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们约莫看出,这位夫人相貌出众,气度不凡,定然不是寻常小户人家的,而齐二过来后,再一看,知道这男子气势也是和寻常不同,自然暗暗猜测,多少生出羡慕和敬畏来。

也不知道这女子是什么样人,竟然如此好命,嫁给了这一看就是富贵加身的男子,又得他如此宠爱。

歇了片刻后,齐二和顾嘉离开那片平坡树荫,走了几步,齐二低声问顾嘉:“为何我觉得刚才几个妇人好像在打量我?”

顾嘉挑眉,故意一本正经地道:“莫非是她们看中了夫君?”

齐二瞪她:“嘉嘉不许胡说。”

顾嘉笑:“那是怎么回事啊?总不能是觉得夫君相貌丑陋,特意多看几眼吧?”

齐二:“这我怎么知道。”

顾嘉看他那费解的样子,一时忍不住大笑出声。

她就是不告诉他,估计他想破脑袋也想不明白那几个妇人为什么总在看他。

齐二见她笑得前俯后仰,低哼一声,捏紧了她的手腕:“白日你且笑着,等晚间,看我怎么罚你。”

男人的声音低低哑哑的,带着夜晚里一股子狠劲。

顾嘉咬唇,脸上微红,不过还是得意地也学他哼了声:“山上可是佛门重地,不许胡来!”

齐二:“这不是佛门,这是娘娘庙,娘娘庙是送子的,须知成事在天,谋事却在人,若是我不加努力,送子娘娘也是爱莫能助。”

这话说得……顾嘉竟无可辩驳!

以前从不知道,他竟有这么多歪理!

——

上了山后,来到了娘娘庙中,却见这里香客如云,烟雾缭乱,齐二是不太信这些的,但是既然来了,终归图个安心,再说也要对母亲有个交代,是以纵然心里万般不信,不过也是照着规矩,烧了香,又进了香油钱,图个心安吉利。

刚烧了香要过去后院下榻处歇息,谁知就被人叫住:“夫人,请留步。”

顾嘉诧异地回头看时,却见身后站着两个妇人,都是绫罗加身,其中一个却是格外眼熟的,可不正是昔日自己父亲的侍妾探月。

探月见她回头,一看果然是她,惊喜不已,连忙上前拜见了。

顾嘉也是喜出望外:“探月,怎么是你?你怎么在这里?”

当初她只听说,她侯爷爹帮着探月寻到了兄长,把探月送过去兄长那里了,如今怎么又在燕京城外的庙里出现。

况且这是求子庙,莫非探月已经嫁人了?

探月看到她,喜得眼泪都要落下来了,忙道:“夫人,我还没嫁人,这次是陪着我家嫂嫂过来烧香的。”

齐二见此,虽不知道这是哪个,但知道是顾嘉的熟人,当下便提议过去后堂让她们叙旧。

一时几个女人挪步后面客房中,喝着茶水,彼此寒暄着说起别后事。

原来探月的哥哥当时已经是幽州的小吏,虽官职不大,但也是一个肥缺,而最近一年她哥哥得了个功劳,被升为了正五品,且调入了燕京城。

顾嘉听此,自然为探月高兴:“这样也好,你依傍着你家兄长,以后自有好日子过。之前在侯府的事,你放心就是,再无人知晓,也不会有人提及。”

探月抹着眼泪:“是,我如今知足得很,我哥哥已经为我订了一门亲事,盼着能一切顺遂吧。”

说着,探月看看窗外站着等候的齐二:“夫人,你的事我也听说了,知道你如今嫁入了孟国公府,且夫婿又是极出息的,我实在是为你高兴。”

她可以看出来,那齐大人对顾嘉可谓是疼宠备至,处处呵护,得这样一个夫君,真是女子的福分。

顾嘉和探月好生说了一番话,一直到了天晃黑时候,探月指了指窗外,笑道:“夫人,你快回去吧,我看齐大人在外头,这都转悠了好几圈,怕是等急了。”

顾嘉其实也看到了,齐二背着手,在院子里走来走去的。

当下和探月道别了,出去,却见齐二正负手立在那银杏树下等着她。

月华如练,男子身形挺拔,不过抬首望过来的目光却是格外温和。

他是很有耐性的人,纵然等了过长时间,也是丝毫没有不悦的。

顾嘉走过去。

齐二抬起手牵住她的,低声笑道:“说完了?”

