慧珠不知她何时变得如此多愁善感,居然没来由得心里一痛,泛起了淡淡的疼惜,丝丝的酸楚,好似定住了她的心魂一般,驻足不前,挪不开视线。

熹妃娘娘,您怎么来了?安妃停下步子,关切的问道。

慧珠身子陡然一颤,不可置信的收回目光,转过身子,又僵硬了片刻,才抬头勉强一笑道,无事,我们走吧,安氏回以一笑,继续相携慧珠离开,却在即将下了阶台时,疑惑的微微回首朝殿内看去。原来如此,目光所凝之地,是上位而坐的胤真....

此时正值四月天,日头渐渐有了暑气,行迹匆忙间不免添些香汗,少了说话的兴致.慧珠一路回到景仁宫,挥退了行礼的宫人,就一手搭在小然子臂

肘上往正殿里走.

慧珠进内堂时,素心正和几名小宫女整理着洗 衣房刚送来的衣饰,看见慧珠脸色不大好的回来,遣退了屋里伺候的人,又亲自绞了棉巾,一面为

慧珠过着额际的细汗,一面问道:“怎么了?太后娘娘可是醒了?”说着,收拾了棉巾,到了杯温水递给慧珠。

慧珠就着琉璃小碗仰头就灌了一碗的水进肚,然后人似虚脱样的往后仰在炕几上,一手摭搭在眼睑上,缓缓的说道:“我去的时候,太后就醒

了,后面她。。。。”说到这,蓦然止声,想起德妃如泼妇厮打吐血的情景,年氏被血水喷了满脸而惊恐的昏死过去的样子,一时间也不晓得

如何言语,便避重就轻道:“太后又昏倒了,现在皇上和皇后正在永和宫守着,嗯,还有年妃也忧思过度晕倒了,在永和宫受救治。”

“年妃也晕了?”素心惊讶的重复了句,又道:“她怎么会”一语未完,却被慧珠打断道:“我也不舒服,去睡会儿,你让容嬷嬷引宝儿偏殿玩。”说罢,径自打了门帘子去了寝室睡下。一挨着床榻,慧珠就迷迷糊糊的睡着了,至一觉醒来,已是掌灯时分,见天色不早了,也懒得梳妆,唤了小娟搀扶着去了内堂,便见乌喇那拉氏派来的人在一旁恭候着,因问道:“皇后可是派你来传话于本宫?”

那人应是,又简单的交代了几句,禀道:“年妃娘娘平安,已被送回了翎坤宫。太后娘娘身体微恙,皇后娘娘忧心,便住在了永和宫侍疾,所以让奴才前来说一声,后面几日的晨安取消。单皇后娘娘还吩咐了奴才传话,让熹妃娘娘您明日就去永和宫同去侍疾。”

慧珠“恩”了一声道:“本宫知道,你回去禀了皇后就是。不过这一起侍疾的可还有其他人吗?”那人答道:“奴才不知,只晓皇后娘娘就派了奴才一人传话。”慧珠神情微凛,让小娟赏赐了银钱,便打发了那人下去。

夜里就寝时,慧珠不由起了思虑,这年氏被德妃如此厮打竟还保住了身子,但对于身还死胎的年氏来说,也许真因德妃而去了孩子,说不定会是件好事。还有乌 喇那拉氏就叫了她一人陪同侍疾又是为何?是表示对她的信任吗?

一夜杂思,慧珠睡得并不安稳,幸得第二日精神也还过得去,收拾妥当了,又交代了景仁宫的内务,就带了小然子、阿杏、三名宫女去了永和宫。

进了永和宫,浓烈的中药味扑鼻而来,至去了德妃的寝房,一股垂死之气在整个屋子内蔓延。

慧珠有些不信的朝床榻看去,就见德妃奄奄一息的在床上哀痛呻吟,完全不复昨日的泼辣,更不见往日的风采,显然已是一位老妇人,还是一位只有半口气的老妇人。

慧珠微怔的看着,就听乌拉那拉氏愁思道:“熹妃妹妹你也看见了,太后她老人家怎么突然就。。。。。。昨个夜里,皇上因得太后的病情,累了一宿都没睡。可太后现在的情况也不能传了出去,毕竟先皇考驾崩不久,皇上登基也不过半年,怎么能让太后就这样走。。。。。。”话语未完,乌拉那拉氏已哽咽起来。

慧珠明白乌拉那拉氏的意思,德妃病危是一回事,可德妃口里至今都呓语不止,辱骂胤真不仁不孝。若是让外人听了去,无疑会成了胤真政敌皇八弟胤禩他们的一党的把柄。思及此,慧珠再次看了眼已陷入自己为自己设下心魔的德妃,叹了口气,撇过头,劝慰了乌拉那拉氏几句,就和乌拉那拉氏亲历亲为的照料起德妃。

当日午后,胤真摆驾前来,进了永和宫正殿,见慧珠侍立一旁,目光一顿,复又一至陈太医身上,问道:“太后她的情况怎么样?”陈太医上前回话,却语焉不详,半晌未道格所以然,胤真顿怒,抚掌一拍,吐字道:“说!”(本段由百度在清朝的生活吧睡莲手打)

陈太医心神一惧,哆嗦道:“回皇上,太后娘娘她已成日薄西山之兆,昨日所吐得便是那心头血。”言毕,忙不迭磕头道:“奴才该死,无法再医治太后娘娘。”胤真沉默良久,闭眼道:“她还有多少时日?”

