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觉得我和馆长大人一定是存在代沟的,他说什么,我基本已经听不懂了。

我满怀疑惑的问向他:“借调?”

馆长笑眯眯的,斩钉截铁的,掷地有声的,看着我说:“对!借调!”

馆长笑眯眯的告诉我:“你的任务是借调!程先生昨天跟我说,需要我们展览馆出个人,到他的工作室去帮忙。今天一早他又打来电话,点名说这个借调人由你来出任,苏雅啊,程先生他点名要你过去呢!我就跟他说,程先生您真是有眼光啊,苏雅是位好同志啊!办事利索!吃少做多!绝对能光荣完成一切任务!啊,对了,苏雅你要是没什么事,等下就收拾收拾东西,这就过去吧,哈!”

我甚至还来不及由着被宁轩钦点的喜悦所淹没,就先让馆长不着边际的话给雷倒!我说:“馆长,关键问题是,他们珠宝设计师是搞设计的,我们展览馆工作人员说白了就是看地盘的,他借调我过去,能干吗啊?我什么也帮不上啊!”

我说完之后,馆长对此好像也有点疑惑起来,不过紧跟着就说:“嗨,你管那么多干嘛,人家提出要求了,我们就跟着配合满足不就得了!还有什么问题吗?没有了的话,现在就收拾收拾上路吧!”

上路……这叫什么词呢?!为什么我听了这两个字会悲催的觉得,我阳寿大限已经到了呢……

我觉得我额前青筋在暴躁无比的一跳一跳的蹦着。我咬着牙让自己坚持住面带微笑,然后问:“馆长,那什么,程先生的工作室在哪啊?”

馆长说:“苏雅你是个好同志啊!但是就是日常常识有点差了哈。程先生他们总公司在咱们B市不是有分公司行政大楼吗?他的设计室自然就在那楼里喽!”

我还不知道他的设计室就在那栋大楼里?我要问的关键是,那栋大楼它在哪里?!好歹我也是一非原著民的B漂,我想老天爷应该是允许我对这个城市的一些建筑感到陌生的!

想着和这么一位思维圆心不知道在哪、所有神经都呈高度放射状态四下分散着的馆长同志越讨论只能越乱,我果断干脆的断了在他这问路的念想,心想等下回去自己慢慢打听好了。

我刚要走,馆长却又把我叫住:“苏雅我还得叮嘱你一句哈!看得出通过昨天晚上你和程先生的一吻定情之后,他对你挺有好感的——你瞧你们俩就一晚上而已,他今天就叫你过去帮忙了——不过啊,你自己要多注意一下分寸,要明白对于有钱人和有地位的人来说,好感和感情这些个东西都不过是逢场作戏而已。面对任何花言巧语挑逗诱惑,你都千万的别认真,也别让自己往里陷。咱做人啊,得实际。明眼人打眼一看就都知道,那程先生和那艾小姐,那明晃晃活生生的就是一对啊!你可千万别被人勾引了,容易成为悲惨炮灰我跟你说!”

我只觉得自己耳边天雷滚滚,霹雳阵阵。我像中了邪似的,回答馆长说:“馆长,程先生没说那艾菲是他女朋友!”

馆长眼睛一立,一下就来劲了,“苏雅我说你怎么这么死心眼!这还用说吗?一看就知道啊!我问你你看到哪个名人年轻时候公开承认自己恋情了?就连那个岁数长相都和我差不多的刘德华,他不也生拉硬拽的死活拖到最近才说自己早就结婚的吗。这程海今年才多大?刘德华多大?他这恋情要我看,还有得年头瞒着呢!这么年纪轻轻地就对外坦白不是单身,那得损失多少花粉啊!你呀,就眼观鼻鼻观心心如止水别乱动,就对了!”

我很迷茫。我忍不住问:“馆长,花粉……是什么东西?”

馆长不以为然的回答我:“这你都不知道?哎呀不是我批评你啊苏雅,你这也太没有生活常识了!花粉花粉,顾名思义,花花公子的粉丝啊!”

我……只能说,我很无语……

被馆长一番重点难寻的口水喷过,我脑子变得晕晕沉沉的。我越来越怀疑,陶子和馆长他们俩人有亲戚关系。

走回到自己的座位上,陶子立刻凑过来问:“脸色真难看,挨批了?”

我低头不语,收拾东西,准备实施借调。

陶子见我整理东西,吓得不轻,看着我惊呼道:“苏雅!不是吧!馆里要严打了吗?就看一小时课外书而已,还是初犯,这就要把你开除了吗?!”

