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华长公主靠坐在榻上,慵懒道,“又不是第一次听说。”寄居的表小姐被弄大了肚子,其实也是挺常见的了,不就是表哥表妹那一套,世家人口多,这表妹也就多了,有几个想攀龙附凤的很正常,男的又色迷心窍,可不就干柴遇上了烈火 。何况卫国公府还有六太太这个珠玉在前,重华见怪不怪。

不过陶芳菲这人倒是让她有些意外,虽然长相妖媚,但是难得几次见面,行为举止尚可,也没听到什么流言蜚语。

重华长公主早就在心里把府上那些人过了一遍,无外乎那几个,这可不是什么良人,白长了她那一脸聪明相。

林晋海顿时汗颜,林家这些糟心事,实在是…要不是重华贵为嫡长公主,身份尊崇,不知道要受多少委屈。他这个做儿子的又碍着孝道很多事都不能做不能说,这府里没有重华,指不定是什么光景,握着重华的手,低声道,“这些年劳烦公主了,这事便由我来处理。”他从老太太那里请安出来的时候正好遇上陶氏母女,神情中有掩不住的惊慌,看来是去找老太太保驾护航了。

依着老太太对陶芳菲的宠信,想处理陶芳菲怕是没那么容易,老太太在六太太的事情上不胡搅蛮缠,那是因为她自己都厌了六太太,侄女再亲也亲不过儿子,亲不过孙子孙女,六太太害了那么多怀孕的姬妾,老太太这心里怎么可能没想法。不过是碍着伦理纲常碍着六太太的子女才没做什么出来,然后就顺理成章的袖手旁观了。顺势而为这一招,老太太驾轻就熟。

涉及到老太太,还是由他出面更好。他和老太太关系再紧张,也有过十几年的母慈子孝,在六老爷未出生之前,老太太是怎么宠六老爷的,差不多就是怎么疼他的。

他对老国公能够狠下心,对老太太到底是不能够的,重华也知道这一点,所以对着老太太总是束手束脚。

重华斜睨他一眼,嘴角微微上扬,“你我之间何必说这些。”

陶刘氏到底人老成精,越琢磨越觉得不对劲也顾不上体面不体面,直接问陶芳菲,“你月事什么时候来的?”

见陶芳菲顿时面无人色,陶刘氏心里那一点点侥幸都没了,老太太临阵退缩,不肯再为他们谋划四老爷之事,陶刘氏试探了几次都是见老太太决意如此,只能歇了心思,陶芳菲进四房唯一能依靠的就是老太太。

她也早就狠狠警告了陶芳菲不许再和四老爷来往,正盘算着是时候离开了,离了京城这个是非之地,寻个简单的人家陶芳菲还有机会过正常人的日子。老太太兴许是能够给陶芳菲找个不错的人家,只是陶芳菲已非完璧之身,若是瞒不过去,陶芳菲便是不死,这日后也没好日子过,陶刘氏不敢冒险。

“你,你,你”陶刘氏指着陶芳菲险些背过气去,不断安慰自己不能晕,不能晕,江太医肯定知道了,大房夫妇肯定也会知道,他们该来兴师问罪了,这个时候,她怎么能晕过去。

陶刘氏顾不上陶芳菲体弱,猛地拍了她一下,“还躺着做什么,不想死的赶紧给我起来去求你姨母!”但愿老太太拿出老太君的威风来,千万要保住了陶芳菲。

母子两急慌慌的奔到燕禧堂,对着惊讶莫名的老太太不得不吐出了部分真相。

任陶刘氏和陶芳菲对着她哭得形象俱无,老太太看着陶芳菲的目光还是难掩愤恨和厌弃。

出了一个六太太,够她在儿子媳妇面前抬不起头的了,只是没想到陶芳菲竟然也做了这等荒唐事,陶芳菲母女是她做主留下的,她一张老脸都让她们丢尽了。

想到这里当场便砸了手上的杯子,到底舍不得往陶氏母女身上扔。

“大姐,”陶刘氏跪在地上狠狠一巴掌打在自己脸上,哭道,“是我这个当娘的没教好女儿,让她做下这等败坏名声的事情,只是我只有这么一滴骨血,再恨也不能眼睁睁看着她去死啊,大姐我已经没了儿子,不能再这么没了女儿。”抱着老太太的腿痛哭,这已经不是在做戏而是真心话了,她这心里是真的怕啊!

