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婉仪并未再说,后宫难能可贵的人数不胜数,最后却尽归于两种结局,一是成为舒昭容这般的宠妃,第二,便是被人陷害得只剩一堆白骨了。

……

小公主本就顽皮,做手脚印的时候要安抚住实在不易,朱樱与两个嬷嬷一起才勉强按住她,做了对小脚丫子的印泥。

只是小公主喜欢握拳头,刚把手指头捋直就又握住了,一双小手不断的挥舞着抗议,葡萄一样的眼睛里都是委屈,眼看着瘪着嘴就要哭出来了。下一刻眼珠子转到门口便又戏剧般的转悲为喜了,一双小手挥舞得更欢了。

“臣妾给皇上请安。”朱樱不用想也知道背后的人是谁,转身请安。

“朕听闻爱妃在给小公主做手脚印,听着倒是有趣得紧,便想着来瞧瞧。”嘉元帝见小公主乐呵着,便凑近了想去抱抱她。

“皇上别抱她。”小公主手脚上还有印泥,她怕弄脏了龙袍犯了大不敬之罪,忙出声阻止,“既然皇上来了,便帮臣妾一把可好?”

“你倒是会指使人。”嘉元帝瞥了她一眼,还是按她说的抓住了小公主的手往印泥上按下,边按边哄着小公主。

果然,朱樱试了好几次没成功,阙靖寒一哄,小公主就乖乖巧巧的把手指伸展开来,结结实实的印了一对手印了。朱樱再一次觉得这家伙真是自己的亲闺女了,瞧瞧这在阙靖寒跟前装乖的本事,可不是跟她如出一辙?

被宫人伺候着净手时朱樱不经意的问道:“皇上要留在臣妾宫里陪小公主用午膳吗?”

嘉元帝看了她一眼:“张贵妃这几日抱恙在身,朕今日要去储秀宫陪陪她的。你别恼,朕晚上再来景阳宫陪你与小公主,可好?”

朱樱心里翻白眼,特么我就随口那么一问啊,谁管你在哪用膳啊,赶紧给我圆润的滚蛋吧别影响我们母女共享天伦。

面上却微笑着:“皇上惦记着臣妾与小公主,便是臣妾的福气了。”

作者有话要说:嗷 这么写着 确实快到结局了

争取在八章里完美结局~

ps:又要出差没法更新了 妈蛋这么坑爹的工作大伙儿说我要不要抛弃掉!

第93章 变故

93

“皇帝,哀家大约是老了,这大过年的了,哀家却仍是觉得冷清得紧。”上元节过后,嘉元帝来寿康宫请安之时,太后便唏嘘道。

朱樱正和众妃在例行请安,一听这话便赶紧起身请罪:“臣妾(嫔妾)服侍不周,还请太后娘娘恕罪。”

在座的人又有哪里不懂,太后这是别有用心了。德妃出事之时,太后为保贵妃,借故将贵妃囚禁于储秀宫,现下提这茬儿的深意便是不言而喻了。

太后抬头让她们起身:“哀家不是这个意思,只是宫里总归是太过冷清了,皇帝皇嗣稀薄,哀家便是现下去了,也没脸去九泉之下见先帝了。”

“母后这般便是存心叫朕心生愧疚了。”嘉元帝道,“朕想着张贵妃虽有错,却也罚了这许多时日。往日里有她陪着母后,母后也少些胡思乱想,大公主与二公主素来也讨母后欢心,也能慰藉慰藉母后了。”

太后欣慰的点了点头:“皇上能这般为哀家考虑,哀家心里便再高兴不过了。张贵妃这些年伺候皇帝也有些年头了,也为皇帝添了一对公主,哀家知晓皇帝心里也记挂得很。她的那些事哀家也知晓了,不过是一时糊涂罢了,皇帝略微惩罚一下便行了,若是太过,反而叫贵妃这样宫里伺候的老人都寒了心了。”

“母后教训的是。”嘉元帝颔首,“是朕糊涂了。崔永明,亲自去请贵妃来寿康宫,朕好久没陪着母后与贵妃一道用膳了。”

