慧珠见小禄子甚为恭敬,知眼前这位李公公不是寻常人,前世记忆越来越敬道:“我不懂御前礼仪,还望公公指点。”李德全满意地看着慧珠,侧身道:“格格,请。”小禄子听了,忙疾步隔开帐帘,躬身候在帐外,伺候了李德全和慧珠进了御帐。

进到帐内,慧珠也不多看,只眼睛看向地面,待李德全说了句人已到,就连忙双腿跪地,六肃三跪三叩道:“奴婢钮祜禄氏参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康熙沉凝道:“恩,起来吧。”听后,慧珠忙站起,敛下心神,眼观鼻鼻观心的站立着,大约知晓帐内有五人,并且这五人地目光都集中在她的身上。

慧珠顿时有种众矢之地之感,就听康熙说道:“钮祜禄氏,倒也是大族贵姓。你在老四身边伺候有几年了?”慧珠小心回道:“回皇上,奴婢是四十三年选秀进的府,到今年十月,奴婢伺候爷已有七年。”康熙“唔”了一声,随即说道:“抬起头来,朕看着你倒是眼熟,四十三年,记起来了,还是朕把你指给老四地。咦,李音达,朕说的可对?”李德全笑道:“皇上记的真准,老奴这让您一说,也就记起来了。”

听了康熙帝的吩咐,慧珠也只能抬起头来。一抬眼,就见身着明黄色竹九龙图案,似有五十来岁,面容清瘦威严的中年男子,高坐在紫檀荷花纹宝座上。这一看,慧珠便知此人就是康熙帝。

此时此刻,慧珠不知心里到底是何想法,似是激动又似紧张。这还是她第一次近距离看这位名留后世的帝王,可他不是前世电视里的帝王,而是活生生掌控生杀大权的康熙帝。慧珠现下脑子里一片空白,只感到,康熙帝身上散发出一种迫人的气势,是连胤的阴鸷也无法比拟的气势,这种气势让她大气也不敢出一下,只能本能的拜服着。

在慧珠屏气凝神的时候,康熙帝却是直直的打量慧珠。

瞬时,在帐内安静了好一阵后,康熙帝方眼里闪过满意,开口道:“钮祜禄氏,你可知老四染了时疫,情况非常严重。”慧珠醒过神,心下暗道,还是来了,面上恭敬的回道:“回皇上,奴婢已知晓爷不幸身染夏疾一事。”康熙随意的点了下头,突然又目光如炬的直视慧珠,沉声道:“既然知道,你打算如何?”

慧珠心下骇然,迎着康熙帝的目光,脑子里不停的翻转着,思索应该如何答话。猛的,脑子里闪过胤将会是将来的雍正,他定然不会因这场时疫去了命。可她呢?历史上有她这个人吗,若她去照看胤,是否也能如胤一样平安无事。然,现在不是多想的时候,按刚才偷听到的对话,让她去照看胤是一定了的,与其被强制命令,还不如她主动要求。反正横竖都是一个结果,干脆赌一把,说不定她福大命大。

如此一想,慧珠便暗掐住手心,银牙一咬,噗咚一下跪在地上,匍匐道:“皇上,请让奴婢去照看爷。”慧珠话一落,帐内氛围陡然一松,康熙帝继续问道:“你可知时疫传染之大,你可能一去就被染上时疫,不幸身亡。”慧珠现下已打定了注意,也就了心,知康熙帝是在试探,于是也就顺着康熙帝的话,表忠心道:“回皇上,奴婢知道,都知道。可是,爷是奴婢的主子,奴婢的天。主子和天有事,奴婢岂能只顾自己。”说着,慧珠就给康熙帝磕了个头,语带祈求道:“还请皇上成全,让奴婢去照看爷。”

瞬间,康熙帝面上露出笑容,朗声道:“好,不愧是爱新觉罗家的媳妇,理当如此。钮祜禄氏,朕记住你了,老四家的格格。”听康熙如此说,慧珠心下顿松了口气,连忙谢恩道:“谢皇上成全。”康熙帝吩咐道:“恩,你先回去去收拾一下,稍后朕会派人带你去老四那的,有什么需要尽管说就是,现在,你就跪安吧。

第六十三章 照看(上)

了康熙帝御帐,慧珠未做任何停留,便回到了她的

一进帐内,就打发了小禄子,越过素心,直接闭眼,仰躺在榻上,直至小半个时辰后,方大呼了口气,吩咐道:“素心,我要去近身照看爷,你给我打点几件简单素净的连裳,过会我就得去了。”素心一听,惊恐的睁大眼睛,直盯着慧珠,似要大声说些什么,可终究未发出一个音节,只是呆立在一旁。

慧珠缓缓的坐起身,看着素心,语气严肃道:“素心,什么也不用说,你就待在这里等我回来就是,我是不会带你一起去的。现在下去收拾吧,万岁爷派来的人,就快到了。”说完,慧珠就撇过头,不再言语,望着帐内一处空地独自出神。

午饭过后,慧珠在素心的哭泣声中,带着小禄子,跟着康熙帝派来领路的人,向胤被隔离的帐篷区走去。慧珠刚到帐外,就见帐外有一百多个手持长枪刀戟的八旗士兵把守着,周围一片安静。慧珠正想笑问胤是否就在这个帐篷内时,这一百来位士兵竟齐刷刷,放下手中的兵器,动作整齐一致,跪地行礼道:“奴才给钮祜禄庶福晋请安,庶福晋吉祥。”

慧珠见状,不由一怔,这八旗士兵怎会知道她,并给她行礼请安呢,复又立马反应过来,该是康熙帝让人打过招呼的,她才能受如此礼遇,于是心下感叹一声,便也颔首应道:“各位请起。”说完,众人方再次行礼,站了起身。

这时,突然有个约三十来岁,身着二等太监宫服地人,从帐内出来,走到慧珠跟前打了个千儿,躬身问道:“可是钮祜禄庶福晋?”待慧珠点头应了,那太监才道:“庶福晋来的正好,四阿哥刚刚醒来,正要服药膳呢,还请庶福晋先行进去,至于其他的事,有奴才们打点便是。”慧珠听后,也不多做寒暄,点头跟着那太监向帐内走去。