陈太医震惊的抬头,不解胤真声音为何如此平静,好一会儿,方才打了个冷颤,不确定的道:"最多两月光景。”闻言,胤真霍得起身,在众人诧异的目光中,径自往内堂走,至门栏处,又停下来,头也不回的道:“陈太医能多几日就多几日,尽量减轻她的病痛。”陈太医应声,胤真又道:“皇后,曦妃,太后就有劳你们相陪了。”吩咐毕,胤真方进了内堂看德妃。

随后的日子,乌喇那拉氏何慧珠照就衣不解带的悉心照顾德妃。胤真也总会坐在寝房沉默的看着昏迷中的德妃,那个时候,乌喇那拉氏便会带着众人在外间候着,任由德妃,胤真母子单独相处。

同时,也是这个时候,二十年来,慧珠头一次深切的体会到德妃,胤真的母子情,尽管有一次送药进寝房的时候,见到的是德妃抓着胤真的手叫“胤媜”而胤真也是由德妃如此的那刻,虽有遗憾,但里面流露出来的脉脉温情却不容置疑。

胤真心里是有德妃这个额娘的若是德妃将用在允提身上的关爱,分给胤真哪怕一星半点,也许,也只是也许,她母子二人,或是母子三人也不

会照成今天这个悲剧。

时常夜里,慧珠还会忍不住的想,前些年,德妃对胤真是有为母心的,可为什么自今却变了样,那么又到底是何事让德妃对胤真升起这般大

的怨念,甚至不惜会了胤真?

然,不管慧珠如何的理解不了德妃的作为想法,还是德妃是受了如何细心的医治照料,德妃的生命仍在一点一点的流逝。后至五月二十二这

日,已是弥留之际。

是夜,永和宫内灯火煌煌,亮如白昼,德妃在众人的目光下昏迷不醒,到丑刻(深夜一点至三点)德妃转醒,似乎回光返照般,全身来了力气,干涸的双

手向床外延伸,又一次抓住了床榻旁胤真叫喊道:"胤祯,额娘的祯儿,你是不是进宫来见额娘了?"胤真不言不语的仍由德妃死死的拽住,忍受着德

妃希冀的打量,最终想起了陈太医的话,沉重的闭眼应道:“是,额娘,儿子胤祯回宫看您了”

慧珠瞪大双目,不敢相信她耳里所听到了.胤真居然甘愿做了皇十四弟胤祯的替身。摇摇头,慧珠看着德妃一脸慈爱的抚摸着胤真的脸,口里却

不停的叫着“祯儿,我的儿子”。心里一涩,在理智回笼的前一刻,冲到榻前,含着一丝激动道:“他不是胤祯,您好好看,他是您的长子,

第一个儿子啊,曾经的四皇子,当今的皇上胤真!”

本章完

第227章 心结

“胤真”二字的尾音似乎还在室内回响激荡,慧珠却已彻底懵了,她刚才做了些什么?是对着皇太后大呼小叫?还是胆敢直呼皇帝的名讳?

慧珠张了张口,嘴皮僵硬的嚅动,可最终也只能发出一个嘶哑的单音节,便再无一字蹦出。

相对于慧珠的沉默,屋室内更是寂静无声,一旁侍立的众人无不屏气凝神,大气也不敢出一下。

胤真眯着眼睑,看着眼前六神无主的慧珠,那一瞬间,波澜不惊的深瞳里澜着别样的波动。慧珠未察觉到胤真的异样,眼珠子慌神的转溜着,心下也不停的翻转思索着,在背脊又一次渗出一丝细汗时,只听噗通一声,慧珠已双膝重重的跪在了厚实的红木脚踏上,也顾不得膝盖处的疼痛,累声请罪道:“臣妾该死!臣妾该死!”

胤真浓黑的剑眉微含怒气的向上挑着,紧抿的薄唇却向下咧着,看着慧珠叩首惶恐的样子,眼皮微不可察的跳动了几下,似在强制抑着某种一触即发的情绪。

乌喇那拉氏率先回过醒,目光在胤真、慧珠上溜转了两眼,随即快步上前,一下跪在地上,求情道:“皇上,喜妃一时情急,才口无遮拦。她本意也是为了太后与皇上的母子亲情啊,请皇上不要怪罪喜妃。”

众人被眼前急转的一幕引了神,视线齐刷刷的落在了胤真、乌喇那拉氏、慧珠三人身上,却没发现躺在床上的德妃正艰难的坐起身,一张布满皱纹的脸难掩激动,垂死的双目迸身出希冀的这光,无力垂吊的双手颤微微的往外伸,激切难抑的话语脱出口内:“胤真,我的真儿,你回到额娘身边了,娘娘把你还给我了…?

德妃的话如夏日雷击重重的砸上了胤真,只见胤真全身一僵,一贯面无表情的面庞出现了一丝裂缝,一时间,慧珠也不知该如何形容胤真此时的表情,是激动,是欣喜,是不可置信,是胆怯害怕,还是一种深切的期盼。。。

不待慧珠惊讶的继续打量,胤真已回过首,一把抓住德妃的双手,颤抖道:“额娘,您叫我什么?”德妃希冀的双眼回望着胤真,但是眼里却无焦距,胤真忍不住的加大了手上的力道,又问道:“额娘,你叫我什么?”