众妃个个善解人意,忙起身告退。

朱樱随着众人一道出来便觉身上有些乏了,跟苏婉仪慢慢的往宫里走着。这苏婉仪是真正的大家出身,无论何时性子里都守着一分清贵,倒也不会黏着哄着惹人讨厌。

“贵妃此时的复出,你要格外当心着些。”朱樱看了她一眼,“贵妃对本宫心存误会,大约会挑我身边的人下手的,”

“嫔妾多谢昭容娘娘提醒。”苏婉仪点头,“嫔妾会小心的。”

“嗯。”朱樱没再多说,她看得出来苏婉仪是灵透聪颖之人,不会傻得轻易叫人陷害了去的。

湖边有几簇嫩黄的迎春花已然绽放,带了些春的气息,朱樱看着也觉得心里春意甚浓:“你且先行回宫吧,本宫想摘些迎春花回去。”

苏婉仪福身刚离开没两步,身后便传来清越的笑意:“哟,本宫当是谁呢,原来是苏婉仪妹妹啊。”

朱樱离得不远,也没法视若无睹,只得回身跟苏婉仪一道请安。

张贵妃与生俱来的盛气凌人没有因为这一阵的禁闭而弱上半分,坐在步撵上居高临下的看着舒昭容:“本宫倒是小瞧了舒昭容了,诈死这一招都用上了。”

“臣妾不过是依照皇上的旨意行事罢了。”朱樱慢条斯理道,“皇上与太后娘娘还在寿康宫里等着娘娘一道用午膳呢。”

“……”张贵妃此时惦记着皇上与太后,也不准备多与她费口舌,睨了她俩一眼就挥手先行离开了。

朱樱目送着她离开,心里一时竟不知是何滋味。入宫已经差不多两年时间了,她与嘉元帝打得交道还真不如跟这张贵妃的多,若不是因为这敌对的立场,她倒真愿意交上这样一个朋友。

大约是太后教导有方,张贵妃出来之后倒是收敛了许多,就连随之而来的大公主六岁生辰,都办得极为低调。嘉元帝似乎乐观其成,对着如今这后宫无人独大的场面十分满意。

朱樱近来只用应付嘉元帝一人,倒是轻松了许多,对这种相安无事的局面亦是喜闻乐见,这样正好能腾出更多的时间陪陪小公主。

“来,给母妃抱抱。”朱樱从乳母手里接过小公主,只觉得手里一沉,不由得笑道,“不过两日没好好抱抱,又重了。”

“可不是,有皇上与娘娘宠着,小公主每日里吃的好喝的好,如何能不长得富态些。”乳母也笑,“而且小公主胃口好,近来顿顿要多吃好些呢。”

朱樱点头:“可也不能吃的过多,若是引得脾胃不适反倒不好了。”

她真担心这小家伙以后吃成个小猪娃。

“主子,小公主快周岁了,主子预备如何为小公主庆祝呢?”绿萝逗着小公主,兴致昂扬的问道,“皇上这般疼爱小公主,定会办个隆重的盛宴的。”

朱樱摇摇头:“她如今尚且年幼,不必大费周章了,只按例庆祝便好。倒是绿萝,你可是准备了别出心裁的礼物给小公主吗?”

绿萝狡黠的眨眨眼:“待小公主生辰之际,主子便知道了。”

她点了点头,看着怀里的女婴,忍不住低头亲了亲。在这波云诡谲的后宫里,她这块心头肉有这么多人真心诚意的疼爱着,也叫她心里慰藉许多。

“给皇上请安,给贵妃娘娘请安。”朱樱奉旨进了养心殿便规规矩矩请安,她在自己宫里做桃花酿之时崔永明亲自来传话让她前往养心殿,她便知道张贵妃早已经在这里了。

“妹妹快些起身。”张贵妃亲自过来将她扶起,“这样贸贸然把妹妹叫来,是因本宫想着小公主生辰将近了,该好好置办个热闹的宴会才是,便想着同皇上,妹妹一道商量商量,看看有什么新奇的点子。”

“臣妾替小公主谢过贵妃娘娘了。”朱樱莞尔,望向嘉元帝,“只是皇上是比谁都明白小公主的性子的,人太多场面太大反而怯了性子。更何况前些时大公主的生辰都办得这般朴素,小公主自然是要向长姐学学才好。”

