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大叹:“翔云,你昔日在北峻王府,怕是姐妹兄弟之间多有间隙,可是我们孟国公府不同,我们家四子一女,虽说三郎不是太太所出,可是也一直视如己出,兄弟几个情同手足,你莫要多想了去。”

翔云郡主笑了笑,垂下眼,只来了一句:“你说的是。”

齐大看着这样的翔云郡主,他不知道她到底想什么,问了,她也不说的,劝也无从劝起,没办法,只好每日过来看她一看。

最后看看时候不早了,起身道:“我先回去了,你在这里,若是想吃什么,只命人告诉我,若是我不在,就给二房或者太太那里提。”

翔云郡主侧过脸去,没言语。

齐大无奈站了一会,出去了。

翔云郡主默默地流泪。

孙嬷嬷凑上来叹:“大少爷根本不懂郡主的心思,便是缺了什么,谁会去二房那里,人家存着什么心思,谁知道!”

翔云郡主崩溃大哭:“就是她,就是她了,再不可能是别人,谁又会给我下那种药来害我呢!”

一时想起自己那残缺的孩子,恨得咬牙切齿:“她竟能做出这种事来,实在是歹毒,有什么不喜,冲着我来就是,为何要这么害我的孩儿!”

孙嬷嬷也跟着骂顾嘉:“面上装得有多好,不知道的还真以为她是个大好人,谁知道却按着这种歹毒心思!”

翔云郡主用手攥着锦被几乎要抓破的:“她本就不是什么好说话的,当初在博野侯府,我听说她是活生生把她那养姐给整得被赶出去,如今来了孟国公府,又开始对付我了,我怎么就信了她呢!”

——

顾嘉本说是要和齐二说下自己得到的消息,谁知道左等右等,齐二也不见回来,最后只等来一个齐福,却说是朝中有要紧的事,大人也不及回家,直接出燕京城去外府办事了。

顾嘉听得,自是无奈,一个是没人商量这事,另一个是齐二出门去,自己倒是要独守闺房几日。

其实当姑娘家时,哪一日不是自己睡觉,也没觉得心里空得慌,可是成亲了,日日有个暖炉抱着,抱着他心里就觉得熨帖舒坦,没了他就觉得空落落得不习惯了。

这其实也是惯的吧。

当晚一夜无话,第二日,恰皇后派人请顾嘉进宫说话,顾嘉回禀了容氏,容氏自然是高兴,让她多进宫走动。

顾嘉当即穿戴上好了,进宫去拜见皇后。

数日不见而已,皇后倒是和以前有些不太一样,至于哪里不一样,顾嘉细看了一番,只觉得皇后仿佛容光焕发,面上绽放着粉光。

其它的,倒是看不出。

皇后笑拉着顾嘉的手:“说过让你多进宫走动,怎么这么久也不见过来?”

顾嘉笑道:“皇后娘娘这不是一召我,我就进来了么。”

两个人寒暄一番,顾嘉恭喜了皇后有喜,皇后摸了摸肚子,抿唇轻笑,眉眼间是说不出的恬淡和温柔,显见的是很满意的。

顾嘉见此,顿时明白为何皇后和以前有所不同。

以前的皇后,眉眼间笼罩着轻愁,如今轻愁散去,尽是欢喜了。

当下说起皇后怀着身子的事来,顾嘉自是羡慕,皇后看她那样子,问道:“你也进门半年多了吧,可曾有动静?”

顾嘉想起这个,摇头:“不曾。”

皇后见此,忙安慰道:“这个不急的,随缘就是。”

顾嘉笑了一声:“其实在府里头,我婆母对我极好,夫君也不在意的,我自己如今也想开了一些,没有就没有吧,只是有时候看到别人怀着身子,有了孩子,多少羡慕罢了。”

但也只是羡慕罢了,不至于自己心里不痛快。

皇后略沉吟了一番,却是道:“子嗣确实是大事,便是心里不在意,可是别人的闲言碎语,听得多了,终究是不舒坦。这样吧,我宫里头有一位老宫人,她祖上是御医,自己也曾师从名医,最擅长调理妇人身子,如今我且把这位老宫人借给你,帮着你调理身子,助你好事。”

顾嘉:“这怎么使得!”

皇后笑,眉眼如春风一般和煦动人:“怎么使不得,我是把你当成妹妹来看待的,借你个宫人而已,难道你还和我见外?”

