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女不敢劳烦夫人。”慧珠不在意的笑笑:“若不是为了护我,你也不会被那浑人掌掴。”茗微赧颜道:“因小女招了他们,才会给老爷和夫人招了麻烦。”

闻言,胤真冷言扫去,沉声问道:“怎么回事?”茗微只感如坠冰窟的寒冷,不由地瑟发拌,嗫嚅难言。慧珠暗自横了胤真一眼,就着浸湿的棉巾一面给茗微敷

脸,一面将事情的经过重给胤真诉了一遍

“啪”手上重重一拍,茶盏“哐啷”一声落地,胤真震怒道:“皇城之地,居然有这些胆敢作乱的人!”一名小二从外间进来,正好听到此言,接口道:“爷,

您可能是外地人士不知道,就是这皇城才乱。外边来的这些游手好闲的人,巴结上了满洲贵人,就在外面狐假虎威。不说远地,昨晚咱店外头,就有富商被抢了

银钱还打的重伤,这白日调戏人的事,还是小的呢!”

听完小二的话,胤真脸色铁青一片,犹是闻“调戏”二字,额间隐隐有青筋跳动。掌柜急的团团转,狠狠瞪了多嘴的小二一眼,就见除了慧珠母女二人,其余皆

跪地俯首道:“请爷息怒。”不禁吃惊连连,诧异的盯着他们一行人,心里暗暗琢磨是哪路的人物。

茗微自知是惹了祸,才让熹妃受到言语调戏,只得硬着头皮以膝上前半步,请罪道:“老爷,是小女不该仓惶行事,引了泼皮冒犯娘娘,还请治罪。”胤真稍敛

怒气,端着目光打量,至见红肿了半边脸,方罢手道:“与你无关,不必多自责。今日你维护夫人,爷亲眼所见,回去自会与你嘉奖,起来吧。”茗微闻言一怔

,旋即回过省,又不敢推诿,忙叩首谢恩。

顺天府府衙,小禄子拿出灵牌一现,管事的府尹、府丞、治中、通判等人立马亲迎出啦。胤真拂袖道:“平身。”说罢,看也不看跪地众人,直往衙内走去。至

进第三重门的庭院大堂,命府尹置了屏风与慧珠母女遮挡,这才坐于正堂之上,语气不善道:“你顺天府负责我京畿地方之事,如今光天化日之下,皇城脚下屡有做恶之人,府尹你从何解释!”

府尹脸色一白,吓得双膝一颤,“咚”的一声重跪至地,连连叩首道:“奴才该死,皇上息怒。”扣押在地的九人闻之大骇,俱是惊惧不已的瞪大瞳孔,不可置

信的盯着端坐上堂的胤真。

青衣男子最先反应过来,脑袋僵硬转向屏风,突然身子剧烈一震,再哆哆嗦嗦的望向满目冰霜的胤真,一股深深的寒意从心头蔓延。

“啊——皇上饶命,奴才该死!”青衣男子仿若将死之人,抓住仅有的希望,拼命挣扎中往前匍匐,口里语无伦次的乱嚷道:“皇上饶命啊!奴才不知娘娘的身

份,才有意冒…”

“啊——”青衣男子话未唤完,一方砚台极准的砸重他的额头。

胤真双拳捏的“咯咯”作响,紧咬着牙关,恨道:“堵上他的嘴,给朕打死为止。”话一落,又补充道:“先查了他的家族背景一并收押处决,朕的正黄旗下,

不许此类人等寄生!”侍卫动作极快,三下五除二已堵了青衣男子的嘴,压在刑凳上就欲杖责。

刹那间,堂内气氛直降**,众人大气也不敢出一声的额头紧伏在地。这时,只听一个轻柔的女音从屏风后飘出:“皇上,宝儿还在,见不得杖责。

胤真神情一缓,厌恶的瞟了眼青衣男子,道:“拖出去,打!”

如此决绝的下令,余下八人恐惧至极,又眼见青衣男子被拖出去,不过半盏茶的功夫已消了声,早已六神无主,只能无意识的哀叫道:“皇上饶命,这与奴

才(草民)无关,全是洛爷一人的事啊!奴才(草民)到京城谋生,不想受了他的威逼......他说他与圣上的三阿哥是玩一个女人的交情,威逼咱兄弟几个跟着

他,这才逼不得已......皇上,饶命啊!”

府尹、府丞几人听的冷汗涔涔,心里是把这八人啐骂了一顿,那不知死活的东西,偏偏哪壶不开提哪壶,在圣上的面前提三阿哥,不是找死的事?还得连累

了他们。刚一想到,果不其然胤真面上倏然变色,雷霆大怒道:“全拖出去,打!”一时间,哀嚎声此起彼伏,却又转瞬间,只剩模糊不清的“呜呜”声响。

眼风一转,扫向自知大祸临头的府尹,胤真沉怒道:“把近来的案子记档册子轻点出来。”俯尹一听,面呈死灰,半响才哆嗦应是。胤真深眸虚眯,眼里精光一闪,吩咐道:“小禄子你随府尹同去拿册子。”

胤真草草过目,却是越看脸色越黑青,最后已是气的浑身发抖,直接合上册子,朝着府尹脸上狠狠一扔,指着府尹骂道:“朕听闻作乱的事,还心想是以讹传讹,老百姓夸大其词。结果呢?你上面记载的有过之而无不及。多久的事了,半年了,整整大半年了!非但没让京畿治安得到抑止,反是越演越厉,朕养你们这些废物合用。”

坐人又跪地,口呼:“皇上息怒!”胤真阴森森的一笑,冷讽了一词“息怒”,复又重“哼”一声,犀利的视线在底下官员的面上一一掠过,下喻道:“府尹办事不利,除去顶戴花翎,免府尹一职。”话峰一转,目光停在府丞身上,道:“你暂代府尹一职,且将近来的京畿等地的事细说。”

