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后哪里老了,瞧着和儿臣都差不离,儿臣还想问母后可是藏了驻颜的方子不与儿臣呢?”重华长公主瞧着太后神色不对,玩笑道。

太后虚指,笑骂:“你这孩子!”神情宠溺万分。

皇帝想起一事便对重华长公主道:“在家歇两天后就把孩子送到无逸斋来,功课可不能耽误了。”

闻言重华长公主喜形于色,立马拉着两个儿子谢恩。宗室子弟不计其数,不是什么人都有机会进无逸斋,只有王爷公主的嫡长子有这种机会,想再送儿子进来那就要求恩典了,像她这样四个儿子都在宫里那真是宗室里的头一份。

林晋海虽觉得自家荣宠太过,恐招了宗室的眼,却不好直说,只能跟着谢恩。

日头西挂了,林晋海方带着依依不舍的重华长公主和儿女辞别了皇帝和萧太后,带着一堆赏赐打道回府。

本来不至于这么晚,不过中间后宫和宗室闻讯之后都纷纷赶到慈宁宫表心意。这可真是赶,谁也没料到萧太后会出手截人,大家都以为是明儿呢。重华少不得带着几个孩子认了一堆,舅舅,姨妈,表兄弟,表姐妹。

马车停下来之后,重华长公主取了温热的帕子给林瑾衡擦脸,林瑾衡才悠悠醒来,小孩子精力有限,这一天折腾下来在马车上便睡了过去。林延愈虽不像林瑾衡这般在马车里睡着了,却也是露出了疲态。

重华长公主心疼幼子幼女,却不好直接让两人回府歇息,便哄道,“等见了你们祖母,便可休息了。”

两孩子都是勉强打叠起精神应了。

林晋海带着林延意骑马,下马之后见车厢内半响无反应,正要出声询问,帘子便被掀了起来。林晋海伸手扶着重华下马车,直接把林瑾衡抱下马车,看她恹恹的模样,询问,“可是累着了?”

林瑾衡想逞强,但是一个哈欠,眼泪不受控制的流了出来,只好道,“有点乏。”

“衡儿乖,见过祖母便可歇息了。”林晋海哄了女儿,又望向小儿子,见他精神尚可便放了心,“还不快下车,随我去见你们祖母。”

大房的下人见惯了林晋海疼女儿,还见过林晋海抱着女儿摘花采果子的模样,所以见怪不怪该干嘛干嘛。倒是卫国公府门口等候的下人见状,难掩惊讶,严父慈母,父亲便是疼儿女,私下里亲近也有,但是大庭广众之下抱女儿的,在世家大族甚为少见,何况林瑾衡已经七岁。

林延愈撅撅嘴,重女轻男,小大人似的叹了口气,诶,他都习惯了。

林延意看着好笑,勉为其难朝弟弟伸出手,林延愈受宠若惊,马上搭着林延愈的手,从马车上的跳了下来,视面前的墩子如无物。他深深鄙视林瑾衡上下马车都需要人抱的废柴行为,绝对不是嫉妒。

在二门,一行人遇上了闻讯等候的众人。天地君亲师,所以老太太也要出来迎接公主儿媳。

众人皆要向重华长公主和林瑾衡行礼,琅华郡主不是白叫的。林瑾衡有些不安,旁人的礼她已经习惯,不过不包含她的祖母、叔父婶娘,兄弟姐妹。

重华扶住了老太太,笑道,“母亲这是折煞衡儿了,她虽是郡主却也是您的孙女,哪里能受您的礼。”对着众人道,“都是一家子,何必这样见外,日后不必如此。”不比重华长公主她是长嫂,受礼也说得过去,但现在在场的不是林瑾衡的长辈就是她的兄姐,没几个比她小的。

林晋海也道,“日后相处的时间多了,若是见面都如此,岂不生分。”

林瑾衡心中狂点头,她受不起,只是不知道怎么开口。

重华和林晋海都不是拘礼的人,众人闻言也都知道了日后如何应对林瑾衡,不用太客气,但是也不能不客气,这个度,自己回去琢磨。听说林瑾衡是被林晋海亲自抱下马车的,啧啧,不是一般的受宠。

老太太点头,看着九年未见的大儿子红了眼眶,正要说什么。重华长公主挑眉出声,“父亲这是?”