话说到这份上,顾嘉心中感激不尽,自然不好推辞,只能是恭敬地谢过了。

一时两个妇人又说起闲话,不知怎么提到了那宁静柔身上。

皇后叹道:“多行不义必自毙吧,她如今名声不好,家里随意打发嫁了就是。”

因为这事,甚至连宁贵妃都受了连累,听说皇上已经多日不曾过去宁贵妃处了。

想起这个来,皇后不免多想了许多事,一时之间竟是脸上通红,怔在那里。

顾嘉看皇后面颊粉红,倒仿佛高热一般,不由担心:“皇后,你如今怀着身子,可是哪里不适,要不要让御医过来看看?”

皇后轻咳一声,忙掩饰道:“没事,我只是有些闷热而已,过一会就没事了。”

顾嘉回到府中,皇后那里派来的老宫人已经到了,自是有人早把这事儿禀报了容氏。

容氏听说了,高兴得合不拢嘴,一是喜皇后对顾嘉的喜爱,可见是真得了宫里的好,二是高兴有了这位老宫人帮着顾嘉调理身子,看来子嗣有望了。

翔云郡主那里,镇日哭哭啼啼的,又生出个残缺的孩子来,她如今是不抱指望了,只能把一腔希望全都寄托在顾嘉这里了。

顾嘉这里得了皇后送的老宫人的事,很快阖府上下都知道了,大家自然与有荣焉。

如今宁贵妃那里势弱,不得皇上宠爱,听说帝后感情较之往日好了许多,皇后对孟国公府的恩宠,其实也就是皇上对孟国公府的信宠,别看只是一个小小的宫人,这背后的意味可大了。

顾嘉其实倒是没抱什么希望的,上辈子吃各种药,不知道吃了多少,吃到最后看到那棕黑色的药汁都觉得犯呕难受再也吃不下了。

如今随便吃吃就可能有孕吗?

她有这么好运气吗?

渴盼了太久一直没有,她都不太信自己有朝一日能有子嗣的。

不过看大家这么高兴,她也不好戳穿的,只能是让那老宫人开始按照方子熬药,自己准备吃起来。

这一日傍晚,底下人刚端上来药汁,顾嘉正要吃时,恰好齐二回来了。

齐二昨日出了公差,今日竟然就急急地回来了。

顾嘉看过去时,只觉他风尘仆仆的,袍角是厚重的灰尘,显然是紧赶慢赶才回来。

当下也不吃那药了,先命人收起来,起身迎他:“怎么这么狼狈?”

齐二确实有些疲惫了,不过进屋看到自己那温香软玉一般的夫人,再多疲惫也不觉得累了,当下饮了一口茶,哑声道:“想着若是晚一些,怕是赶不及城门开着了,便骑快马早点回来,总算是赶在城门关闭前进来了。”

顾嘉自然明白他这么急着赶回来是为了什么,当下自是心疼,软声道:“晚一日回来就晚一日回来,何必这么急!”

齐二刚硬的面庞带着倦意,薄唇微微抿起,倔强地看着她,不说话。

看着他这个样子,她心里一下子就软了。

他的意思她明白,他就是要急着回来,就是要急着回来陪她。

齐二看着顾嘉的眼神炽热,哑声道:“我先去沐浴,等我洗好,就抱你。”

顾嘉脸红,轻轻点头:“那你去洗吧。”

齐二恋恋不舍地看了顾嘉一眼,去沐浴了。

顾嘉想着齐二回来了,先让人把锦帐中重新铺陈了被褥,给齐二准备好新做的袍子,好让他沐浴过后更换,又想着他匆忙赶回来怕是没用膳,让人准备好茶点果子还有晚膳,防备着他饿了吃。

忙完这些,那边齐二已经洗完了。

带着沐浴过后清香的男人走到顾嘉身后,从后面抱住她,将脸埋在她头发来,低声道:“嘉嘉,昨晚好想你。”

已经习惯了抱着温香软玉入睡,昨晚没有,竟辗转半夜不能眠的。

果然是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

顾嘉何尝不是,不过嘴上直接说出来,倒是觉得没什么意思,只是抿唇轻笑,软软地道:“你小心些,让人看到,没得笑话你!”

齐二理直气壮:“我想我娘子,怎么就要被笑话了?”

顾嘉噗嗤一声笑出来,能把儿女调教说得如此光明正大,也就齐二一个了。

齐二抱着顾嘉磨蹭了一会,突然想起什么:“你可是病了?”

顾嘉:“我吗,没有啊!”