德妃似感觉到手上的力道,涣散的双眼渐渐凝聚,明黄色的生硬也随之映在了眼里,霎时,德妃的情绪遽然以高,大叫了一声“皇上”,即刻全身猛的一颤,强烈剧喘的气息蔓延四肢。浑身上下充满了力量,似是垂死的挣扎搬,一下挣开胤真的双手,扑腾着手脚往床帐上蹦。

慧珠被德妃的样子吓住了,和乌拉那拉氏对视一眼,忙要上去劝慰,却被德妃一个厉眼止住,然后就 听德妃一面挥舞着双手,一面哭喊哀求道:“皇上,皇上,求求你不要带着奴婢的孩子啊,不要带走奴 婢的真儿啊,皇上,娘娘,奴婢下辈子给您做牛做马了伺候您,您让奴婢看一眼真儿吧。。。”

德妃魔怔的喊着,突然发疯似的全身蜷缩,双手死死的抱住头,摇头晃脑道:“不,奴婢知错了,奴婢再也不见真儿了,他是娘娘的儿子。。。。奴婢身份卑贱,受了娘娘的提拔才能伺候皇上,奴婢不该跟娘娘争的,真儿,不,四阿哥是您的儿子,奴婢只是个下丨贱的宫人。。。。”

胤真听了德妃心里的肺腑之言,情不自禁的上前抓住德妃抱头痛哭的双手,怔愣的看了德妃片刻

,才颤抖的抱住德妃,沉声唤了句“额娘”,就感到德妃的身子猛地惊惧抽搐,忙放开德妃,几十年来 ,头一次焦急道:“额娘,您怎么了?”说着,又转头怒斥道:“陈太医,还不滚过来。

陈太医见胤真一脸阴冷,吓得屁滚尿流的匍匐到胤真脚下,大呼道:“皇上,太后娘娘她的大限就是今晚,神仙也难回天啊,更不要说奴才了!”

话音未消,就听德妃呼的大叫:“胤真,我的儿子,我的真儿啊。。。我的长子啊。。。”胤真闻声侧首,却见德妃话刚一道完,一口鲜血直冲出了口里,下一瞬德妃已僵直了身子往后倒了下去,再无任何一点声响。

胤真眼神黯了下来,伸出一只手想摸德妃的鼻息,却在咫尺之间又收了回来,随之人也恢复了平时的冷然,挺直脊背站起身,退开了床榻,垂眸冷冷的看向陈太医。陈太医不自觉得吞了吞唾液,脚步踉跄的爬到床沿边,为德妃把了把脉,又探了鼻息,蓦地起身退后一步,对着床榻下跪哭喊道:“太后娘娘驾崩了!”

闻之,屋内沉默了片刻,旋即一

高过一声的通传声从永合宫传出来,未及多久,宫里响起了大钟,已经夜晚不眠的嘤嘤哭泣声。

雍正元年五月,这位叱咤后宫几十年,也独得康熙帝圣宠十年之久的乌雅氏德妃,以享年六十四岁高龄崩于永和宫。同月翊坤宫年妃诞下一子,出生即殃,胤真怜惜幼子早逝,钦赐名为福市

是年六月,京城暑热,帝雍正未往热河避暑,下令大修圆明园,定圆明园为行宫,期间,景仁宫熹妃之女不耐暑热,受风寒所患昏迷不醒,熹妃悲痛欲绝,求得一萨满指点,道是宝莲格格魂有恶疾所残,需从皇家玉蝶除名,方可痊愈,帝雍正闻之,心感丧母丧子,准允之,却又怜惜爱女,遂命宝莲格格认皇后乌喇那拉氏为母,特封为固伦公主,但仍养在景仁宫熹妃身边.

七月,帝雍身感女儿稀少,收废太子,理密亲王亲王允仍第六女为养女,赐宁嫔武氏为母妃,收皇十三弟一硕怡贤亲王允详第四嫡女为养女,赐皇后乌喇那拉氏为母后;收皇十六弟庄亲王允禄第一嫡女为养女,赐裕嫔耿氏为母妃。

转眼间,雍正元年的夏日已在不知不觉中过去,到了八月天,日头渐渐不复前两日炎热,虽说晌午时分,仍有暑气蒸人,到了晚间,徐徐的凉风吹起吗,倍感凉爽舒服。

这日,傍晚,火烧云还在淡青色的天际盘旋,红彤彤的一片霞脂映得红墙碧瓦的紫禁城更加耀眼夺目,一阵凉凉的夜风拂过,似卷着皇城的奢华,似缠着黄柱的馨香,袭人心脾,觅得一份难得的宁静

慧珠歪坐在后院的游廊台处,半身依靠在栏杆上,有着身上的绸缎单衣被夜风灌进,舒服的喟叹了一口气。一旁素心引着宝莲仰望的天边的浮云彩霞,远处还有景仁宫宫人侍立恭敬伺候。

一时,慧珠偏头看着活泼乱跳的女儿,想起前段时间的患病,胤真封宝莲为固伦公主的恩宠,心里还真说不上是何种滋味。

素心晃眼一看,见慧珠又望着宝莲出神,分了些心,回头笑道:”主子可是又在想公主的事了。其实公主这次发烧虽然害的左耳失聪,却也算是因祸得福,被封了固伦公主,就是裕斌娘娘见了都要行礼。还有,四阿哥不是说了,西陲不稳,皇上必是会和蒙古那边和亲,可公主现在左耳失聪,有失去了玉蝶,这和亲的事也不会落在她身上。这不?皇上还另收了三个养女吗。

慧珠何尝不知道,喇嘛道的话,都还是小禄子一首安排的,只为了掩饰宝莲左耳失聪的事,而且以胤真护国体的脸面上,也决计不会让患有残疾的女儿和亲蒙古。如此,宝莲将来不用远嫁的确是好事,可她这个五岁的小女儿终究是左耳失了聪,在尊贵的身份也换不得身体健全。

素心没注意到宝莲的落寞,自顾自的说道:“奴婢也知道主子现在儿女双全,用不着去争宠,已有了体面。可是上月皇上恢复宫妃侍寝了,先不说安贵人这些年轻美貌的,就是身子刚好的年妃都被招了去了,白日里还时不时去坐上一会儿。但进宫至今,却没招过主子,就是上次来景仁宫,也是因了公主的事儿。”