我忍不住扶额说:“姑奶奶,求您在脑子里长点脑子行吗!我是被馆长借调出去了,不是开除。”

陶子看了我半天,说了两个字:“耻辱!”

憋了半天,临走之前,我终于忍不住问陶子:“你说那耻辱,什么意思?”

陶子跳起来:“就知道你一定得来问我!我可真是料事如神了!我是说啊,我被一个常年没脑子的人要求长点脑子,这实在是个耻辱!”

真后悔干嘛不把这问题吃进肚子里,为什么我偏要自取其辱的将它问出来。

我狠狠瞪陶子一眼,呸了一声,扭身就走。

呸死她这没脑子的妞!

走在路上时,我心里始终在琢磨着一个疑问。当年田婉儿曾经努力做过那么多事,甚至后来,在我离开以后,她都追到国外去了,可她最后怎么没有跟宁轩在一起?

我始终觉得,如果宁轩有女朋友的话,那人应该会是田婉儿。可现在馆长说艾菲才是宁轩的女朋友。

田婉儿怎么能容许艾菲做宁轩的女朋友呢?

难道说,她的不容许,只是针对我一个人?是了,也许她最见不得的是,和宁轩在一起的人是我。既然她一定是得不到宁轩的,那么宁轩可以和别的任何女人在一起,但是只有我,是不可以的。

也许当年没有我横空出世,她和宁轩会真的成为男女朋友也说不定。

所以我想,她心里这样恨我也不是没有道理的。

而宁轩,他心里又是怎么想的呢?他为什么要把我借调过去呢?

我在心里奢侈的幻想着,他将我借调过去,并不是为了要趁机发泄心里的怨恨,他或许是对我余情未了也说不定。

然而这个解释,连我自己都觉得可笑。

我明明应该推掉这个差事的。我明明应该离宁轩远一点的。我明明知道他心里恨我,我这样毫不犹豫的把自己送到他面前去,他一定不会对我太客气,类似窝边草那种话他一定不会少说,可我还是忍不住受他的吸引,忍不住想多看看他,多听听他,哪怕他望着我的眼神已经冷漠如冰,哪怕从他对我说的话已经变得再不温柔。

可我还是想离他近一些。

我有一种感觉。或许这次以后,我们将永远人各一方,从此再不能相见。或许这次借调是我和宁轩最后一次相聚。所以即使理智上我明明知道自己不该凑到宁轩身边去,可情感上我最终却还是选择了放纵自己。

我要好好的珍惜这段时光,将这段记忆仔细存放起来,将来等我老了,没事的时候可以就把它们拿出来回味一下。有它们陪我,我想我那时一定不会觉得寂寞。

到了宁轩的工作室,我在外边等,好看的秘书小姐为我通报。

趁机我快速打量着这个全球最大的珠宝加工厂在B市的分舵。不得不说,做珠宝生意的人,就是有钱,大楼修得真是富丽堂皇得有些咄咄逼人。

一切都很漂亮。漂亮的结构,漂亮的装修,漂亮的秘书。

我偷偷打量着漂亮的秘书,漂亮的秘书对我露出漂亮的微笑:“苏小姐,程先生请您进去!”

我点头谢过,深深吸进一口气,再缓缓吐出,然后有如壮士断腕一样,向前迈开脚步。

敲门。推门。进门。

虚假客套的问好,用陌生疏离的语气叫出“程先生”三个字。

“程先生”坐在办公桌后边,扯起嘴角,讥诮的笑着。

他说:“哦,苏小姐过来了。”

语气除了和我一样的陌生疏离之外,更多了一份嘲讽和揶揄。

压下心头翻涌不休的苦涩,我强迫自己将虚伪进行到底。

我微笑着,尽量让自己看起来仪态大方气度优雅的微笑着,说:“是这样的,程先生,我是从展览馆暂时借调过来到这里帮忙的。”

宁轩的眼神像刀子一样向我飞来,良久良久,不说一句话,只是极尽刻薄的盯着我瞧。

我被他看得两腿发软。我几乎能感觉到两颊的肉在微微抖动。

宁轩忽然冷冷的哼了一声,说:“苏雅,你还真能演。你不累吗?”

我的面具一下崩裂,我的笑容瞬间垮掉,我镇定从容的假象再也维持不下去。

宁轩坐在奢华的皮椅上,我站在他对面。明明是我的高度更高些,可气势上却显然是他在居高临下。

我的气场弱到几乎没有,他的气场强大到几乎将我凌迟。我看着他,被他的强大凌迟得无法携带任何伪装和面具、用我最真实的那张脸,看着他,说:“其实,你这里用不到展览馆的人过来帮什么忙的,对吗?那,你让我来,究竟想做些什么呢,宁轩?”

