是刑讯逼供!我可以请律师控告你们。”

“哟,与国际接轨啊这是。”周泽吐出一空浓烟,冰冷的嗓音没有丝毫的温度:“还律师,就你命贵,那些死在一线的缉毒警察就活该是吧。”

“人又不是我杀的,跟我有什么关系。”魏大龙话音刚落,脸上就挨了一拳,被打飞的门牙瞬间飞出去老远。周泽的嗓音,冷的好似来自地狱:“老子最痛恨的,就是你这种做了坏事还理所当然的人!”

魏大龙懵了几秒,痛感袭来之后顿时哀嚎着控诉:“我一定要告你们刑讯逼供,你等着!”

“老子等着,等你有命出去再说!”周泽火大的灭了手里的烟,动手将他的椅子转了一圈,跟着抓住他的手,拿出军匕,用刀背狠狠划了下。

瘦猴准备过来的死亡刻度,这时开始一滴一滴的往下落,水滴落到不锈钢盆里的声音,仿佛死神的脚步,清晰响起。

老旧的电影院特别空旷,水滴滴落的声音,带着丝丝回音,不断盘旋在每个人的耳际。弥漫在空气中的,一种侵入骨髓的阴冷渐渐笼罩下来。

魏大龙以为那是血液从自己身体流失的声音,瞬间面如死灰,浑身止不住颤抖起来。

周泽坐回自己的椅子,又翻开兄弟们查到的资料,不疾不徐的念起来:“魏大龙,1972年生人,原国营棉纺厂职工,改制后开了家迪厅。迪厅被公安机关整顿后,开了t市第一家星级酒店,现有一女16岁,在t市第一高中就读。”

“你们要干什么!”魏大龙听到女儿的信息,颤颤抖抖的声音,明显的宣誓着他在害怕:“你们这是恐吓威胁!”

“懂的还挺多。”周泽又笑:“别急啊,我还没说完呢。根据我们掌握的消息,你除了女儿之外,还跟棉纺厂的一名女职工,育有一子。”

说完,他故意停下来,冷眼看着魏大龙瑟瑟发抖的样子。

“捏造,你们这是在捏造虚假信息。”魏大龙全身都汗津津的,还在垂死挣扎的辩解:“我没有儿子,只有一个女儿。”

周泽对他的反应感到十分满意,挑了挑眉,又说:“今年的高考好像刚刚结束没多久,如果不出意外的话,以这位叫魏绍明的小伙子的分数,很可能会被第一志愿的公安大学录取。”

魏大龙听到这里,在死亡和儿子的前程面前,心理防线彻底崩溃:“我说…”

周泽压下眉峰,侧眸到瘦猴递了个眼色,示意他打开录音设备。

魏大龙的发家史并不是太光彩,这些年混来混去,几乎混成了t市名流。以致他说出来的信息,显得格外的有分量。

周泽对别的不太感兴趣,耐着性子等他说完,再次开口:“你手中的几十斤提纯,从什么渠道进的。”

“没见过面,每次联系都是以自驾游为名,开车到边境交易。我只知道对方叫秦师爷,宁城人,有一辆黑色劳斯莱斯,车牌号是nb888。”魏大龙口干舌燥:“山寨92式也是从他那里进的货。”

秦师爷、宁城、劳斯莱斯、nb888…周泽飞快的在纸上写下重要信息,又问:“还有没有别的要说。”

“能不能先帮我把伤口包上。”魏大龙有气无力的哀求:“我再想想有没有别的。”

“你有什么资格跟我谈条件!”周泽冷哼一声,手中的水性笔同时脱手而出,深深扎入他的手臂:“说!”

魏大龙杀猪似的嚎了一阵,惊觉血液流动过快,霎时停住:“我说。”

“江北区的丽晶会所,好像是秦师爷在t市的产业,具体情况我就知道这么多,弄死我我也不知道别的了。”魏大龙说完,头一歪,直接晕了过去。

“把他弄醒。”周泽拿着本子起身,绷着脸去了后台。

瘦猴留下农夫和其他兄弟盯着魏大龙,抬脚跟上周泽的脚步。

到了后台,周泽把本子交到他手里,吩咐道:“让老陈把情况递交到刑警队,你马上安排两个兄弟去宁城,把这个秦师爷的底摸清楚,切记不可打草惊蛇。”