陶芳菲跪趴在地上,哀哀哭泣,“姨母,姨母,我错了…”

“老六混账,你也跟着糊涂不成,枉我平日以为你是个好的。”老太太如今只觉得脸火辣辣的疼,她让陶芳菲去四房走动,可没想让陶芳菲和四老爷闹出什么不体面的事情来。她就想着让四老爷对陶芳菲留了心,四老爷松口了,她自有法子让老大老二答应这门亲事。为了她那点私心,让陶芳菲做填房,老太太这心里没少愧疚。

合着是她多想了,陶芳菲根本就是甘之如饴,原先的为难都是做给她看的,看四老爷没希望了,悄无声息的就和六老爷勾搭上了。五月里六太太‘难产而亡’,她可真是会抓机会啊!

陶刘氏只能不停地哭求,希望把老太太这心给哭软了。她也是不久前才知道对方竟然是六老爷,陶芳菲到底在做什么!她怎么变成这幅模样了。先是四老爷,再是六老爷,这还是她乖巧懂事的女儿吗?

再退一步,老太太若真的有意让她做六老爷的填房,怎么会和她们说要给六老爷娶一个名门贵女,日后六老爷分出去了不至于太难过。怎么这么傻!

六老爷进来的时候,就见里面一片愁云惨雾的模样,他在外面得了传信才赶回来,这气都还没喘匀。见跪在地上的陶芳菲,苍白的脸上满是泪水,额上都磕出了血,顿时心疼坏了。这妻不如妾,妾不如偷,偷不如偷不着,陶芳菲他刚偷着,正稀罕的紧。

陪着笑上前替老太太顺气,“娘,这都是我的不是,有气,你只管往儿子身上撒便成,芳菲还怀着我的孩子呢,她身子骨又弱,万一出点事,心疼的还不是您,”六老爷叹气道,“儿子近三十了,膝下却只有志儿这一子。”

老太太拂开六老爷的手,冷声道,“倩儿去了才几个月,你就你就…”难听的话说不出口,“不说十几年夫妻之情,那也是你自小一起长大的表妹,你这心里就不亏吗”又指着陶芳菲道,“那也是你表姐,她尸骨未寒你就爬了老六的床,你对得起她吗?”

面对老太太的指责,六老爷面色讪讪,陶芳菲哭的更悲戚了。

“那娘怎么不说她有没有把我放在眼里,她对怀孕的姨娘下狠手的时候可考虑过那都是我的骨血,一个两个就算了,她这十几年害了多少人,儿子这心也是会疼的。”越说六老爷那股愤懑不满都冒了出来,梗着脖子道,“我早就想休了她,是您拦着不许。”当年他真是瞎了眼,想起为了这么个人寻死觅活,六老爷都臊得慌。

“你怪我,”老太太不敢置信的看着六老爷,为了这个儿子,她把长子次子都往后靠了,为了他殚精竭虑,结果这个儿子居然怪她。

六老爷见老太太如此不敢再放肆,六老爷虽然混账,但是对老太太这心还是孝顺的。忙一叠声的告罪加求情。

“娘还是依了儿子吧,儿子都这么大了,难不成自己的亲事还不能做主,说出去都是笑话,这女儿家二嫁还能从己呢,怎么儿子一个大男人就做不了这个主呢。”

等林晋海来了,就见老太太和六老爷相对无言的坐在那,六老爷起身迎接林晋海。

六老爷这人颇有趣,他知道自己文不成武不就,但是对几个兄长哪怕是四老爷这个庶出的兄长也没有嫉妒的心思。在他看来,兄长们有能耐,表示他后面的靠山越稳,他的日子就越好。兄长们负责光宗耀祖,他负责吃喝玩乐好好享受。

卫国公府林六老爷喝花酒包戏子人人皆知,世家子弟里头总少不得几个纨绔子弟。林六老爷那群狐朋狗友差不多都是这一类人,虽不成器,但也不会给家族添麻烦,家里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由着他们去。

