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嘉道:“在府中,你身边不是嬷嬷就是丫鬟,你自然不好行事,可是在外面,谁管得着你?虽说这样放浪了些,但那又如何,是自家夫婿,又不是勾搭野汉子!”

王玉梅咬咬牙:“行,你说怎么着,我就怎么做。”

顾嘉给王玉梅出的主意其实很简单,那就是婆婆那里既然不让,她就和自家夫婿偷。这河岸边是有一些客栈酒楼的,如今恰逢端午节,那些酒楼客栈自然拼命招揽买卖,酒楼自不必说,扯破嗓子吆喝着卖酒水,那客栈也想出点生意门路,就是把客房做成雅致的小间,可以供太太姑娘们的暂时歇息,有些靠着河岸的客栈还能凭栏眺望呢。

当下顾嘉便先命人给了容氏和齐胭一个信儿,只说多陪王玉梅一会儿,然后王玉梅也命自己的丫鬟过去给自己夫君去信,就说她觉得头晕难受,打算过去客栈那边歇息,得麻烦孟国公府的少奶奶陪着。

她把话说到这份上,她那夫君若是怜惜她,自然得赶紧过去看的。

顾嘉便赶紧陪着王玉梅到了客栈,寻了一处僻静房间,让她在那里歇着,又对她耳提面命说了好一番,只说的王玉梅脸红耳赤的,然后自己偷偷地跑出去了。

少顷,果然见那王玉梅的夫婿陈三公子匆忙忙地过来,一脸焦急担忧的样子,到处打听到了客房所在,急匆匆地进去了,之后雅房的门关上,再不见那陈三公子出来。

顾嘉抿唇轻笑,想着这一把她就帮到这里,接着就看你王玉梅的了。

男人食髓知味,吃惯了,若说一个月只吃那么几次,他能忍住?反正她是不信的。若是一次成了,以后他贪恋着,自己就会想办法了,总不至于说两个大活人被一个老太太给为难住,竟然是连夫妻都做不成了。

刚要走出那客栈,就听到庭院外头传来说话声,却是几个男子,而其中一个竟是极熟悉的,正是自家夫婿齐二。

她这边是走在回廊的,隔着那回形雕花窗扇,并看不到人,只能听到说话声,从那言语中知道其中一个是新晋的国舅爷宁书远。

她听了几耳朵,便想着齐二说是早点散了好回家的,也不知道这人喝酒没,若是喝酒了,定不饶他,要他在榻上给她作揖赔礼的。

最不喜欢男人家一身酒气。

臭烘烘的,她不喜欢。

这么想着,她绕过了那回廊,打算从客栈后面出去,谁知道也是无巧不成书,刚走出来,就见不远处有两个女子,鬼鬼祟祟的,正往这客栈过来。

竟是宁静柔带着身边的丫鬟?

她想起容氏和齐胭说是要给宁静柔个好看的,可是宁静柔怎么跑这里来了?

况且还是一个人过来?

不免纳闷的,难道说宁静柔佯装找自己哥哥,然后恰好碰到了齐二,就此和齐二这样那样来一段邂逅?

这也忒不要脸了吧!

顾嘉略一沉吟,决定还是不走了,她得看看,这个宁静柔跑到这里要做什么?说是来喝茶的,她反正不信。

当下忙躲到树后,于是就听到那宁静柔道:“那药可准备好了?”

旁边的小丫鬟道:“准备好了的,只是……”

宁静柔:“只是什么?”

小丫鬟瑟缩:“我还是有些怕,若是让人知道了,只怕——”

宁静柔:“怕什么,一切自有我呢,再不济,还有宫里头我姐姐呢。”

说着间,那满是病容的脸竟然有些扭曲:“那孟国公府夫人竟然说出那种话,当着面那么说,这是给她儿媳妇正名声呢,还有那齐胭,竟然问到我脸上,现在我便是不承认,所有的人都会怀疑我了,可真是——”

咬牙切齿间,也不知道嘀咕了一番什么,两个人已经进去了。

顾嘉听着宁静柔那么说话,知道容氏和齐胭已经给了宁静柔一些教训,心里自是痛快,不过也纳闷,宁静柔这说的什么药,要做什么?和齐二有关系?

