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嘉一听,总觉得这其中必然有事,便吩咐道:“派人盯着点,听听她们在说什么?”

红穗儿听令而去。

顾嘉心里暗自琢磨,觉得彭氏招去了牛嬷嬷,必然是和当年换孩子的事有关系了?本来这事儿知道的人不多,谁也不敢提的,便是自己这个被换掉被抛弃的孩子,如今想想,也不会主动拆穿了彭氏。

可是彭氏突然找牛嬷嬷,这必然有异动,当下又打听一番,才知道是博野侯过去找过彭氏。

“他们话赶话,提到了也有可能。”顾嘉这么想着:“若是父亲知道了,会如何?他自然会恼的吧,可是我也犯不着非让他们不痛快,我只要自己跑了,自己快活就行,没必要非让她不痛快。”

“但若是她自己把这件事泄露出去,惹得父亲恼怒,只能盼着父亲别太因此生气了……”

顾嘉想了一番,觉得这不归她要考虑的范围。

她还是催问下自己的户籍问题吧。

——

却说这一日萧扇儿挺着个肚子过去彭氏那里请安,她现在每日都要三次过去请安,请安的时候若是运气好勉强逃过一劫,若是运气不好少不得要挨彭氏一顿骂。

她觉得自己日子不好过,但是没办法,她现在只是一个妾,一个被彭氏看不顺眼的妾。

她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如今只盼着这孩子能够顺利生下来,最好是个小子,到时候趁着顾子青喜欢,再说好话央求他一番,惹得他心软,让他去求博野侯,把她转正。

只有转正了,她以后日子才能慢慢好起来。

萧扇儿打着如意算盘过去彭氏那里,结果一进去就见小丫鬟们都站在外头玩儿呢,她笑了笑问道:“怎么不在里面伺候?”

那小丫鬟一看是她,便道:“夫人在里面和牛嬷嬷说话呢,让我们先出来了。”

萧扇儿一听,顿时起了疑,想着牛嬷嬷如今是被派到顾嘉房里了,怎么会回来彭氏这里?而且回来后还是关着门在里面说事。

想必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当下她不动声色,故意道:“这样啊,那我知道了,你们先在这里玩儿,我进去先请安。”

说着间,便往里走,可是只走进去外面一层珠帘,却不掀开里面一层纱帘,而是隔着那纱帘和门侧耳倾听里面动静。

只听得里面传来彭氏和牛嬷嬷的窃窃私语:“这件事,万万不可让人知道的,若是阿嘉那里问起,你只说不知道,万一侯爷那边叫过去问,你更是不知的。”

说着间,彭氏越发压低了声音,对那牛嬷嬷嘱咐着。

牛嬷嬷却是回道:“夫人,你放心就是,这件事知道的人不多了,只要那萧氏的嘴闭上,我这里夫人一千个一万个放心,万万不会传出去的。毕竟这件事传出去了,怕是要人命的!”

两个人不知又低声说了一番什么,最后终于没声了。

萧扇儿唯恐被发现,连忙推出去,看了那小丫鬟,只推说夫人有事,等晚会儿再来。

她匆忙赶回顾子青房中,回想起这件事,不免疑惑。

彭氏到底是有什么秘密,是牛嬷嬷知道,萧氏那边也知道的?

她想想这事儿,脸都白了。

莫不是当初她和顾嘉被换一事?

其实关于这事儿,她知道的也不确切,以前只听说是个大胆包天的丫鬟因为被罚了而心生怨恨,就此干下这偷换孩子的事,可是……真得是吗?听那意思,这件事彭氏倒是怕真相被传出去,而牛嬷嬷也知情的?

萧扇儿思来想去,自是想起彭氏对她的种种不好,最后狠心一咬牙,却是道:“当初我和顾嘉被换了,这件事怨的我吗?我沦落到这个地步,我不自己想办法挣个出路,我难道还要在那庄子里过一辈子吗?如今你怨恨于我,恨我勾搭了你儿子,可这能怪我吗?是二哥哥心里喜欢我对我好,又不是我强着他的!”

她委屈至极:“你不仁我不义,这件事我自然听到了,自然不能给你们保守秘密!”

当下她盘算一番,写了一个字条收在信中,第二天说尽好话,央了顾子青带她出去看小娃儿衣服的样式终于出去,又寻了机会将这封信送到了驿站,寄回给博野侯。

该做的她都做了,剩下的就看博野侯了。

——

顾嘉收到了萧越的来信,户籍终于办好了!

顾嘉看着萧越的心,欢喜得整个人像是在飞。

有了户籍,从此后她就可以想走就走了,走了后,怕是燕京城这边轻易查不到她的去向的!