顾嘉笑:“她这个人挺好的,以前帮过我。”

其实探月对顾嘉的帮助,只是些许的一点善意而已。

可是上辈子的顾嘉在博野侯府过得并不好,处处遭受嫌弃,又有个顾姗给她暗地里使绊子,彭氏偶尔间还嫌弃奚落几句,侯爷爹那里也是亲近不得,竟是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

在这种处境之下,能有个人对她释放些许善意,就足以让她铭记在心。毕竟亲娘亲哥哥的都不待见,一个陌生人能对她好,这是难能可贵的。

这辈子,看着探月能得一个好结局,心里也算是安慰了。

齐二:“什么时候?既是对你有恩,合该告诉我,我自然代你报答。”

顾嘉笑了:“也不是什么大事,小事罢了,不值当一提。”

齐二挑眉,她说这话其实是有些自相矛盾的,不过她既然不想说,他也就不问了。

当下齐二领着顾嘉回去客房,先用了一些素斋,之后又去山后走了一圈,山里头的夜晚自然比燕京城里来的要凉快,且有虫鸣之声,幽静惬意,夫妻二人漫步在山水之间,别有一番滋味。

当夜回去客房里,别说是齐二,就是顾嘉,也生出许多异想来,夫妻二人好一番翻云覆雨。

末了,齐二搂着顾嘉,哑声道:“这娘娘庙里千好万好,只一样不好。”

顾嘉软软地道:“嗯,什么不好?”

齐二:“这床不好,一动起来就摇。”

不光是他们这里再摇,好像隔壁也有人在摇。

顾嘉噗的一声,险些笑出来,又羞又好笑。

——

夫妻二人在山中逍遥了两日,没了外人,自是不知道多少浓情蜜意,畅快无忌,真是恨不得化在对方身上才好。

便是出去逛逛山水时,齐二都是自始至终牵着顾嘉的手不放开的——不是国公府里了,不太讲究那些规矩,反而能随心了。

以至于回去的路上,顾嘉看看身旁这夫君,竟有些不舍。

出来了,这夫君就是自己的男人,独属于自己的,可是回去国公府,这就不光是她的夫君了,还是国公府的儿子,是朝廷的命官,她得和这么多人一起分这夫君。

齐二自是看出身边小女人的依恋和不舍,温声道:“嘉嘉,若是过一段你还是没曾有孕,我们再出来拜娘娘庙。”

这话一出,顾嘉眼神中的甜软荡然无存,她瞥他一眼:“说什么呢!”

这是不指望着她怀上,还要再来玩吧?

齐二想想也是,低笑出声。

两个人一路上慢腾腾地赶路,也不急的,就这么回到家中,谁知道一进院子,就听得红穗儿匆忙过来禀道:“少奶奶,大房里出事了。”

顾嘉:“出事?什么事?”

红穗儿看看左右没人,压低声音说:“听说今日个大少奶奶的娘家来人,本来是受托送个什么小东西,谁知道大少奶奶和那嬷嬷说了几句话,脸色就变了,起来就往北峻王府赶,谁说也不听,不管不顾的。如今太太急得不行,已经派人跟去了北峻王府了。”

顾嘉自是一惊,之后迅速镇定下来。

翔云郡主往日那是把架子端在云上的人,如今竟然被一众下人都看出来脸色不好,如此失态地跑去娘家,那必然是有什么大事了。

能让她如此失态的,是和她那孩子的事有关吗?可是得了什么消息,或者她娘家撺掇了什么?

齐二拧眉,沉声道:“阿嘉,这大房的事,你也不必太在意。”

他是知道之前大嫂那里偷偷请大夫,那嬷嬷是先禀报到顾嘉这里,又从顾嘉这里传给了容氏的。

为此,顾嘉的位置自然有些尴尬。

他温声道:“在其位谋其职,府中断然容不得暗相私授夹带外男之事,做事无愧于心就是。”

顾嘉颔首:“嗯,我明白的,我也和她说了,嫂嫂那里倒是并没生我气,她是个有心胸的,也看得明白。”

只是如今这是闹哪一出?