五十多口人,少一两个察觉不出什么,四太太不在,重华就没注意到,但是老国公不在,就是林瑾衡都注意到了。

话一出口,现场安静了一会儿,二老爷不得不出面道,“父亲染了风寒,在温泉庄子上休养。”

林晋海淡淡道,“天已晚,我明日带着御医一起去向父亲请安。”他差点忘了,今天是那位的死忌,老国公怎么愿意见他。

老太太嘴角勾起冷笑,为了那个贱人就连九年未归儿子都不见。还好死了,要是不死,哪里还有他们母子四人立锥之地,拿帕子掩了掩嘴角,恢复笑容道,“江太医医术高明,有他出诊,我也放心了。”

“这里风大,儿子送母亲会燕禧堂。”林晋海扶了老太太上轿。二门离燕禧堂有一段距离,主子进出都要轿子。

到了燕禧堂就是林瑾衡一家人认亲戚了,除重华和林瑾衡之外,林晋海父子三人跪在蒲团上向老太太叩头,林瑾衡行了万福礼。

老太太一腔爱子之情对着林晋海的木头脸无处抒发,加上林晋海自幼养在太夫人林宋氏膝下,林宋氏走的时候,林晋海已经过了弱冠之年,跟母亲也亲近不来了。老太太实在做不出抱着大儿子上下其手的动作,心下悲凉,搂着三个孩子心肝肉的哭了一通,在肖似林晋海的林延意身上停留的时间明显更长。

在儿媳和孙女的劝解下,才拿帕子抹泪,一叠声道:“回来了就好,回来了就好,回来了就好。”

六太太小林刘氏是老太太内侄女,又是最宠爱的小儿子媳妇,在老太太面前向来随意,遂上来打趣道:“可不是,母亲您心心念念了这些年,这回总算是见着了,以后啊,母亲眼里怕是只剩下这几个乖孙儿了。”

老太太笑骂:“往年这几个孩子不在我跟前,我多疼些自是必然的。”

“不说母亲您要多疼些,这孩子我看着就是欢喜的。”六太太上前执着林瑾衡的手道,满眼欢喜:“原以为我们府上的姑娘已是极好的了,今儿个才知道还有这样好的姑娘,不愧是公主教养的。”

老太太眉头皱了下,这样压着别人抬人,还是在被压的人面前,委实得罪人。笑道:“这是你六婶婶,往日里没少念叨你。”总归是亲侄女,老太太少不得要替她担待下。

林瑾衡兄妹三齐声唤人。六太太还要说什么,老太太已经带着三兄妹认人,先是叔叔婶婶,三房和五房叔叔都不在,三叔是在外打点家中庶务,五叔却是早年牺牲在战场上。

老太太又指着一溜芝兰玉树的少年给他们作介绍,卫国公府的多子多孙一直为人欣羡,只是可惜,二房和六房嫡子不如大房多。嫡庶有别,庶子将来前程也就那样了。

四老爷能挣下这份前程,那是因为晋字辈男丁少,如今延字辈嫡子众多,怎么也轮不到庶出的。不过多子多孙也是好兆头,将来嫁娶也能给家族扩大关系网,所以老太太乐于往儿子房里塞人。

林瑾衡事前工作没做好,如今也是被一串名字弄的脑袋晕晕,最后只记住了二房嫡长子嫡次子和六房嫡长子,没办法亲疏有别,只能捡紧要的记。

姑娘倒是记得七七八八,林家姑娘个个如花似玉,环肥燕瘦,春华秋实,各具风华,林瑾衡觉得日后看着也是一种享受。

老太太指着一个穿红色小袄,五官秀美的女孩,语气明显更郑重:“这是你姑母的女儿婉月,”对林瑾衡道:“比你大一岁,你们年龄相近可以一道玩耍。”

