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九听闻,却是道:“无趣吗?倒是不觉,娘子不必担心我,我随便看看就是了。”

随便看看?

齐胭满心的不放心,但是话说到这份上,她也不好强要赶洛九走,没奈何,只能满心牵挂地走了。

洛九看着齐胭离开,那三步一回头的样子,倒像是怕他把她的宝贝偷了似的,想想也是笑了。

他回过头,望着那一架子的小玩意,不免摸了摸下巴,开始好奇了,他家娘子,还有什么稀奇古怪的爱好?

——

齐胭和顾嘉一起坐了马车进宫去,到了宫里头,皇后一看她们,自是高兴,忙命人赐座。

一个齐胭,是许久前就认识的,又远嫁了,皇后想念,另一个顾嘉,本就投缘,如今因和她前后脚有了身孕,更觉有说不完的话。

说着间,齐胭指着顾嘉的肚子说:“这孩子有福气,皇后娘娘才赐了宫人帮着阿嘉调养,结果这孩子就来投胎了,怕不是知道了皇后娘娘的心意。”

皇后听到,轻笑出声,目光慈爱柔和:“是,阿嘉肚子里的这孩子,来得真是时候,前几日我还和皇上说呢,刚说要给夫人调理身子,夫人就有了。”

顾嘉想想也是,再看皇后的肚子,也是倍感亲切,当下几个女人说笑间,不知道怎么提到,说是若生个一男一女,到时候就可以做亲了。

和皇后肚子里的孩子做亲?顾嘉之前没想过,也不敢高攀,不过看皇后是真有此意,也就不说什么,只想着等生下来和齐二商量下,再做定夺了。

其实若不是一男一女不能订亲,以后让孩子进宫做伴读也不失为一条出路。左右以后齐二前途无量,做爹的位置在那里摆着,将来子女的路子就是比别人宽。

陪着皇后说了半天的话,又因皇后提起今日吃的荔枝五全膏来,说是补血益气的,让顾嘉也跟着吃,特特地让宫人取了一瓶来给顾嘉带着。

这边皇后送走了顾嘉和齐胭,看着空落落的寝殿,不免轻叹了口气。身为皇后,高处不胜寒,能像顾嘉一样和她自在说话的已经不多了。

她怔怔地坐在那里,抚着肚子,想着心里的事。

正想着,突听得一个声音道:“皇后在想什么,这么入神?”

皇后微惊,抬头一看,那个身穿龙袍的至尊男子已在跟前,下意识地站起来,就要拜的,皇上却伸手握住她的手,牢牢地托住了她。

“皇后刚才被朕惊到了?”皇上关切地问。

“臣妾不曾惊到,皇上多虑了。”皇后忙摇头。

“可是朕怎么看着,皇后刚才看到朕着实一惊?”皇上挑眉,淡淡地问。

又来了……

最近这些日子,皇上是时不时过来她这里,每次来了,不是找茬就是挑刺。

也许算不上是找茬挑刺,反正就是说话不走常路,每每让她不知如何应对。

她身为六宫之首,母仪天下,面对任何人都不曾这么无措,只有这位真龙天子的夫君,实在是无奈。

可是没法,皇上来了,她这个为人妻的,少不得打起精神来应对。

宁贵妃什么时候复宠啊……皇后心里竟然忍不住冒出这么一个念头来。

——

齐胭和顾嘉回到家后,才知道除了皇后特特送过来的那瓶子荔枝膏,还有其它一些补品,都是温润滋补孕妇可用的,有外面进贡的,也有皇上赏下来的,五花八门的,都是稀罕物。

雷霆雨露皆是君恩,更不要说皇后待顾嘉如此用心,顾嘉见了,自是心中感激。皇后对自己的好,除了因着齐二在朝中的地位,也是因两个人实在投缘。

容氏看顾嘉进宫一趟,得了皇后这么多赏赐,心中宽慰,也觉得颇有面子。现在宁贵妃眼看着是失宠了,皇上宠皇后,皇后又怀上了龙种,以后将是怎么样的局势,明眼人一看就知道。

如今齐二可是鲜烈火烹油一般,皇恩生盛,日子正火,在燕京城里算是风光一时,不知道多少人羡慕。

她又特特问过顾嘉,知道皇后竟然有订下娃娃亲的意思,当下暗中盘算,顾嘉生个大胖孙子的话,那就是以后可以承袭孟国公的爵位,自然是遂心了,若是万一生个小女娃,到时候可以嫁给皇子当王妃,那也是不错的。