出了这种事,齐二和顾嘉刚刚归家的自然也不好置身事外,齐二略一沉吟,便道:“先让伺候你洗漱,我陪你一起过去太太那里,探探口风。”

顾嘉想想也是,恰好从山上带来的一些新鲜野果子要给太太的,这也算是个借口。

“好,那我们一起过去。”

第172章 怀孕

齐二陪着顾嘉一起过去容氏那里,这时候齐大也在,容氏正骂了齐大一通,又命齐大过去北峻王府,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齐大偌大一个男人,站在那里任凭容氏骂的,骂完了,不吭不响地过去北峻王府了。

顾嘉看着这情景,也是不免为齐大无奈。

齐大和齐二性子其实挺像的,就一个男人来说,齐大对翔云郡主也算很好了,可是翔云郡主闹出的这一出又一出的,实在是给了齐大难堪。

齐大离开后,顾嘉安慰了几句,听得容氏眼眶都红了,又指着齐二骂:“你们有一个是一个,没一个让我省心的,你若是有阿嘉一半体贴,我也不至于费这种心!”

这话听得齐二一脸懵,他做错了什么吗?现在不是大哥的事情吗?

容氏看齐二那样,想想自己确实是骂错了。

不过她是当娘的,让她说自己错了,那可能吗,于是她恨恨地道:“你们既是兄弟,骂你就当骂他!”

……

还可以这样。

顾嘉暗暗憋笑,不敢说话了,生怕一说话就笑出来。

齐二倒是已经习惯了,帮着兄弟挨骂,让娘出气,这种事倒是有的。

于是他低着头,一脸恭敬,一声不吭。

容氏气得要命,指着齐二道:“你出去吧,看着你们兄弟几个就烦!”

齐二:“是,儿子先出去了。”

说完,人家真走了。

容氏看着那关上门的,越发抹眼泪了:“阿嘉,你可看清楚了吧,以后万万不能像我,生了四个孩子,只一个女儿,还嫁出去老远,我这命苦,我怎么就让阿胭远嫁——”

说着,她突然止住了。

她想起来,自己生了个女儿,那个女儿比起三个儿子更气人,不提也罢,不提也罢,一提只觉得自己更命苦!

顾嘉憋着笑,努力地让自己一脸平静样,上前劝容氏。

容氏默了一会儿,自己也忍不住笑了:“我真是被他们气糊涂了!生了这几个儿子,一个比一个脾气硬。”

顾嘉想想,其实深有同感,她想起上辈子的齐二来。

若不是自己这次有备而来,怕不是也被上辈子那样的齐二气到。

不过她还是昧着良心说:“母亲,大哥和二郎都是对母亲孝顺的,不说其它,只说他们在外面也是朝廷命官,可是到了母亲跟前,那是连大声喘气都不能。”

容氏想想也是,长叹了口气,也就不说什么了。

婆媳两个人在这里说了一会子话,又说起府里的琐事来,到了晌午那会,听外面说,翔云郡主和齐大回来了。

既是回来了,翔云郡主自然得到容氏跟前来。

齐大是面无表情,黑着脸的。

翔云郡主低着头,耷拉着脑袋,除了日常见礼,其他竟然是一句话不说。

顾嘉见此,便先行回避了。她离开国公府几日,自然有一些办事的婆子嬷嬷的要找她,回禀这个,请示那个的,来来去去,府里琐事料理个差不多,也是天晃黑时候,要吃晚饭了。

她先让丫鬟过去和齐二说了声,自己却先去容氏那里。

过去的时候,翔云郡主和齐大已经回去了,容氏又在那里生气。

她见了顾嘉过来,连连摇头:“问了,也哄了,我这个当婆婆的算是好话说尽了,人家却是连个屁都不放,这不知道的还以为那不是儿媳妇,倒是祖宗呢!”

容氏往日是轻易不说儿媳妇坏话的,如今却是忍不住拉下脸来了:“这到底怎么了,早知道娶什么王府的郡主,这不是平白给我添堵吗?随便娶个小门户的女儿,也比这个强!”