府丞咽了咽唾液,斟酌道:“至昨年初,京畿之地的水患隐忧解除后,朝廷又出台了相关的惠民政策,因此有许多外地人涌来京城。这些人大多无户籍所管,常常勒索抢劫,调戏娘家女子。可奴才等苦无他们的背景调查,就是查出一人前去逮捕,也会人去楼空。这样久而久之下,霍乱的人几多,小小的顺天府根本无人手可以捕获。”

说到这里,府丞又觑了眼胤真的深的,犹豫不定。胤真眉头一皱,道:“不可隐瞒。”府丞方继续道:“八旗子弟中有些无甚官职,也在京畿里为非作恶,更

甚至成了外来人的保护着,想用他们的孝敬的钱财,一同欺压作乱。”说完忙跪地俯首,不敢再言。

胤真沉重的闭上双眼,不置一词,良久才心平气和的道:“朕知道了,府丞你起来吧。”府丞领命起身,一名五十好几的通判却突然跪下,颤抖的请命道:“

皇上圣明,游手好闲的八旗子弟与外地人伙同,弄得京城、周边县镇日日无安,穷苦的百姓更是受尽压迫,还请皇上下圣旨诊治京畿治安!”

胤真打了个眼色,小禄子忙亲自搀扶起通判,然后说道:“你等安心,朕回宫后,会下旨治理。”

通判见状,老泪纵横,高呼:“皇上英明!”胤真心底受用,随即晋了通判的官职,又打发了诸人下去,叫了慧珠母女过来,语气略显不足道:“春渡,有机

会下次再看,朕还有要事。”

慧珠理解一笑:“臣妾在后面也听了不少,此为要事,回宫就是。”说完,看了眼小娟肿的半边高的脸颊,蹙眉道:“八旗子弟后面家族多是盘根错节,

单是顺天府怕是难以企及,皇上不如写了训词,以表示此次重治京京畿治安之心。”

胤真眼前一亮,却见慧珠目光凝在了小娟肿胀的脸上,眼里划过一抹阴翳,忍了闷气道:“朕以为京城甚是安全,没想到竟遇到此事,让你们母女二人受了

委屈。”慧珠一愣,须臾醒过味来,晓是胤真抹不开脸面,笑意盈盈抬头道:“臣妾为皇上磨墨,皇上治好了京畿的治安,就是为了臣妾母女出了这口气。”

胤真怒气消去一半,想赞上一句,却话至嘴边又咽了回去,只就着慧珠研的墨,挥洒写到:“畿甸首善之区,必政肃风清,乃可使四房观化。非刚正廉明者

,曷可胜任。”

第293章 指婚

行程出了意外,又有多条人命折了,慧珠面上虽是笑着,心下不免有些意兴阑珊。至回到圆明园,本还羡慕出游的阿杏,一见小娟高肿半边的脸颊,惊呼道:“娟姐姐,你这是怎么了?”小娟捂着脸,待欲说一遍,却一张嘴就扯得生疼,慧珠便接过口又简单的复述了一遍。

正说到罪至青衣男子亲眷有些过了,就听外间有人反驳道:“那是他罪有应得!”说着,帘子一撂,弘历怒气腾腾的走了进来,瞪得圆溜溜的双眼在慧珠母女身上来回一个圈笼后,又见小娟脸上的伤,当下怒极道:“岂有此理!不但在额娘面前放肆,还敢伤了小娟姐,皇阿玛那般放过他家人,真是让他们捡了便宜!”

慧珠嗔怪的瞥了眼弘历道:“都过去了,老记着作甚。”小娟忍着疼,插口道:“话不能这么说,若不是富察姑娘替主子挡了一耳光,主子也是要受伤的。”弘历一急,非要问个明白,待清楚后,迟疑道:“是富察姑娘护了额娘?”慧珠点头笑道:“可是认识,她就是傅恒的姐姐。”

弘历闪开目光,一副极淡的口吻道:“哦,在宫宴上见过一两次而已。”一言毕,忙转了话道:“听说皇阿玛下了重心思要整顿京畿治安?”

慧珠想起顺天府一行,老通判泪流当场的模样,不确定道:“你皇阿玛是有此决定,只是京城人多口杂,外来人口极多,真要彻底请查,确不是易事。而且,要管制八旗子弟不作乱,并又需得扰民,花费巨大的人力物力,从而驱除外来人口。如此一件大事,到时胤真会彻底治理,实属难说。”

后句话,慧珠埋在心里,未予说出口内。不想在胤真连是十日未露面,待他再次出现在她的院子时,京城之地,已是满城皆兵。

三月六日,胤真下令在京城内严查户口,整顿京城治安,对于有正式差事的人,进京赶考的举人,以及在京城做幕僚的外地人允许留京居住,其他无业者一概视为“奸伪棍徒”,由步军统领、巡城御史率兵驱逐,不许在京停留。十日,为了防止八旗中的游手好闲之徒为非作歹,胤真又命八旗大臣将此等人员查出,迁至京城附近的井田,令其耕种。

十三日晚间,诸事处理妥当,胤真心情大好的踏入慧珠的院子。慧珠一见胤真好像瘦了些,就猜他这几日定没好生用食,不由夹枪带棒地一阵刺道:“宝儿都十岁大了,还说她是懂事呢,结果尽去瞎折腾,弄得大伙都不安生,臣妾现在是看着他就心烦。哼,最好眼不见为净!”一屋子宫人听了这话,大致晓得何意,心照不宣的悄悄退下。

胤真冷硬的面庞一沉,佯言问道:“宝莲他犯了何错,你自管严惩就是。”

慧珠心下恨道,倒是装得像,就不信你听不出来!随即,又忆起她费了大心思,才让胤真身上养出些肉来没想到短短几日,大半年的工夫是全废了!这样一想,老大不快的怒气露在脸上,却转头一看,端坐炕簟的胤真板着脸,周身散发出一股不怒自威的摄人气势,方攒敛出来的底气顿消一半,又见他眉梢间的疲惫、眼底下的乌青,气焰是全消,却未免觉得不甘,只道:“皇上这几日累了消瘦了不少,不过看着倒是精神不错,想是有好事发生。”

胤真幽深的眸子瞬时变得黑亮亮的,灼灼的目光聚焦在慧珠的脸颊,语音微带轻扬道:“朕说过不让你母女受委屈,以后若再次出游京城,定不会发生上次不豫之事。”慧珠一怔,难道胤真亲力亲为处理了出事?就听胤真将十日以来发生的事,事无巨细一一道出。

慧珠吃惊道:“您派了步兵统领,巡城御视率兵驱逐?还把京城中的游方僧道,以及自称神仙,聚众做会者押解回原籍?可是百姓历来信游方僧道所言,”顿下略想了想,又小心问道:“会不会引起不好的舆论,对您,朝廷不好?”