这么一盘算,怎么都是好的,只要顾嘉平安生下健康的孩儿,都是好。

千万不能像翔云郡主那般就是了。

正想着间,恰好底下人来请示,说是宫里头赏了两只乌鸡,这两只乌鸡要如何处置。

容氏一听,便道:“那乌鸡我听说是淮州送来的贡品,因是活鸡,本来送的就不多,如今皇后竟然赏了两只给咱家二少奶奶,这是皇后对二少奶奶的一片心意,就单独给她做了吧。今日做一只,另一只好好养着,过几日再宰杀了。”

底下嬷嬷得了信,自是回禀厨房那边的娘子去了。

谁知这事也是巧了,那翔云郡主前些日子来了癸水,一直连绵不绝的,请了大夫,大夫给开了药,并给了调理的方子。

方子上,恰恰是有乌骨鸡的。

于是她手底下的孙嬷嬷自然撺掇说:“我听说皇后赏了府里两只乌骨鸡,那可是大补之物,郡主既病着,何不要一只来补补?”

翔云郡主却是想都没想,冷冷地道:“这种东西,哪有我的份?你没眼看吗,现在满天下全都围着那顾嘉打转呢,我算是什么东西,哪能入了人的眼!”

孙嬷嬷顿时不吭声了,半晌后,才讪讪地道:“怎么就便宜了她!”

翔云郡主眯起眸子:“便宜了她,我非要她得不了便宜。”

太太那里的心思,她自然是知道的,不就是盼着顾嘉生下个男丁来,以后就可以承袭国公爷的爵位了?是,她的孩子是有残缺,但至少明面上看不出什么来,抱养一个不就好了,何至于把他当成一个废人!

翔云郡主绷着脸,眯起眼睛,凉凉地道:“乌骨鸡是吗?可以,让她吃。”

——

顾嘉到底是在府里头当过掌家少奶奶的,府里有些风吹草动,自然逃不过她的眼,是以翔云郡主这边对她的不满,她很快就知道了。

红穗儿听了,愤愤不平:“我呸,当初她怀着身子那会,谁不是把她当娘娘贡着,别说吃的喝的什么都想着她,就是大冷天在外面站着,少奶奶还不是把好好的大氅脱下来给她穿,就生怕她怀着身子着凉了!如今可倒好,就是几只鸡而已,她就斤斤计较上了?这还是王府出来的郡主呢,眼皮子就这么浅!”

顾嘉倒是没在意这个,她拧眉,问道:“那乌骨鸡是在大厨房里做的是吧?”

红穗儿忙道:“是。我让底下小丫鬟蕊儿过去盯着了,当然不能让大房里的人碰到,凡事都小心着。”

顾嘉颔首:“做得好,还是要小心,但凡吃食饮用,都要当心。”

红穗儿自然应着。

待到晌午过后,那乌鸡汤炖好了,端了上来,热气腾腾地泛着乌骨鸡特有的清香,旁边还配了一些厨房里腌制的清淡小菜。

红穗儿伺候着顾嘉,端起汤来喝了几口,味道极佳,当下也是点头称赞:“怪不得乌骨鸡被当成贡品年年进献宫中,果然是有其可赞之处。”

谁知道刚喝了半碗,突听得外面脚步声,接着就见齐二突然推开门进来,望着顾嘉,皱眉沉声道:“嘉嘉,别吃!”

他这一声,倒是把顾嘉吓了一跳。

红穗儿也被唬住了,看齐二那神情,猜到了什么,吓得脸都白了:“可,可我是命人一直看着的,这鸡,这鸡没事的。”

齐二箭步冲过来,扶住了顾嘉,急切地道:“你喝了那乌骨鸡汤?”

顾嘉此时已经呆了。

她知道如今是处处防备,处处小心,她也是命人特意叮嘱过的,可是……这乌骨鸡汤依然出了幺蛾子?

那,那自己?

顾嘉身子一个颤抖,不由得捂住了肚子。

她的孩子,难道保不住?还是说,会像翔云郡主一样生下残缺的胎儿?

一种宿命的悲哀感笼罩了她,一时之间绝望得几乎身子站都站不稳了。

齐二看她这样,托着她的身子,忙解释道:“嘉嘉,没事,没事的,你别怕……”

顾嘉:“可是,可是我喝了……”

她绝望地望着他:“这乌鸡汤里有毒是吗?我们的孩子?”

齐二赶紧摇头:“不,这乌鸡汤里没有毒,是旁边的配菜,是这个。”

说着间,他端起来一份水晶萝卜:“这个,你吃了吗?”

顾嘉摇头:“我没吃,没吃。”

齐二:“好,那就没事。”

顾嘉都不敢相信的,她刚才着实被吓了一跳,现在都没缓过来:“这乌骨鸡没事吗?”

齐二肯定地道:“没事,是我不好,是我没说清楚。你现在先别怕,躺一会。”

顾嘉摸着肚子,慢慢地缓过神来,望着齐二,问道:“是翔云郡主是不是,她要害我是不是?”