他的名字,在隔了这么多年之后,我终于再次叫出口。

第四十一章悠闲的特助

宁轩看着我,嘴角上翘的角度变得更加讥诮:“和老朋友意外重逢,多点时间叙旧,不好吗?”

我脑子里又空又白,我说:“生活是得向前看的,不能总回头。”

宁轩的笑容凝在脸上,声音变得冷冷的,说:“难怪俗话说,女人绝情起来,心肠比男人更硬。苏雅,你的心是不是冰雕的?”

我心里一痛,差一点就要涌出眼泪。宁轩忽然又笑起来,笑容竟然一下子灿烂得有如百花盛开,他的嘴角忽的就大大的咧开了,他好看的脸忽然就变得那样明媚迷人。

可是他的笑,好看倒是好看,可那笑容只是停在唇边脸上,一点都没有到达眼底。他像应酬每一位工作上的合作伙伴那样从容的笑着,很官方很有礼貌很没有温度的笑着。

他说:“苏小姐,请不要想得太多。我只是觉得熟人好办事一些。并且事实并不是你所想的那样,我这里用不到展览馆帮什么忙。相反,我确实有很重要的地方需要你们的辅助。如果你认为,我之所以叫你来,是假公济私的想和你一叙旧情,那么我可以明确的告诉你,你想错了。我说过,回头草这个东西,我没兴趣。所以还请苏小姐你大大的放宽心!”

如果宁轩在心里对我还有一丝念想的话,还没有决然到非常彻底的那种程度的话,我想我能体会到刚刚我疏离客气的叫他“程先生”时,他心里是什么感受了。

他带着完美的官方笑容,客气的叫着我“苏小姐”,说着那些撇清关系的话;我看着他的嘴唇一张一合的龛动,听着他不吃回头草的话一个字一个字的传进耳朵里,那一刻我所能感觉到的东西,只有一样,就是心一片一片的碎裂掉。

闷闷的,很疼很疼,疼得几乎可以闻到鲜血淋漓的问道,疼到想扑倒在他身边,狠狠扯碎他那一脸远到不能再远的陌生笑容。

可是不管再怎么疼,我也什么都不能做,除了承认和隐忍。

我强迫自己微笑,说好,嘴巴机械的说着类似请组织放心保证完成任务的废话,脑袋里早已经是一大片的茫茫空白。

我几乎不记得自己怎样走出宁轩的办公室。出来时,漂亮的秘书看着我,关心的问:“苏小姐你没事吧,要不要给你倒杯水休息一下?你的脸色,真的很差!”

我摇头谢过,一路跌跌撞撞奔去洗手间。冷冷清清的镜子里面,照出来的那张脸,惨白得几乎有如鬼魅。

视线渐渐变得模糊。抬起手轻摸一把,不经意间,已经掬满一掌心的泪。

以前还和宁轩在一起时,我们曾经在学校一条街以外的公园里,在那片小树林下,一边拥抱坐在一起,一边畅想未来的样子。

那时候我的设想是,宁轩工作以后,一定还是帅得一塌糊涂,走到哪里都会卷起一地悸动却无望黯然又神伤的纷纷桃花;只有我一个人可以在这铺天盖地的桃花之中,牛叉哄哄的独享他的柔情万种。

然而,甜蜜的设想后面,跟着的却是残酷的现实。

时间一步步走到今天,沧桑人事带给人的改变谁也不能预料和阻止。宁轩的确还是帅得一塌糊涂,可是在工作中,他远不像我曾经所想象的那样,让人如沐春风,而是地地道道的暴戾霸王。

他说一不二,不容争辩,手下有什么工作稍有拖拉没有及时完成,他的脸会拉得比喜马拉雅山还长;从他身体里所释放出来的寒冷,几乎能把人冻出冻疮。

然而这样冷冰冰几乎算得上是没什么人情味的他,在我眼中,却依然是那么的迷人。可能我这辈子,都戒不掉花他的痴这个毛病了。

我以特别助理的身份进驻他的办公室。

几天以来,我眼看着宁轩又是画设计图,又是在电脑上修改润色,又是到操作间亲手雕琢研磨,事事亲为,没有一个细节不争取做到最好。他忙得几乎脚跟打在后脑勺上。

和他的忙碌相比,我就清闲得几乎罪过。

因为我的全部工作内容,只是静坐。其实在这里,我觉得我更适合去做另外一件事:我手里应该有根棍,我面前应该摆只鱼,然后我用棍去敲鱼,嘴里再多次重复默念“阿弥陀佛”几个字。这里不适合人待,这里适合出家。

我想起一句话。人活着的时候,是不该虚度光阴的。

于是我对宁轩说:“程先生您给我安排点工作吧!”

