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嘉:“哥哥,我需要钱,想到哥哥说的话,我觉得我可以求哥哥帮忙。”

顾子卓:“多少?”

顾嘉:“一两万两。”

……

顾子卓不说话了。

顾嘉当然知道他难办。

要知道一个庄子一年能进账个几百两,这对于顾嘉来说都是一笔不小的钱财了。

她上辈子嫁给齐二,齐二入仕就是做的盐政,被派往利州做的是转运盐使司的从四品副使,别看只是一个从四品,但是那转运盐使司掌管的是产盐大区的盐政,这个职位就是太清廉刚正,那也是白花花银子往兜里塞。

可是任凭如此,一万两银子轻易拿出来,对上辈子的齐二也并不容易的。

顾嘉眨眨眼睛,摊手:“哥哥没钱啊?”

顾子卓苦笑:“不要说哥哥没钱,就是把咱们家的现银都拿出来,也没有这么多现银啊!”

若是卖宅院卖庄子,东挪西凑或许有,但是那怎么可能呢?

顾嘉其实也没想那么贪心地弄到一万两银子把市面上的绫全都买下来,毕竟那样子也会惹人注意,她只是说出个大数额来为难下顾子卓,等到自己降低要求,他可能就真会给自己想办法了。

顾嘉故意一脸失望地望着顾子卓:“哥哥还说我想做什么都可以帮我办,原来是哄我的呢!”

说着,扭头就走。

顾子卓见此,眸中有了疑惑,却是问道:“阿嘉,你要那么多银子做什么?”

一个闺阁女儿家,好好地怎么可能用那么多银子。

顾嘉笑道:“哥哥,我想做个买卖啊,做买卖需要本钱。”

顾子卓打量着顾嘉:“做买卖,你做什么买卖?”

顾嘉娇哼一声,故意道:“你不肯借钱给我,那就不要问了呗!反正这买卖做不成,我也懒得说了。”

顾子卓沉默不言。

顾嘉偷偷瞥了他一眼,故意道:“若实在没有一万,有三千也行啊,父亲送给我的那个庄子,我都可以拿来抵押的,只要借到三千两银子就行。这是一个稳赚不赔的买卖,等到事情成了,我可以分你四成的利。若实在赔了,我自己一力承担,反正不会让你吃亏的。”

顾子卓抿唇,严肃地望着顾嘉:“一万两银子数额太过巨大,三千两也不少,你得说清楚,你要做什么买卖,若是寻常盘个铺子,也用不着这么多银子。”

顾嘉见好像有些眉目,便说起了自己囤积绫的买卖,最后再次强调道:“若是能借到三千两银子,我囤了绫来慢慢地卖,便是赔钱,也左不过赔几百两。万一赔了银子,我也不会让你从中损失什么,毕竟区区几百两银子,我的庄子还是可以慢慢出产的,这样我也不至于赖账不给钱。若是赚到钱了,我分给你四成的利,你看如何?”

顾嘉这一番话说的自然是合情合理,确实倒卖绫的话,便是赔钱,好歹有东西在,至多亏个两成,也就是几百两银子的事。顾嘉有庄子在,几百两银子亏空一两年功夫她也就能补齐了。而如果挣了,她还要分顾子卓四成的利,这对于顾子卓来说,确实是一个稳赚不赔的买卖。

顾子卓凝视着顾嘉,却是道:“三千两银子,也不是轻易能凑齐的,再说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要执迷于去倒卖绫。”

顾嘉听到这话,顿时失望了。

“我已经把这个买卖给你掰扯清楚了,怎么也不让你吃亏的,若说为什么要倒卖绫,我做梦梦到绫里面冒出金子来,觉得囤积绫能挣大钱,我知道这件事比较玄乎,你若是信我也就罢了。不信的话,反正我也没办法说服你的,我再去找别人就是了。”

这次她是真得打算拍屁股走人了。

她没办法和顾子卓说清楚自己为什么要做囤积绫的买卖,但是不说清楚,看来顾子卓不会帮自己的。

除了顾子卓,谁还能帮到自己?若是自己拿着那天的事去要挟南平王世子借钱给自己,他会不会直接让人杀了自己?