说完之后,容氏又开始骂儿子了,骂儿子连个媳妇都管不住,骂儿子只会黑着脸,反正骂了一圈后,气出差不多了,才算消停。

顾嘉听了一堆的骂,也是无奈的,回去后累得要死。好在齐二这个时候也回来了,宽慰了她一番,却是道:“娘骂人的时候,你就屏息敛气,闭住双耳,只做完全没听到。”

顾嘉:“这样也可以?”

那娘一看她骂人你根本不听,岂不是更生气?

齐二看出顾嘉的疑惑:“所以要低下头,一脸恭敬,这样娘自然看不出你走神了。”

顾嘉:“……”

她竟然不知道他还有这种好办法!

学习了。

——

那翔云郡主发疯了一样跑去北峻王府一趟,回来后也是行径异常,之后便病倒在榻上了。

请了大夫看过,也看不出什么来,只说是郁结在心,开了几服药让吃。

容氏见此,只能是把自己那孙子抱过来了。

这孙子如今已经取名了,大名叫齐正辉,乳名便唤做辉哥儿的。

容氏对这辉哥儿开始时也是无奈,唉声叹气的,养了两日,渐渐地发现了这小娃儿的好玩儿处,逗着孙子玩儿,颇为有趣,也就喜欢了,每每抱着不放手,至于辉哥儿的残缺,也不许人提的。

至于翔云郡主那里,没了儿子,又得了病,自是越发消沉,齐大劝了一番,却根本不管用的,他要问,也问不出个所以然来,没奈何,只能是随便她去,该请的大夫请着,该用的好药用着,自己早晚到跟前看看,但是其它的,却是不再提起。

顾嘉见此,只能是安置了人,私底下多注意着大房的动静。

原本以为应该对翔云郡主放心的,如今看来,这始终是一个她无法看懂的变数。

如今只能是以不变应万变,谁若是害到她头上来,她是绝对不会手软的。

而就在这个时候,萧越却是传来一个消息,本在顾嘉的意料之中,但是听到时,实在又是吃惊不小的。

萧越传来的消息是,他已经派人调查过那墨奴儿,知道那墨奴儿的母亲昔年和出云郡主的母亲是同族,且两个人好像来自一个家族,只是身份有高低贵贱,以至于之后的际遇不同,一个流落风尘,女儿只能当了莫三公子的侍妾,另一个却是步入了王府之中,成为了北峻王府的侍妾,女儿也成为了身份尊贵的出云郡主。

而萧越办事妥当,他还派人送来一个消息,却是说墨奴儿和出云郡主的母族本擅长用毒,各类奇毒都有涉猎的。

听得这个,顾嘉总算是想明白了。

就说这世上,一个女子生下残缺的孩儿也就罢了,怎么还会有第二个?怎么可能那么巧,这大概是因了两个女子都遭了人暗算,都被人用了同一种毒。

墨奴儿和顾姗妻妾相争,墨奴儿便对顾姗下毒,致使顾姗生下残缺的孩儿,这辈子顾姗未进莫大将军府,便不再遭遇此劫。

齐大最开始险些订下出云郡主,之后改为翔云郡主,出云郡主痛失贵婿,对翔云郡主嫉恨,不知道使了什么法子,对那翔云郡主用下这个毒,害了翔云郡主。

这么一来,一切都说通了。

翔云郡主为什么那天脸色大变,是因为知道了害她的人是出云郡主吗?

但是她为什么不曾告诉齐大,也不曾告诉容氏?

一时自是盼着齐二回来,好和他商量下这事,谁知恰这一日齐二要值夜班留在政事堂的,没办法,只能忍着明日了。

当下自去歇息不提。

——

此时的翔云郡主,卧倒在病榻上,一言不发,呆呆地连饮食都不用,已经很久了。

齐大来看过几次,劝了几句,然而翔云郡主根本听不进去的。

她望着齐大,那眼神冷冷清清的:“于你来说,兄弟之情,夫妻之情,哪个更重?”

齐大皱眉:“这是说什么话?”

翔云郡主却又继续问:“若是有朝一日,让你在兄弟和我之间选,你是不是会选兄弟?”

齐大:“是我哪个兄弟碍了你眼?”

翔云郡主冷笑,嘲讽地道:“没有,我只是问问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