确有如此隐患,但胤真不准备如实相告,遂择了只言片语道:“游方僧道,装神弄鬼者,往往愚弄民众,朝廷派了文官出了告示,他们自会理解,你无需担心。”说完,见慧珠眼里仍存疑惑,打岔道:“去备晚膳吧,朕倒有些腹饿。”慧珠也不再多言,顺着话出去张罗。

不多时,吃食摆上桌,胤真突然问道:“你觉得富察家的女儿如何?”慧珠正手里忙着布菜,未去多想,顺口接话道:“行事挺稳,颇沉得住气,比一般同龄的姑娘多了分稳重。 不过臣妾最喜的是,她自小是被富察夫人娇养,难得不娇纵任性,是个好姑娘。 ”说话的当头,已盛了碗鸽子蒸蛋,又舀了半勺调味的添进去,递给胤真。

胤真接过白瓷小碗却不食用,而是轻“噔”地一声搁在了几上,待引得慧珠纳罕的看来,四目相交之时,方不咸不淡的说道:“那就富察茗微吧,朕即日下旨,让他们择日大婚。”

择日大婚?慧珠手上止不住的一抖,银勺“咚”地掉落,发出轻吟吟的脆响,当下震得她回过心神,忙挤了一抹虚惶的笑容,道:“大婚,茗微是个好姑娘 ,皇上可要为她择了佳婿。”

胤真微拢眉头,眼里掠过一丝不解,口里却不容置疑道:“你与富察氏交好 ,又喜茗微此人,朕让弘历娶她做嫡福晋,想是也不委屈她。”顿了顿,目光犀利的扫过慧珠不停转动的眼珠,接着道:“朕两年以前就对你提起过此事,并属意了与富察氏结亲,你也该有心理准备了。”

刚转出的念头,被胤真的话一堵,只得又咽回肚内,讪讪笑道:“是很早以前就提过了。”胤真眉头一舒:“那好,明日朕就下旨指婚。”这么快!慧珠心里慌无章法,忙扯出了个由头就道:“皇上,这也不急在一时。反正明年就该选秀了,到时再选不是更为妥当。”她是打定了主意,能拖一日是一日,就是明年真指了一门婚事,待完婚也是后年的事了,弘历也有十七了,怎么算也比现在好 。

胤真眉头一皱,骂了声“糊涂”,方训道:“嫡妻岂可与侧室一道进门。现在让弘历先大婚,待明年再为他择了侧福晋,才能区别嫡侧庶,以至弘历后院安宁。”说着,见慧珠还是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不禁起了怒气,忽的提了音量数落道:“此时指婚也是为你设怎的你就分辨不出!茗微以身护你,及后宫里就出指婚,富察家、茗微定会以为是你的意思,将来茗微能不从心底眼底敬你这个婆母。”

婆母!她不过三十四岁就要娶儿媳妇了!她就要是婆母了!

若是前世,弘历也不过刚初中毕业的孩子,现在却要他娶亲生子,还不是只娶一人!

慧珠只觉这个突如其来的消息,她实难消化。即使一直明白这个时代,未及成人就要男婚女嫁,也清楚知道弘历早婚是势在必行之事!可当它真的明明白白的摊在你面前,已是迫在眉睫,她才知她有些接受不了。

慧珠身子晃了晃,欲张口辩驳,可一个敏感的字眼钻了出来——前世!她所想的也只是前世,而不是三百年前的大清。念及此,慧珠慢慢回过神,原来在心底深处,她眷恋的仍是前世的一切,默默遵循着前世的世俗法则。

胤真不容错漏慧珠一丝一毫的神情变化,见她从起初的惊讶至后来的黯然,不由消了怒气,一把扯过她到身旁坐下,道:“朕明给你说了,富察茗微,朕让人留心打看了近两年的时间,她确实是最适合弘历的人选。而且朕要在弘历、弘昼之家加以区别,所以今年之内,弘历无论如何都要成婚。至于明年弘历娶侧福晋的时候,才是弘历大婚的吉日!”

什么意思?这话是要明确向她透露,弘历高出他兄弟一截,是“正大光明”匾牌后的人选。慧珠愣愣的抬头,一下瞬掉进了一双深不见底的寒潭;她强抑心悸,将目光调离阴寒下的火光。

胤真岂会让她逃开,紧抿的薄唇一勾:“朕来之前,已写下手谕,逐弘时出宗室,他已经完完全全不是我爱新觉罗的子孙!而朕的儿子只有弘历、弘昼兄弟二人!”闻言,慧珠忙不迭转过头望向胤真,哽噎道:“逐出宗室了…不对的,福惠也是他们的兄弟。”

胤真却充耳不闻,另道:“弘历是朕最重视的儿子,为他选的妻子人选,是朕几番斟酌过的人选,你得相信朕的选择。”说着,语气又一缓道:“若是还不放心,这月底之内,若你能找出富察·茗薇不适合做嫡福晋的由头,朕便让你决定弘历的婚事。”

第294章 指婚(下)