胤真?慧珠面上有片刻的僵住,想起那日夜里,陈太医宣布德妃死亡的那一刻,胤真紧绷着身子,在众人的哭嚎声中,决绝的离开,不由心底蓦地一痛,却又有些感慨德妃临死前的那番话,也许这话能解了胤真横绕许久的心结。

“主子?”半响得不到回应,素心的纳罕的唤道。

慧珠抬眼瞅向素心,眼里狡黠灵动,似含银铃笑声道“听见你说的了,不过有些事还是顺其自然的好。”说着移开视线,边是环顾着雕栏玉砌的景仁宫,边是说道“尤其是对于他,对于这个皇宫来说,顺其自然才是最好的。”

素心一怔,至醒过味儿来,正想要说些什么,忽见小然子一脸兴奋的跑了过来,来不及行礼,就直接眉飞色舞道“主子大喜,敬事房的掌事公公来了,现在正在正殿候着呢,说万岁爷今晚主子侍寝。”

本章完

第228章 碎片

回到正殿,慧珠看着敬事房公公一个劲的给她道恭喜,几近谄媚的对她讨好,她无言的受了。以至后来满脸欣喜的素心、小然子按着宫里的规矩,拿出大把的银钱分赏给景仁宫上下工人,以及前来领召她的敬事房工人时,她也有着他们。

但她真的要去侍寝吗?慧珠不由无声的反问自己。这个侍寝,一直是横在她心底的一道坎,她知道总有一日胤真会翻了她的“绿头牌”,而在此之前,她却刻意的遗忘,只是没想到招她侍寝的旨意,就这样突如其来的到了。

正晃神的想着,之见敬事房掌事公公在她跟前打了个千儿,笑眯眯的禀到:“熹妃娘娘,到了。”慧珠轻轻“恩”了一声,在宫殿门前随意的瞟了一眼,此处离养心殿不远,该是给侍寝的嫔妃净身沐浴之用。

掌事公公对慧珠颔首应声,又笑着回了一礼,才直起身板,拂尘一甩,仰头喊道:“景仁宫熹妃娘娘到。”话落,殿内的明黄色地幔次第撩起,接着从门扉一直延伸到长长的宫廊,混杂着几十名宫女太监齐是下跪行礼道:“奴婢(奴才)给熹妃娘娘请安,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声呼“千岁”的话语在耳际盘旋,这使刚一脚跨过十一,二寸宫槛的慧珠,顿下脚步,嘴角扯出一丝无力的笑容,原来侍寝之前是如此礼遇,难怪不得后宫嫔妃人人以获得侍寝而自骄。但慧珠不知道的是,前来侍寝的宫妃是会受到礼遇,却并不是所有人都能让敬事房掌事公公亲自迎接伺候。

掌事公公见慧珠止步不前,疑惑的抬头窥视,有些拿捏不准这位娘娘的性子,自恢复侍寝后,宫里的各位主子都给他送了好处,只有景仁宫的这位和皇后没找过他,就是今日去宣旨,这位对他也没几分热情,言语间甚至透着疏离。

他想着想着,忍不住又好奇的抬眼,却见慧珠正看着他,不禁一慌,忙躬了身子道:“娘娘,奴才.....”话未说完,就感到跟前的人迈步离开,一句“走吧”轻轻飘飘的传了过来。他拂着袖子擦了擦额头的冷汗,才连忙快步跟了上去。

进了殿内,慧珠就被引去沐浴房,沐浴房内白烟袅袅,馨香扑鼻,触目间又是满室的奢华俱什:玻璃烫烧的六展屏风,铺着猩红绣金褥子的紫檀木镶螺钿贵妃榻,老红酸木雕花高面盆架和两头式衣架,以及撒着玫瑰花瓣的大木桶......

慧珠不再上下打量,阖上双眼,任由身上的旗服被嬷嬷一件一件的宽去,发髻上的头饰也被去掉,如云的乌青发丝被放了下来,垂在了光滑的裸背上。然后,一手由着嬷嬷牵起,光裸白净的双脚踩在柔软的波斯地毯上,一步步向沐浴桶走进。

湿润的热水一点点浇上了她的肌肤,未洗多久,就浑身湿淋淋出了沐浴桶,趴伏在贵妇塌上,由两位嬷嬷拿着香油在她身上边抹边揉捏。此时,慧珠惊讶的发现她心底一片平静,竟还能感受到嬷嬷们娴熟的按摩手法,不禁舒服的轻声叹息。

一个嬷嬷听见慧珠的舒叹声,带着血微讨好意味的笑道:“娘娘,老奴伺候过许多宫妃娘娘,还没遇到过哪位娘娘的肌肤体态有您好呢。老奴瞧着,娘娘真不像生育过的。”说着,无声的咂咂嘴,和一旁的嬷嬷交换了个眼神,无疑的是在说慧珠没家世没才情,能居高位原是如此。

慧珠翻过身子,眼角的余光恰是瞥见两个嬷嬷眼里戏谑的申请,一个拿眼在她赤裸的身上端视。啥时,一直压抑住的神经被挑起,她不由自主的蜷缩了下身子,双臂抱着前胸,两腿紧紧的夹住,似乎这样才能挡住嬷嬷们打量货物般的眼光。