之前曾经怀疑过,也曾经信任过,可是如今她再清楚不过了,就是翔云郡主了。

尽管不明白她被别人害了,为什么不去为自己的孩子报仇,反而要来害自己,可是她知道,翔云郡主对自己存有莫名的仇怨。

她要害自己。

上辈子必然也是了,她生下残缺胎儿,婆母将一切希望寄托于自己,盼着自己能生下一男半女,她心生嫉恨,便对自己下了药来害自己,使得自己四年无出。

这些天,她隐隐感觉到了,只是还存着最后一丝希望的。

现在她终于出手了。

她出手了,无论是否得手,顾嘉都明白了。

上辈子,那个害自己的人,就是她。

漫天的恨一瞬间袭来,尽管她知道上辈子和这辈子不同,但心里依然不能释怀。

从不曾招惹她,上辈子的她活得战战兢兢,怎么就让她一个高高在上的翔云郡主如此记恨,竟做出那般阴损之事来?

她抬起头,望着齐二:“她竟然这么害我,我不管她是什么人,我都要一个公道!”

什么妯娌和睦,什么息事宁人,谁也不要和她说这些!

齐二扶着自己的妻子,正色道:“嘉嘉,在这个世上,若是有人我的妻我的儿,我也是需要一个公道的。”

顾嘉一看齐二这样子,就明白了。

她松了口气。

她就怕齐二会劝她说都是一家人,让她息事宁人。

但齐二并不是那样的人,他会护着自己,也会为自己讨回公道。

她突然就想起来上辈子,当自己死了后,飘在半空中所看到的一幕。

所以……上辈子的齐二,其实也为自己讨回公道了是吗?

齐二定声道:“你暂且歇下,这件事让我来做,我必要证据确凿。”

顾嘉颔首:“好。”

——

齐二安抚了自己的妻子顾嘉后,便径自来到了容氏处,来到容氏处后,他直接跪下:“母亲,儿子有罪,请母亲责罚。”

容氏一看,大吃一惊,心说好好的这是怎么了?

齐二又道:“刚才儿子命人捉拿了母亲身边的丫鬟喜鹊。”

容氏更加吃惊了:“你这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喜鹊犯了什么错,竟然让你捉起来?你有话就直说,不用给我卖这种官司了!”

知子莫如母,容氏一看就明白齐二这不知道又在玩什么把戏。

齐二恭敬沉痛地道:“母亲,喜鹊竟然在阿嘉所用的饭食中偷偷下了药,儿子还没有命人查出那药是做什么用的,但想来总不是什么好药,儿子已经命人捉拿了喜鹊关押起来,现在特意过来向母亲请罪。”

容氏听这话,顿时明白了。

她慢慢地脸就气得发白,手也发抖:“齐逸腾,你这是什么意思?若是喜鹊有什么不好,你自去捉拿喜鹊,却为什么跪在我这里,难道你还怀疑你亲娘要去害你媳妇不成?”

齐二:“儿子自然没那个意思,只是喜鹊是母亲身边倚重的大丫鬟,她做下这种事,儿子只能找母亲来问了。”

容氏那个气啊,气得站都站不稳了。

“叫喜鹊来,叫喜鹊来,这个贱婢,我倒是要问问,是谁指使她干下这丧天良的事,来害我孟国公府的骨血,来挑拨我们母子关系!”

齐二是政事堂重臣,受天子倚重,行事果断锐利,此时虽只是家中事,却涉及自家妻儿安危,自是不可掉以轻心,当下说道:“母亲,大嫂已经出事,怕也是为人所害,如今府中又出喜鹊对阿嘉下毒一事,这件事非同小可,我们务必要找出那居心叵测之人,万万不可轻忽大意。儿子认为,应速去关了国公府大门,严禁各房各处走动,以免那些贼人互通消息,消匿证据。”

语声铿锵有力。

容氏咬牙,摆摆手:“依你,都依你……”

第177章 捉贼

齐二对着容氏说出自己的打算,朝中重臣,往日处置的都是社稷大事,如今些许家中事,自是盘算得滴水不漏,要求上大门,禁各处来往,令各房守在远处,接受盘查,逐一审讯搜检,不能遗漏一处的。

容氏还能如何,也只能依了这儿子。

毕竟,她也想知道,到底是什么居心险恶之辈竟然买通了她身边的丫鬟喜鹊,要害她孟国公府的骨血!