杨婉月笑吟吟地看着林瑾衡,“衡妹妹好!”对着林延意和林延愈道,“十表哥,十三表弟。”

亲疏立见,重华长公主瞧一眼笑容甜美的杨婉月,倒是个懂事的。

林瑾衡把到口的杨表姐换成了,“婉月姐姐好!”月姐姐实在开不了口。

林延意和林延愈也各自道,“杨表妹” ,“杨表姐。”

姐妹间

林瑾衡坐在椅子上由着芷言,芷月拿帕子净面,芷兰和芷玉在铺床。长公主对这个独女恨不得把天下最好的都送到她面前。她一个七岁的小女孩就有四个一等丫鬟,八个二等丫鬟,八个三等丫鬟,十个粗使婆子,不入等的丫鬟不详,还有两个嬷嬷,本来她还有个奶娘的,不过长公主担心孩子亲奶娘胜过生母,所以几个孩子三岁后就把奶娘放出去。

房里的器具陈设除了时下一些新鲜别致的物件,随便拿出一样都有个百年的历史。

想起这七年的生活,她总是觉得不真实。一觉醒来发现自己在别人的肚子里,这种事情会吓死人的有木有。

那时候林瑾衡意识还模模糊糊,清醒的时间也少,直到被生出来,才彻底清醒的意识到——胎穿了。拜各种穿越小说所赐,林瑾衡知道诸多前辈都是一路打怪,推到各种boss之后幸福美满一辈子。

只是,林瑾衡上辈子蜜罐里泡大,心计隐忍功夫无限趋近于负数。知道自己是穿越之后,就收集周围的情况,如果是龙潭虎穴,林姑娘决定早死早超生,兴许还能回去。

结果显示,母亲是公主,自己是她亲生的,林瑾衡松了一大口气,有一个公主嫡母,直接可以绝奶自杀了。有嫡亲兄长,代表以后有靠山,公主娘也不会因为无子被人拿捏。公主娘性格强硬,林瑾衡又松了一口气,软弱可欺的公主,都对不起公主这个封号。刚出生她就有了郡主封号,可见公主娘在宫里很吃得开。

至此,林瑾衡决定好好吃奶,天天长大。至于父亲,有这样一个公主娘,父亲怎么样对她影响已经不大了。

后来完全了解自己身份的林瑾衡觉得老天爷虽然让她莫名其妙穿越,但是对她也算得上仁至义尽了。出生实在是一件拼人品的事情。

本以为劳累了一天沾着枕头就能睡,结果不可自抑的想起了前世种种,翻来覆去睡不着。

守夜的芷言听见动静,出声询问,“郡主可要用水。”

“不用。”

“可要听曲子。”林瑾衡一个习惯,睡不着就喜欢听舒缓的曲子。

帐内安静了一会儿,林瑾衡才道,“古筝。”

芷言自去安排不提。

在悠扬的古筝声中入眠,一觉无梦,醒来西洋钟的时针已经指在9上了。林瑾衡想起今天还要去庄子上拜见祖父,直挺挺的起身问,“今天不是要去向祖父请安,难道还不出发?”

芷言边指挥人准备洗具和今天的衣服边道,“公主见郡主未醒,便说郡主改日再去向老国公请安也无妨,公爷和两位少爷辰时一刻就出府了。”

“大家都去了,就我不去,这样不好吧!”林瑾衡踟蹰,古代不是对孝道很严格。

“公主也在府中,”芷言又加了一句,“国公爷也说了,郡主既然身子不适只管好生歇着,拜见老国公不必急在一时。”

林晋海愿意纵着女儿,一则是听下人回禀,昨夜直到未时方睡下,想着林瑾衡奔波了一天实在是心疼女儿一大早起来继续奔波。再则,昨天是那姨娘的死忌,每年老国公都要在庄子上做法事,实在是晦气,夫妻两便不是很想她去。于是就有了林瑾衡不适这一出。

林瑾衡眨眨眼,原来是装柔弱,既然她爹说了那就错不了,遂放心的又躺回了床上,懒洋洋道,“过会儿再起。”