刚走进帐子,慧珠就想夺帘而出,整个帐篷内满是疾病之气,被浓浓的中药味和呛人地恶臭充斥着。

就在慧珠皱眉思索时,内里传出了沙哑呕吐的声音,立马身边的太监就快步向里跑去,嘴里还不时叨念道:“四阿哥,庶福晋来了,她专门来伺候您了。”听这话,慧珠无法,只好强压下恶心,绕过屏风,向里面走去。

慧珠大睁双眼,不可置信的看着躺在床榻上的人,一身丝质月白色的里衣空洞洞地挂在身上,整个人瘦的厉害。一张暗黄消瘦的面孔,脸庞两边都深深地凹进去,露出高高的颧骨,冷冽阴鸷的双眸已显得浑浊,时常紧抿的双唇此时也皲裂开来。

慧珠情不自禁地连连摇头,不敢相信那个让她颤粟害怕的胤,就在短短几天的时间,竟会变成这副模样,浑身瘫软,靠着一个宫女的身上呕吐着黄涎,气味难闻。看着这样的胤,一个让她胆了七年的胤,慧珠胆怯了,不由自主地顿下了步伐,身体连连后退。

不料就在慧珠胆怯惊讶地同时。小禄子却大声哭跑了起来。只见小禄子。哭爬到胤面前。喊道:“爷。奴才总算是见到您了。爷。您一定会好起来地…。”不待说完。小禄子已泣不成声。

小禄子地哭喊神不但唤醒了慧珠。也唤醒了神智有些不清地胤。胤浑浊地目光。忽地闪过一丝清明。随即抬头看了眼小禄子。又向着慧珠站立地方向看去。好一会。才喘着气。声音暗哑道:“你和小禄子怎么来了。”小禄子回道:“爷。您怎么不让奴才陪着您啊。奴才打小就在您身边伺候。您怎么能让奴才离开呢。这次。幸亏格格主动求万岁爷让她来亲身照看您。奴才。奴才也才得借着机会来侍奉爷啊。”

胤听后。眼里似闪过一抹精光。眨眼间。又消失无影。仿佛从未出现过。而慧珠听后。心下却有些不自然。对着死死看着她地胤。僵硬地笑笑。在众人地目光中。向胤走去。并蹲安行礼道:“婢妾钮祜禄氏。请爷大安。”然。胤毫无任何答话。连同周围地人一起。牢牢地看着慧珠。

此时。慧珠开始地惊讶已稍稍淡了下来。现下见胤已恢复清明。和着众人齐齐看着她。慧珠不由有些暗恼。很是讨厌众人地注视。可也无法。只好向前。走到床榻旁。从一旁宫女端地托盘里拿起一块温湿帕子。在胤地脸上轻轻擦拭。抹掉胤嘴角地泻物。声音不自然道:“爷定会吉人天相地。这。这个。妾来照顾爷了。”胤猛地伸出骨节突出地手掌。定定地抓住慧珠为他拭地手腕。

慧珠“啊”地一声。不想胤手劲如此之大。挣脱不了。只好轻声道:“爷。您这是…。”胤无话。就是牢牢抓住慧珠地手腕不放。

顿时。帐内呈现一片安静。慧珠与胤僵持不下。这时。一个宫女却端着汤药进了过来。见着眼前地情景。不禁轻“咦”了下。又忙惊慌地跪在地上。双手捧药。低声禀告道:“请四阿哥用药。”借机。慧珠眼里闪过惊喜。忙跟着说道:“爷。药来了。得趁热喝。让妾来伺候您用药。可好?”说完。慧珠就静静地看着胤。等着他地答复。

此时,胤却像用尽了全身力气似地,放开了钳制慧珠的手,耷拉着眼皮,整个人有气无力的瘫软在床榻上。慧珠见状,忙端起药碗,伺候胤用起汤药。

这时,一切似有恢复了正常,慧珠也细细的伺候胤用了药,随后又喂了胤小半碗白米粥,以为是能松口气。不料,胤刚用下吃食不久,就连着开始喝的汤药,一起呕吐了出来。慧珠只好又重新伺候胤用了药,见他情况好后,又亲自给他擦洗的身子。

就着样,直至酉时出过,胤方才睡下,慧珠这才歇了口气,随便用了些晚饭,开始细细问起了胤的病情。

 

第六十四章 照看(下)

在照顾胤的除了慧珠与小禄子外,还有便是康熙帝、李两位太医,四个宫女,一个掌事太监、一个小太监,共十人。

慧珠再次细细打量了下整个大帐,轻瞟了眼屏风,才转头给俩位太医福了个身,客气道:“今看见爷的情况,才知爷病的不轻,而我又是个妇道人家,对时疫不甚了解,还请太医为我解惑。”两位太医向慧珠拱了拱手,又对视一眼,李太医这才抚着胡须,蹙眉解释道:“庶福晋客气了。《辨疫琐言》里记载,春则曰春瘟,夏则曰时疫,秋则曰秋疫,冬则曰冬瘟。而这时疫之症乃为夏疾,轻即为小病,重则即殁。王爷所患之症虽不为之重,也…庶福晋是王爷近身之人,细心之处不是他人能及的,只要王爷在这二十天内能不再口吐黄涎,定能安然无恙。”说完,两位太医齐身向慧珠告辞,不再多做解释。

重则即殁,胤不是已危在旦夕了。忽的,慧珠慢半拍的开始为此着急起,想着与胤已经相处这多年,不管是为胤还是为她自己,胤都不能出事…

一个宫女端着托盘走进来,行礼道:“庶福晋,到时辰了,您该喝药了。”听后,慧珠猛的抬头,看向宫女手中的汤药,预防时疫的汤药,前世的流感。慧珠似想起了什么,眼里闪过了然,复又看了看整个帐内,方端起了药汤,皱眉一饮而下。随后,便去了内里的矮塌处,贴身伺候胤。

翌日清晨,康熙帝独留四皇子胤于木兰围场,起驾回热河行宫。接连第二日,又奉皇太后一同由热河起程回京。九月底,奉皇太后回驻畅春园。十月,奉皇太后自畅春园一同回宫。

然,在康熙帝摆驾回京地这几天里,胤地病情是愈加恶化,常常陷入厥,身体发虚,高烧不退。同时,照看胤的人已有两个宫女、一个小太监分别感染上了时疫。见此情况,慧珠不知他们中还有谁会再次染上时疫,然后像那宫女和太监一样被遗弃,让他们自生自灭。