齐二得了容氏允许后,便派了人去,通禀了自己的父亲国公爷并自己的大哥齐大。

因国公爷有要事,一时不得还,齐大却是抽空快马回来,进了府门。

齐大和齐二在正厅相见,齐大眼中闪着兴奋之意,搓手,恨不得马上手刃那孟国公府中险恶之人。

他自是知道出云郡主害自己妻儿,但是出云郡主身在北峻王府,根本不曾来过孟国公府,鞭长莫及,怎么可能给自己妻子吃用之中下药?所以他一方面在寻出云郡主下毒的证据,另一方面却是在府中逐一排查翔云郡主身边之人,试图找出那府中内应。

如今得知那人又要出手害顾嘉,且齐二捉住了喜鹊,当即自是大喜,捉住了喜鹊,至少有了一条线索,到时候顺藤摸瓜,自然不难找到那下毒的内应,从而让对方一举把出云郡主供出来,届时儿子的大仇总算是能报了。

齐二看着自家兄长这兴奋的眼神,却是心生歉疚,眸中有同情之意。

他知道兄长和翔云郡主并不和睦,彼此总是争端不断,闹气分房也是时常有的,但翔云郡主到底是兄长的妻子。他知道大哥的性子,娶进门,那就是一辈子的妻子,是亲人。

若是让他知道,这次背后的主使人极可能就是他的妻子,他又该如何?

齐二试探着道:“大哥,这次害阿嘉的人,未必就是害了大嫂的人,依我看,大嫂那里,这几日情绪好像有些不对劲,你是不是过去看看,问一问大嫂?”

齐大一听自家弟弟提起翔云郡主,顿时那兴奋之感荡然无存,淡声说:“这个不必。”

他当然这几日翔云郡主有歇斯底里之感,他也言语劝过几句,然而他这一劝,她好像越发恼怒了。

实在是没法,她那歇斯底里,让齐大不知道如何是好,他也只能躲着。

身为人家夫君,身为辉哥儿的父亲,他如今做事只求问心无愧了,至于翔云郡主怎么想,他做不到,也管不了。

这是北峻王府出来的郡主,如今想来,或许这桩婚事从一开始就错了吧。

皇家血脉,终究不是寻常人能攀附的。

齐二其实是有意暗示下自己哥哥,翔云郡主那里怕是有问题的,谁知道他好像根本没听进去,想想,他若是知道翔云郡主竟然做出这等事……

齐二自是不忍,不过他有自己的妻儿要护,翔云郡主能做出这等事,他就不会给她留什么情面。

况且,他答应了顾嘉的。

齐二对着自己的兄长,再次道:“哥哥,大嫂那里,你还是过去看看,府里出了这种事,我怕她一时受了刺激,别出什么岔子。”

齐大疑惑地看看自己弟弟,他不明白好好的齐二为什么一直劝她过去看翔云郡主。

他低首间,有意要过去看看翔云郡主的,但是想起她厌烦的眼神以及几乎失了往日教养的辱骂,便觉头疼,面对这样的她,他总是不知如何是好,最后还是轻叹一声:“不必了,等我们寻出真凶,我再去和她谈谈吧。”

齐二作为兄弟,话只能说到这里,再劝,却是不合适了,只能作罢。

当下兄弟一起过去,命人提了喜鹊来,押解着过去容氏处审讯。

这时候洛九出去会昔日旧友,齐胭却是在家的,听说这个,唯恐顾嘉受惊,自然是担心她,忙过来陪着顾嘉。

顾嘉和齐胭说了一会话,想起这事,终究觉得不放心。齐胭看她这样,便道:“干脆我陪你过去看看吧,省的你在这里闷着。我哥哥不让你去,是怕你有个什么闪失,可这是在咱们自己家,一群人护着,难道还能让你被人碰了不成?”

顾嘉正有此意,听齐胭这么说,连忙点头。

于是姑嫂二人过去了容氏那里,先去看看究竟。

就在容氏的院子里,那喜鹊正被逼问,倒是没动刑,只是请来了喜鹊的娘陈嬷嬷。

陈嬷嬷是容氏的陪房,素来有脸的,怎么能想到自己女儿竟然干出这种事,气得用直接狠狠地掐喜鹊,又去採喜鹊的头发,自己哭得睁不开眼,把喜鹊打得按在地上踩。

她除了喜鹊,还有儿孙并其它女儿,一大家子的人,都是在国公府里讨生活的,如今喜鹊做出这胆大包天的事,怕是一家子就要毁在喜鹊手里了,这时候恨得哪,就不把喜鹊当女儿看了。

喜鹊被她娘如此打骂,也是傻眼了的,哆嗦着瞪大眼睛,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齐大和齐二两个人站在一旁,冷着脸不吭声,兄弟两人都一个模样。

容氏恨得跺脚:“让她说,是哪个指使的,她今日若是不说,我看她能不能走出这个院子!”

她这话一出,底下嬷嬷知道那意思,就开始取来私刑了。

一家有一家的规矩,孟国公府这种百年大家,对待底下不听话的奴仆自然也有些手段,只是容氏心善,往日并不会使出来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