宁轩一直十分客气的叫我苏小姐。礼尚往来,我也十分有礼的称他是程先生。

我们两个就这样面对面的互相虚伪着,彼此僵持对峙着,都隔在那层岁月的薄纸后静静看着对方,谁也不伸手去戳破它,任似水流年中的自己和当前眼下的本人,判若两人一样,与对方假装着陌生和不识,不知究竟是在折磨着对方,还是在鞭笞着自己。

宁轩回答我:“苏小姐先熟悉一下这里的环境就好。”

我诚恳的说:“程先生我已经十分熟悉这里的环境了,几乎连每面墙上订了几个钉子我都统计清楚了!”

宁轩挑着眉说:“苏小姐既然你说你已经熟悉这里的环境了,那好我问你,从这里到卫生间中间隔了几个屋子?”

我吸口气,说:“宁先生你这问题太苛刻了!谁没事还去记厕所离这隔几个屋呢?又不是不认识男女俩字非要靠查数才能找对位置!”

宁轩说:“苏小姐首先你喊错了,我不是宁先生,我是程先生。然后我要告诉你的事,相信你自己是曾深刻的切身体会过的:不一定所有认识字的人都能正确无误找对符合自己性别的厕所位置!”

我听得额上青筋暴跳。我说:“好吧程先生,算我做得不到位没有把厕所位置牢牢掌握清楚,回头我一定去记明白了!除此之外,希望程先生你还是给我安排点什么具体工作吧,要不然一直这样干坐在这里什么也不干我会觉得光阴在虚度工资是不义之财而老板是别有用心的!”虽然宁大老板已经提前强调过他没有吃回头草的习惯,可是他这样让我来,又晾着我什么也不安排我做,实在让我觉得人生在世真TMD有说不出的诡异和让人想入非非!

宁轩看着我,眉梢越挑越高说:“苏小姐这几天口才倒是越来越好了。”

我暗中一惊。与他重逢之后,从最开始的闭口不言到后来的支吾以对,再到现在跟打了鸡血一样的狂喷不止,我好像变得越来越有精神头了。

忽然应景的想起昨天和和陶子通电话时,她说我:“苏雅你嗑药了吗我觉得你这一晚上说的话怎么比之前认识我一辈子说的都多!你遭受什么打击了怎么你的人生一不小心变得这么亢奋了!”

我告诉她:“呸!你才受刺激了我之前只不过是怀揣看一颗火热的心冷眼看世界而已。现在眼睛不冷了心热就暴露了你这视力不好的笨蛋!”

我趁着艾菲同志来跟宁轩咨询研磨技术细节的问题时,对他说:“程先生您还是给我安排点什么事做吧。”

我承认我是故意的。我承认我是特意说给宁轩这位绯闻女友听的。我承认我是想让她察觉到她的绯闻男友以特助的名义留着这个叫苏雅的女人待在他的办公室里却什么活都不安排给她做是一件多么古怪的事情。

艾菲同志脸色暗沉的退出宁轩的办公室。她号称宁轩的助手,可据我观察,其实她恰当的身份应该是宁轩的学徒。

宁轩看了眼窗外,外面几团懒洋洋的乌云正悠哉的盘踞在天上。他转回头问我:“苏小姐,有个问题想请教一下,你们展览馆的展厅,一天中,几点时,哪个位置的光照最强,那个位置的光照最弱?持续时间各自是多久?”

我说:“程先生是这样的,您问的问题,我们到现在还没有系统的观察研究过。因为一直觉得没有什么必要。不过如果您觉得这是个很必要的问题,那么我现在就可以回去帮您系统实地的测量研究一下。”

他问:“怎么,苏小姐认为我的问题很多余?”