亦或者齐二?不行不行,齐二未必有这么多银子,再说他也未必肯帮自己。

就算退一万步,他真那么好心帮自己,自己就能拿着他银子去牟利?非亲非故的,他便是肯,自己都不好意思,齐二又不欠她的。

就在顾嘉要走到大门处时,顾子卓却突然道:“阿嘉,你进屋,我们细谈。”

嗯哼?

顾嘉停下脚步,但是没回头。

然后她听到身后的顾子卓道:“三千两银子,不是一时半刻能凑齐的,总得慢慢凑。”

一时之间,心里乐开了花。

顾子卓竟然答应了?

——

顾嘉去找顾子卓,其实根本没指望他会答应,毕竟这个人别看一脸笑模样,却是高深莫测,不说其他,就说他不声不响竟然说破了自己和顾姗之间的事就知道了,是个深藏不露的。

他竟然肯帮自己,是为了那四成的利润,还是为了兄妹情?

顾嘉想了半日,懒得猜想了,反正自己肯定不会亏待他的,也不至于欠他什么人情,大家彼此都是买卖关系,赚了钱分钱,之后一拍两散!

顾嘉这里拿出纸笔来开始拨拉着算账,若是能有三千两银子,那可以购置一千匹的上等好绫,这些绫该怎么去买,该由何人去买才不引人注意?又该存放在何处?

顾嘉细细盘算一番,自己的庄子就可以放,所以不需要再另行租赁宅子存放,就是这出面购置之人,顾子卓显然是不合适的,但是他既然上了贼船,倒是可以让他出面找一个管事帮忙采买。

她盘算了好半晌,总算是盘算妥当了,想着再过一两个月,这绫的价格炒到了十几两甚至二十两一匹,到时候至少是四倍的利润。

往少里说,三千两银子能挣到一万两千两白银,那自己拿出四千八百两分给顾子卓,自己还能剩下七千二百两呢,这是不小的数字了。

顾嘉在这里正想得心花怒放时,却听得七巧来回:“夫人请了那法源庵的师太过来为大姑娘看病,说是让姑娘也过去一趟。”

顾嘉微惊:“这么快就来了?”

七巧:“嗯,夫人着急,让师太快一些过来,不曾想竟然今日就来了,还特特地叮嘱,说是让姑娘也要过去。”

彭氏竟然特意让自己过去,这是什么意思?她也开始怀疑自己了?是被顾姗灌了迷魂汤了?

顾嘉咬牙:“好,我这就去看看。”

才做发财梦,又来了个收妖的。

顾嘉这重生一世的做贼心虚,怕被收走,听得静怡师太来了,赶紧跑过去要看看。

第28章 顾姗恢复

这位法源庵的师太叫静怡师太,静怡师太年已六十有八,寻常时候是不下山的,这次还是看博野侯夫人亲自上门来请,她才勉强下山一趟。

来到府中,由博野侯夫人请进门来,稍作歇息,就来到了秀苑顾姗的院子里了。

顾嘉也忙迎出去,一脸的恭顺乖巧。

那静怡师太看到顾嘉,脚步停下,颇打量了一眼,之后问彭氏:“夫人,这是?”

彭氏忙道:“这是家中小女,排行第二。”

静怡师太听得,又多看了顾嘉几眼。

顾嘉心中不免好笑,想着原来那当娘的是让静怡师太来看自己?当下低头上前见礼,越发乖顺懂事的样子,但是心里却是在打鼓。

该不会真得发现自己是死过一次重生的,真有这么厉害?

过了好半晌,静怡师太的眸光总算是离开了顾嘉身上。

顾嘉松了口气。

彭氏陪着静怡师太过去顾姗房中,顾姗正在那里一脸虚弱地咳着,听闻静怡师太来了,挣扎着爬起来,哭着跪在那里:“师太救我!若是师太不能救我,只怕我是要葬身鬼魅邪祟之手了!”

顾嘉一脸坦然地上前,扶起顾姗,掉了两滴眼泪:“姐姐,你放心,静怡师太佛法高深,一定能救你的。”

顾姗抬眼看她,恨得咬牙切齿:“定要把那邪祟收了!”