嘉元帝亦是点了点头:“贵妃赞成大办自是有道理的,小公主是朕的心头宝,怎么办都不过分,舒昭容的话也是在理,朕的儿女更应该为天下臣民之表率,但简单归简单,却不能失了我天家风范。两位爱妃各自权衡便是。”

“臣妾遵旨。”朱樱与贵妃一道领命。

出了养心殿张贵妃便开口:“本宫宫里新得了些早春茶,昭容妹妹不若去本宫宫里坐坐,品品茶,也好商量商量小公主的生辰之礼啊。”

朱樱想着总也是逃不过的,便应了下来,让兰湘陪着自己一道去。近来绿萝总是神龙见首不见尾,她猜想着这丫头大约是在琢磨什么事,便由着她了,出门只带了兰湘一人。

储秀宫里依旧是往日那番富丽堂皇,事实上她已经见惯了张贵妃嚣张贵气的模样,倒觉得东西十二宫只有这贵气逼人的储秀宫装得下她这尊菩萨了。

“妹妹尝尝这茶。”张贵妃笑起来犹如国色天香的粉牡丹,艳丽与雍容并存,“这是本宫的哥哥特地从南夷之地带回的新茶,味道虽有别于往日品的清茶,倒也是别有一番滋味的。”

朱樱自是把她全家夸赞了一番才低头品了口茶,倒真是顶顶南边的茶,正宗的台湾冻顶乌龙茶。大齐造船技术并不先进,这一口茶着实来之不易。

“本宫素来知晓小公主喜爱热闹,皇上也说了不能失了皇家风范,本宫便设想宴请几位王爷王妃和长公主驸马,也算是自家人多聚聚。自然,妹妹的几位姐妹兄弟亦是要到场的,妹妹进宫这些时日,没见到家里人,想必心里自是十分挂念的罢?”

得,这是在不动声色的炫耀自己有兄长疼有新茶喝,而她一年到头见不着家里人了。朱樱微笑的满足她那份虚荣:“臣妾哪里有贵妃娘娘那般幸运,能时时见到家人?这入宫两年了,心里一直记挂着家里的祖母和几位姐姐,臣妾多谢娘娘体恤。”

张贵妃笑:“昭容妹妹不必多礼,你我一同在宫里服侍皇上便是有了姐妹缘分,素日里你对大公主也是诸多疼爱,本宫不过是为大公主还一份人情罢了。”

若说之前朱樱还对张贵妃并未有多少防备之意的话,那现在,她是半点好感也无了。连自己的亲闺女都下得去手的人,又哪里还有多少人性残存?

“大公主讨人喜欢,臣妾自然是偏爱几分。”朱樱继续同她不冷不热的寒暄,一直到酉时二刻才回宫。

“绿萝可回来了?”今日一整天都未见她,朱樱皱了皱眉头问道。

“奴婢今日并未见到绿萝。”百合摇摇头,“小公主不肯吃奶,几位嬷嬷亦是束手无策,主子去瞧瞧吧。”

小公主一直不肯安分吃奶,只看她来了才略乖巧一些,她与几位嬷嬷一道又是哄又是骗着让她吃了些,又与宫里新养的那只小雪狐玩去了。这只小雪狐是嘉元帝冬狩时活捉的狐狸崽子,皮毛纯净如雪,没有丝毫的杂质,带回宫时刚刚睁眼,到现在跟小公主一样连爬跑都不利落。小公主一见了就挪不开眼,朱樱向太医问了问,嘱咐了百合和几位嬷嬷一些注意事项,便就没有再反对了。是以现在小公主与这只小雪狐比跟她亲热多了。

朱樱叹了口气转身回了自己寝殿准备写点字的,却见嘉元帝早已经练上了。

“皇上,这是她们专程为臣妾研的墨,怎的皇上先用了?”她半嗔半娇道。

“朕都用了,爱妃预备如何罚朕呢?”嘉元帝将她揽过,圈在双臂中,“朕亲自为爱妃研磨赔罪,可好?”