于是,终下了决定,决意为胤为她也为其他人,寻一个机会。

这日午后,胤从长长的昏厥中,悠悠转醒,人也有了丝清明。宫女见胤醒来,连忙去端了一直煨着的汤药,跪地侯着。慧珠行至榻前,没向以往一样接过汤药亲自伺候胤用下,反是直接双膝跪地道:“爷,您现在的情况一日不如一日,伺候您的人也接连感染上…。”不待慧珠说完,胤强自起身,挥手打断宫女手中的汤药,满眼阴冷,怒吼道:“贱人,你别想离开这,怕了,这也是…。”

慧珠知是时候了,也不顾溅在身上的药汁,匍匐到榻上,抱住正欲下榻的胤,并止了他的话,大声哭喊道:“爷,妾不是想离开您,是希望您能信任妾,让妾用土方法来给您治病。现在太医他们已快束手无策了,您就让妾试试吧。妾知道,妾与爷之间是云泥之别,可是妾还是想用自己地贱命一直陪着爷。爷是皇子,爷有着雄心壮志,爷还有着未完成的抱负,爷可甘愿就此离世。请您相信妾吧,按妾的办法来治爷。”慧珠不知道她是怎样说完这些话的,只是死死抱住胤,脑海里只想着,死马当活马医,这是他们一行七人最后活命地机会,说什么也要赌一下。

胤安静了下来,紧闭双眼,任由着慧珠将他牢牢的抱住。心下却因为慧珠地话,渐渐又活了过来,他的抱负,他的理想都还为实现,试吧,试一下吧。如此想着,胤终是抬手抚上了慧珠的后背,用已经嘶哑的嗓音说道:“钮祜禄氏,就依你吧,可若出了什么意外,你就一直陪着爷好了。”

王、李二位太医听后。忙惊呼道:“王爷不可。万万不可。一个妇道人家地话怎可信啊。”胤一只手继续抚着慧珠地后背。挥着另一只手。睁开双眼。眼里精光闪烁。色厉内荏道:“我心意已决。不许他人质。一切就听钮祜禄氏地吩咐。”说完。胤就已气喘呼呼。又欲呕吐。

慧珠连忙起身。轻拍着胤地后背。让他吐出黄涎。服侍他躺下。方对着王。李两位太医福身道:“其实我并不是质两位太医地医术。我只是想在爷地一些生活习惯上稍做改变。至于爷治病一事还需两位太医斟酌。”两位太医见慧珠言词恳切

恭敬。倒也缓和了脸上地神色。微微点头。勉强也算慧珠地话。

接下来地日子。慧珠不停地回忆起前世那场祸及全国地流感。仔细想着当时她所了解地一些治疗预防流感地方法。将它们全用在了治胤地时疫之症上。

首先。慧珠先让胤所处地环境大大改变。把整个帐篷地窗户打开。而不是紧紧封闭。然。这项举动刚提出来。就遭到太医地强烈反对。毕竟几千年来。病人所处地房间皆是紧闭。不让邪风侵袭病体。后面慧珠连连坚持。不肯让步。倒是胤最后点头。才能施行。

白天。慧珠一律要求将帐篷地门帘。窗帘。大大敞开。保持帐内空气清新、光线充足。通风顺畅。后又命剩下地两个宫女。每天都将胤用地被褥拿到阳光下晾晒。并找来烈酒。将帐内一应用具。借用烈酒一一擦拭。为其消毒后。复又每日将食醋倒入铁锅内。以文火煮沸。使醋酸蒸气充满房间。进行双向消毒。

其次,慧珠为了减少其他人感染上时疫的机率,让直接接触胤或处理胤使用过的物品、接触胤呕吐的泻物的人,必须及时用烈酒清洗双手,以达到消毒的作用。并将胤用过的毛巾、手帕等物件让人拿去烧毁,彻底减少病菌的侵袭。

待以上两点做到后,慧珠又开始为胤的身体补充营养,不能让他再继续瘦下去,免疫力降低。因胤所患时疫呈发热症状、新陈代谢必会增加,便每天让伺候胤喝下许多饮水,以维持水量。除此,慧珠更是十二万分小心的伺候胤饮食。

命房将胤的吃食改为清淡、少油的。又为维护胤的身体情况,亲自备些富含营养、易消化的流质或半流质食物。

如此这般,再配上两位太医的治疗,本已垂垂危矣的胤,却奇迹般的渐渐恢复了起来,厥的时间越来越短,喝下的药和吃食,也没有再吐出来了,体温也渐渐下来了。同时,也没有人再感染上时疫了。众人见状,皆是一片欢欣鼓舞,慧珠也因此得到了大家的敬重,就连两位太医也私下感叹,此女非同一般妇孺。

而慧珠,却没因这些赞誉有所自得,只是稍稍安心。随后仍是每天亲自伺候胤,每日早晚皆替他擦洗身子,:i洗净面,侍候大小便,一应事情皆不假他人之人。

这样下来,胤的病情急剧转好,直至十月初,王、李两位太医终于确诊,喜称胤的时疫是全好了,已无性命之忧。不过,又因胤身体消耗过大,还需静养,不宜长途跋涉回京,却可以离开木兰围场,转移到热河行宫进行后期治疗。

这日晚间,慧珠伺候胤:i躺下,准备离开去洗漱,在胤旁边的矮塌上就寝时,却被胤拉住了手腕,慧珠见状,惑道:“爷,怎么了,还有什么事吗?可是那里不舒服,妾这就去找太医。”胤不答话,只是直直的看着慧珠,摩挲着慧珠细腻的手腕,半天才开口道:“你瘦了。”

慧珠啥眼了,这是哪里哪呀,说话莫名其妙,却也无法,只好笑着答话道:“爷这些日子倒是恢复了不少,不像前阵子那般瘦了。”胤听后,忽的放下慧珠的手腕,面色一沉,冷然道:“恩,这些日子,你和小禄子两个倒是累了。明天就要起身去行宫疗养,今晚你就睡在床上吧,不用去你那矮塌了。”慧珠没有多想,直接回道:“谢爷体恤。明天一早就得动身,那妾现在就去洗,明日还要早些起来服侍爷。”说完,慧珠就起身,出了内里。

草草洗漱过后,慧珠听了胤的话,睡在了他的旁边。想着胤时疫已全好了,睡在他旁边也不会染病的。这样想着,又因连续多日服侍胤极累,一沾上软绵绵的大床,就陷入沉睡,迷糊中,只感叹,这床真的比她那矮塌强多了。