齐二:“我怎么看着我进来时,你这里有一大碗药,倒是要喝的样子。”

这个啊……

顾嘉忙解释了:“说起来也是皇后对我的恩宠,我想着,管用不管用的,我都试试吧。”

若不是齐二提起,她都差点忘记这茬了,当即赶紧命人重新热过了,好再喝。

齐二见此,也没说什么,当下用膳,而顾嘉这边的药重新热过了,端上来,顾嘉便要喝药。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上辈子喝了太多药汁的缘故,顾嘉一看那药,便觉得犯呕,竟是试了几次都不能喝下去。

齐二心疼不已,扶着她的腰:“既是喝不下,那就别喝了就是,左右只是调理身子的药,总不能因为吃药,反而坏了身子!”

顾嘉道:“可这是调理身子的药,听说这位老宫人很灵的,她着手调理过后的妇人就极易怀上,况且,又是皇后赐的,我总不好辜负了人家的心意。”

齐二伸手就要将那碗接过来:“那我也不想让你受这种罪,我早说过,区区子嗣,不要也罢!”

顾嘉眨眨眼睛,却是想起上辈子。

上辈子,她喝药,齐二好像极其不喜的样子,曾经劝她不必喝了。

她当时只以为他是不上心自己的子嗣,不指望自己生下子嗣,如今想想,竟可能是心疼自己吗?

凝着眼前的男子,心里是感动的,两辈子了,他对自己,都是呵护备至,是宁愿不要子嗣也要护着自己的。

她轻声叹了下:“你对我好,我是知道的,可我确实是想试试,左右是个药,我再试一下,总是要吃下去,要不然皇后那里怎么办,母亲那里怎么办,总不能说我怕苦,不敢吃药?若是执意隐瞒,说我吃了不管用,岂不是连累那位老宫人也跟着遭人看轻?”

齐二凝视着她,却见她清凌凌的眸子里写满了认真和固执。

她是非要试的,且是处处为别人着想。

一时之间,齐二突然有些遗恨。

为什么孕育之事要交给女子来,为什么男子不能孕育?

若是他能代她受这女子之苦,那他愿意代她喝一百次一万次的那苦药汁!

顾嘉沉默而固执地取过来药汁,端起来,重新要喝下去。

齐二深吸口气,心里一阵阵地愧疚。

也许,他真得应该请外任,只要不在国公府里,她又何必被人催着吃这种药?到时候离开了,天高皇帝远,谁管他们子嗣啊!管了也不听的!

而顾嘉喝下一口后,一股犯呕的感觉涌上来,猛地一下子,她不但把那口药汁吐出来了,就连当日吃下的汤水,也全都吐出来了。

齐二看此,吓傻了眼,一把将顾嘉抱起来,又忙命人请大夫,一时乱作一团。

顾嘉被齐二抱住后,依然不能止住那呕,趴在齐二胳膊上,对着炕外,干呕竟不能停。

齐二看着她痛苦的样子,急得额头冒汗,搂着她心疼地安慰道:“嘉嘉,嘉嘉,你再忍忍,大夫就来了!”

第173章 怀孕了

顾嘉趴在齐二胳膊上干呕不止,痛苦不堪,齐二看着自家娘子这痛楚模样,自是心痛不已,心里又急又怒,只恨不得能代顾嘉受这痛苦才好。

等了也不知道多久,大夫终于来了,却是要平心静气过脉的,而这个时候顾嘉也终于安静下来,虚弱地躺在榻上,喃喃地道:“我没事的,你且先出去,让大夫给我过脉就是。”

齐二咬牙,拜托了大夫,自己一步三回头地出去了。

出去后,呆站在门外片刻,心自然是犹如刀绞一般。

怎么可以让她受罪,受半点罪都不愿意,怎么可以让她这样委屈?一时突想起什么,他便有了主意,迈步直奔容氏房中。

容氏正在那里看着齐胭捎过来的信,原来齐胭信中提到,说是洛九因故要过来燕京城了,以后可能要定居在燕京城,从此后她可以经常回娘家了。

容氏思念这唯一的女儿,看到后自然是高兴,正在那里想着女儿回来后该如何如何,在那里喜滋滋地安排着。

突然间,就见二儿子冲进来,却是眼中含泪,噗通一声跪倒在那里。

她顿时唬了一跳,心砰砰的乱跳。

“这,这又是怎么了!”

这段时间,家里出了太多的事,不说其它,就翔云郡主那边,就足足够她闹心好一阵子。

是以看到齐二这样,她顿时吓到了,别又出什么事,别又出什么事,她这身子可是经受不住再一个惊吓了!