“明白,那这个人怎么办?而且今晚的案子是大案,不对媒体公开是不是不太好。”瘦猴挠了挠头:“老陈指着这个年底评优呢。”

周泽闻言,剑眉一竖:“见识短浅,这次不是还抓了几十个聚众胡搞的吗。让媒体报告那个,顺便让老陈把这些人都送去防疫中心验验,没准能查出不少hiv携带者,这事就算交差了。至于提纯的案子,必须要把那个秦师爷也抓了才能公布,他们清楚这其中的严重性。”

瘦猴尴尬的笑了笑:“好我这就去办。”

周泽点点头,等着他们把魏大龙弄上车,这才开着电车慢悠悠的跟着后面,一道往派出所开去。

魏大龙醒了之后发觉自己被人涮了,嘴里一直嚷嚷着要报警。

“报警是吧?”瘦猴带着面具,冷笑把他眼睛上的黑布取走:“好啊,哥哥送你一程。”

蒙在眼睛上的黑布被取走后,他发觉对方居然不敢露出真容,登时勃然大怒:“你们到底是什么人,黑吃黑不是这么玩的!”

“谁有空和你黑吃喝!”瘦猴闲闲的看着他:“你以为自己几斤几两。”

魏大龙气得直哆嗦,他以为自己被警察给抓了,原来不是。远远看到派出所还亮着灯,他不禁挣扎起来,试图跳车。

瘦猴等的就是他的这个动作,车子驶到派出所门外,故意减速拉开车门,一脚将他踹了下去。

老陈一早接到通知,这会正装模作样的,跟几个同事站在派出所门外抽烟。看到魏大龙被踹下车,当即毫不犹豫的上前将他扶起,转头押上刑警队的车子。

周泽随后开车过来,不动声色的丢给老陈一只u盘,尔后一身轻松的返回老宅。

折腾了大半夜,这会天都要亮了。回到老宅门外,正巧遇到沈嘉柔要出摊,他打了声招呼,目光落到她背上的沈依依身上,古井无波的继续道:“把孩子放家里吧,我今天哪也不去。”

、第24章 自寻烦恼

自然而然的语气,把沈嘉柔吓的不轻,楞了好一阵才回过神,慌忙摇头:“我可以自己带着她。”

“今天最高温度可能会接近40度,万一她中暑,你又好几天没法出摊。”周泽理由充分:“把你的手机号告诉我,我让她一个小时给你打一次电话。”

沈嘉柔还是不放心,不过想到市场里确实闷的厉害,犹豫着把沈依依从背上解下来。

周泽把电车开进院子,回头把沈依依接过来,又把她的手机号存好,淡然点头:“路上小心。”