十月中旬,皇四子雍亲王胤时疫治愈,于木兰围场起程,带庶福晋钮祜禄氏至热河行宫静养。

第六十五章 昀殇

养的日子过的很快,转眼已是十一月的天。寒风呼场大雪过后,热河行宫已然是白雪皑皑,冰天雪地,一片银白色的世界。这日清晨,天还未大亮,慧珠已悠然转醒,却不怠起身,瑟缩在被窝里,酣然片刻。

轻轻的脚步声从外间传来,慧珠眉头轻蹙,半响才耷拉着眼皮向门口看去,就见素心端着热水走了进来,于是咕噜道:“看着倒早,还以为可以再躺会呢。”素心将水盆放在木架上,又找了件棉衣,走到慧珠跟前,笑道:“今,天亮的晚,主子若再不起,伺候爷可就得晚了。”说着,就伺候慧珠穿了衣。

慧珠走到木架边,叹气道:“爷不是该静养嘛,不待这早起来的。”素心继续笑道:“爷现在已大好了,不出十天就该回京了,到时主子想伺候爷,都还等着呢。

”听后,慧珠连连瘪嘴,心下觉得好笑,她现在算是熬过来了,才不想干巴巴的去伺候胤。两辈子加起来,这些日子是她过得最苦的时候了,再让她向前个儿那样,近身伺候胤,想想都觉得恶寒,浑身不舒服。

素心见慧珠不言语,也就笑着摇摇头,歇了这话,专心服侍着慧珠洗梳妆。经过这次热河之行,她心里是安,想着慧珠虽然没能借机有了身子,但也算是在胤的面前得了眼,又赢得了小禄子的支持,就算将来回了京城府里,也总有慧珠的一席之地。

梳洗毕后,披了件石青刻丝灰鼠皮褂子,慧珠便出了东厢,沿着溅有沉雪的抄手游廊向正屋走去。路上一阵寒冷,慧珠不由哈了口热气在手上,呵欠道:“素心,我去爷那就行了,你去让人多准备两个炭盆在爷的屋里,今天可冷得很。”素心陪话道:“这地比京城冷多来了,幸亏爷是大好了,就要回去了。”说话间,就到了正屋,慧珠与素心别开走后,又吩咐守在外间的小禄子去准备:i洗器皿,便只身进了里屋。

胤听到花盆底触底的蹬蹬声,是这些日子极为熟悉地脚步声,不用看便知是何人,直接假寐道:“来了,今可是有些晚了。”听后,慧珠忙疾步走到床榻处,也不管胤是否看见,便蹲安行礼道:“妾请爷大安。”说完,就直起身,从柜子里翻找了厚棉衣褂子,恭敬道:“今天有些冷,妾给你找了件厚褂子,爷可是现在起身穿。”胤轻哼了一声,便坐起身,长开双臂,闭目等着慧珠为他穿衣。

见状,慧珠不由顿了顿手上的动作,经过这久,她仍是看不惯胤一副等着人伺候的大爷样。看着此时除了身体清减些外,一点也看不出前些日子命悬一线的胤,慧珠心下暗自不悦,倒直愣愣的站在原地不动了。

胤半天不见慧珠为他穿衣,纳闷的睁眼,皱眉问道:“怎么了,傻站在那干嘛。”慧珠回过神,尴尬一笑,心想还是那刻薄样,脸上却是笑着掩饰道:“前些天听爷说给京里去了信,妾想着这两天该会有回信的。”胤直直的盯着慧珠,朝夕相处下来,也知慧珠的性子,时常一个人在走神,想些无用地。因此,胤就算知道慧珠没说实话,也做追究,随意“恩”了一声,便揭过不提。

闲话见,慧珠已伺候胤穿了衣,就着小禄子命人端来的:i洗器皿,为胤净面梳洗后,便来到早已摆好热腾腾吃食的炕桌旁。慧珠打眼看去,一碟鸡肉拉皮卷、一碟母子鲜虾饺、一碟豆面卷子、一碟萨其玛、并慧仁米粥、奶子糖粳米粥、白粥和豆浆。

看后。慧珠心下不禁叹气。毫无胃口。连碟小菜也没有。真真怀念夏梅地手艺。手上却是麻利地为胤盛了碗豆浆。轻声笑道:“今天地菜色不错。看着倒是引人食欲。就连这豆浆也是极为新鲜。爷还是先喝些豆浆地好。”胤不置可否。每日早上用饭时。慧珠皆说这几句话。而几上地吃食却毫无新意。味道也一般。胤心下如此想着。倒也没有说什么。反是按着慧珠地意思。接过银碗。喝了豆浆。才开始用起吃食。

早饭过后。胤、慧珠两人皆无事所作。便如往常一般。待在正屋里间。胤躺在炕上看着一些史书。间或小睡一会。而慧珠则是陪着胤。靠坐在矮塌上。坐着针线活计间或看些闲书。如此相处下来。两人虽少有交谈。倒也相处默契融洽。

就如此时。两人在里屋一待。便是整个上午。直至快响午。慧珠正准备吩咐底下人去备午饭时。就见小禄子全身冒着寒气从外间进来。

小禄子走到胤跟前。单腿跪地。行礼请安道:“爷吉祥。

点头“恩”了一声后。小禄子方从衣襟里取出一双手呈上。恭敬道:“爷。这是驿站快马加鞭送来地家书。”胤坐起身。随意接过信封。靠在背垫上。拆了信封。取出信件。细细读起来。

见状。慧珠也停下了手中地针线。好奇地向胤看去。然。这一看。倒把慧珠唬住了。只见胤拿着信件地手。不停地颤抖发白。整个人身上散发着浓浓地怒气。却不怠发作。只是将信件揉成一团。死死地捏着。双眼紧闭。面上冰寒。直直地坐在炕上。不言不语。

半个时辰过后,胤仍坐在炕上,不见一点动作。跪在地上的小禄子终是憋不住了,一脸哀求的看向慧珠。

慧珠暗下好奇,却也不敢在此时去觅虎须,却终是敌不过小禄子地哀求,又半个多时辰后,慧珠方上前几步到胤跟前,福了个身,轻唤道:“爷…。”话还未出,胤猛的睁开眼,看向慧珠,眼里阴沉冰寒,让慧珠不禁倒退一步,止住了要说地话。