嬷嬷们见慧珠这般,不在意的笑了笑,道:“娘娘,时辰差不多了,您可以起来了。

老奴这就去换了公公进来。好送您去养心殿侍寝。”说完,招呼了小宫女扶慧珠去床榻旁躺着,便自个打帘子出了沐浴房。

慧珠微垂下双眸,在两位嬷嬷离开之际,眼里一柄,一手抓过纯白色的裹布包在身上,就不停的在屋内搜寻,忽然一方水银把镜进入视线,慧珠嘴角微勾,轻语道:“把把镜给本宫拿来。”小宫女不疑有他,忙领话应了。

“啪——”三寸见宽的水银镜应声碎地,在红木脚踏上四处散开。

“啊——,娘娘——”咬咬牙,慧珠在小宫女叽叽喳喳的叫唤声中,心下一横,对着眼前的玻璃碎片一一踩下去,片刻间,嫩白的脚下,鲜红的血液顺着白腻的肌肤映入在众人眼里。

见状,小宫女吓得双手捂住嘴,呆愣了一下,慌不择路的抛出了沐浴房,随即“快来人啊,熹妃娘娘受伤了!”的话便清晰的传入慧珠的耳膜里。(本段由百度在清朝的生活吧谨 hi手打)

慧珠放心的舒了口气,就着左右两边宫女的搀扶要去榻上坐着,可脚刚一挪动,适才因紧张消失的知觉齐齐涌了过来,脚底的一股噬心的疼痛开始蔓延,慧珠忍不住的大叫道:“痛......快扶我去榻上,好疼啊...”

这厢慧珠忍着痛坐在榻上,另一边敬事房的公公闻之,吓得冷汗涔涔,毕竟慧珠身份不同一般,不敢一般对待,忙让人去请了太医过来,就见小初子亲自过来印接,他乍一见小禄子,仿佛看见救星般,上前大呼道:“禄公公,不好了,熹妃娘娘她受伤了,这可怎么办的好。。。”小禄子从敬事房公公三言两语中摸清事情大概,安抚了几句,便急忙赶回养心殿。

慧珠自是不知道外面的情形,现在她是疼的直冒眼泪,心里又是后悔又是委屈,看着脚底心的玻璃碎片,一时心底绷着的那要弦断了,自进宫以来埋在心底的怨由害怕顺着脚下的疼痛一起发作了,这这般抓着胸前的白色裹布,旁若无人的嘤嘤抽噎。

胤真阔步进屋,见到的就是眼前这一幕,亮煌煌的馨香屋室内,跪满了惶恐不安的宫女嬷嬷,而在她们簇拥之间,是红绸幔帐下环绕的佳人,佳人披散着一头青丝,似遮半掩住光滑玉润的裸肩纤臂...

慧珠隐隐察觉一道灼热的目光在他身上流连不去,一种被冒犯的不愉感,让她蹙眉望去,就见胤真立在门栏处,肆无忌惮的看着她..

(这章少了些,今天还有更,求标求点击,谢谢..仍是取名无能,咋就取个“碎片”呢.)

第229章 交流(上)

““皇上......”慧珠愣愣的脱口而出,一脸惊讶的看着突然出现在这里的胤真。

胤真对上一双含泪带疑的水眸,目光一沉,视线扫过那双白净的祼脚,不禁浓眉深锁,冷冷的目光睨向一旁瑟瑟发抖的嬷嬷,薄怒道:“怎么回事?”那嬷嬷顿时打个了激灵,断断续续的解释道:“皇上,老奴也不知道,刚出了沐浴房一会,就听见娘娘受伤了,老奴冤枉啊,皇上您要明鉴......”

胤真敏锐的捉到嬷嬷话里的疑点,撇过视线,双眼触及到地面上柔软的地毯,再至镶有大理石、铜片的红木脚踏,最后随着脚踏往上,就是慧珠一双晃在床沿的脚,一切不需在多问已不言而喻。

慧珠忽然感到胤真的视线落在她受伤的脚上,目光凌厉,一瞬间被识破的惊慌刺激了她的神经,下意识的往回缩了缩脚,不想刚一动,脚底的玻璃渣竟顺势的往肉里钻,痛得她尖叫出声。

慧珠的痛呼声打破了胤真制造出来的沉寂,只见胤真侧过头,沉声问道,太医呢?何时来?你去外面看看.小禄子领了话,转身要出了沐浴房,就听外面有人吆喝道,太医来了.您快进去吧,熹妃娘娘伤了脚,说话的时候,杂乱的脚步声也愈趋愈近。

胤真也是听见了太医赶来的话,目光深锁的看了一眼低头忍着痛的慧珠,吩咐道,让太医进来给熹妃看脚伤吧。说罢,在床榻的左首自寻来方椅子坐下。两名嬷嬷怎么说也是宫里的老人,现在情况虽是慌乱,倒也有眼色的起身,把床帏幔帐放了下来,只将慧珠一双裸脚落了出来,然后恭恭敬敬的打发了在这碍手碍脚的宫女,方撩帘出屋,请了太医进来,又沏了热茶给胤真呈上。

甫一进屋,太医就感到屋内诡异的沉寂,他身子僵硬了片刻,暗自敛回心神,向一旁坐着的胤真行了礼,就领着身后的药侍太监来到慧珠跟前,从医匣子里取了把钳子,小心翼翼的道:“熹妃娘娘,取碎片的时候,会有些疼,还请您忍住。”

慧珠疼的无力,哪还有精力和太医寒暄,胡乱的点头道:“太医您快取了出来,我。。。。本宫受的住。”太医听了慧珠的话,心里定了几分,让慧珠将一只脚放在宫女腿上,就拿起钳子将其中最大的一块碎片,手脚极快的取出来。