芷言好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她家郡主对国公爷言听计从,近乎盲目的崇拜。就拿这事来说,重华长公主说不用去拜见老国公,林瑾衡便有些惴惴不安,国公爷说了,她就一幅放心的模样。

林瑾衡见芷言笑,也反应过来,自己也忍不住笑起来。她就是觉得父亲比母亲靠谱一些。重华作为天之骄女,行事就带了几分唯我独尊,有时候并不是故意嚣张,只是天性使然。林晋海却是心思缜密,为人又谨慎,做事轻易不落人口舌,“可不许告诉母亲,否则她又要说我喜欢父亲胜过她了。”重华可是没少吃醋。

不止芷言,另外三个芷都是笑着应道,“郡主尽管放心。”这可不是什么秘密,府里有头有脸的下人都知道,琅华郡主更听国公爷的话。

林瑾衡病了,于是来公主府请安的林氏宗族纷纷表示要探望,重华长公主微笑道,“衡儿吃了药睡下了。”

被‘睡’的林瑾衡正躺在榻上吃着水果点心,听着一个口舌伶俐的丫鬟惟妙惟肖说书,逗得一屋子人笑得合不拢嘴。殊不知,自己在国公府后院引起了涟漪。

“不是都说林瑾衡睡了,我们过去干嘛!”对着让她去公主府探望林瑾衡的六太太,八姑娘不满的抱怨,林瑾衡,林瑾衡,还没回来就弄得母亲和祖母对她耳提面命,不可以对她耍性子,如今人一回来,好像所有人都围着她转了。

六太太恨铁不成钢的看着八姑娘,“重点不是见她这个人,是心意,大家都去了,就你不去,公主和你大伯父怎么看你,府里的人怎么看。”

“我管他们做什么,难道我去了,他们就会喜欢我,”八姑娘气鼓鼓看着六太太,“你昨天难道没看见,公主眼里就只有大姐和老九,旁人根本没理,我何必上赶着去讨嫌。”又愤恨的甩了茶杯,“大姐在公主膝下养过几年,公主偏爱情由所原,至于老九,不过因着她是二房的,我算是看明白了,阖府,公主就把二房放在眼里。我们上赶着讨好,也不会把我们看在眼里。”

公主喜爱大姑娘和九姑娘,这点很明显,六太太想安慰女儿都没办法,另辟蹊径道,“公主偏心,你大伯对你们却是一视同仁,比起二房那两个,你可是他双重血缘的侄女,众人中,谁越得过你和志儿。”

八姑娘想起林晋海的模样,是没对谁特别,忍不住心中一动,这是伯父又是舅父,难道不该对她另眼相看。

六太太见八姑娘意动,立马添柴加火,“你伯父疼爱林瑾衡,你若是和她交好,少不得要多疼你几分,连带着公主对你也要和善几分。你看杨婉月,一口一个衡妹妹叫的多亲热,就是老九也笑脸对人,怎么就你板着脸呢!”六太太趁机教起女儿来,昨天才说了两句,女儿脸色就不好,六太太只好忍了。今天逮着机会可不能放过。

八姑娘本有些意动,闻言,却是起了争强好胜之心,“我为什么要和她们一样溜须拍马,卑躬屈膝,便是伯父和公主不疼我,只要祖母疼我不就成了,他们难道还敢不听祖母的话。”在八姑娘看来,祖母是这府里最大的,只要祖母发了话,谁敢不从。

大房不从的事情还少了。六太太焦急,女儿仗着老太太宠爱,不把二房放在眼里,六太太觉得没什么,二房不敢违逆老太太。但是女儿如果敢不把大房放在眼里,林晋海不会和八姑娘计较,重华长公主却能让八姑娘后悔都没地方哭,这位祖宗可不是好性儿的,老太太在她手下吃了多少亏,都只能忍了。