她当然不能坐视不管了,当下想了想,便也跟着进去了。

她当然不好太紧跟着,唯恐被发现的,只能远远地跟着,可是这么一跟,就见那宁静柔绕过曲水回廊不见了。

当下跺脚,心说这小鬼难缠,也不知道有什么把戏,还是赶紧回去吧。不过却不能自己走的,得叫上齐二。

可怎么过去叫呢,她正愁着时,便见一个小厮过来,倒是眼熟得很,细看是齐二身边的齐福,是府里的家生子,也是自小跟在齐二身边的。

她大喜,正要上前说话,那齐福却是看看左右,压低了声音道:“夫人,你莫在这里停留,且跟我过来。”

她心中疑惑,不过知道这齐福是可信的,便跟着齐福过去。

齐福引她到了客栈一处歇息的雅房,之后才道:“夫人且等片刻,少爷怕是要过一会才过来。”

顾嘉等着,片刻后,果然齐二过来,一进门,便问道:“你怎么身边连个丫鬟都没有,你怎么好好地过来这里?”

顾嘉跺脚:“先不说这个,我只问你,你可看到了宁静柔?”

齐二看顾嘉那样子:“她既过来,你看到就是看到,不必声张。”

顾嘉听齐二这么说,顿时明白了,想想齐二竟然和宁静柔之兄一起吃茶,不免跺脚:“你竟然还说这种话,你可知道她过来做什么?你和人家兄长喝酒,是不是早料到了这一出?”

齐二看她急了,上前握住她的手,安抚道:“嘉嘉,今日我既过来,自是知道如何处置,难道你的夫君,你还信不过?如今你先不用操心这个,歇在这里就是,等这边事完了,我再带你回家。”

顾嘉抬头望着齐二,看他那胸有成竹的模样,突然间有所了悟。

敢情今天齐二约了宁静柔之兄,这本来就是一个圈套,而自己是误打误撞正好看到了?

她默了片刻,点头:“你既这么说,我自然信你,那你快去快回。”

齐二摸了摸顾嘉的头,自己撩起袍子出去,临走前,看了眼顾嘉,却突然道:“可不许乱跑的。”

顾嘉低声嘟哝:“我何曾乱跑过。”

看他说那话样子,跟叮嘱小孩似的!

齐二看着自家夫人脸颊鼓鼓的,一脸赌气样子,不由笑了:“也难为你,竟能撞到这里来。”

说着间,出去了。

顾嘉看齐二出去,自己百无聊赖的,便从旁取了一本诗集来,随意地翻看,看了一会儿,也是觉得困乏,便闭上眼歇一会儿。

也不知道歇了多久,便觉有人正用手触碰着自己,四处游走,当下一惊,忙醒来,却见是齐二,正坐在旁边半搂着她。

他见她醒来了,低哑地笑出声:“可算是醒来了。”

说着,低首亲她耳朵。

她推开:“怎么样了,宁静柔那里到底要做什么?”

齐二听她提起宁静柔,却是道:“我素日并不会和妇人一般见识的,只是这次,她的做法未必恶毒了些,我总不能听之任之。”

顾嘉不懂:“到底怎么了?”

齐二淡声道:“不管她,我们只忙我们的。”

顾嘉听着,就要起身:“那我们赶紧过去吧,只怕母亲和阿胭那里都等着我呢,我出来这么久,也没和她们说呢。”

谁知道齐二却压过来:“我已经让人送信过去,不必担心,我们且歇息片刻,算是偷得浮生半日闲。”

顾嘉顿时明白了他的意思,这是她万万没想到的,忙斥道:“你少来,让人知道了,没得笑话。”

齐二:“笑话什么?又怎么会知道?”

顾嘉说不过他,待要起身,到底是被他抵住。

两个人也不是做了一日夫妻,不过在外面却是头一次。

当白雪皑皑露在这雅房之中,顾嘉感到了前所未有的羞涩。

在那颠簸之中,她甚至想起了王玉梅。

也不知道王玉梅和她夫婿成事了没?

——

这边顾嘉和齐二事毕,齐二在那里温存地伺候着自己娘子穿衣,又帮她整理发鬓,戴过钗簪,之后齐二又搂着顾嘉说话。

在外面的感觉和家里不太一样,竟有种偷的味道,两个人之间也就比往常更觉亲密,齐二低声对着顾嘉说了许多话,说的人心里甜蜜蜜的。

齐二问起顾嘉为何过来这里,顾嘉少不得把王玉梅的事含蓄地说了,只是没太细致。

于是两个人眼对眼,都明白了,敢情在这里的夫妻不止他们一对,还有其它?

顾嘉轻咳一声:“我们还是先走吧,免得碰到了,倒是尴尬。”

齐二同意,又问:“你还记得他们住哪儿吗?”

顾嘉想了想:“好像……好像就在对面?”