次日醒来,已是日上三竿,和煦的阳光透过尘间的缝隙倾泻下来,照射出一室的金色光华。惠珠睁开惺忪的睡眸,满目的耀眼光亮,让她不适的伸出半截光裸的手臂遮上娥眉,暖洋洋的阳光瞬间爬上皓白的手腕;晨间日光的沐浴轻触,是那般舒坦人心,使她不禁溢出一声满足的轻叹。

“哗啦”一声似珠玉落盘的轻响在静谧雅致的卧房内回荡,素心空手领着两名端着盥洗物什的宫娥打了珠帘进来,还没绕过屏风进了里隔间,已人未至声先到:“皇上说主子今早该起得晚,指了时辰让奴婢进屋服侍,倒真真让皇上料上了。”说着话便张罗宫娥放好了水盆等物,又从金漆红木的架子上取了件半新不旧的藕色连裳旗袍挽在了手肘处,笑盈盈的朝紫檀月洞式门罩架子床走去。

仅此一言,就让惠珠方才闲适的心情毁了大半,神情也随之一变,换上了些许轻愁。昨日胤真所说,看似给了她机会,实则不然,明明是料定了她根本找不出任何理由,才会如此一说。

本来,她当时就怀疑胤真岂是那好说话的人,结果也确是如此。后来是折腾来折腾去,反把她给绕了进去,而他却一夜安枕到天明。一想起昨夜她翻来覆去的想着事,直到五鼓天麻麻亮之际她才豁然顿悟。

思及此,惠珠私心使然,不甘心的问道:“素心,富察家的姑娘你怎么看?”素心不解惠珠突然的问话,愣了一下方笑道:“奴婢私下接触过几次,是个百里挑一的好姑娘。”

看来真是她执拗了,惠珠心里一叹,经过昨一宿的绕着脑子,倒也释怀了不少,却事涉及弘历终身大事,总要给他露露信,问问他的想法才是。念头刚一闪过,忙一把抹了脸,将棉巾撂到一旁,吩咐道:“让人去传个话,叫弘历用晌午的空挡,回院子里一趟,就说本宫今日亲手做了道梅花扣肉。”素心纳罕惠珠今日行事的怪异,风风火火的全不是平时的慢吞温和,却也不多言,依话行事。

倒晌午时分,慧珠早就坐不住了,心不在焉的歪腻在炕桌上,有一搭没一搭的和着小然子,阿杏两人闲扯,手里是拿着一片刚出雏形的菩提叶摆弄个样子,一旁的广珐琅花卉祝寿八宝针线盒子里,还放着一双五骗菩提叶的菩提幔。

正闲闲的聊着,就听外间传来极熟悉的脚步声,慧珠脸上一喜,刚要出声催促脚步快些,又连忙拐个弯咽了回去,低头专注的琢磨起手里的绣样。

小娟隔开帘子又道“主子和四阿哥先说会子话,奴婢去厨房看看饭食”说罢,蹲安行了个半礼,转身撩帘子离开。

内堂里,弘历请过安,挨在炕桌右下首的扶手椅坐下,见慧珠拿了手里的绣样新奇,所用的丝线较为粗旷,不似往日的精细,好奇道:“额娘,这是什么 样子看着倒像一片叶子”慧珠扑哧一声笑道“就你眼尖,倒是该让你和宝莲换一下,属绣活你可比她有慧根”

弘历对女子物什,确比起旁的男子要略知一些,这会儿被一打趣,难道红了耳根子,谷眼神飘忽,却突然眼睛一亮,拿起那双菩提慢,一边在手上细看,一边头也不抬的问道“看着倒有几分像菩提叶的样子,不过这针脚说法却不是额娘绣的,也不像素心姑姑她们的针脚......”话没说完,抬头似询问的看向惠珠。

这份眼界,心思,她还兜兜转转的绕肠子作甚,父子二人没一个是简单的!慧珠心里腹诽,脸上却笑意不变,扬扬下额示意小然子,阿杏退下,这才接过那幅菩提幔从手中展开,拿眼瞅着弘历道“这是前些富察姑娘奉给本宫,说是叫菩提幔,为河南民俗之物,是用来挂在佛像前的,以示众人敬仰佛主之意。”

弘历心中一动,微微掩住眼里的波动,只眯眼笑道:“难得的好心思。”慧珠见他坐在椅上纹丝不动,右手的小指却略动了动,眼里划过一丝了然,看来父子两已是连气同声了。不由懊恼了起来,故意说道:“富察姑娘蕙质兰心想来嫁给弘昼那小子,正好管住他。”

弘历愕然,矢口否认道:“不可能,皇阿玛绝不可能将…”一语未完,忽察不对劲,再看慧珠好整以暇的看着他,顿时全明白了,不觉涨红了脸颊,低头嗫嚅的叫道;“额娘…”

慧珠尽管昨夜已是想通,可现下见状,难免心里有些酸酸地,一时间就好似失手打翻了调味盒各般滋味齐齐涌来,却只能无言的望着已长成大小伙的弘历,从他日渐分明的眉眼间,依稀寻得孩童时的模样,脑海中也一幕幕的闪过雍王府的生活,里面有一岁大的圆哥儿丫丫学语,二岁大的他握笔识字,三岁大的他胖乎乎的还吵着要吃甜糕…

一时未得回应,弘历纳闷的抬眼一看,见慧珠面上的神情虽是越发的柔和,但眼里却隐隐有泪珠闪烁,心里一急,忙下袍一撩,双膝跪地,道:“额娘莫要伤心,是儿子的错,儿子不该隐瞒额娘。”

慧珠撇过头,暗自拭去眼角的泪花,待欲出声解释是弘历误会了,就听他噼里啪啦似竹筒倒豆子般,一股脑儿的说道:“自皇阿玛亲选了傅恒作儿子的陪读,额娘又与富察夫人从那时开始交好,儿子便察觉出一二。再来就是这月,听说皇阿玛要嘉奖富察姑娘护额娘之功,却久不见皇阿玛有所赏赐,因此…儿子也就更加笃定富察…唔,是指给儿子的亲事。”

早几年前,弘历已经察觉出来,却并不对此排斥?难道是…慧珠强压住心下的震惊,语气里带丝紧张意味的问道:“你和茗薇她私下有…其实,你是中意这门亲事,也中意富察家的女儿?并不反对你皇阿玛的安排?”