顾嘉只好硬着头皮道:“对,收了邪祟!”

顾姗听她竟然这么说,气得两手直哆嗦,之后便求助地望向静怡师太。

静怡师太上前,先是绕着顾姗的床走了三圈,之后又环视过这闺房,最后道:“这闺房中仿佛确实有往世之物,扰乱了人世间事。”

顾嘉听得心里一哆嗦。

原本她还想着,这庵里的姑子庙里的道士,也不过是坑蒙拐骗的主儿,未必有多少道行,如今听这话,倒像是真能看出个一二三四五?

她心里只嘀咕,不过面上不敢显露分毫,还是淡定地站在那里。

彭氏听得大急:“师太,救我孩儿性命啊!”

顾姗大喜:“师太,请帮我驱除那邪祟,救我性命!”

顾嘉两腿发软,她要被驱逐了吗,怎么办呢怎么办呢?她的银子她的珠子还有她刚刚盘算好的买卖啊!

壮志未酬身先死,莫过如此了。

静怡师太望了彭氏一眼,示意彭氏稍安勿躁。

彭氏恭敬地听令,站在旁边,不敢言语。

静怡师太环视过这个屋子,最后目光落在了顾嘉身上。

彭氏一惊,看着顾嘉。

顾姗大喜,瞪着顾嘉。

顾姗:“就是她就是她,她就是个鬼,她根本不是人!”

彭氏掩唇,不敢置信地瞪大眼睛:“难不成,难不成我的女儿真的已经——已经不在人世了?”

顾嘉听得此言,真是犹如被雷劈中了一般,陡然间想起了上一辈子。

是了,她死了,她早就死了,她早就不在人世了。为什么她还生龙活虎地站在这里,因为她重生了。

是真重生了,还是说她就是一个鬼,根本不是人?

是心中怨念太深,所以流连在人世间妄想报仇雪恨吗?

可她终究已经死了,一切都是一场空吗?

周围的一切犹如潮水一般迅速退后,离自己远去,她只能看到眼前那静怡师太的眼睛,一双睿智到仿佛看破一切的眼睛就那么盯着自己。

她怔怔地瞪大眼睛,只觉得眼前的一切变得虚幻起来,两脚悬浮,一切都轻飘飘的,她甚至觉得自己又回到了上一世重病在床的时候。

屋子里好像又有人进来了,她听到顾子青道:“她根本不是我们的妹妹,她是假冒的,她是厉鬼来索命的!”

模糊中,她看到彭氏用惊惧的眼神望着自己。

望着眼前的一切,突然之间,曾经死时的那种怨恨和委屈再次扑面而来。

她怎么可以就这么走了呢?凭什么走的是她?

她才是顾家嫡生的女儿,纵然死了变成鬼,她也是顾家的鬼,凭什么让那顾姗鸠占鹊巢,凭什么她要被驱赶了去?

顾嘉攥紧了手,拼命咬牙,让自己心智清明起来,再次睁开眼睛时,她已经是斗志满满。

她盯着眼前的静怡师太,却见静怡师太依然在望着自己,只是那眸光变得平和起来。

她冷冷地笑了下,挑衅地望着静怡师太:“师太,你这么看着我,是什么意思?”

她这么一说,静怡师太后面的彭氏顾子青并顾姗等,俱都是一惊。

静怡师太依然望着她,仿佛要看透她所有的一切。

她无畏地回视着她。

静怡师太微微皱眉,好像陷入了深思之中,又好像在打量着她。

她不是以为自己是邪祟么,为什么又在犹豫不决?

顾嘉疑惑间,突然想到,静怡师太是不是也根本无法判定自己是不是什么邪祟?毕竟自己确实是顾嘉的血脉,也确实是真真正正的顾嘉,只不过是活过一次的灵魂罢了!

顾嘉越发笃定了,她昂起头来,望向彭氏:“母亲,我是你的亲生女儿,如今你竟然真得相信姐姐的话,认为我是什么邪祟吗?我原本是你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若你真这么以为,那女儿随你处置,绝无任何怨言!”