林晋海对这个嫡亲弟弟也很无奈,不是没想过管教,但是这性子也不知道是怎么养出来的,他打过骂过训过都

林晋海对这个嫡亲弟弟也很无奈,不是没想过管教,但是这性子也不知道是怎么养出来的,他打过骂过训过都不见成效。,只要不惹事养着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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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些人过世,如果过程中会引出其他剧情或者是前面毫无征兆的,我会专门写出来,如果没有的话,我就会一笔带过,比如这里的六太太,她难产而亡,前文已经说得很清楚了,我就不会再写了,只提上一句。

71母子情

“大哥,这,这事,”六老爷尴尬的搓了搓手,他挺怵林晋海,一般他有什么难事都是去求二老爷,二老爷夫妻都是和气人,更好说话一些。

林晋海上下打量了六老爷几眼,果然是他。三十而立,六老爷都这把年纪了做事还这么不成体统,冷哼一声,越过六老爷先给老太太请安。

林晋海去而复返,老太太怎么不知道他是来做什么的,瞪了六老爷一眼,这个孽障 ,真是前辈子欠了他的。只是老太太对着林晋海实在是难以启齿。

六老爷忙上前认罪道,“我对陶表妹是真心,一时情难自禁才做下这等事情,原想着满一年后我再迎她进门,不想出了这事。”说完便跪下一幅负荆请罪的模样。

“失贞的女子做妻,你不要脸,我还要脸。”林晋海淡淡的看一眼想动作的六老爷,“你也不要想学女人一样撒泼打滚,当年我松口刘倩进门的时候说的清清楚楚,我平生只给你一次妄为的机会,这次里若还想绝食随你。若以后是个人都能拿绝食要挟我,我这卫国公不做也罢!”

六老爷这一肚子的话就堵在了喉咙口,看着面色明显不善的林晋海,到底不敢虎口拔须。只好把求救的目光投向老太太,老太太明明允了的。

老太太垂着眸,似乎没有看见。

林晋海一哂,前阵子,老太太还拿了几个出生好、名声好的姑娘试探他,她心心念念给老六找一个强力的姻亲,怎么会愿意让陶芳菲做妻。但是老太太又不想和六老爷母子生隔阂,自然不会对六老爷说实话。

林晋海稳稳的坐在那,眉头都没皱一下,“这事在外面就是游街浸猪笼的下场。”

六老爷跳起来打断林晋海的话,道,“这怎么可以,她还怀着身孕呢!”

“混账东西,你还有脸说,你妻子热孝未过,你就弄出了孩子,你是要让所有人都知道我们卫国公府薄情寡义吗?你的圣贤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林晋海指着六老爷呵斥,“看你这意思,还想把孩子留下来,不要说孩子,她这个人我都不想留。勾引表哥兼姐夫,无媒苟合、珠胎暗结,随便一点都够她浸猪笼的了。”

六老爷脸腾的红起来,喊道,“我们两情相愿,大哥何必说得那么不堪,孩子生下来养在外面,谁知道怎么一回事?”六老爷再不理俗务,也知道这点轻重,他压根没想过把孩子记到自己名下。又委屈道,“我刚没了一个嫡子,想保住这个孩子哪里过分了!”

“在你眼里这是你儿子,在我眼里就是卫国公府的一个把柄,为了她让国公府有陷入纷争之中的可能,她没这个份量。”林晋海冷声道,“你也给我去祠堂跪着,我不说话,别想起来。谁敢给卫国公府脸上抹黑,就别怪我心狠。”

六老爷十几年没被林晋海这样黑着脸训过。加之林晋海神情严厉,他又历来畏惧林晋海,一时之间愣在那儿说不出话来。

“母亲还是把人交给儿子,她是您外甥女不假,但是您可想过府上还有十几个未出阁的姑娘。她姓陶不姓林,若是不住在府里,出了这种事我绝不会插手。只是她是住在国公府里头的,传出去,我们家的姑娘也别想做人,母亲难道忍心看着孙女们出门在外被人指指点点,到了夫家也要被怀疑操守。”这绝不是林晋海夸大其词,骄纵的名声尚可,□的名声最是毁人。

六老爷如梦初醒,陶芳菲今天要是被林晋海带走就没活路了,他这位兄长可不是手软的。跳起来奔到老太太面前,苦苦哀求道,“孩子我不留了,这样总可以了。”