闻言,弘历略显稚嫩的圆脸上显出不符年龄的成熟,一脸正色的面向慧珠,坚定道:“儿子与富察姑娘决未私下见过,只是从察觉皇阿玛心思后,对她便多加留意,并也旁敲侧击的了解了些。至于是否中意,儿子只能道目前为止,她是最适合儿子嫡福晋的人选,因此儿子确为满意皇阿玛的安排。”

茗微是最适合做弘历妻子的人选,但慧珠还是忍不住的问道:“那你的心意呢?你心里真正属意的人呢?”弘历脑海里晃过一抹清雅的身影,心里默默的咀嚼了一遍明慧的名字,复又连念三道“富察.茗微”,终是咧嘴笑道:“若是富察姑娘成了儿子的原配妻子,她便是儿子心里属意的那人。”

正说着,只听外头说道:“怎么都杵在外面,不是要摆午膳了吗?”母子二人回头看时,正是宝莲向屋内走来,慧珠忙说道:“既然你对此不反对,她也算…你中意的,那就这样吧,以后好好对人家。”说完,见弘历认真的点了点头,慧珠收整了没来由的失落感,重新打起了精神,对着刚进屋的女儿说笑几句,便命宫人摆了吃食。

午膳罢,弘历上学离开,慧珠待宝莲稍作盥洗睡下,她也就着炕眯了会眼,见时辰才不多了,唤小娟打了温水进来,收拾了下便去了胤真的院子。

到了院子廊下,见小禄子正领着三四名手捧梳洗的物什从另一头走过来,晓是胤真也刚午睡醒来,便道:“|禄公公,本宫来的正巧,不如由本宫接手?”小禄子乐得卖人情,张罗着宫娥进屋放了物什,悄声退下。

慧珠挽了袖口,用温水浸湿了棉巾,一面搅干了水递给胤真,一面笑道:“臣妾来的可是赶了巧,正好遇上了皇上起身。”胤真没有接过手,反先问了句:“想通了?”,这才接了棉巾净面。

慧珠轻咬了咬下唇,偏头斜着眼睛看了眼胤真,接过用了的棉巾放好,却为吭一声。

胤真也不恼,起身径直走到对面的堆叠着奏折的案桌前坐下,淡淡的说道:“你今叫了弘历过去用晌午,心里也该下了决定,朕随后下婚旨就是。”

竟是如此笃定的语气,慧珠心有不甘,未及多想,脱口就道:“臣妾若说不是呢?”胤真翻开一本奏折,眉头皱了皱,直接在上面画了两笔,“啪”地一声撂到一旁,又揭开了一方漆木盒子,从里面取了一本折子出来随意的翻了两下,方开口道:“你昨晚想了一宿,不是至四、五更天的时候,想明白了才睡下的。”

说完,胤真又在折子上“笃笃”地敲了几下,道:“|这是钦天监拟定的大婚吉日,你也看看。|虽说有内务府操持婚礼程序,但有些细节你还是得亲自过问才是。”慧珠木木的听着胤真的吩咐,半晌才堪堪回过味儿,接过折子一翻,看着上面赫然清晰的写着吉日“雍正五年七月十八日”。

胤真握笔踌躇,几经犹豫后写了评语,合上折子,脸上露出了豫色,继而有些疲惫的后仰上靠背,左手身上后颈不适的按捏。

慧珠适才滋生的不快,在看着胤真一副疲倦的模样,心里已是不忍,合上手里钦天监拟定的折子,移步及至椅后,双手覆上胤真的后颈背,不觉柔身道:“臣妾来吧。”胤真耷拉下眼皮掩去眼里忽闪的亮光,薄唇不易察觉的微微翘起。

静谧的时间过得极快,右面临窗几上摆钟“咚咚咚”敲至三响,时值已是寅时三刻。胤真忽的睁开双眼,道:“按了规矩,皇子大婚前,得派一名略长一岁的宫女服侍。这人选你不用操心,朕已选好了人。”

慧珠微怔了怔,没想到胤真早已将弘历的婚事提上了日常议程,不仅命了钦天监先合了八字,择了几日,就是交予弘历行人伦之道的宫娥也找好了人选,似乎她这个额娘当得确实不称职,若是没了胤真的从旁相助,也许。。。

。。。

回到院子里,就听屋内隐有说笑声传来,慧珠微顿下步子,随即就有宫人上前低声禀道:“裕嫔娘娘来找主子说话,大约来了一刻钟左右。”这话刚落,正好看见耿氏带了身边的嬷嬷从屋子里出来,便笑着迎上去道:“本宫先会儿出去了趟,倒让你扑了个空。”说着,和耿氏挽着手回了内堂。

二人分宾主坐下,又寒暄了一阵,耿氏扯了闲话道:“两日前,臣妾听闻钦天监在合什么吉日,好似是关婚庆的,估摸着皇上是要给宗室子弟指婚了。”一边说着,一边状似不经意的觑着慧珠的神色,见她微垂螓首,似是感兴趣的聆听,这才接了下半句道:“不过若是弘历哥俩选的吉日就好了,娘娘与臣妾也可以早享儿孙福气。”

这番说话,让慧珠心思回转到耿氏身上,耿氏此言是何意,莫不是胤真欲为弘历指婚的消息已经传开了?又转念一想,除了他以外,只怕都认为皇子该十五大婚,眼见弘昼冬月间就十六了,耿氏着急也不意外。