胤面不带色大扫了眼慧珠和小禄子,声音淡然无波的吩咐道:“出去。”慧珠与小禄子面面相觑,半天找不回省,就一个站着,一个跪着地看着胤。

胤再次紧闭双眼,眉头深锁,显出一道道抬头纹。忽的,胤紧握拳头,猛地一下锤上了炕桌,不顾桌上青瓷盖碗里溅出的汤茶,暗吼道:“滚出去。”此时,胤的怒吼声,方惊醒了慧珠小禄子二人,二人不待胤再有动作,忙起身退下,并很好的掩了门帘,矗在外间侯着。

慧珠暗自惊心,胤一项喜怒不形于色,到底是信上何事能让他发如此大的火。想着,慧珠便想向小禄子打探,正欲问之际,就听见里间传出霹雳啪啦,砸东西的声音。又是半个时辰后,里间的声音终于渐渐消失了,接着整个院子便陷入一片安静。

直至戌时正,胤方从里间出来,对着站立了一下午的众人淡然吩咐道:“去收拾下里间吧。”慧珠见胤似是笑了气,便福了个身,强笑道:“爷,现在已晚,妾让人去备些吃食可好。”听后,胤突然转头看向慧珠,好一阵也不说话,就那样看着,就在慧珠脸上的笑容僵得极为难看时,胤这才点头吩咐道:“恩,去备些吧。还有信上说弘上月已殁,后面的日子,就备素食便是。”说完,胤,便不理众人,走到正屋首位上坐下。

然,这一消息,让众人是惊了又惊,却畏于胤,任谁也不敢说话,皆安静的做着手上的活计。而慧珠听后,不禁也连连惊心,瞪大眼睛,用手紧捂着嘴,呆呆的站在原地,怎么也不敢相信,那样可爱的弘,就这样殁了,再也没有。

就这样,慧珠呆站了许久,直至素心唤道,晚饭已备好,慧珠方惊醒过来,抬眼望着正坐的胤,不见悲伤的表情,一如既往的面无表情,只是人愈加冷了,面色愈加沉了。慧珠不禁想着,她一个偶有看着弘长大的外人都如此震惊,何况是胤了。胤今年也该有三十三了吧,在皇子中他的子嗣最为稀少,逝去的也最多,现在连弘昀也走了,最伤心的该是他吧。

忽的,慧珠心里升起了某种柔情,或是同情,她也分不清楚。只是直直的走到胤跟前,福身,不确定的安慰道:“爷,逝者已矣,人得往前看。恩,那个晚饭以备好了,爷一天搜没怎么用饭了,还是随妾用吃食的好。”

胤抬头看了眼慧珠,不说话,只是点头应了。接下来的事情出乎慧珠意料,胤就像无事人一般,一如往常的用完吃食,待二更天了,就让他伺候着洗睡下。

慧珠心下纳闷胤的安静,又有些怪胤的冷血,开始的感触已是完全消失,只是以她的身份也根本管不着。

因此慧珠也不多想,照常的伺候胤宽了衣,为他铺了床铺,随后说道:“爷,您现在可以歇息了,那妾这就告退。”说完,就准备行礼离开。

胤看着这个对事淡然的女子,忽的想撕碎她满脸的平静,不对,还有孩子,孩子…胤猛的思绪一闪,不待慧珠离开,直直抓住了慧珠的手臂,将她推倒在床榻上,随即便死死的压在了她的身上。

…淡青色的窗帷缓缓垂下,伴着微微摇曳的烛火,掩住下一室的春光…

第六十六章 回京

夜缱绻缠绵,次日转醒,天已大亮。朦胧间,慧珠]眼睛,随即就感到一阵不适,不由又闭眼躺下,直至身边的人轻哼一声,这才轻蹙眉头,拢了拢身上的里衣,坐起身道:“爷可是醒了,妾这就去备热水,伺候您起身。”说着,就准备穿衣,下床。

胤止住慧珠欲起的身子,将她按回床铺,俯身直视,对上她稍显吃惊的眼睛,问道:“昨个儿,可怨我?”慧珠倏的一怔,脸上闪过慌乱,心下苦笑,合上双眼,隔开与胤的对视,撇过头,低声道:“没有,妾怎会有怨言呢。不过爷,现在时辰不早了,妾还得让奴才们准备:i洗器皿。”

胤没有答声,反是一手扣住慧珠的下颚,犀利的目光在她脸上细细打看,半响才放开钳制,吩咐道:“今早不用来服侍我了,你去沐浴梳洗便是。”听后,慧珠忙坐起身,披了件外裳,就下了床,心下却是一松,昨日对胤丧子的感触同情全无,现在只想离他远些,在没他的地方好生待会。

胤看着急于离开的慧珠,心里一声叹息,复又敛了心神,淡然道:“慧珠,今天你就搬过来吧,以后会好的。”听后,慧珠身子一怔,挑帘的手顿了顿,头也不回的轻声应了,便出了里屋。随后,吩咐了在外间侯着的小禄子进屋伺候,方携着素心去了右侧耳房,沐浴梳洗。

素心看着坐在浴桶里,满身乌青的慧珠,不禁泪眼婆娑道:“主子,爷怎可,怎可…。”慧珠看着素心,挤出个笑脸道:“爷得了弘殇逝的信,心情定是不好,也就…对了,素心,后面这些天,我会搬到爷的正屋去睡,你下去稍做些收拾就好。”素心见慧珠神情安然,又喜听慧珠将要搬去正屋,虽为慧珠在胤那受了委屈心下难过,却想到胤而立之年丧子,情有可原。而慧珠此时搬去正屋,不就是个极好的机会,也就歇了心思,专心服侍慧珠沐浴。

当日下午慧珠便搬进了里屋,开始本有些不舒服,见胤一副淡然样,既不提昨晚也不提弘昀,整一个无事人。开始,慧珠未此却是不平,后又想着为何要为他在那里暗气,反正也快回京了,自然也就回到以前,她继续过她的日子便是。

慧珠本就是个不生气的人,性子又懒,如此一想便也去了心思,像以往一样过起了日子。而众人见胤恢复如常,也都选择共同遗忘了弘已殇的事,各自默默的当着差,整个院子安静地渡过了在热河行宫的最后十来天。

康熙四十九年十一月下旬,胤携庶福晋钮祜禄氏,离开热河行宫;于下月初三,回到了京城。

这日戌时,慧珠正坐在马车里昏昏欲睡,忽感马车停下,随后就有人隔开帷帘,躬身禀道:“钮祜禄格格,已到府邸,还请格格下车。”听后,慧珠瞬间清醒,与素心对视一眼,便整了整身上的皮褂子,起身下了马车。