“远的不说,就说我管家的事情,当年长公主说了不许我插手,直到今天,你祖母都不敢为我说话。”六太太狠了狠心,为了把女儿的心思掰过来,自揭疮疤,“你祖母根本指使不动公主,你看你大姐姐宫里赐婚,多大的体面,就是公主往宫里递的话,当年,当年”六太太话里难掩难堪和愤恨,“你祖母请公主替我和你父亲请旨赐婚,可是公主一口回绝,半点不给脸面。”

八姑娘不可置信的看着六太太,六太太别扭的转过脸,收拾了下心情方道,“我当年年幼不懂事,也是仗着你祖母疼爱,对长公主不是很敬重,过了这么些年公主对我依旧淡淡的。” 尤其是为着她二姐没有嫁给四老爷的事情,当年才十岁的六太太当着重华的面说了几句不中听的话,众目睽睽之下重华直接就命人掌嘴,六太太这辈子都没这么屈辱过。

“难道大伯父就没有替您说情?”那可是嫡亲的兄长兼表兄。

六太太紧了紧帕子,“公主是君,驸马是臣,公主恼了,便是你大伯父也没用,妙儿,你可千万不要糊涂,以为公主会因为旁人迁就你,自从她进了府,只有我们阖府迁就她的份。”

这实在是刷新了八姑娘的世界观和人生观,八姑娘一直以为有老太太宠爱,这府里便没有人能让她俯就,就是老太太也顺着她三分。可是如今六太太告诉她,这府里有一个人是她绝对不能得罪的,不,不是一个人,还有长房的子女,尤其是林瑾衡,才一天,八姑娘就明显的感觉到所有人的目光都下意识地聚集在她身上,说话行事都有意无意以她马首是瞻。这样的转变,八姑娘拒绝接受,如今六太太摆在她面前,让她不得不承认,国公府的风向变了,有老太太撑腰的六房再也不能在国公府里呼风唤雨。

六太太见八姑娘面上的失落与茫然,其实她自己何尝不是,长房回京,于他们六房而言实在是弊大于利,搂着八姑娘谆谆教导,“待会儿我们去见你大伯母,你可不许耍性子,大体上不出岔子,她也不会和你这个小辈计较。”女儿的性子,六太太还是清楚的,长这么大都没有奉承过人,何况重华不喜欢她,对她的儿女自然也不会偏爱,如今她是不指望八姑娘能投了重华的缘,只要重华不针对就好。

八姑娘咬着唇,不甘不愿的点了点头。

母女二人收拾了一番,便坐轿子前往公主府。路上遇到从公主府回来的二太太、大姑娘和八姑娘还有林宛月。六太太心道,到底是管家的,消息就是别人快一点,而她若不是老太太递了消息还蒙在鼓里。

至于林宛月,这几年无论访客还是其他,老太太都让二太太带着杨婉月,俨然二房很疼爱这个外甥女的模样。老太太可真是打的好算盘,给杨婉月找了这么一颗大树乘凉。

只是这却是打了六太太的脸,她是杨婉月的舅母兼姨母,怎么看,杨婉月都该更亲近六房,如今杨婉月亲近二房,二太太又一副对杨婉月视如己出的模样,可不是变相的说她六太太容不了人。

加上杨婉月进府打乱了六太太的如意算盘。大姑娘及笄之后就不常在老太太膝下承欢而是跟着二太太学习管家,六太太本打算让八姑娘取代大姑娘的地位,众孙女中,老太太最疼的除了大姑娘也就是八姑娘了,到时候老太太最宠的一双儿女都是六房,还怕老太太不把一颗心都偏到他们六房,这管家权她未必拿不到。

凡事偏偏有个万一,林雅兰死了,杨婉月被接进了府,杨姑爷续了弦,老太太把杨婉月疼到了心坎里。六太太气得肝疼,更是怎么看杨婉月怎么不顺眼,各种刁难,偏她自以为掩饰得很好,殊不知,国公府里最不缺眼明心亮。

“弟妹和妙儿也要去公主府?”二太太笑着问,似乎没见到六太太不平的神色,六太太这个人小心思特别多,偏偏自以为掩藏的极好,其实但凡有眼色的,谁不知道她的那点算盘。六太太难缠,不过在她做事够狠够没有章法,偏偏老太太护着,更是有恃无恐,否则十个六太太都不够关家庙,心下一笑,且看老太太能护她到几时。“可是不巧,长公主乏了。”看那架势是由闭门谢客的意思,六太太恐怕要吃一个闭门羹。