这一想,便抛开疑惑,拉着耿氏的手,宽慰道:“你放心,明年就是选秀,皇上定是会给你挑房儿媳的。”耿氏抿嘴一笑,声称娘娘取笑了,待还欲打探钦天监一事时,却听外面高声喊道:“圣旨到!”二人忙去了正堂,叩听圣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富察明慧嫁皇四子。。。。嫡福晋。。。。吉日:七月十八日。钦此!”内务府太监宣完旨,恭恭敬敬的打了个千儿,道:“恭喜娘娘,恭喜四阿哥。”话落,满院宫人齐齐下跪,齐呼恭喜。

耿氏脸色瞬间惨白,望着慧珠手里那抹醒目的明黄色丝绢,不觉深深刺痛双眼。

第295章 不公

婚旨下后,前来恭贺的女眷络绎不绝,一个月下来,慧珠几次想闭门谢客,都为了弘历大婚后进差打通人脉关系给忍住了。又过了小半月,慧珠实在烦不胜烦,眼见婚礼只剩不到三月的光景,便道:“初定的日子没几日了,本宫得好生细看一遍,万不能出了差错。这过后呢,就直接回宫里,毕竟八抬彩轿是要抬进重华宫的。”众人知慧珠说的是实情,也不好再递了牌子来请安。

四月二十八日,初定。内务府抬赐予茗薇的仪币,赐予富察夫妇的赐币进富察府,是为彩礼;并由内务府照例备酒宴五十桌,羊三十六只,饽饽桌五十桌,黄酒五十瓶到富察府设宴以乐队庆祝。

这日富察府鼓乐喧天,笙歌聒耳,只见放有首饰、衣料、日用银器、黄金白银的红木大箱子一箱箱抬入府内,身穿公侯世爵、内大臣、侍卫和二品以上朝服的官员及命妇堆着笑上门,大门外鸿胪寺官员为之引礼,钦天监官员报时;一派繁华权势之象,霎时羡煞众人双眼。

热闹相背的冷清拐角处,小然子坐在一辆小马车内,透过窗帷不错眼睛的盯着富察府朱漆红的大门,直至未时将阑,方吩咐马车回了圆明园,向慧珠禀道:“一切顺利,凡是在京的王公大臣逗趣恭贺了,就是在外地的官员也都备了礼来…奴才回宫的时候,富察大人和富察夫人正要率领男女宾客朝宫里的方向下跪叩首。”

慧珠暗暗点头,笑道:“想是这会儿初定大礼已落幕了,宾客也该各自告辞离开。”素心双手合十,念了句佛道:“一应彩礼都是主子一手准备的,还能不顺利。这掩下初定是过了,只等七月的婚礼了,主子也该动身回宫。”阿杏急忙接口道:“不到十日就是端午,可是把端午过了再回宫?”

慧珠一听,便知阿杏肚里的小九九,摇头笑道:“你呀,八成是嫌了宫里的规矩大,这才想多拖个儿几日。”阿杏吐吐舌头,不好意思道:“也是为主子设想,要不这样,园子里的端午宴交给谁去,这肚里吃的东西,还是经了主子的手,一园宫人才心里踏实。”

闻言,慧珠不禁敛了笑意,武氏自贬为贵人失去了对福惠的抚养资格,已是淡出宫里以及京里的社交圈,除非必要时足不出院门,偏偏在弘历与茗微的婚旨下了不久,她一反近两年的常态,在她生辰当日赏了一院宫人酒菜。不想意外就此发生,武氏连同她院子里的宫人共十人,第二日腹泻不止,说是吃了不干净的东西。以至后来,武氏放话:“仰人鼻息,终不得安好。”让慧珠也只能睁只眼闭只眼,权当没听见,还好武氏从那日后,又安生过日。

想到这里,慧珠心头掠过一抹疑惑,武氏此举究竟是何意?若单是为了抹黑她,这未免也太儿戏了!思索不解,又一次歇去想法,就这刚才的话,说道:“圆明园与宫里往返一趟,大半日就花去。本宫五月回了景仁宫,圆明园里的宫务是鞭长莫及,定要人代为掌管。”

多年下来,素心对耿氏的戒心小了不少,遂笑道:“园子里,就属裕嫔娘娘当得,她也代主子掌管过几次,人选倒是不难。”慧珠也是这般作想,也就欣然同意了。

待初五端午过了,第二日上午,宫妃晨省过后,慧珠单独留了耿氏说话。两人吃了会茶点,慧珠佯怪道:“这两月怎回事?富察夫人是因与本宫结亲,为了避嫌不好过来,怎的你也不来了,看来本宫这座小庙是供不得你这尊大佛了。”耿氏面做惶恐,忙起身下跪,慧珠让她这般动作呼了一跳,心里有些怪异,面上却一派嗔笑的拉过耿氏坐下,道:“好了,都多少年的交情了,还如此客套作甚?说来,本宫这次叫你,是有事予你。”

耿氏早已料到慧珠留她是何事,也不事先表态,待慧珠说了代掌一园宫务后 ,方恭敬道:“能代为掌管一园宫务,是臣妾的福气,岂是累人,臣妾自当应下 来。”慧珠笑了,又与之说了好一会话,忽见耿氏欲言又止似有为难,纳罕道: “你有何为难的地方,只管与本宫说,本宫虽是势微,也能帮衬一二。”

耿氏心下冷笑,眉宇间却换上担忧,轻晃首道:“不是臣妾的事,而是有关 娘娘的一些不好传闻。”

慧珠挑挑眉,示意说下去,耿氏闪开双目,微微下颌道:"娘娘可记得初定那日?由内务府送去富察家的彩礼,里面貂皮、狐皮、獭皮可样样齐全,饭房、茶房、清茶房所用银盘银碗银壶银碟等亦是样样不缺,更不用说绫罗绸缎等物了。”话顿了顿,看了眼慧珠疑惑的目光,解释道:“虽是合了礼制,但是皇上向来节俭,又用了铁血手腕让大臣们还了欠朝廷的银钱。而娘娘如此奢华、极尽铺张的办婚礼,势必会遭了些口舌。”