“臣妾自是求之不得。”朱樱装模作样,“可皇上怕是从未研过墨,这上好的墨锭可别叫皇上浪费了才好呢。”

嘉元帝挑眉:“爱妃这是在嘲笑朕么?朕若是能将这墨研得浓淡正好,厚薄均匀,爱妃又当如何?”

“那臣妾便献上墨宝,将皇上的风姿神俊还原纸上,如何?”朱樱大言不惭道。

“那便这般说定了。”嘉元帝捋了捋袖子,提起墨锭便专心致志的研了起来。朱樱打量着他的侧颜,觉得后世有句话形容他再合适不过了——帅到没朋友!

最后嘉元帝挑战成功,挑着眉望着朱樱,那眼神里全是趾高气扬的得瑟,就等着看她黔驴技穷的洋相了。

朱樱一咬牙,提着笔准备拼了。

兰湘却冒冒失失的闯了进来,一脸大气都没喘匀便开口:“皇上,主子,大事不好了……”

虽比不得百合那般稳重,但兰湘亦不是个急性子,朱樱抬头望向她:“你且喘口气,说,到底何时?”

“主子!”兰湘欲语泪先流,“内务府方才在桃花林里发现了一具尸体,说是……说可能是绿萝姑娘的……”

朱樱手上的毛病瞬间像是千斤重般,直直的脱手坠落,笔肚砸在雪白的宣旨上,浓郁的墨汁溅得四散而开,仿佛黑了一整片。

作者有话要说:这大约是这文最后一个虐点了 大家扛住啊→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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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4章 究竟

94

努力消化完这消息的那一瞬间,朱樱觉得自己的心里像是大雨将至,潮湿到发酸。周围的人和声,她都已经无法再准确的辨识了。

“说清楚,是怎么回事?”嘉元帝见舒昭容身形有些不稳,一手扶住她一边疾言厉色道,“桃花林离得这样远,绿萝是如何会去桃花林的?!”

兰湘亦是泪流不止,声音都有些发哑了,说的话更是半点逻辑也无:“奴婢近来发现绿萝姑娘一直都神神秘秘的……她心思一向灵巧,奴婢也猜不出她为何出现在桃花林。”

景阳宫在东六宫地界,而桃花林却在西六宫的储秀宫和翊坤宫附近,她出现在那里当真是极不寻常的事了。

嘉元帝拧眉,看了眼脸上血色全无的舒昭容,终是不愿再刺激她,只嘱咐:“好好服侍着你家主子,这事朕自会还绿萝那丫头一个公道的。”

待嘉元帝离开,朱樱眼里的泪终于无声而落,她拉着兰湘的手臂站起来,声音里泛着悲冷:“带本宫去瞧她最后一眼。”

她半点都不会相信绿萝的死是个意外,首先绿萝这些天神秘兮兮是为了给小公主准备生辰礼物,是断断不会忽然想不开自缢的,其次,绿萝性格灵巧,凡事知变通,也是不会因为意外而身亡,那唯一的解释,便是有人存心要至她于死地了。

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一分析便猜得到,可绿萝一个人在宫里,跟人无冤无仇,那人的动机无非就是要么针对她报复,要么就是绿萝发现了什么不该发现的事情了了。

第一个跳入脑海的自然是离桃花林不远处的储秀宫里的张贵妃,本来她往日还存了几分念想,觉得张贵妃不是心狠手辣之人,可是自从大公主之事后,她便再也不相信了。若是这事查出端倪当真与她相干……朱樱面色发冷,紧攥拳头,她是断不会叫绿萝枉死的!

想提步踏入时却被宫人阻止:“奴婢们知晓主子待咱们下人有情有义,只是绿萝如今是身死不祥之人,主子还是远远看一眼便离开吧。”

朱樱却恍若未闻,径直往里去了。

掀开白布之时,朱樱的呼吸又是一滞。自从穿越之后便是绿萝和百合她们陪在身边,进了宫更是凶险异常,心里一直信任的也就只有跟在身边的几个丫头了。对于在这个无亲无故的世界里,她们几个不仅是她的贴身宫女,更像是她的妹妹一样。如今她这个做姐姐的保护妹妹不周,叫妹妹惨死在这深宫里,她心里除了难过,还有的就是潮水一般的内疚。