我口是心非的答:“不敢。”

他翘起嘴角,轻挑眉梢,说:“苏小姐不是一直想让我安排事情给你做吗?正好,这个问题对我很重要,就麻烦苏小姐帮忙解惑吧。”

我立刻说:“好!我这就回去测!”然后夹了包包就走。

虽然这个活计我实在看不出来有什么研究的必要,但是有事情做总比呆在他的办公室里尴尬的静坐要好得多。

我们明明彼此熟悉得要命,却一定要用客套的疏离互相折磨,这样的氛围里,我早恨不得能快快躲开。

第四十二章笑得真难看

我用一天时间,把展览大厅的采光报告详详细细的统计好,第二天交到宁轩手里。我倒不期待得到什么表扬,可是也没想到我的工作竟然会惹来他的质疑。

他嘴角若隐若现着一抹诡异笑痕,看着我说:“苏小姐,不得不说,你这份报告对我没有太大意义。”一边说着,那抹诡异笑痕一边被他放大起来。

他在笑,笑得看起来明媚又温润,可实际上他脸皮下不知暗藏了几把啐了伤人之毒的锋利小刀。

我知道他想看到我变垮掉的脸,看到我受到打击后脆弱的表情。可我的倔强让我挺直脊背不许懦弱。我挂着谦恭的微笑,说:“程先生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请告诉我,我可以拿回去修改。”

他一边笑着一边优雅的将那份报告,当着我的面,从中间,慢慢撕裂,然后将它们丢进脚边的垃圾桶里。

他带着欠揍的笑容,看着我说:“全部都不满意!”

我很想冲上去,用指甲狠狠抓花他的脸!

可是我昨天刚刚剪了指甲,这样举着十根光秃秃的手指头冲上去,实在没什么战斗力。压下心头难堪的受伤和屈辱的愤怒,我让自己尽量保持镇定微笑,控制想要抽搐的嘴角一定冷静,然后看着他说:“抱歉我真的不知道问题出在哪里,能不能请程先生指点迷津。”

心里有些酸酸的疼疼的。想想真是讽刺得可以。五年前,我站在讲台上,是他的老师,他坐下讲台下,是我的学生,每天都是我在讲他在听,由我来给他授业解惑。

风水轮流转,想不到今天轮到我卑躬屈膝的站在他面前,狠狠压抑想要挠残他的强烈欲望,坚忍不拔的请教他我到底哪里做得不好。

宁轩看着我,脸上的笑容渐渐隐去,两条眉毛不动声色的微微蹙起。我以为他不会回答,他却慢慢开口:“昨天天气很阴,太阳的光照没有普遍性。所以昨天的报告,没有多大用处。”

我呆了一呆。他竟然,肯解释给我听?我以为,他根本不会多说什么的。毕竟这一切,是他故意是不是吗?挑在乌云压顶没有研究价值的一天问我采光问题,不去提醒我昨天其实并不适合做测量研究,故意冷眼旁观诱导我去白忙一场,然后如愿有了在我面前撕掉那份凝结着我辛苦劳动汗水的测量报告的机会,这一切,不都是他早早就设计好,想要刺激我的吗?临了临了,到了最后,又何必心软了呢?

宁轩啊宁轩,你这恶人做得,实在有始无终。

我尽量让自己保持笑容不变,强作从容淡定的样子,说:“那今天阳光不错,我回去重新测好了。”

我转身要走。手搭在门把手上时,宁轩却在身后说:“等下!”

我回头。非凡蓝心燕子整理

宁轩看着我,似乎叹着气,样子看起来竟然有些意兴阑珊和微微疲倦。他对我说:“苏雅,你回来吧。这事我打电话告诉你们馆长,让他再安排一个人去做。你不用再跑回去折腾了。”

我怔在门边,脸上依然挂着模式化的笑容,对于他突然人品爆发,感到有点不知所措。我说:“其实……我回去测没事……也不是多累人的活……”

宁轩看了我几秒,慢慢说:“有别的事要你做。”

我闻声点头,怔怔的“哦”了一声,松开门把手走回去乖乖坐下。

宁轩低下头。我看不到他脸上的神情,却听到他对我说:“苏雅你不想笑的时候就不要笑。你笑得简直比哭还难看!”

他的声音凶巴巴的。可不知道为什么,却凶得我心里涌起一丝丝暖意。

我可不可以理解成,他依然还是有些在乎我的?

陶子很快把采光报告送来。宁轩看完靠在椅子上若有所思。

我体内的好奇因子疯狂叫嚣着复活着,耐不住想知道这份报告究竟有什么用途,我凑到宁轩身边两米远处,小心的问:“这东西,是真的有用吗?”

宁轩靠在椅背上没有动,只是拿眼睛扫了我一下,凉嗖嗖的,很快的一下,然后又堕回到他自己的思维世界中,继续若有所思。

我撇撇嘴。还当自己是当年的招人疼吗?人家连点笑模样都没给你,只是告诉你,不该笑的时候别笑,你就又蹬鼻子上脸的往跟前凑合上了。现在被人漠视了,真活该。

我灰溜溜的坐回到自己位置上,暗自叹息明天过来时,要不要带上一根木棒和一只什么鱼。

宁轩却突然的开了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