听了耿氏后半句话,慧珠几不可见的皱了皱眉,初定那日极尽铺张却是未必,不过是按着皇子娶亲备了全礼,京畿贵胄圈赏了面子,让宴席上座无缺席罢了,并没有耿氏讲的严重。但转念一想,最近的风头是够足了,胤真这月也不如以往几乎日日待在她这,向来还是得敛了锋芒;可后面的婚礼才是重头戏,让她委屈了弘历,她实属不愿…

正想着,只见耿氏前凑了身子,建议道:“娘娘,风言风语怎么着也不好。不如…”话道一半,蓦地止声不语,只是看着慧珠。半语已知全意,慧珠心里不喜耿氏的话,但常言道“伸手不打笑脸人”,故只道:“裕嫔你的好意本宫心领了,不过你可能不知,重华宫重新装潢的花费是由本宫一人出,而后面迎亲摆酒席的事是内务府操持,本宫也不好过问。”

听后,耿氏心下一紧,警觉慧珠似看出些什么,忙觑眼去瞧,见她面上神情不变,一脸闲适的捧着青花瓷茶盏,把玩似的觅着茶沫儿;许是因了弘历大婚在即,她的嘴角挂着淡淡的笑容,两颊旋起浅浅的酒窝,观之倍感亲切,使人心生亲近之念。

何时慧珠变得宠辱不惊,他们两人从最初的彼此欣赏,直至今日的越行越远,让她难以企及!可是老天不公?分位远远低于慧珠,她能接受,毕竟她们的浓宠是天差地别;可是弘昼只小弘历三个月,同是大清皇子,为何也要分个高低,厚此而薄彼!想起当初聪明懂事的儿子,以及如今胡作非为的弘昼,耿氏心里宛如刀割般疼痛,再看慧珠脸上越发光滑旋眸的浅笑,只觉极是碍眼刺目,恨不得一掌挥去她脸上的笑容。然,现实却是无法,她只能任由十指扣进手心,用疼痛来提醒她“仰人鼻息”

!慧珠啜了口花茶,舒服地喟叹一声,抬眼却见耿氏脸色不大好看,忙搁了茶盖,拉着耿氏的手覆上,竟是凉的吓人,不由得低呼一声,道:“你怎么了,脸上白的没丝血色,手里也这般凉,得去召了太医来看看。”说着,就高声唤了小然子进屋。耿氏眼里闪过一抹愧疚,随即眼光一变,有些急切的挥开慧珠的手,猛然起身。慧珠当下一怔,瞠目结舌的看着耿氏,微诧道:“裕嫔,你······”耿氏疾欲离开的身形一僵,然后缓缓回过身,已然一副温和的神情,朝慧珠恭敬地行了一礼,道:“臣妾前几日贪凉,夜里未盖褥子便着了凉。所以才有些精神不济,还望娘娘勿怪臣妾失礼。”慧珠展眉一笑道:“原是如此,这几日没来串门子,竟是患了风寒。

好了,这有甚好怪的,你先回支歇息,本宫一会就派了太医过去给你请个脉。”耿氏勉强一笑道:“谢娘娘关心,臣妾告退。”说罢,转身离开。

小然子目光深究的望着耿氏离开的方向,良久才收回视线,一脸复杂的看着慧珠道:“主子,奴才总觉得裕嫔娘娘最近就像。。。。对了,像失了魂似地,没以前那么从容了。”慧珠忆起耿氏心里的结,又想起胤真刻意的放纵,不由地摇摇头,未予回应。

随后交代妥当了圆明园的事,五月十一日,慧珠带着宝莲回到了景仁宫。当日先向乌喇那拉氏请了安,并送了一些西洋物什给扶养的储秀宫里的福惠,并接受了懋嫔宋氏等诸妃的恭贺后,便一头扎进了弘历大婚事宜准备上。

连着两月的忙碌准备,作为弘历夫妻婚后居住的重华宫是焕然一新,宫内画栋雕甍、珠帘绣草幕。后慧珠又想着大红绸子配黑、金二色最为亮眼,于是又命宫人将殿内家具清一色的以黑漆描金装修。

如此,待婚房重华宫收整停当后,慧珠再亲自筛选了将来服侍弘历夫妻的宫人,不觉已时值七月初八。

第295章 大婚

转过几日至七月十六,胤真携圆明园一干妃嫔回宫。第二日,正好是弘历婚礼的前一天。巍峨庄严的紫禁城里处处洋溢着喜庆的气氛,作为婚房的重华宫也里里外外收拾停当,而内务府官员亦早早的侯着,只等富察府的送妆奁过来。

一般都在晌午之前女方妆奁就到,但因着是嫁皇子,富察府少不得炫耀一番,抬着整整一百四十八台嫁妆,一路吹吹打打绕了半个京城,才从紫禁城正入口午门进了重华宫正殿,并一一揭开妆奁,供众人观赏。

送来的妆奁,除去一应必有的紫檀木、老红木打造的家具物什,样样皆是上品的朝珠、项圈、耳坠、簪子、宝石戒子等各类头面首饰是琳琅满目,装得满满当当好似要溢出箱子一般;更不用提各类价值千两以上的西洋摆件之类。

前来观赏的嫔妃福晋’命妇女眷饶是享贯了富贵荣华,见了如此多实扎实的嫁妆,也不由暗自咋舌,称奇不已。一时间,或羡慕、或眼红、或嫉妒。。。。的眼光各色不一,议论之声也随之响起。

“。。。富察家时咂了大血本,只怕内务府送去的彩礼也只顶得上这次的三分之二,估计掏空了半个富察府的家私。”

“富察家有十个儿子,不为了儿子作想的人家,倒是。。。。”这话未完,就被一旁的乌雅氏打断:“你们懂什么,四福晋是富察府唯一的女儿,还是正儿八经的嫡出。富察大人偏颇些怎么了?再说弘历阿哥是谁,熹妃娘娘的独子,又天资聪慧,富察大人就是赔上整个富察家也是稳赚的事。”说着,朝立在妆奁前的小然子讨好的笑笑。