这段日子以来,她托萧越帮自己购置的田产什么的,都是瞒着侯府里的人的,便是萧父萧母那里,也不知道确切。

唯一知道真相的只有萧越而已,而顾嘉相信萧越是必然为自己保守秘密的。

还有比这更让人舒心开心的事情吗?

顾嘉这边正得意着,就听得红穗儿先传来消息:“侯爷过来了,已经到院门口了!”

啊?

顾嘉有点慌,好好的这侯爷爹怎么来了,当下赶紧收起那信来,又拿起书来做认真读书的模样。

很快,博野侯进来了,看看女儿那认真读书的样子,果然是颇为欣慰。

“阿嘉如今在读什么书?”他上前温和地问道。

“最近在学着看看诗集什么的,以后也好应付下场面。”顾嘉忙上前,殷勤地请博野侯坐下,又吩咐丫鬟备茶什么的。

博野侯颇为满意地点头,又问起顾嘉日常生活,各种关切。

顾嘉也是一头雾水,想着莫不是侯爷爹知道自己要跑路,想用亲情来感化自己别跑?

正想着,博野侯却是抬起手,轻轻摸了下顾嘉的头发,竟是满目怜爱。

“阿嘉,这些年你在外头吃苦了,都是爹不好,是爹对不起你。”

这……怎么听起来鼻子酸酸的?

顾嘉只好老实地道:“爹,我其实并没有觉得自己吃了什么苦,过去十几年我养父母对我也不错,日子虽然清苦,但是养父母家里很是和睦,兄长弟弟对我也好。至于说什么对不起,爹并没有对不起我,爹这不是对我挺好吗,给我田产庄子的,我心里是很感激的。”

这倒是真心话,如果不是这位侯爷爹给自己这些,自己哪里来的什么诰命,哪里来的什么胆子和本钱做买卖赚银子。

博野侯长叹了口气,面上竟有些颓然,喃喃地道:“你没受苦就好,没受苦就好……”

顾嘉更加诧异了,仔细地回想,确定自己没在别人面前透露过半分自己要跑路的事,就是最亲近的红穗儿和七巧两个丫头,她都没提过的。

所以这到底是怎么了,为什么侯爷爹一脸心如死灰的样子?

她心里有一瞬间的不忍心,想着自己终究要辜负这个侯爷爹对自己的好,可是转念想着间,到底是铁下心,必须得走的。

侯爷爹固然是对自己好的,可是自己若是不想嫁,侯爷爹能事事依着自己吗?毕竟侯爷爹要考虑的事还有很多。

自己走了,侯爷爹便是有些难过,但他还有两个儿子,事情终究会过去的。

——

孟国公府。

齐二正在他母亲容氏的房中说话。

容氏头疼地道:“你能不能换一个人?这个博野侯夫人实在是不像样,我已经对她没办法了,我不想去看她那嚣张的脸。我从小就认识她,知道她这个人的秉性,越是求着她,她越拿架子。”

想到从小就认识的这个不算喜欢的人可能成为自己的亲家,容氏突然心情很不好。

齐二顿时不言语了。

他并不想让自己的母亲为难,可是他确实想娶顾嘉,而且只想娶顾嘉。

其他姑娘,他都没兴趣。

想了想,他还是道:“母亲,如今不为那博野侯夫人,只想着顾二姑娘,顾二姑娘是个好姑娘,她也并不想嫁入王府,甚至就连博野侯本人,也不想让女儿和皇室有什么牵扯的,博野侯夫人不过一意孤行罢了。”

容氏想了想,叹了口气,觉得自己儿子好像说得也有道理。

况且这木头疙瘩儿子根本不开窍的,好不容易开窍了,知道恋慕人家姑娘家了,若是自己连提亲都不去提,就此绝了他念头,还不知道怎么样呢。

再说了……自己儿子能文能武模样长得又好出身更是除了皇子他最好了,凭什么配不上他博野侯府的千金?

容氏想明白这个后,一股子气性上来了:“行,这个亲,我是提定了,管她侯夫人怎么想,我直接去找博野侯那里,就不信博野侯不给我们孟国公府这个面子!”

齐二见母亲如此说,方才松了口气。

这提亲一事,他固然可以想其他办法,比如走安定郡主那里的门路,或者直接求见皇上请皇上赐婚,但是这婚姻大事,还是要父母出面才好,若是走那旁门路子,只怕是别人反而以为双方父母不允婚,于顾嘉面上并不好看的。

而容氏却琢磨着:“这个提亲的事,我可不想去看她的脸色,总是得找个体面的,找个他博野侯府没法拒绝的过去,到时候自是马到成功!”