“啊。。。。轻点,不取了,轻点。。。”慧珠在幔帐内疼的惊叫连连,引得胤真目光陡然一紧,青瓷茶盏也重重的往几上一搁,无形的压力迫的太医心头一震,抹了把脸,语带哀求道:“娘娘您再忍忍,奴才。。。奴才一定小心。。。您忍忍吧。”说着,似有豁出去的架势,在胤真凛冽的注目下,又拿起钳子取碎片。

慧珠听出了太医话语里的哀求,耸耸鼻子,抓起内帐一角拧了几下,便塞进口里,死咬住牙关,止住呼出口内的痛叫声。

不知过了多久,太医终于大呼口气,道:“娘娘,岁碎片已经取了,奴才这就给你上药。”闻言,慧珠心下大松,露出了个筋疲力尽的笑容道:“有劳太医了。。。啊。。。”慧珠再一次叫了出声,她没想到上药比取碎片还痛,忽的脑海里闪现了几个词——自作孽不可活——悔不当初

胤真正定眼看着太医为慧珠上药的动作,忽的又听到帐中传来呻吟叫声,眼前不期然的出现那张带着斑斑泪痕的面颊,心里居然横生出一股难言的焦急。

可随之又想起自德妃逝以后,他对慧珠刻意的回避,派人日日守着景仁宫回禀消息的反常,及至今日才召她侍寝,却得到如此结果,宁愿自残也不愿侍寝。

想到这,胤真勃然大怒,猛地一下站起身,许是起身的动作过急,小几上的茶盏随着他起身的动作应势碎地,“啪——啪”的声响惊得满屋子诚惶诚恐,连带着小禄子也跟着跪地,叩首不止:“皇上息怒,皇上息怒。

胤真被叩首的宫女弄的心情更是烦躁,但当年康熙那句“喜怒不定”的话语已成了他心底那道难以逾越的深渠,就算再怎么愤怒或是高兴,面上却是正色严肃。于是之间胤真黑青着一张脸,重又坐下,双目一一掠过众人,挥手道:“都下去。”

小禄子扫了眼脚踏处还未清理的碎片,隐隐明白了些胤真不豫的缘由,暗自担忧的看了眼隐在重重幔帐后的身影,心道了声:“自求多福了”,便领着众人退下。

上药的过程比方才快了许多,未几,太医已为慧珠包扎了伤口,离开,而仍散发着阵阵幽香的沐浴房也就只剩下胤真、慧珠二人。

此时,慧珠早已失去了脚踩碎片的勇气,她那会本就一心抗拒着侍寝,抗拒着被赤裸的抬进养心殿,却因为现实由不得不妥协低头,可在看见了嬷嬷们打看货物般的眼神后,她来不及多想,就以受伤的代价反抗侍寝。然,后面她无奈的发现一个事实,逃得过今日,可以后呢?难道她每次在侍寝前都受伤吗?

慧珠摇摇头,这怎么可能,可是让她接受被赤裸的卷进被褥里,抬到那张有其他人睡过的侍寝床,她又如何能做到?现在她倒有些羡慕乌拉那拉氏,因年龄的原因,已不被敬事房安排侍寝,

别样的沉默,阻隔的视线,让慧珠思绪在不觉间飘远,却冷不防,叠叠幔帐被胤真一把撩开,隐喻勃发的慎人之气潜倦而来。霎时,慧珠,只觉眼前光线一暗,诧异的抬头,便迎上一双黑亮幽深的寒潭。

慧珠讶异的微张双唇,想了想今日这事算是闹的有些大了,就胤真大男子主义而言,先答言对她比较有利。心下计较一定,慧珠强制镇定,松了松面颊上的僵硬,拉出一抹清丽的淡笑绽放,随即便要开口,却被胤真突然俯下的胸膛惊的手脚并用,直直往床榻后面缩,到了嘴边的话也硬生生的止住,化成惊叫。

唔......短促的惊叫声在成声之前,已被堵得严严实实。慧珠所有的情绪,所有的话语,最终只是耳鬓厮磨凡人嘤咛。不甘不忿的委屈涌上心头,慧珠本能的放抗起来,原本紧拽着胸前裹布的手,也换了地方,撑在了胤真的胸膛,将身上的人奋力抽开。何奈胤真虽是清瘦,却身体健壮,就是单从外貌上看,也不似四十开外的男人,浑身除了生活阅历丰富下的成熟,更有种身居高位掌控他人生死的帝王气势,对于慧珠那点放抗,三两下便是制服了。

越来越浓重的喘息声从胤真口里鼻息间传来从,就在慧珠以为胤真必有下步动作的时候,胤真突然放开了限制,双手撑在她肩胛两边,半抬身子,一被放开,慧珠忙剧烈咳嗽,大口大口的呼吸者空气,渐渐的,缺氧的肺部得到了氧气的供给,呼吸慢慢平稳,有些心悸的伸手附上胸口轻拍,却后知后觉的发现裹布的脱落,余光也瞥到明黄色衣襟间喉咙的滑动....

慧珠顺着滚动的喉结向上,闲眼就见胤真底俯的目光重重的落在他身上,想也不想,忙两手抓住裹布,欲重新围上,不想胤真动作更快,在她要抬手之前,已经被牢牢固定在两边。

胤真眼里掠过一抹浓浓的情欲,对慧珠试图遮挡的行为,毫不掩饰的显出不悦的神色,语气更是交杂着怒火质问道:“你干什么?”