高亮的嗓音不大不小的透过喧哗热闹的人群,传进众妃、茗薇几名嫂嫂耳里,立时她们的眼神锐利如兵刃,不约而同的扫向乌雅氏。乌雅氏却仿佛犹不自知,微敛的嘴角翘起愉悦的弧度,拉着身旁的人继续道:“这宫里想喝杯儿媳妇茶的人多,可真能喝上的不出三位。又想像四阿哥这般结门好亲事的,更是难上加难,毕竟现在十四五岁的姑娘中,可没一家有四福晋出身好。”

这话一出乃是一针见血,立时戳到众妃的痛处。安氏下意识的怃上平坦的腹部,涂着丹寇的十指隔着淡绿色的旗服深深陷入其中;武氏目光含恨的看向宋氏,又好像看的不是她,而是透过她看向空灵的某处;宋氏任由狠厉的目光投注,只含着淡笑看着正殿内的妆奁,眼里偶有一抹黯然浮现。

至于后半句的含沙射影,身处女人争斗的众人不过一个念头已是明白,皆拿看好戏的心态齐齐看向耿氏。耿氏“唰”地一下变了脸色,却也只是一瞬间的事,又重展现欢颜与前来逢迎巴结的命妇们说笑起来。

皇宫后院,自古就是是非之地,女人间免不了面上一团和气,实则刀光剑影,一争口舌之长。而彼时慧珠正在景仁宫内,听小然子派回的一名宫监回禀重华宫的情况,亦不由心下暗暗吃了一惊,随即向素心笑道:“富察夫人有心了,想来八月弘历进差的时候,在朝中也能有人帮扶。”

素心也是笑逐颜开,顺着慧珠的话说了几句,另道:“这月还没召了人过来,述一遍园子里的情况,可是要过问。”慧珠想起上月回禀的武氏无异状,耿氏处理宫务也不错,便摆手道:“不了,过几日也是要回园子的,倒不差这时候了,免得从园子里召人过来,徒惹人侧目。”素心略一思量,也觉是这个理,便不再多言,一心扑在了明日大婚的事上。

到了第二日,七月十八大婚当天大。慧珠这一夜睡得极是警醒,不到五更天便醒来,一睁开眼就唤了小然子道:“快去看看,弘历起身没有,待会他可是还得去养心殿、储秀宫请安。”小然子得话应了,临出门又被叫住道:“让他用些吃食,若是实在赶不上,就让宫人提了食盒,由他这路上吃。今一上午是得行两次三跪九叩礼,还得听训辞,这不吃些东西怎行!”小然子哎哟一声道:“主子你放心就是,奴才这次可真去了。”说完见慧珠横眼看来,一股烟儿的溜了个不见。

见小然子去了,慧珠也不耽搁,忙起身洗漱,又换了身贵妃的朝服,简单用了几口吃食,径去了正殿等弘历过来请安。未等片刻,弘历还没过来,就听宫监来报李氏、索卓络氏、慧雅来了,慧珠忙让命人领了进来。

三人行礼坐下,寒暄说下一阵后,李氏恭维道:“恭贺娘娘,臣妾等人昨日去看了四福晋的妆奁十年之内可没人能与之相比。而且四福晋不仅家世好,还是一等一的好性子。”慧珠谦虚了几句,道:“累了嫂嫂们昨日今日的忙,大早就得进宫。”三人忙起身,索卓络氏先道:“娘娘这是哪的话,钮钴禄一大家子全是靠了娘娘才有了今时今日的地位,走出谁人不高看臣妾们一眼,这也全是托娘娘的福。”

正说着,只听殿外宫监尖子嗓子喊道:“四阿哥到”

来了!慧珠心下一喜,连忙瞩目往门口看去,须臾,就见弘历身着一袭金黄色为底,以片金缘,绣文为九蟒,据左右开的皇子蟒袍,昂首阔步走来。身姿渐挺,众人却只觉目眩,晃眼看去,仿佛来人是踏着金辉而来。待人近至眼前,才只是殿外的阳光映着身上的金黄,迷惑人眼。然,晓是如此,众人也不得不暗赞一声,好一身风流气度,好一位风华少年郎。

唰——只见弘历箭袖一弹,屈右膝跪地,左膝随之屈躬俯首,动作干脆利落的向座上的慧珠,行下二跪六叩之礼,口里呼道:“儿臣弘历请额娘金安,聆听训辞。”闻言,慧珠心里一阵百味杂陈,鼻内接着又是一酸,眼泪止不住的就要流出来。

众人大惊,齐叫道:“额娘(主子、娘娘)”高声巨响,慧珠一怔,忙撇过偷试泪,微有抽泣道:“本宫无事,这是高兴…我儿长大了…”哽咽的话未完,只听一声娇喝,随即身着固论公主朝服,头戴孔雀饰东珠朝冠的宝莲跳出来,挡在慧珠、弘历二人中间,撇嘴道:“都要娶嫂嫂了,还惹额娘哭,真不像话!”说着,眼珠儿一转,往前微微弯下身子,凑到仍跪在地上的弘历跟前,好奇道:“听说嫂嫂给四哥你长脸了,带了很多好东西?”

弘历浓眉一挑,戏虐之色晃过黑溜溜的园眼,复又摆出一副好哥哥的样子,安慰道”宝儿放心,你是四哥唯一的宝贝妹妹,几年后等你出嫁时,嫁妆一定比你嫂子丰厚!”宝莲已是十岁的大的姑娘,也只晓些事了,一听弘历这话,登时满脸通红,恼羞成怒的指着弘历“你”了半阵也无果,却又见众人好笑的看着她,这小脸立刻更红了,转个身一下子扑进了慧珠的怀里,闷闷道“额娘,四哥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