她思来想去,最后终于选了一个人,那人却是北宁王府的王妃,和容氏是堂姐妹的。这北宁王妃是皇室正儿八经的王妃,自然是有面子,况且北宁王当年对博野侯有恩,王宁王妃上门提亲,博野侯是拒不得的。

当下容氏为了儿子,特特地跑去找了自己这位堂姐,并把齐二的事说了。

齐二当年备受容家老祖宗宠爱,这位北宁王妃回娘家时,也经常见到齐二,和这位堂外甥也是颇为亲近的,如今听得木头疙瘩的齐二竟然有了心上人,自然是满口答应了。

“虽说南平王世子看中了那顾二姑娘,可是也得看人家姑娘喜欢不喜欢。既是那位顾二姑娘不喜欢,咱就上门提亲,不怕他们恼了脾气!”

北宁王妃当机立断,让容氏准备了礼品,又给博野侯府投了拜帖,就要准备前去博野侯府。

而此时此刻的慈安宫中,皇太后正把自己的皇上儿子拉过来商量事。

“阿脩儿的事,你到底打算怎么着?”

第111章 集体被放鸽子

皇太后望着自己皇上儿子,长叹了口气:“再这么拖沓下去也不是办法,这也忒委屈阿脩儿了。”

提起这个,皇上眉头深皱,思虑半晌却是道:“我是想着,过几年就把阿脩儿放到边关,看看让他做个功勋,到时候就封个国公或者伯公的,也算是能把他安顿下来,至于老四的王位,自是传承给那边的人就是。”

皇太后拍着软榻,不悦地道:“谁和你提这个?都是你的儿子,左右这爵位王位的少不了,我是说他的婚事,这都二十岁了,难道你就没考虑过他也该成亲了吗?”

皇上一怔,之后道:“之前母后说过的那博野侯府的姑娘,我瞧着并不好,博野侯前几日还提起,说那个女儿自小生在乡下,顽劣不堪,怕是不能匹配阿脩儿,况且,我瞧着阿脩儿对那姑娘也没什么兴趣。”

那天阿脩儿和那个姑娘的别扭,他也听说了,很明显那姑娘是个倔强性子,脾气也不好,而阿脩儿本来就也倔,又是个沉默寡言的,两个人凑在一起,怎么看也不是个好姻缘。

还有他听说,齐逸腾和那姑娘眉来眼去的,看着就不清白。

他当然不想阿脩儿受这种委屈了。

皇太后听闻,更加不悦了,沉下脸道:“你啊,看事情不能只看个脸看个样子,当初你选女人也是,就知道看脸好看,结果最后闹成什么样,你还嫌没吃够教训吗?”

皇上最怕皇太后提这个,当下只好道:“那依母后的意思是?”

皇太后没好气地道:“难道你就不想想,平时阿脩儿对别人都是冷冷淡淡的,便是见到你我,也没个多余表情,可是唯独见了那姑娘,那性子那脾气,都不像平时的他了!”

皇上想想,好像也有道理,当下只能请教自己的母后:“那依母后的意思,应该如何处置?要不然再把阿脩儿宣进宫来,母后再和他好好说说?”

皇太后没好气了:“说什么说?直接赐婚就是了!生米煮成熟饭再说!你别看嘴上说不喜不喜,面上也不给人家好脸色,若真得成了亲,怕不是心里偷着乐!”

皇上:……这样也可以?

皇太后却是不容置疑的,当下拍板了:“事不宜迟,我看你赶紧下旨吧,我听说燕京城里颇有几户人家想向这顾家姑娘提亲,万一人家先成了,你却是不好再下旨抢亲的,面子都没处搁,岂不是白白耽误了阿脩儿的大好姻缘?”

皇上:……也好。

对于这个阿脩儿,他实在是不太明白,既是母后如此笃定,也就只能听母后的了。

——

顾嘉不知道已经有两门好亲事正在向博野侯府的自己飘来,她先暗暗地给几个贴身丫鬟比如红穗儿七巧儿等各自发了一些体己钱,只说是刚过了节赏给她们的。红穗儿和七巧儿突然得了这么一大笔赏,自然是喜出望外又觉得纳闷,顾嘉却道:“以后定是要好好帮着我做事!”

她们一见顾嘉那严肃的样子,也就不疑心了,各自拿了东西回屋收着。

顾嘉等到把这些丫鬟都打发出去,自己在房中偷偷地收拾细软,各样金钗子玉镯子的全都放进包袱里,还有那稀罕的珍珠,值钱的砚台,统统收起来带走。

至于华美的衣裙什么的,统统嫌占地儿不要了。

收拾完后,她手里有了一个不算太大包裹,里面都是满满当当的细软。

又检查了一遍,她看到了当初要送给齐二的舆图,这舆图还没来得及给他。

犹豫了下,她还是带上了,留在侯府里,她也不放心,还是拿着吧,看看以后有什么机会送给齐二。

当下先将包袱藏起来,让红穗儿吩咐外面去备车,只说要到城外庵子里去烧香。

待到红穗儿回复说准备妥当了,她才不着痕迹地道:“等下把这个包袱扔车里。”

她这么随意地要把包袱递给红穗儿,红穗儿自然没在意,拎起来应是。

顾嘉颔首,便要过去二门外马车处,谁知道刚走了两步,就见牛嬷嬷匆忙赶来,却是气喘吁吁地道:“二姑娘,不好了,侯爷和夫人那边闹了起来,你快去看看吧,这下子出大事了!”