齐二跪在那里,郑重其事地磕头:“娘,请恕孩儿不孝。”

容氏跺脚:“你,你倒是说啊!”

这到底是出了什么事?该不会是什么天大的幺蛾子吧?天爷啊,他们孟国公府到底是遭了什么天谴啊!

齐二在容氏急得都要掉眼泪的时候,终于道:“母亲,阿嘉那里进门六个月,一直未曾有孕,孩儿想告诉母亲,其实是孩儿身子不好,天生无能,这才使得阿嘉没有身孕。”

说着,他以头磕地:“母亲,是我齐逸腾对不起列祖列宗。”

这话一说完,容氏噗通一声,跌倒在地上,旁边的嬷嬷吓得赶紧去扶。

过了好一会,容氏才慢慢地缓过神来,苍白着脸,颤抖着手,指着齐二:“你,你可说得真话?”

齐二悲痛地道:“母亲,我句句属实,怎能有假,是我对不起列祖列宗,是我对不起嘉嘉,倒是让她受这份委屈了!”

容氏倒是没有不信的,家里已经出了一个这样的孙子,好像再出一个这样的儿子也不奇怪。

可是想想,她心痛啊,痛得跟刀绞一般!

她尖声哭道:“我,我这是做错了什么事啊!有一个算一个,竟是没一个让我省心的,我们这日子可怎么过啊!”

齐二跪在那里,沉声道:“母亲可催着三郎四郎成亲的,到时候我和嘉嘉可以从他们那里抱一个来就是了,而我身子不好这件事,却是不好让外人知道,母亲,万万要瞒住。”

容氏神情呆滞,无可奈何地道:“你想得倒是周全,只是,只是委屈了阿嘉的,她是个好姑娘,嫁给你,这辈子算是被你委屈了。你啊,你是我的儿子,我说不得你什么,只是想想,你这孩子怎么——”

接下来的话,竟然是说不出的。

怎么就摊上了这种事!

若是阿嘉是她闺女,齐二是她女婿,她直接给他几个嘴巴子。

但这到底是自己的亲儿子,亲儿子对不起人家闺女,她也只能骂骂了。

“哎,以后可要对阿嘉好一些,她不容易啊,竟然摊上你这么一个没良心没出息的!”

容氏恨铁不成钢。

不过恨了一会,她又抱着一丝希望:“你找大夫看过吗,可能有治?”

齐二满脸悲痛:“皇上未曾登基前,就曾帮孩儿寻过名医帮着看过,说是药石无救,这辈子子嗣无望的!”

容氏最后的一丝希望破灭了。

她知道自己儿子和皇上一向要好,皇上自然是一心帮着儿子的,既然皇上那里请过的名医都没用,那是不能抱什么希望了。

想想,悲从中来:“可怜阿嘉还得了个老宫人调理身子,竟还要吃药的,可真是受罪!”

关键还是白受罪了。

齐二沉声道:“母亲,我是想告诉阿嘉的,请她不必再吃药了,要不然白白受苦而已。”

容氏点头:“是,那自然是不该再吃了,吃了也没用的。”

正说着这话时,突然间外面有丫鬟急匆匆地跑进来:“少爷,少爷——”

容氏见了,不悦,沉下脸来:“这是做什么,还有点规矩没有!”

那丫鬟吓了一跳。

齐二看过去,却是红穗儿。

他想起大夫还在帮着顾嘉过脉,而红穗儿竟然急匆匆地跑来,必是顾嘉有事,当下心中一紧,忙问道:“红穗儿,少奶奶那里怎么了?大夫可看过了?”

红穗儿刚才被那么一吓,有些懵了,不过看到齐二,她顿时又咧嘴笑起来:“少爷,少爷,大喜啊,大夫说了,少奶奶有了身子,已经三十多天了!”

容氏:……

齐二:……

红穗儿看容氏和齐二竟然是面上毫无喜色,一脸呆,不免有些纳闷,她以为她没说清楚,只好再次重复说:“人家大夫说了,少奶奶刚才犯呕那是孕吐,是很常见的,根本没事,还说少奶奶已经怀了三十多天的身子,胎相极稳,一切都好,不过说少奶奶也要好生保养,说等下开个方子,少爷,你还是赶紧回去看看吧,少奶奶等着你呢。”

容氏终于从那呆愣之中反应过来,她无法理解地望向自己的儿子,自己那老实巴交从来都是正直端方的儿子。

谁能告诉她,刚才他说什么来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