她干什么?她只是不想被当成货物般的对待,更不想在沐浴房被宠幸,还是在众目睽睽之下。若现在由着胤真胡来,这事明日绝对会传遍整个后宫,如此,以后让弘历,宝莲怎样面对世人的目光。念及此,对胤真帝王身分的忌惮,对胤真本身的害怕,在这一刻全抵不过诟病于世,遂慧珠毫不犹豫的反抗起来,甚至不顾受伤的脚,激烈的反抗起来。

“啊,痛——”裹着白纱布的左脚底被床沿一刮,立马疼得让慧珠喊叫出来。

痛声传来,胤真忙是放开对慧珠的钳制,即刻又想慧珠的伤是因为对他的排斥,心一狠,勾出一抹冷笑,自己的女人居然反抗自己,看来她也意识到自己对她的不同,才会这般肆无忌惮的在他面前骄横,视皇权于枉然,用自残来向他做无声的反抗。

胤真心思每转愈下,眼神也越来越冷,埋藏心底的噬血因子,在慧珠三番两次的反抗中爆发。只见胤真一手挥开那恼人的裹布,另一手抓住珠的左右皓腕置于头上,随即便是俯身而下。

“不要——”慧珠大叫,挣扎的动作让她脚伤更痛,可她却仍固执的反抗。

胤真对慧珠的挣扎有些不耐烦了,那只正四处游弋的手掌蓦地停下动作,往下身不停乱蹬的脚踝而去。抚上的瞬间,胤真身体一怔,继而阴鸷的睨了眼慧珠,颓败的翻过身,视线在那受伤的脚上仔细的看了一遍,见无伤口裂开,心下暗吁了口气,这才转过头,将丢弃一边的白布裹在慧珠的身上,生硬的问道:“为什么要故意弄伤自己,就是为了不要侍寝?”

(真是卡文,知道最近对这文不满的越来越多了,俺也很无奈,只能尽力而为的云写,希望大家能继续支持吧。)

第230章 交流(下)

慧珠犹自不信的瞪大双目,一瞬不瞬的看着胤真,直到她愣愣的视线换得胤真冷冷的回视,无声的质问,猜蜷缩起了身子,将白色的裹布丝毫不露的围住她全身,敛眉垂眸,思索着胤真问的这番话的含义,而她又该如何回答,方能全身而退。可让她顺从胤真,俯首帖耳的示弱,她又不愿放弃这一次难得的机会。。。。。。

慧珠瞻前顾后的想着,绯红的面颊上写满了犹豫,踌躇着开不了口,好在眼角余光斜撇见软软的丝绸褥子上青筋蹦起的手背,让她终究做了决定,死咬住本就肿胀充血的红唇,带丝决绝的正视胤真,出声道:“皇上。”

听见“皇上”二字,胤真不待慧珠后面的话道出,已经反射性的“嗯”了一声,嗓音低沉沙哑,带着一丝感性,一抹压抑,仿佛还透着未及散去的情欲旖旎在内,惊得慧珠下意识的往后缩了缩,胸面前紧抓的白布也似乎更紧了。慧珠胆怯的模样丝毫不差的落入了胤真的眼里,他掩饰性的干咳一声,似有想起什么,声音骤然一冷,沉敛道:“你说吧,朕等着。”

胤真板着脸的时候最为迫人,慧珠自是抵不住胤真那股由内而发的帝王气势,没骨气的低下头,将目光凝视在包着纱布的脚上,不急不缓的说道:“这些年来,臣妾一直谨记着额娘的教导,该如何为人丨妻为人母,可臣妾是个人,有思想有感情的人,虽然有时候,不应该说是常常都随波逐流,平凡无奇到了极点,但臣妾仍然有自己的坚持,有自己的不愿意。”

不愿意?胤真双眼瞬间变得阴冷无比,带着股恨劲瞪向慧珠。慧珠没有明白过来,循着过往的记忆,似真似假的接着道:“臣妾知道为女子者,需大度,尤其是身为您的妃子,更应该接受。对于这一点,臣妾一直铭记在心......皇上,还记得王府的时候吗?每个院子都为皇上纳了通房,这一件事,于众人而言,是理所应当,就是臣妾身边的月荷也是这般认为的。不过臣妾却不喜,不喜臣妾唯一的一个属于自己的地方还要被别的女人侵占,尽管那个女人只是一个毫无身份的丫头。”

说到这,慧珠顿了顿,她能感觉到周围的气息在流动变化,但她现在不能退缩,只能硬着头皮继续道:“臣妾想守住自己的旮旯之地不让外人侵占进来。

所以当初月荷的事,臣妾不让她留在院子里,是因为她身份变了,不愿这个另外的女人在臣妾的私属里出现,出现在弘历面前,出现在。。。”

话道一半,胤真忽然打断道:“朕知道了。”慧珠讶异的止住话,她还想说不愿其他女人出现在宝莲面前,胤真就知道了?心里正疑惑着,一抬头就迎上胤真湛湛的目光,犹是眼里的情绪波动,一时间让她不知道说些什么,只能在其中沉溺,以及无声的沉默。

相对于慧珠心下的压抑,面上的无言,胤真此时却是心有激荡。他一直知道慧珠是坚强的,否则当年的时疫,后来的以身挡熊,这些勇气又从何来?还有那首西洋诗,简简单单的几句话,已显示出了这个女人的骄傲不屈,一心一意的倾心于自己。于是,这才有了她不愿其他女人住进她的小院,不愿另外的女人出现在自己的面前,她要守护住一个只有她的子女与他的地方。

以至多年后今日,一个如这个女人如她诗里所言。才会不顾大不敬之罪,对着德妃说出那翻话,才会不像其他女人来暗里递个好处给养心殿的太监宫女,来接近自己;才会在宝莲失聪那段时间,坚强的做起臂膀;才会用自残的方法,不愿被抬去那个属于众多人的侍寝房....