六太太道,“既然都到这了,还是过去一下好。”

二太太微微一笑,也不再说什么,示意六太太先过。

六太太对二太太点了点头,带着八姑娘从二太太母女三人让出来的路上理所当然地经过。

大姑娘拿着帕子按着嘴角掩饰笑意,母亲还真是阴人不解释,她们让六房是友悌,六房这样接受了,可就是目无尊长了。而且母亲若是不提醒,六太太吃了闭门羹,指不定怎么在老太太面前编排。现在母亲已是尽了嫂子的责任,不过是六太太不信罢了,说来就是她们二房说太阳是东边升起来的,六太太也要自己亲自看看才相信。

等人没了影子,九姑娘不禁笑出声,她是二房嫡女,自有骄傲,八姑娘处处想踩她一头,九姑娘也不是好性的,八姑娘有老太太撑腰,九姑娘有二房做后盾,外祖家是侯府,姨母是亲王妃,根本不惧八姑娘。二房其他人自持身份,不好和八姑娘一般见识,九姑娘却是没有顾忌,每每和八姑娘争锋对决,八姑娘和九姑娘不睦这也是阖府皆知的事了。

最近九姑娘在二太太教育宅斗厚黑学的时候,发现不动声色阴人比针锋相对有意思多了。

九姑娘欢快道,“不听好人言,吃亏在眼前,母亲都说了大伯母乏了,偏还过去,不是上赶着讨没趣。”

二太太轻斥道,“放肆,长辈岂是你能说的。”

九姑娘俏皮的吐了吐舌头,乖乖认错,“是女儿无状了。”神色却明明白白的不以为意,这样的长辈实在是让人尊重不起来。

二太太心里叹气,目光滑过神色自若的大姑娘和杨婉月,在杨婉月身上多停了一会儿,小女儿到底是被宠坏了,不够稳重大气。杨婉月比九姑娘还小一岁,但是行事却比小女儿还沉得住气,只是自家的孩子自己疼,九姑娘虽是性子跳脱了一些,大面上也没出过褶子,杨婉月却是心思太重了,到底是寄人篱下。

“我那里有一匹鹅黄色的月菱纱,这个颜色最衬你,等下就派人送到你院子里。”二太太温和的看着杨婉月。

杨婉月忙道,“月菱纱这般珍贵,伯母还是留给大姐姐和九姐姐,不必为了婉月破费。”月菱纱是皇家钦点的贡品,寻常人根本摸不到,二太太手上这几匹还是前几日做亲王妃的妹妹送的,想来也不多,便是八姑娘当着老太太的面提起,二太太也是假装没听懂,刚刚又送了林瑾衡两匹,杨婉月可不敢要。何况被八姑娘知道了有的是饥荒好打。

二太太看穿了杨婉月的顾忌,笑道,“说什么破费,月菱纱我本就是为了你们几个小的留着的,八丫头也有。只是郡主没有回府,我也不好先给了你们。”林瑾衡怎么能用别人‘挑剩下’的,如果不是因为这,老太太怎么会不帮着八姑娘索要。

府里但凡有八姑娘看上的,如果没有冠冕堂皇的理由,哪一次不是被八姑娘得了手。也就小九能仗着年幼和八姑娘打擂台。

杨婉月恍悟,怪不得二太太没有给八姑娘,二太太不是个小气的,上次拒绝八姑娘,她便觉得奇怪,老太太居然没有帮腔,那就更奇怪了。原来是因为林瑾衡,之前府里的东西可以先紧着八姑娘,如今自然是要以林瑾衡为先。想到这里,不由得一笑,骄傲的八姑娘怎么受得了。

“可是不巧,公主已然歇下了。”孙嬷嬷对着的饮茶等候的六太太母女道。

六太太脱口而出,“二嫂不是刚来过!”