初一下车,入目的便是亮煌煌的府门,红绸大灯,一幅簇新的景象。恍惚间,慧珠有些陌生,这就是她住了七年之久的地方,离开五月,对此却有种似是陌生又似熟悉的之感。这大红灯笼高挂廊下,打扮一新,满是喜悦地众人,慧珠不禁暗暗摇头,弘昀不是刚逝,府里却是洋溢着喜色。

慧珠正胡乱想着。忽见众人齐刷刷地跪下。方回过身。侧身避开行礼。躬身侯在一旁。

胤颔首道:“起来吧。”乌喇那

领众人又给胤行了一礼。方起身。行至胤跟前“爷。您瘦了。”胤看着眼前地一切。有种恍如隔世之感。他差点就永远离开这繁花似锦地京城。想到这。胤不自觉地看向慧珠。眼里似有流过什么。却又转瞬即逝。恢复了淡然。扶起乌喇那拉氏。说道:“福晋。这些日子府里多亏了你地操持。但也幸在有你。我才能放心。”

乌喇那拉氏看着站在眼前地胤。是多么想上前摸摸他消瘦地脸庞。感觉胤是真真切切地回来了。然。礼教规矩却是不允许地。乌喇那拉氏想着只要胤能平安回来就好。硬生克制住激动。大方得体地站起身。应声回道:“谢爷地信任。这是妾应尽地本分。爷一路舟车劳顿。再加上现在时辰已不早了。还请爷进…。”

不待乌喇那拉氏说完。立在门下地李氏。就疾步跑到胤跟前。地一下跪在地上。哀泣道:“爷。妾知道您在木兰围场染上时疫后。这心就没安稳过。现在总算安了心了。”说着。李氏就嗑了一个头。继续道:“爷。妾对不起您。咱们地弘昀走了。我可怜地弘昀。连爷最后一面也没见着。爷。您可知儿临走前一直叫着阿玛。阿玛啊…。”说完。李氏就嘤嘤地哭起来。

慧珠看着眼前地一幕。心下叹息。还没进府。就开始了。李氏该是伤心弘早逝吧。可却不忘争宠。一张波施脂粉地脸上是滴滴泪珠。端是哭地我见犹怜。哭似海棠落叶。

胤看着跪伏在地上哭泣的李氏,紧蹙眉头,想起离世的弘,终是不忍,弯腰扶起李氏,安慰道:“我知你难过,唔,还是回府再说便是。”李氏得了胤的搀扶,当下欣慰,抬起含泪的双眼,几分委屈,几分轻愁的看向胤,福身道:“妾越矩了,还请爷和福晋莫怪。”

乌喇那拉氏心下厌恶李氏的这番作为,脸上却露出理解的神情,轻声叹息,正欲安慰,就见年氏携着武氏的手,款款走过来。年氏隔开武氏的手,望着胤,只见她娥眉淡扫紧深锁,已是饱噙泪珠,好一阵,才无限柔情的唤道:“爷,外面天冷,还是进府里说话吧,福晋可是早就备了宴席侯着呢。”胤对着年氏微微点头,淡然道:“好了,都进去吧,我倒是累了。”说完,就和着他的一应妻妾向府里走去。

慧珠看着乌喇那拉氏等对她故意的冷漠无视,觉得好笑,却也乐得被她们忘却,索性缓了几步,随着人群后。耿氏落后了脚步,待慧珠上了檐下,才开口道:“慧珠妹妹,这次随侍可是辛苦你了。”慧珠回头望着一脸平静,眼里却待喜色的耿氏,不禁面露真心的唤了声“耿姐姐”。耿氏拉着慧珠的手,轻拍了下,温声道:“现在不是说话的时候,咱们还得跟去赴宴了,改日咱们姐妹再好生说些贴己话。”说完,又附耳道:“与你无事,忍便是。”慧珠心下明白,遂点头示意后,便携着耿氏进了府里。

第六十七章 府里

了正屋,又是一翻寒暄,待戌时快过,众人方进了~席间。此时,丫环们早已在大桌上摆好酒,待胤在首位上坐定,随意顺了几句话,便开席了。

彼时,席间一番合乐,一应妻妾皆是面上含喜,眼里带娇,谈笑风声。而慧珠却是默默坐在下首,安静的用着眼前的菜肴,不料话终究是引在了她的身上。

坐于胤侧首的年氏,轻柔道:“爷这次塞外之行真是凶险,幸的平安回府,妾明个就去还愿,食素一年,抄经书一百,捐银三千之事。”胤撇头看向年氏,说道:“你一向体弱,不可勉强,还愿之事不宜过急,注意身体便是。”得了这话,年氏娇柔一笑,回视一眼,遂又低头道:“妾省得,谢爷关心。

”李氏看着对面年氏一脸春风满面样,眼神一凛,对一旁的丫环递了个眼色,便看向胤,笑道:“说来也是,爷这次能逢凶化吉,真是老天保佑,但钮祜禄妹妹也功不可没。”说着,李氏就举起酒杯,看向慧珠道:“我在这敬钮祜禄妹妹一杯,多亏了妹妹在爷身边近身侍奉,不比我等,只是在府里待着,毫无出力。”

慧珠听了这话,暗恼李氏失了弘不过一月有余,就又挑事端,却还是忙这起身,端了酒杯回敬道:“这是婢妾应尽的本分,能侍奉爷更是婢妾的福气。爷这次不幸染病,后有康复,除了爷吉人天相外,也幸在福晋和两位侧福晋,以及各位姐姐们的祈福,婢妾不敢居功。”武氏假意玩笑道:“钮祜禄妹妹随爷去了趟塞外,这嘴倒是越来越甜了。”李氏见胤的目光移了年氏,心下满意,也乐意陪着武氏笑了,就手上的酒杯轻抿了几口,算是受了慧珠的礼,同时也是满意慧珠恭敬的态度。

听着李氏提起慧珠,年氏瞬时想起这次胤遇疾,却是慧珠在跟前伺候,应是得了胤的眼,此时胤又把眼光落在慧珠身上,不由暗恨,于是开口道:“钮祜禄妹妹毕竟没有随侍的经验,这次随侍爷却…夏日易染疾,那时节出门在外,若有个知事的在身边才是。不过,钮祜禄妹妹后面能跟着照顾爷也是不错的。”慧珠看着面露笑意地年氏,暗自好笑,这是何意?难不成还是她害的胤得了时疫。