绿萝安安静静的躺在这里,昔日红润的面色已经泛紫,脖子上有明显的勒痕,却丝毫无损她美好的容颜。朱樱再次忍不住落下泪来,不同于她上辈子活了三十年这辈子活了两年,绿萝只是个十八岁的孩子,要是搁现代,也只是在为高考发愁的高三生而已。

“主子您看。”兰湘抹了抹泪,发现了绿萝手里似乎攥着什么东西,忙掰开,“绿萝姑娘的手攥得这样紧,定是要紧的东西。”

那是个涂了颜料的木头,形状似乎是个马车车轮,绿萝为何临死都紧紧攥在手心里?朱樱拿过那木刻轮子,递给兰湘:“吩咐百合替本宫查清楚,这轮子有何可疑之处,从木材到颜料来源,半点不可遗漏!”

兰湘领命便退下了,朱樱挥退了旁的宫人,只一个人陪在绿萝身旁,细细的查验着可还有疑点。宫里的宫人命如草芥,死了一个有千万个顶上来,验尸官不过是走个过场敷衍罢了。她想以一个绿萝相信的姐姐的身份,听听她临死前最后的留言。

近来桃花盛开,一阵风吹过便满地落英,指甲盖里的黏土却半点桃花花瓣也无。而且因为近来一直不曾下雨,桃林的土壤是有些干燥坚硬的,她指甲壳里的泥土却十分松散湿润,像是刚浇过水的土壤。

更奇怪的是,绿萝的两只鞋子都不见踪影,雪白的袜子上竟只染了少许尘土。

种种迹象表明,桃花林并非是第一案发现场了。

……

“可有人在桃花林附近发现异常?”朱樱提笔蘸了墨汁,“你一字不漏的将打听到的告诉本宫!”

安清平与兰湘百合这两日几乎是忙得四脚朝天,不过因为心里怀着一份对绿萝的情谊,所以时时更尽心留意了一些,进展也就快了许多。

“回主子的话,奴才打听到绿萝姑娘被发现的头一天夜里,有几个太监鬼鬼祟祟的扛着一个麻袋在桃花林附近出没,只是因为天色已晚,并未看清那几个人的模样。”安清平先开了口,“只是奴才搜索桃花林的时候又在附近发现了好几个木刻,似乎与绿萝姑娘临死前手里刻的东西是一起的。”

朱樱凝眉:“附近,附近哪里?”

安清平低眉敛目:“回主子,是在储秀宫宫墙附近。”

正亲自记录的朱樱手中笔一顿,在另一张宣纸上写了几个字,才开口:“继续。”

兰湘接着道:“奴婢查问了这几日与绿萝姑娘接触的人,有宫女兰依,内务府的雕刻宫人朱师傅,还有御药房的宫人小尹子。朱师傅说绿萝姑娘最近在跟着他学木雕,似乎要雕一个彩色的大马车。小尹子说绿萝姑娘问他要了些于婴孩有益的药材,说是有用。而兰依是最后见绿萝的人,她说绿萝姑娘离开景阳宫之前曾说还缺一样重要的东西。”

百合最后道:“绿萝所说的这最后一样,就是木雕马车车顶的那一颗珍珠了。奴婢去绿萝房里看过,房间里十分整齐,但主子以往赏的东西和绿萝的月例银子皆不见了。而内务府负责采办的程公公也说,绿萝前几日曾将所有家当都交给他,请他代为典当,换一颗鹌鹑蛋大小的珍珠。而绿萝出事那日,便是与程公公约好碰头取珍珠。”

顿了顿,百合才哽咽着继续:“此事程公公与绿萝皆不敢声张,便约了有些隐秘的地方碰头。只是,程公公却再也没等到绿萝……”

“是不是去见程公公,就必然会经过储秀宫?”朱樱将这许多的线索都串联起来,站起身开口。

兰湘以为她要去算账,忙出声阻止:“主子切莫冲动,张贵妃位高权重,还有太后撑腰,若是硬拼,主子必然占不了上风的。”