“哦…”沈嘉柔微微仰着头,一脸无措的看了看他,慌乱转身。

明明还是十分陌生的一个人,可就在他说出那句叮嘱的一瞬间,她居然觉得,他们原本就是一对平凡的夫妻,即使没说情话也甜的让人沉醉。

三轮车骑出去好远,沈嘉柔心里依然还有种强烈的错觉,周泽会站在门外看自己。

事实上,周泽确实在看着她,一直到她的背影消失在小巷尽头,才无语转身。

他一定是发神经了,才会主动要帮一个寡妇带孩子。

视线落到怀里还在沉睡的沈依依脸上,他仔细端详片刻,脑海里忽然而然的,再度涌出更加荒唐的念头。不知道自己这一辈子,能不能也有个自己的孩子。

当年他高中毕业后,拒绝父母出国的安排,执意要去当兵。原想着,等复员了继续去上大学,然后娶一个温温柔柔的妻子,生几个活泼可爱的孩子。

可惜世事难料,他没能在规定的时间复员,反而阴差阳错的进了猎鹰大队。

再后来,尸山血海里趟过,结婚成家的念头被丢到了爪哇国。

为此,父亲还曾丢下重话,若不能给周家留后,他们就去福利院再领养一个孩子。那时他觉得父母的想法简直可笑,甚至放言,爱领就领去,大不了他就当多一个兄弟。

年轻时总是热血沸腾,又对未来从满信心。接到任务的那一年他23岁,却已经是猎鹰一小队的队长,回到t市后,他不顾部队保密纪律,悄悄回家看望父母。

然而正是那一次探望,让他的人生从此烙上不忠不孝的烙印,并亲眼看着父母,在眼前化为灰烬。

副队长老赵的失踪,使得当初接下的任务,始终处于未完成状态。

每年,猎鹰一小队因伤退役的队员,都会自发自动的落户t市,憋着一股劲寻找老赵的下落,用见不得光的方式,继续跟毒贩周旋。

这些年,他全靠着心底执念,才年复一年的活下来,成家生子更是成了遥不可及的水中月镜中花。

思绪纷杂的回到楼上,他把沈依依抱回她的房间,出神的在客厅坐了一会,起身回房洗澡换衣。

早上7点多,嘉华农贸市场人声鼎沸,忙碌又有序。

沈嘉柔把批来的水果摆好,每隔几分钟就拿出手机看一眼。

刚走的时候没觉得,这会想起来,她觉得自己真是心大。周泽看着并不像好人,万一…

她不敢往下想,心里乱糟糟的,冷汗一层又一层,迅速打湿了她的衣服。

焦灼不安的等到8点多,手机终于有电话进来,她一看是陌生的号码,激动接通:“喂…”

这头,沈依依扁着嘴,要哭不哭的嘟囔:“妈妈,依依睡醒了。”

“叔叔呢?”沈嘉柔心疼的要命,明知周泽肯定就在旁边,还是忍不住问:“叔叔去了哪里。”

“叔叔在。”沈依依说着,“哇”的一声大哭起来:“我想妈妈。”

“乖,要不你让叔叔带你来找妈妈好不好。”沈嘉柔从来不知道,自己比想象中更在乎沈依依:“妈妈在市场卖果果。”

沈依依没说话,倒是耳边意外响起周泽略带嘶哑的嗓音:“她没事的,你要是不放心,下午就早点收摊。”

“我…”沈嘉柔还想说什么,却听沈依依又哭又笑的说:“妈妈赚钱钱,依依听话。”

沈嘉柔脸上露出心疼的神色,迟疑开口:“那你不能再哭鼻子了,妈妈很快就回去。”

“好!”沈依依应了一声,便把电话挂了。

沈嘉柔悬了半天的心,慢慢落回肚里,打起精神照看生意。

另一头的沈依依挂了电话,乖乖走去洗手间方便,完了大声招呼周泽:“叔叔,刷牙。”

周泽放下笔电,起身去了洗手间,动作迟缓的蹲下去认真看她:“会不会自己刷?”

沈依依诚实摇头:“妈妈帮刷。”

周泽楞了下,直觉沈嘉柔不会管孩子。想了想,他伸手把她的牙杯拿下来,然后握着她的手,教她如何挤牙膏,如何自己刷牙。

沈依依笨拙的拿着牙刷,然后抿着小嘴,努力把牙膏挤上去,抬起头泪光莹莹的说:“依依不会。”

“这样,叔叔怎么刷,你就怎么刷好不好,不能哭鼻子。”周泽头疼万分的看着她,随手拿了一把牙刷,开始一个步骤一个步骤的教她。

平日里沈嘉柔为了赶时间,哪还会有闲心等着她自己慢慢刷,因此也不怎么教她。

学了一阵,她自己勉强把牙刷了一遍。周泽看了下觉得不太满意,又让她刷了一遍,还答应等她刷完牙,带她去看狗。

“是昨天睡着的那只吗。”沈依依问完,听话的又刷了一遍。

周泽其实还是有点不满意,考虑她第一次自己刷,完成这样已经很不错,遂点了点头:“是她的宝宝。”

沈依依歪着脑袋看他片刻,把水含到嘴里把嘴巴漱干净了,可怜兮兮的说:“可是我饿。”

周泽眸光微闪,视线在她天真无邪的脸色停留几秒,颓然叹气。

洗漱完出来,周泽又回到沙发坐下,等着她自己去换衣服。结果等半天不见她出来,偏头一探,发现她居然趴在床上一动不动,顿时头疼。

扶着沙发扶手站起来,他进了房间,尽量小声的问她:“依依,怎么不换衣服?”