乌喇那拉氏此时方正视慧珠,见慧珠仍是低眉顺眼,与以前无异,心下满意,遂解围道:“我倒觉得钮祜禄妹妹这次可是辛苦了,当得起我等姐妹的一声道谢,在爷染病之时,替我等细心伺候。”听后,本就站着的慧珠,又忙做惶恐状,对乌喇那拉氏福身道:“福晋此话过重,婢妾担当不起。”

胤看着眼前一幕,皱眉吩咐道:“钮祜禄氏你坐下吧,这次你的确照顾我十分用心,此事不用再提,过些日子,我会让小禄子拨些物什去你那院子的。”众人皆是察言观色之人,见状,心知胤不愿再说此事,便也揭过此话,对着慧珠笑笑也就过去了。

席间又说笑起来,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对着胤嘘寒问暖一番,又是大半个时辰过去,宴席渐进尾声时,就见一个六、七岁的俊俏小男孩,咚咚的跑进来,仰起红彤彤的小脸,叫道:“阿玛,额娘,宏时来了。”如此童稚的嗓音,落在了言笑晏晏地席间,吸引了众人的目光。

李氏了然的扫了眼众人,随即惊呼道:“天啊,这大冷地天,外面下着雪天又黑,怎让宏时给进来的,要是冻着了怎么办。”跟着宏时一块进屋的嬷嬷跪地道:“老奴该死,是老奴没看好小主子。小主子一听爷回来了,又不见主子您,就硬是要跑来。”听后,李氏却不答话,反是仔细的检查宏时可有哪冻着,半响,才把弘时抱进怀里,抬眼看着胤,无奈道:“爷…”

胤看着一脸稚气。在李氏怀里撒娇地宏时。面上闪过一抹温色。淡然道:“大冬天地晚上得照顾好弘时。毕竟他还小。这次就算了吧。也快下席了。待会我送你们娘俩回去便是。”李氏一听。立马惊喜地看着胤。轻声道:“谢爷。”复又看着弘时。慈爱道:“有半年未见你阿玛了。还不快去给你阿玛嗑头请安。”

弘时嘟着嘴。看了众人一眼。方离开李氏地怀抱。走到胤跟前双膝跪地。规规矩矩地磕头行道:“儿子宏时请阿玛大安。”胤眼里泛起柔色。随即又板脸道:“长高不少。以后不能这么没规矩。你现在已经进了学。也得懂事知礼了。我后面有几天得空。就看下你学业可有长进。恩。这次就罚你回去抄书一篇就算了。”弘时听后。正欲辩解。李氏忙离了位子。拉起弘时。笑道:“爷罚地甚对。妾定当督促宏时。”说完。李就拉着弘时一起给胤福了个身。

众人看着眼前这幅严父慈母地场面。不禁刺痛了双眼。皆从胤平安回府地欢喜中醒来。就算弘殇了。李氏仍有个儿子。还是胤唯一地儿子。如此想来。众人不免淡了喜意。一时间。宴席却是冷了下来。

乌喇那拉氏猛地狠眼看了一下李氏。微低头强制平复了心绪。方展颜笑道:“爷不在时。弘时甚为乖巧。这长时间未见爷。忘了规矩倒也可以理解。不过也幸有弘时在。咱们府里才能多些欢笑。

”说完。乌喇那拉氏就温柔慈爱地看向弘时。

乌喇那拉氏一番话后。除了年氏忽地独自不语。众人皆转了风向。齐齐夸着弘时。面带笑容。随后。在又是一番寒暄声中。终是酒阑人散。各自离去。

一路疾行,刚走到院门,就见月荷夏梅二人拿着提灯,并着身后的张嬷嬷在院门廊下站着。不待慧珠走进,她们就齐齐跪地请安道:“主子吉祥。”瞬间,慧珠对此有种久别的亲切感,心下却是欢喜,遂笑道:“大雪地地,跪什么啊,快起来就是。”这话后,三人方起了身,将慧珠迎向里屋。

进了里屋,慧珠去了鹿皮小靴,解了皮褂子,就着月荷递来的淡青色彩竹云龙捧寿地引枕垫在背后,斜靠在炕上。

夏梅用茶盘亲捧茶与慧珠,笑道:“主子先喝些热杏仁茶,去去寒。主子再等等,张嬷嬷已去备热水,随后就能沐浴。”慧珠端起茶盏,喝了几口,方呼了口热气,感叹道:“还是回来舒坦,有你们两个丫头伺候着就是舒服,真真是回来好啊。”

月荷夏梅二人听了慧珠的话,不知想起了什么,忽地红了眼睛,却是没哭出声,只是月荷忍不住叨念道:“是啊,主子回来就好,主子平安回来就好,回来就好。”慧珠见状,不由想起这半年来发生的事事非非,心下也是一番感触,看着眼前温馨的屋子,关心着她的人,却是定了心,打趣道:“我这番随侍爷好的好,你们看看,我是不是瘦了,这可是我求之不得的。对了,这半年来,月荷你可惹什么事了?”听后,月荷不禁轻笑出声,复又撇嘴,不依道:“哪有惹事,奴婢们可是按着主子吩咐做事,天天是关着院门过日子的,就盼着主子回来。”

慧珠满意的点头笑笑,又与她们闲话了几句,张嬷嬷便来禀告热水已备好。慧珠也就去了耳房,沐浴洗漱,直到二更天快过,方打理完,回到里屋,打发了素心下去歇息,就着月荷服侍睡下。

 

第六十八章 有孕

府当晚,胤虽是送了李氏母子回了院子,晚间却的正院歇上了,见状,大家倒也安静了下来,准备喜迎新春。随后的日子,便进入了除旧纳新的春节,整个雍亲王府经过半年的丧事、夏疾染病后,也欣欣向荣起来,又因康熙帝自胤回京,源源不断的赏赐进了府里。一时间,京城里的雍亲王府却是风头无二,引起了各大王公府邸的侧目。

相比府里一片纷然之象,慧珠的日子却稍显平静。刚回府时,慧珠因近身伺候胤,后又因胤去她的院子增多,一月有个三、四次,众人便也少不了暗中使些绊子。然,慧珠面上却似是对此全然不知,每日除了给乌喇那拉氏请安,就是关起院门过日子。如此这般,十天半个月过去,慧珠一如往常,又因府里最得宠仍是年氏,根基势力最深的还是李氏,众人便也就歇了心思。