彭氏盯着顾嘉,她突然想起了十几年前,十几年前她历尽千辛万苦产下一个婴儿的情景。

她突然浑身颤抖起来:“我,我这是造的什么孽啊!”

顾子卓见此,皱眉,上前一把扶住了彭氏,沉声道:“母亲,你别多想,静怡师太并没有说阿嘉是什么邪祟。”

彭氏一把甩开了顾子卓的手。

顾子卓沉稳地站在一旁,不再吭声。

静怡师太盯着顾嘉,看着她的一言一行,最后终于,她收回了目光。

就在静怡师太收回目光的那一刻,顾嘉感到自己身上的压力陡然没了。

她暗暗吐了口气,明白自己逃过一劫。

静怡师太走向了满脸惊惶悲痛的彭氏,淡声道:“都是你顾家的骨肉,刚才倒是我看错了。”

彭氏听着,惊魂甫定,看看顾姗:“那我家阿姗又是怎么回事?”

静怡师太微微垂眸,却是道:“大姑娘是太过忧虑,致使忧思入心,冲撞了不干净的东西,贫尼在这屋子里施一些法子,再念几卷经文,给她开几副药,吃下就好了。”

彭氏连连点头,惊吓又惊喜,复又感慨抹泪:“我就说阿姗一向是个好的,怎么可能做出那字帖害人之事,如今想来,竟都是因冲撞了不好的东西!”

顾子青不能相信,皱眉指着顾嘉道:“静怡师太,她真得不是妖孽?也许我的亲妹妹早已经不在人世了,她是假冒的。”

静怡师太望向顾子青,缓慢地摇头:“她确实是你嫡亲的妹妹。”

顾子青不言语了。

顾姗坐在榻上,手指尖狠狠地剜着自己的手心。

顾嘉对这静怡师太感激不尽。

送走了静怡师太后,彭氏望着顾嘉,满脸愧疚:“阿嘉,不是母亲疑你,只是阿姗那里说得邪乎,听得我心里害怕……”

顾嘉望着彭氏。

她对彭氏,如今心里真得就是一个陌生人了。

她想,彭氏对她,何尝不是呢?

只是既活在这人世间,既是有心在这博野侯府捞一些什么,总是要适当地演戏。

人生本就是一场戏,她顾嘉得好好演。

于是她哀切切地望着彭氏,捂着唇,放声大哭:“娘,我是你的女儿,你,你竟然不信我?”

彭氏看她那个样子,那叫一个心疼,那叫一个愧疚,抱住顾嘉,心肝肉地叫起来:“阿嘉,是娘不好,娘恨不得给自己一巴掌,是娘错了!都是娘不好!”

顾嘉:“娘,女儿怎么会怪你呢,要怪就怪有人要挑拨我们母女关系。”

彭氏一愣:“阿姗她只是病了,静怡师太也说了,她是受了惊吓……”

说着间,咬牙切齿起来:“想必是那孟国公府的岛上有什么不干净的,倒是让咱们阿姗冲撞了!”

顾嘉心中冷笑连连。

她知道现在还不是掰倒顾姗的时候,这个时候自己无论怎么说顾姗不好,彭氏也不会相信的。

她便顺着道:“是,这件事和姐姐无关,不过,女儿终究心里不舒坦,女儿……想出门散散心,可以吗?”

彭氏:“散心?阿嘉要去哪里散心?”

顾嘉拧眉想了想,最后终于道:“父亲送给女儿一个庄子,说是天气暖和了可以过去游玩,女儿去那个庄子散心,住几天,可以吗?”

彭氏听着,也不是什么大事,自然点头:“这自然是可以的,只是你一个女儿家过去,母亲不太放心……”

她话说这里,顾嘉打蛇随棍上:“那就让大哥陪女儿过去?”

顾子卓听着挑眉,自己?

彭氏看看儿子,想想也是:“行,你就陪着阿嘉过去庄子上小住几天,让她散散心。”

顾嘉心花怒放,原本的不开心烟消云散。

离开博野侯府,这是自由。

带着顾子卓去,这是帮手。

还有比这更合适的天时地利人和挣钱机会吗?

有了银子,她还用在乎什么顾姗什么彭氏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