朱樱何尝不知道她这话里的道理,只是绿萝是因为她和小公主才遭此横祸的,即便对方是高出她好几个位分的贵妃,这个大仇,她也不得不报了。

“你们放心,我不会叫绿萝白白牺牲的。”朱樱眼里闪过一丝别样的光芒。

……

嘉元帝下令将绿萝的尸首送出宫交给朱府厚葬,朱樱福身谢了恩:“皇上,臣妾有个不情之请……”

“朕知道你想如何,这事朕不可能应你。”嘉元帝望着这两日功夫便瘦了一圈的女人,“朕知晓绿萝素来与你亲近,只是她终归是个丫鬟,朕这般便是为你破例了,再多是不可能了。”

“臣妾不过是想请皇上后日早些来陪陪小公主罢了,后日便是小公主的生辰,臣妾代小公主求皇上都不成吗?”朱樱半嗔道。

嘉元帝一愣,他以为她求的是绿萝的事,这些日子因为绿萝的事竟是把小公主的生辰都差点忘了。

“朕的心肝宝贝,朕自是会陪着的。”见她似是终于放下了绿萝的事,阙靖寒也微微松了口气。他何尝不知道这是何人所为,只是再如何宠爱她,绿萝也到底只是个宫女罢了,若是因为一个宫女的死迁怒于妃嫔,那恐是前朝后宫都要惊动了。

“今日政事并不多,朕便陪着爱妃一起用晚膳吧。”嘉元帝笑着牵过她,“朕让御膳房再添些菜,今夜你陪朕痛饮一番可好?”

朱樱心里闷得很,自是愿意一醉解千愁。她也知道嘉元帝已经查明真相,而迟迟不跟她开口便是因为左右为难,毕竟在这个时代所有人眼里,并非是人人生而平等的。

既是嘉元帝选择视而不见,那她替绿萝复仇的路便更是难走了。

这一世因为时时在演戏,朱樱并未放松过,更是不知这幅身子的酒量深浅,只是上一辈子混迹酒局,对于喝酒还是懂些门道的,是以嘉元帝已经微醺薄醉之时,她仍旧是清醒的,清醒的泪流满面。

嘉元帝抬眸之时便见到坐在身旁的人早已是泪眼婆娑,他心里蓦地一疼,这两年来她哭过许多回,可他却分明能真切的感觉得到,不同与往日,这一次她是真正的在伤心。

虽是宿醉,嘉元帝却仍是早早的醒了,他并未起身,只静静看着柔和的明珠光辉□旁女人的脸庞,安静而悲伤。

他想起昨夜里那如梦似幻的片段,那时候他似乎对于她的难过感同身受,最终却也只是将她揽进怀里,叫她的泪留在他的胸口。

……

“混账!”金銮殿上的嘉元帝怫然而怒,将折子甩到张贵妃兄长张岩跟前,“你这个统领当真是做的尽职尽责!七十万两官银在你眼皮子底下被人劫走了,可真是为朕长脸啊!”

不过是七十万两银子罢了,皇上一向待他亲厚信任,张岩没想到皇上会如此震怒,如此不留情面的训责。他猜想皇上不过是为了防民之口,并不会真正重罚,便主动跪地请罪:“臣办事不利,还请皇上责罚。”

嘉元帝看着虽然跪在地上却丝毫没有悔过之意的人,冷笑:“你是该罚,朕想着你是久居高位不知民生了,那就去广西做参领罢。”

“皇上!”张岩大惊失色,他在上一回突厥之战中居功至伟,刚被认命为京城将军统领,便有些得意忘形了。因为想着后宫有贵妃与太后撑腰,便更是有恃无恐了些,断断想不到皇上不仅会真的罚他,还罚得这样重!

下了朝之后二王爷在养心殿里仍是有些诧异:“皇兄今日似乎心情不好?”

“何以见得?”嘉元帝淡淡的瞟了他一眼。

二王爷道:“官银被劫这事其实若说与张参领有关系那便有,若说没有,也能撇得清,皇上何故要这般重罚,将他贬去南蛮之地?更何况太后与张贵妃那里……”

嘉元帝慢条斯理的喝了口茶:“做错了事就该罚,这是理所应当之事,即便他是张贵妃的兄长,太后的侄子,朕也是要秉公办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