因此,慧珠倒是过了个舒坦的新年,对回府后的日子也甚为满意,每日过得是轻松安逸,自在惬意。可慧珠这番悠哉度日的态度,却每每引得素心等人私下暗暗着急,为慧珠得了胤的眼,却不好好把握这个机会是叹息了又叹息。

日子就这样不咸不淡的流逝了,过了春节,走了正月。

这日午后,慧珠用过饭:i漱毕换了靴子,坐上了铺有狐皮褥子的炕上,却还是觉得不暖和,又让月荷往炕前的鎏金:琅大火盆里加了些银碳进去,这才满意地歪靠在炕上。

素心见慧珠一副慵懒嗜睡样,好笑道:“今可是初二春龙节,本该是棉裤变夹裤,棉祅变夹祅的时节,主子倒是越过越回去了,还往火盆里加碳着呢。”慧珠大大的打了个呵欠,一脸倦意道:“也不知怎的,一天到晚又疲又乏,这不刚吃了饭就想睡觉,现都是二月了,我还觉得冷的慌。”说完,就闭眼睡下。

素心见慧珠睡下,也就歇了话,翻了条褥子给慧珠搭上,方掩了门帘子,悄声退下。然,慧珠这一睡便是一两个时辰,直到肚子饿的睡不着觉,这才坐起身唤了素心。

素心隔开帘子,进屋笑道:“主子醒了,可是饿了,夏梅正掐着时辰,估摸着主子醒了就要吃东西。”素心一番话,说的慧珠很不好意思起来,半响才轻蹙眉头,纳闷道:“自过了年,这个把月倒是饿得快,我怎么就突然变得这能吃了。”

说话间,月荷、夏梅两人提着食盒走了进来。素心过去帮个手,将吃食一一摆上了炕几。只见素心从月荷提的食盒里拿出:装有烙得很薄的面饼拼成的盘子、又两小碟沾酱;复又从夏梅提地食盒里取出:一碟熏大肚、一碟松仁小肚、一碟炉肉、一碟清酱肉、一碟熏肘子、一碟酱肘子、一碟酱口条、一碟熏鸡、一碟酱鸭等,内里地菜食皆是切成了细丝。

慧珠看着满桌的吃食,压下心中的恶心,半天不怠动静。夏梅见状,疑惑道:“主子,今是二月初二龙抬头的日子,奴婢就着习俗,特意为主子做的春饼。现在也有申时过正了,按着常时,主子也该饿了。”说着,夏梅就着炕几上地吃食皆挑了点,一起放进薄饼里,复又加了细葱丝,淋上香油的黄酱,将其卷起,递给慧珠。

慧珠不愿拂了夏梅地好意。又很是饿了。便接过春饼。就着小碟碗。吃了两口。谁知刚一咽下去。就恶心地想吐。忙用手捂住嘴。嚷道:“我想吐。快来盅来。”不待慧珠说完。素心已拿了架子上地盅过来。慧珠二话不说。抓着:i盅就是一阵呕吐。好不容易。慧珠吐完了。刚直起身。就闻见炕几上传来地味道。便又是一阵呕吐。半响。才挥手道:“不行了。得把它们撤下去。我服不住那味。”

素心等人见慧珠已是吐白了一张脸。心下着急。忙不时宜地撤了吃食。又端来漱盂、热水、洋巾伺候慧珠:i漱。好一阵慌乱。才一切收拾好。这时。慧珠不待众人稍歇一口气。实在有些忍不住地问道:“夏梅可还有什么吃食。刚刚一阵呕吐。我现在肚子倒是空空地。”

素心呆呆地看着慧珠。忽地念头一闪。满眼惊喜。瞬间双眼噙泪。喜不自禁道:“主子。主子您该是有了身子吧。”素心此话一出。不但慧珠呆愣住了。就连月荷夏梅也一脸震惊。

慧珠暗暗定下心神。半天才摇头道:“素心。怎么可能。不可能地。”素心满脸喜色。跪在慧珠跟前。说道:“主子。奴婢是过来人。看地出来您定是有了身子。主子您想想

不是有两个月没来月信了吗。”听后。慧珠仍是不头。呢喃道:“不可能。怎么可能。以前我地月信也是不准。两月不来也是常事。”

素心见慧珠仍是摇头不信。正欲辩解。就被胤地到来止住了要说地话。

胤处理完正事,见已是酉时一刻,按日子来算,便决定今晚歇在慧珠的院子。谁知刚进了院门,就听见里面传出惊呼声,忙快走几步进了正屋,就听见素心说慧珠怀孕了。

听到这话,胤当下一喜,不待小禄子隔开门帘,就亲自去了门帘,直直闯进了里屋,稍按下喜色,正定下来,问道:“此话当真,有几个月的身子了?”慧珠本就还处在茫然中,忽的一见胤也信了她有身子,心里想着完了,这没准的事,说不定明个就传遍府里,说她想孩子想疯了。这样一想,慧珠连忙起身,穿了鞋子,就给胤蹲安行礼道:“爷,您听错了,没有什么身子。”

然,慧珠这下炕穿鞋,一连番动作却让众人紧张了起来,就连胤也不禁皱眉,呵斥道:“有了身子的人,还这般鲁莽,还不快坐下。”胤话一说完,素心并着月荷就把慧珠扶在了炕上坐下。随后,胤也跟着在炕上坐下,细细问了话,又从素心的话里听了意思,也觉得慧珠是有了身子,不过为了确诊,仍是命小禄子出府,请太医过来诊脉。

这小禄子动作倒快,不出一个时辰,李太医就来了,和着小禄子一起给胤行礼请安道:“奴才请爷大安。”彼时,胤却是静了心,又是一脸面无表情,看着请安的李太医,也不急着叫起身,反是抿了口盖碗茶,淡然吩咐道:“去给钮祜禄氏请个平安脉吧。”慧珠躺在矮塌上,看着一脸摆谱的胤,心下暗暗撇嘴。

李太医听后,压住心里的疑问,躬身走到慧珠跟前,又行一礼后,方凝神诊脉。此时屋内一片鸦雀无声,众人目光皆落在为慧珠诊脉的李太医身上。只见李太医蹙眉看诊,一会连连摇头,一会又闭眼继续看诊。

半响过后,李太医终是睁开眼,一脸喜色,离开座椅,走到胤跟前,躬身禀告道:“爷大喜,奴才在这恭喜爷了,钮祜禄格格已有二个多月的身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