顾嘉纳闷:“怎么了?”

明明前几天看着还好,怎么突然又闹起来了?

顾嘉想起当时侯爷爹找自己时说的话,当时那话,如今想想,好像不太对劲呢。

牛嬷嬷跺脚:“老奴也不知啊,还是姑娘过去看看吧!”

顾嘉犹豫了下,终究心肠一硬:“父母的事,我终究不太好插手,再说今日已经约了要过去法源庵去上香,佛祖那里不好言而无信的,等我回来,再去劝劝母亲吧。”

说着就往外走,牛嬷嬷待要拦,可是哪里拦得住。

顾嘉快步走到了二门处,正要出去,这时候却见面前一人,拦住了她。

她一怔,抬眼看时,却是顾子卓。

“哥哥?”

“阿嘉这是去哪儿?”

“我想着过去法源庵看看,哥哥这也是要出门吗?”

既然遇到了,顾嘉只好故作淡定地应付下顾子卓,心里却暗暗地叫苦,想着这个人到底怎么回事,为什么这个时候出现在这里?

“阿嘉,刚才牛嬷嬷找你了吧?父亲母亲那里出了点事,你还是过去一趟吧?”

顾子卓望着顾嘉,明明是在问顾嘉,但是那语气分明是不容置疑的。

他是必要她过去的,所以特特地亲自在这里堵着她。

顾嘉莫名了:“父母既是有些争端,我们做儿女的又能如何?况且若是要劝,我看哥哥更合适,毕竟母亲那里并不喜我的,我若去了,岂不是火上浇油?”

顾子卓却道:“你过去一趟吧。”

略一停顿,他道:“是为了你的事。”

顾嘉:……好吧。

——

顾嘉既然被顾子卓捉个正着,没奈何,只好回去,先和顾子卓一起去了彭氏房中,进去的时候只见顾子青萧扇儿甚至探月都在门外守着,一个个脸色都不太好。

而屋子里,博野侯正处于盛怒之中,指着彭氏痛骂:“我怎么娶了你这种歹毒心肠的妇人,你不配为人母,不配为人—妻,你给我滚,滚出去这侯府!”

彭氏哭天扯地的,嚷着要一头撞死,死也不离开。

底下丫鬟婆婆的自去拦着,博野侯气极,冷道:“不许拦着!”

博野侯这一声吼,犹如炸雷一般,只吓得旁边丫鬟嬷嬷的都一哆嗦,当下眼睁睁地看着彭氏闹腾,却是不敢上前的。

彭氏嚷着要死,没人拦着,无可奈何,只好冲着博野侯撒泼,拉扯着博野侯道:“你只知怪我,怎么不想想我的难处,当时城里头发瘟疫,我一个人在庄子外头生孩子,我有什么法子!当时她眼看着就要没气了,我也奄奄一息的,人家算命说的话,我能不信?”

从彭氏骂骂咧咧的哭诉中,顾嘉多少明白了。

敢情这是东窗事发了?可是自己不说,顾子卓不说,彭氏自己也不会说,好好的怎么让侯爷爹知道了?

正想着,就听得博野侯怒道:“时至今日,你竟然还不知悔改!愚妇!”

接着只听得啪的一声响,接着便是砰砰砰的摔倒声。

这下子顾嘉惊了,旁边的顾子卓和顾子青面色也不由变了。

大家对视一眼,赶紧冲过去,只见博野侯气得脸色发白两手直哆嗦,而彭氏则是脸上带着一个鲜红的掌印子,狼狈地摔倒在角落,发髻凌乱钗黛零落。

彭氏此时都被打懵了。

往日博野侯虽然也会对她不满,两个人也会吵架,可是至少博野侯从来没打过她,平生第一次,她竟然挨打了,而且还是在外面儿女面前,她被打了!

彭氏呆了半晌,之后尖叫一声,对着博野侯冲过去:“你,你竟打我!”

博野侯此时已经恨极。

那天他收到一封信函,其中却是说起十五年前的辛秘来,他一看之下,不免大惊。其实他隐约感觉到当年的事有些蹊跷,只是到底相信自己的夫人,并没有去细查。

如今本已起疑,更加上这封信,自然会去着手详查。

当下命人暗暗绑了牛嬷嬷,又去拜访了萧氏夫妇,很快就把事情搞了个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