孙嬷嬷笑容微敛,六太太比以前更奇葩了,二太太刚来过,难道公主就不能刚休息吗?听这言下之意,还是怀疑长公主避而不见,就是长公主真的是故意,她又能如何,“二太太走后,公主便谢客歇息了。”

六太太上前两步,握住孙嬷嬷的手,笑容满面道,“我们母女俩哪里是客人,劳烦嬷嬷再帮我们通报一下。”说完,意味深长的拍了拍孙嬷嬷的手。

孙嬷嬷强忍着嘴角的抽搐,垂眸道,“奴婢不敢打搅公主。”

六太太的笑容再也维持不住,收回了手,顺便收回了塞到孙嬷嬷手里的荷包,嘴角动了几下,咽下一口气,强笑道,“那我们就”

“难道我母亲还指使不动你一个做奴婢的。”八姑娘冷笑着看着孙嬷嬷,“我待会儿就要告诉祖母,公主府的奴婢好大的气派,竟然不将我和母亲放在眼里,我就不信祖母不给我们做主。”

八姑娘的口头禅,我要告诉祖母,你们竟然不把我放在眼里,我就不信祖母不给我做主。凭此,八姑娘横行国公府鲜有对手,所向披靡。

八姑娘长这么大,什么都吃过就是没吃过闭门羹,何况她几乎和重华长公主没接触过,可谓初生牛犊不怕虎,对重华并没有多少敬畏之心。即便六太太告诉她重华不好惹,八姑娘到底听进去多少,如今看来是少得可怜。更何况,面对的只是一个嬷嬷,一个奴才罢了,她就不信,重华还会为了一个奴才刁难她这个嫡亲侄女。

六太太大惊失色,打狗还要看主人,八姑娘这样对孙嬷嬷,岂不是在下重华的面子,六太太连忙强笑着对孙嬷嬷道,“妙儿年幼不懂事,嬷嬷可千万不要往心里去。”

孙嬷嬷抬眼看了看八姑娘,面色平静,“奴婢岂敢,只是公主吩咐了不见任何人,奴婢不敢违逆公主。”在任何两字上加了重音。之前不说白了,只是为了给六房母女留面子,可惜对方给脸不要脸。

公主说了不见客,两人还要执意,到底是谁气派大。

六太太和八姑娘皆是涨红了脸,六太太硬着头皮讪讪的笑,“那我们改日再来。”想了想,又把荷包往孙嬷嬷手里塞。

孙嬷嬷双手叠在腰侧,福了福了身道,“六太太,八姑娘慢走。”

六太太拿着荷包的手,尴尬的举在那里,感觉厅里的奴才目光都聚焦在她身上,只觉得脸火烧似的的难受。

八姑娘见状,更是怒火中烧,怒道,“你这个”

焦急的六太太顾不上许多,眼疾手快捂了八姑娘的嘴,狠狠地瞪着她,见八姑娘说不出话来,连忙带着愤懑不平的女儿走了。

二太太带着两个女儿坐在燕禧堂陪着老太太说笑,老太太搂着杨婉月道,“可见你二舅母多疼你们这些丫头,延息几个都只得了一身衣裳,你们几个倒是每人得了一匹完整的月菱纱,连她自己都没有。”对二太太更是添了几分满意,凡是二房两个姑娘有的,八姑娘和杨婉月都少不了。

杨婉月笑容可掬的对着二太太道,“阖府谁不知道姥姥和二舅母最是疼我们这些姑娘,别府的姐妹说起来都是止不住的羡慕。”国公府不拘嫡庶娇养姑娘那真是满京城都知道的事情,尤其是那些庶出的姑娘都恨不得投生在卫国公府里头。

“女儿家本该娇养,何况你们这些丫头看着就让人忍不住喜欢。”二太太笑着道。心下却道,自己两个女儿有了好东西,八姑娘和杨婉月没有,老太太又该为两个孩子委屈了,最后还不是照样变着法逼她拿出来,那还不如一开始就都给了,还能在老太太那博个好印象。只是她再大方,一次两次,十次八次都舍得,这样十年如一日的大方,二太太不是善财童子。