齐二意外,这太近了,碰到确实尴尬,还是赶紧走吧。

可这夫妇二人刚出雅房,就见对面一对夫妇也正好出来。

王玉梅被自家夫婿牵着手领着,恰恰好看到了这边浓情蜜意的齐二和顾嘉。

王玉梅赶紧挣脱了夫婿的手,王玉梅夫婿也慌忙放开王玉梅的手,两个人都羞得脸上通红。

齐二这时也放开了顾嘉的手。

唯独顾嘉,倒算是淡定,抿唇轻笑。

王玉梅夫婿孙三公子上前和齐二见礼,两个男人尴尬得寒暄,又不自在,又仿佛很热情礼貌。

反倒是王玉梅和顾嘉,两个人相视一笑。

顾嘉从王玉梅眼中看到了羞涩的满足,而王玉梅从顾嘉眼中看到了了然,两个闺中好友俱都明白了对方的意思。

正在大家说话间打算出去的时候,就听到那边,一个小丫头突然尖叫一声:“啊——”

紧接着,便是哐当一声,仿佛茶盏摔在地上的声音。

大家好奇,忙看过去,这时候也其他人围过去,却见那边雅房里,有一女子,衣衫不整,正倚靠在门扉上,嘴里还发出哼唧哼唧的声音。

那个情态……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怎么回事。

一时有人大惊,有人没眼看,也有人特特地睁大眼睛使劲地看,这个姑娘一看就是京中贵女,又是衣衫不整,可是饱了眼福。

顾嘉看出,那个面色潮红的女子正是宁静柔。

她震惊地望向齐二,却见齐二面上透着冷意,低声道:“今日我不过是摆出诱饵,请君入瓮罢了。她一个姑娘家,竟然想着给我下药,心思歹毒,以后还不知道能做出什么事来。如今我也不过是顺水推舟,请她把要下给我的药吃了而已。”

顾嘉顿时明白了,这算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不过……挺狠的,对于一个姑娘来说,这名声算是完了。

但是转念一想,若是齐二真着了道,那如今衣衫不整躺在房中的定然是自己的齐二和宁静柔了?这么一想,她真是半点同情都没了。

活该呢!

这时候自然就有人问起,说是谁家姑娘,客栈的掌柜也跑来了,一见这个,跌足跺脚的,好生为难,闹腾了老半响,终于宁家的人匆忙来了,一看宁静柔这样,赶紧帮她掩上,又命人抬走。

因这边距离那端午节龙舟赛河太近,且龙舟赛结束了,大家也都各处玩耍的,很快就有不少人听到了这边的动静,纷纷来看热闹的,小小的客栈被围了个水泄不通。

那宁母看着自己女儿这般,又被那么多人围观,羞得脸红耳赤,气得跺脚:“赶紧抬头,赶紧抬走!”

周围人等,窃窃私语,都暗笑起来。

齐二和那陈三公子对视一眼,各自领着各自的娘子悄悄地离开了。

到了岸边时,这里的人却已经知道客栈里的热闹了,纷纷说起来。

顾嘉甚至还听到有人在那里暗自嘲笑:“那宁家姑娘,自己是什么人,什么名声,做出那么低贱的事来,倒是好意思笑别人的?”

另外一个人推了推她:“快别说了,她都是无中生有,不过是眼巴巴地盼着嫁过去孟国公府,恨不得给人家正当娘子使绊子,这才使出来的坏招,你没看,人家孟国公夫人都帮着自己儿媳妇出头,小姑子直接给宁静柔一个没脸,就这,她还盼着进人家门?”

这么一说,越发全都笑起来。

齐二和顾嘉对视一眼,谁都没说什么,赶紧寻了容氏,准备归家去了。

自此,这宁静柔名声大败,人人都知她曾在客栈中衣衫不整,一时自然有许多风言风语传出去,说什么的都有。

宁家气得要命,自是想找出是谁害他家女儿,可是找来找去,却没个着落,须知这问题症结在宁静柔自己,就连那药都是宁静柔自己买来的,宁静柔自然是不敢说的,于是这件事就成了无头悬案。

宁家也曾问过宁静柔,奈何一问起来宁静柔都是一径地哭,没办法,只能是暂且不提了。

因宁静柔出了这事,宁家面上也不好看,以至于接下来一个多月,都不见他们在各种宴席上露面的。

大家都明白,这是觉得没脸,躲起来了。

至于皇宫中的宁贵妃,自然为此大受打击,为此还被皇上怒斥一番,落得个没脸。

恰这时,皇后那里又传出消息,说是有了喜脉,这下子好了,对宁贵妃又是一记重击,当下恨得抓心挠肺。

顾嘉对这件事是极满意的,这下子,可别再有女人觊觎自己的男人了,要不然出门总是被人盯着的感觉真是不舒服。

这一日,她正在家里琢磨着这件事,恰齐二回来了。

齐二回来后,先去洗过了,之后才命人拿上来一个纸包:“今日宫里头做了新鲜花样的点心,我看着样子好看,也不知道好吃不好吃,便请公公包了来,给你尝尝。”