“依依不会。”沈依依闷闷的埋着头,鼻音浓重:“妈妈没教。”

周泽闻言,差点想把自己拍死。

转去沈嘉柔的房间,帮她把干净的衣服找出来,周泽往床上一放,耐着性子看她:“叔叔的这只手不能动,所以依依要自己穿衣服,好不好。”

沈依依慢慢把脑袋抬起了,无措点头。

周泽见她没有哭,情绪缓了缓,开始教她脱睡衣,然后又一样一样教她把裙子和小裤裤都穿上。

终于弄好已经是半个小时后,周泽身上出了一身的汗,忽然觉得带孩子比杀人累多了。

下楼把小电车推出来,低头看了看腕上的原子表,他又拿出手机给沈嘉柔拨了过去。

沈依依比之前活泼了许多,电话一接通就得意洋洋的显摆,自己会刷牙会穿衣服了。由于开着免提,听着沈嘉柔在那头嗓音绵绵的笑出声,周泽烦躁的情绪,瞬间烟消云散。

骑车带着沈依依去附近的馄饨店吃了碗馄饨,周泽给兽医去了个电话,得知他正好在店里,便牵着沈依依的手,穿过马路直接去了宠物医院。

一进门,沈依依便站着不动了,隔着笼子好奇的看着里面的小仓鼠。周泽见状随即莞尔,随手拉来一张椅子坐下:“怎么样,小狗都还好吧。”

“都很好,让我放暖箱里了,早上刚刚喂过牛奶。”兽医说着,余光瞄一眼沈依依,问道:“你姑娘?以前怎么没见过。”

“朋友的孩子,正好我今天没事,就帮着带带。”周泽胡诌一句,岔开话题:“多少钱,回头我让猴子给你送过来。”

“不用,养活了你给我留一条就行。”兽医笑笑,还是忍不住往沈依依身上瞅:“这丫头真乖。”

周泽无语,索性把沈依依叫过来,然后和兽医一起,领着她去看昨晚救回来的五条小狗。

“它们的妈妈呢?”沈依依隔着暖箱看到小狗,清清亮亮的眸子里,布满了嫌弃:“丑丑。”

“长大就不丑了,你想不想要。”周泽慢慢蹲下去,抬手虚揽着她的胳膊:“想要的话,等它们大一点,叔叔就把它们接回家。”

“它们会咬我吗。”沈依依有点犹豫:“依依怕。”

“不咬,叔叔会教好它们的。”周泽指了指其中一条小狗,故意逗她:“它们和你一样,都是小宝宝。”

沈依依伸着脑袋,仔细看了一阵,兴趣不大的推开他的手,又回到装着仓鼠的笼子前。

周泽索性懒得管她,大致了解完小狗的情况,便带着她离开宠物医院,径自去了附近的玩具店。

上次她发烧给买的芭比娃娃,她几乎天天都抱着睡,宝贝的跟什么一样。周泽想着,再给她买几样,省得下午她闹了自己不知道怎么哄。

进去逛了一圈,周泽也不知道买了几个,反正大包小包拎着,领着她去拿回电车,“突突突”的往家骑。

回到门外,远远看着老陈拎着两瓶酒过来,周泽下意识皱起眉。

、第25章 见不得光

开门将电车骑进院子停好,周泽牵着沈依依的手,教她怎么从踏板上跳下来。

“叔叔你抓紧…”沈依依咯咯笑着抓住他有力大手,双腿一蹬,像个小肉球一样跳到地上。

太阳明晃晃的晒下来,汗湿的头发紧贴着她晒成粉色的脸颊,亮晶晶的双眸,干净的犹如水洗过的葡萄般,忽闪忽闪眨着,软软糯糯的问:“叔叔,我什么时候可以骑马马。”

周泽心中一动,缓缓蹲下去,尽量让自己的视线与她齐平:“等叔叔后背上的伤好了,就带你骑马马,好不好。”

“好。”沈依依笑眯眯的伸出胳膊,捧着他的脸顽皮的亲了下:“依依也有马马骑,长高高。”

“真乖。”周泽伸手揉揉她的头顶,冷硬的心房一点点的软的化成了水。

带着她去枣树下的石凳坐好,老陈也进了门。

周泽放下成堆的玩具,回头瞄他一眼,没好气的说:“你大白天不在所里值班,跑我这来做什么。”

老陈但笑不语,视线在沈依依身上停留几秒,过去把手里的酒往石桌上一放,看他的目光意味深长:“谁家的小姑娘,长的真俊。”

“你管那么多。”周泽没理他,低头从袋子里拿了把水枪出来,慢慢走到水池那装好水,交给沈依依:“会不会玩?”

沈依依怯怯的看一眼老陈,飞快低下头,嗓音细细的说:“不会。”

“叔叔教你。”周泽说着,又蹲下去,耐心的教她怎么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