一时,胤真感触良多,但他终究是从残酷斗争中亲扎出来的雍正帝,短暂的激荡过后,属于男人的自满心里开始膨胀,天生的优越感也在此刻显现无疑;这个是让自己喜欢舒服的女人,原来一直是骄傲坚强的,却又固执的用她的方法在乎着自己,二十年如一日;这也确实配得上他的在意喜欢,甚至有限度的信任与包容。

此刻,胤真渗进骨子里的骄傲又回来了,这几月对于慧珠刻意的疏远,却又忍不住将景仁宫慧珠母女的一举一动的反常,也有了解释。毕竟对一个为自己生儿育女,愿与自己共赴生死(时疫),又有似免丝花一般的坚强骄傲,最重要的是从人到心都只属于他的,并让他也生出了喜欢在意的女人,自己的反常在意想来也是正常的。而现在,他十分肯定这个女人不会背叛他,那他以后也不用刻意疏远了。

转瞬间,胤真已剖析的清清楚楚,心情不由大好,转头看向仍愣愣望着自己的慧珠,嘴角噙过一抹淡笑,大掌一挥,顺势就将慧珠揽了过来,软弱无骨的娇躯在怀,手下分润滑腻的触感,鼻息间若有似无的清香,让胤真不禁喟叹一声,一边手有意识微微拉下裹布,在赤裸的背上摩挲,一边予话允诺道:“朕知道你的意思,只要你不变,朕会护你一生周全的,给别人奢望而得不到的一切。”

说着,感觉怀里身子一颤,喉间一声轻笑溢出,胤真忙压抑住笑声,用吐着灼灼热气的嘴唇,喊着圆润小巧的耳垂,轻咬细呢道:“你放心,景仁宫是你的,朕不会让其他人住进去......恩......正也不会招你去养心殿侍寝,唔,放心,还是会招你侍寝的,只是.....再等等吧,圆明园的主殿和附近的院子都快扩建好了......”说到后来,平稳的呼吸声渐渐急促,薄唇也有愈来愈往下的趋势。

然,旖旎的漩涡并没有让慧珠沉沦,此时她心下是一片诡异莫测,不敢相信方才她所听到的,更不敢相信眼前这个温柔的拥她入怀的人是胤真?

慧珠有些难以消化这突然的变故,一下子从紧张的氛围变成温情脉脉的场面,让她脑海里一片混乱,尤其是胤真出口允诺会护她一生的话语,理解包容她的不甘愿倔强,更是搅得她心里乱糟糟的,却又泛着淡淡的喜悦。

这样不同以往的胤真,这样清楚表达对她在乎的胤真,这样许诺要护她的胤真——让在纷扰的思绪里的慧珠隐隐明白了一件事,这个冷清多疑,醉心于权势的男人是在乎她的,甚至比在乎还要多些。如此,让她心里如何不触动,何况胤真的在乎对她母子三人生存是极为重要。

不知觉间,慧珠思绪越来越明,她敏感的察觉她可以放感情于这个男人身上,并还能得到对方的回应,只是这份感情必须隐藏在皇权朝野之下....... 也许从这一刻起,她该做些改变了,毕竟这个男人也让她有些在乎不是?

一番心念辗转,慧珠心明如镜,好心情的发出一声轻笑,可刚平定下来的心又被唬了一跳。不及反应间,她已被放在床榻上,披在身上不久的裹布再一次不翼而飞,随即就有胤真俯身压了下来。

慧珠无奈的摇摇头,不知是因为知道胤真的在乎,还是因为方才下的决定的,在理智未指挥大脑之前,她已一面躲闪着胤真的动作,一面嘤咛着声音拒绝道,不要了,脚还伤着,外面全是宫人,传了出去,明日也不用见人了。

胤真一怔,微微抬起头,瞅眼看去,就见慧珠红着脸向他撒娇。胤真只道他有些眼花,连是又看了几眼,慧珠的脸是越来越红,灵动狡黠的黑眸也娇嗔的朝他瞪来,红润的双唇高高的撅起,柔声嘟囔着,杀时,胤真只觉得心境猛得年轻了起来,仿佛回到了情绪起伏的二十几岁的青年。

慧珠见胤真似有闪神,便趁着这个空档抽开了身上的人,裹了白布在身,高声唤道:“来人,备了衣裳过来,本宫要回景仁宫。”说完,又意识到不对,微 带胆怯的瞄了瞄身后,见胤真果真是铁青着一张脸,不觉僵住了身子。

胤真没注意慧珠片刻的僵住,径自下了床榻,在地上踱了几步,才背负双手面向慧珠, 不悦道:“圆明园一扩建好,你就搬进去。”说罢,转身要出了沐浴房。慧珠呆了一下,随 即两腮一红,含着笑意道:“臣妾遵旨,您也是知道的,臣妾甚喜那园子。”

闻言,胤真挑帘子的手一顿,不置可否的“恩”了声道:“你自己回景仁宫,朕摆贺养心殿 。”慧珠笑应了,胤真却仍驻足而立,沉默了半响,又冷声说道:“想要给朕送吃食那些, 或是想得知朕何时会去御花园、亭台等地,让人去问小禄子就是,朕会嘱咐他的。”言毕, 帘子一放,大步流星朝养心殿行去。

少时,慧珠在丫环的伺侯下收拾妥当,两位嬷嬷前来禀道:“熹妃娘娘,万岁爷特意让人备 了软轿在外边,可是现在让人抬了进来?”慧珠对着两位嬷嬷逢迎巴结不喜,未予理会二人 的话,另唤了小宫女下去传话。两位嬷嬷见状,脸色变了变,却还是陪着笑脸恭恭敬敬的送 了慧珠的软轿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