顾嘉拿过来一看,果然是新鲜样子,把个点心做得跟牡丹花一样,那花瓣儿上面还带着金丝丝,且每一个都小巧精致,也就花生米那么大小。

当下取出来一个放在嘴里,果然是好吃。

齐二看她吃得满嘴香,就连嘴唇上都沾着星星碎屑,不免想笑,凑过来问:“还吃吗?”

顾嘉腮帮子鼓鼓的,含糊地道:“好吃!”

齐二凝着她那略显娇憨的样子,俯首下来:“那娘子,让为夫也尝尝吧。”

顾嘉听着,就要取来给他尝,谁知道齐二微微俯首,唇已经落在她的唇上。

“我要尝这里的。”

顾嘉没想到他竟这样,大白天的,有些不好意思,忙推开,谁还是让他吃了一口过去。

看看四周围丫鬟,全都低着头呢,装作没看到,只能作罢。

顾嘉让人退下:“对了,我有个事想问你呢。”

齐二:“什么?”

顾嘉想了想:“你怎么对那宁静柔那么狠心?”

齐二:“我对那宁静柔狠心,娘子不应该高兴吗?怎么反倒怪我狠心。”

可是顾嘉觉得不对劲啊,总觉得若是换做以前的他,应该寻一个更体面的方法把这事儿给了结了。

齐二见她凝神沉思的样子,叹了声,将她搂住:“嘉嘉聪明得紧。”

顾嘉一听,忙揽着他的脖子摇晃:“那你到底说说,为了什么?”

第166章 红宝石点翠步摇

其实这次宁静柔的事,都不用自己出手想办法,夫君就直接帮忙给解决了,这对于顾嘉来说,自然是喜欢的。

若是自己出手,自然也是有办法,为了护着自己男人,为了不让其它女人伸手到自己男人头上,怎么可能没办法呢,有的是手段。

但是自己护着不让人抢男人是一回事,自己男人直接把觊觎他的女人给对付了,那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顾嘉心里甜蜜喜欢得很,只是喜欢之余,又好奇罢了。

齐二,他竟然这么对待一个女子?总觉得不像呢。

齐二低头凝着自家娇妻那疑惑的样子,轻叹了声:“若是寻常女子,给个教训也就是了,我确实不至于非要对方身败名裂,逼人到如此地步。只是,宁家到底不同——”

说着,他没再说话,反而说起苏家的事。

顾嘉听着,突然就意识到了。

宁静柔若是真对齐二有意,那宁家就是和齐家绑在一起了,这显然是不行的。

孟国公府本就有从龙之功,齐二又受皇上倚重,是当朝肱股之臣,将来必有大作为的。

他这样的臣子,自然是不能就这么和外戚打成一片的。

顾嘉想起这个,竟觉有些不寒而栗:“该不会那宁静柔一心想嫁你,这里面根本就有事吧?”

齐二感觉到了她身子那微微的颤抖,抱住她,将手放在她后背上,那动作仿佛安抚着一只受惊的猫儿。

他在她耳边低声道:“嘉嘉不怕的,其实也未必有那么多算计,只是这朝堂之中,总是要小心,我如今这位置,不知道多少人盯着,一个不慎,只怕满盘皆输。”

顾嘉咬唇,没吭声,在齐二怀里轻轻点头。

齐二又道:“我和皇上的情谊是打小的交情,自然是不同一般,他也会念着这份情,可如今他是君,我是臣,做臣子的就要有做臣子的本分,不能光想着昔日和君王的交情,一旦想着,心里首先把自己高看了,平日也难免行差踏错。”

他的声音很低,断断续续地在顾嘉耳边,顾嘉听着,心里自然明白他的意思,轻轻点头:“嗯,你想的是。”

做臣子的,做到哪个位置都是要认清自己的本分,戒骄戒躁的,要不然必是不能长久。

顾嘉揽住了自家男人壮实的腰,将自己的脸埋在他胸膛里:“这些我一知半解的,听着你说,自是有道理,我也不懂朝堂上的事,不过我想着,你做的,必是对的,我只听着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