杨婉月是个知礼感恩的,借着机会会给九姑娘送一些回礼,二太太不稀罕那点东西,却喜欢她的态度,起码证明自己的东西没给了白眼狼。八姑娘却是个只进不出的主,得了好处还要挑三拣四,每次二太太都得逼着自己运气方能忍下。

老太太也是点头,“姑娘家拢共就只能疼这么几年,自然要娇宠着。”说完又是爱怜的看着下月就要出嫁的大姑娘,招手示意她坐到自己这边来。

二太太见拢共三个姑娘,两个坐在老太太身边,唯独九姑娘坐在她边上,眼神暗了下,老太太行事,可真是让人说不出话来,还好这里只有她们几个,万一有外人在,岂不是让人知道九姑娘不得老太太的宠。万幸府里是她管家,二房立身稳,否则,九姑娘还不得让那些捧高踩低的怠慢了。

又见九姑娘怡然自得吃着果子,浑不在意,二太太庆幸,小女儿是个心宽的。

老太太握着大姑娘的手,目光感叹,这一转眼,都要出嫁了,男方是没得挑了,大姑娘在家千娇万宠,出嫁也必是顺心如意,女人这辈子已是极致了。看着杨婉月心下叹息,如果外孙女将来能有大孙女这般造化,她就对得起九泉之下的女儿了。“你在家也就这几天了,常来祖母这里坐坐。”

大姑娘轻笑道,“祖母不嫌我扰了你清净便成。”

“婉月这般闹腾的性子我都受了,你哪里比得上她。”老太太虚点杨婉月。

杨婉月抱着老太太的胳膊做吃醋状,“姥姥这可是嫌弃我了,我就知道姥姥有了大姐姐就不要我了。”

“都要都要,你们都是姥姥的宝贝,姥姥就想你们天天陪在我身边。”老太太笑呵呵的一手搂着一个。

六太太和八姑娘进来就正好听到这一句,六太太的脸顿时抽了一下,看着杨婉月的目光不善,这个占了她女儿宠爱的丫头笑的可真碍眼。八姑娘也是狠狠地瞪了杨婉月一眼,就会对着老太太卖乖讨巧。

杨婉月笑容一凝,下意识往老太太怀里缩了缩,又想起什么似的,往外挣。

老太太感觉到杨婉月的不安,紧了紧手,轻轻拍着她的手安抚,目光直直看着六太太。

六太太不甘不愿的收回了目光,她不喜欢杨婉月,老太太这么些年也清楚了,只是六太太是老太太的亲侄女又有一双老太太疼爱的子女,老太太也不能把她怎么样。六太太也是仗着这一点,行事才敢这么大胆。否则哪家的媳妇敢当着婆婆的面就表现出对外甥女的不喜。

六太太和几个姑娘各自行了礼,八姑娘行完礼马上跑到老太太边上,占了杨婉月起身行礼空出来的位置,目光挑衅的看一眼杨婉月,抱着老太太的胳膊撒娇,“奶奶,”杨婉月讨巧喊姥姥,八姑娘就喊奶奶,暗道,我姓林你姓杨,凭什么一幅你和祖母最亲近的模样。

老太太可没错过八姑娘那一眼,本对她有气,只是看着五分像自己的八姑娘又软了心肠,再听她娇娇软软的喊自己奶奶,什么气都发不出来。这丫头实在是让人又爱又恨,不知道说什么好。想起二太太说她走的时候公主已经露了乏态,两人又是这么快回来,遂问道,“可是没见到公主?这也没什么,你们有这份心意便成。”

六太太自知女儿得罪了重华,过来就是想请老太太出面调解,只是二太太几人在场,不好意思开口。

八姑娘却没这么多顾忌,她在公主府受了一肚子气,来见老太太可不是像六太太来求老太太护驾,她是来告状,求撑腰的。

八姑娘眼睛一红,眼泪就流了下来,“奶奶,公主的奴才欺人太甚,我和母亲好心好意的过去请安,她们”

“妙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