老太太原想着让林晋海打消了六老爷娶陶芳菲为妻的想法,退而求其次做妾。只是没想到林晋海手段这么狠,竟然是要陶芳菲的命,也道,“这孩子不好留,只是你表妹罪不至死,那可是你姨母唯一的血脉,你这是生生要逼死她啊!你自己也是有女儿的人,怎么就不能设身处地一想。”

好大一顶帽子扣下来,林晋海却是眼睛都不眨一下,一言不发的坐在那,只道,“母亲是让我亲自去拿人吗?”这场面就闹得不好看了。

老太太看林晋海这幅油盐不进的模样,不止一颗心往下沉,还不断的发凉,这儿子但凡对她有些孝心,就不会这般咄咄逼人。

不禁老泪枞横,“不看你姨母的面子,难道你就不能看在我的面子上饶她一次,这一年多来,倩儿没了,刘家除了这样的大事,要不是她陪着我这个老婆子,我哪里挺得过来。”

“我也不求更多的,只求她留下一条命便是,不做妻,她的身份难不成做个妾还不够吗?要我眼睁睁看着她去死,我这辈子都会于心不安,我都这把年纪了,委实没几年活头,你就连这个都不能顺了我的意吗?”

老太太见林晋海还是无动于衷的模样,悲从中来,他们母子之间真的要走到这般地步吗?

老太太顿时泪如雨下,“我知道你怨我偏心,只是你和老二都有本事,这老人家都是患均不患寡,他又是老来子,我不免多疼了一些。说我偏心我不否认,只是若说我不疼你们两个,我是万万不答应的,这儿子都是当娘身上掉下来的肉,怎么会不疼。

我生你时难产,产婆说只能保一个,我想都没想就说要保你。你一出生就被你祖母抱走,我每天变着法想理由去看你,还不敢去的勤了,怕你祖母多想。

你五岁的时候调皮偷偷爬上树玩,不小心踩了空,掉下来,我为了接你折了手臂。八岁那年你出水痘,我明知道自己没出过也硬要守着你,不眠不休守了你四天,你好了,我却养了大半年。

虞氏使坏借机把滚烫的茶水往你脸上泼,想断了你的前程,我用身子替你挡了茶水。你也不管你父亲还在场就要扑上去打虞氏,最后还被你父亲罚了…”

林晋海闭上眼,遮住眼里的情绪,当年老太太对他真是如珠如宝,可就是因为这样,他心里那个结才解不开,想问都不敢。

老太太见林晋海有所松动,继续诉说着母子情深,林晋海是她的嫡长子,她怎么会不疼爱。当年为了这个儿子,她连命都可以不要。她也不想以情相逼的,感情经不起这么折腾,一折腾就再也不纯粹了。只是她不得不如此,否则陶芳菲如何保得住,她于心何安,又如何面对陶刘氏。世事难料,老太太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母子之间会生分到这个地步,非得她如此不可呢!

林晋海嚯的睁开眼,站起来走到老太太身边,哑声道,“母亲莫哭了,保重身子!”

老太太来不及转悲为喜,就听林晋海沉声道,“只此一次,下不为例!”字字掷地有声。

老太太盯着林晋海黑沉沉的眼睛,张了张嘴巴,却像失了声一般,一个字都吐不出来。

林晋海向老太太行礼之后,就大步离开了燕禧堂。出了门,被风一吹,盛夏时分,却觉得微凉,不禁苦笑起来,母子之情也成了筹码,到底是谁的悲哀!原以为自己能扛得住老太太,没想到到底是高估了自己。

林晋海向老太太行礼之后,就大步离开了燕禧堂。出了门,被风一吹,盛夏时分,却觉得微凉,不禁苦笑起来,母子之情也成了筹码,到底是谁的悲哀!原以为自己能扛得住老太太,没想到到底是高估了自己。

72贪心人

重华长公主听完之后不过是抬眼看了林晋海一眼,虽不知老太太具体做了什么,想来无外乎携恩求报,这母子之间沦落到这种地步,重华挺同情林晋海的。世人皆说天下无不是之父母,偏偏她和林晋海都遇上了极品。他们母子三人和先帝之间几乎就是你死我活的局面,所以先帝死,安王灭,高家因谋逆九族皆诛。林晋海和老太太到底还有情分在。

林晋海喟叹道,“这事是我的不是。”他也知道自己妇人之仁了,只是那到底是他的亲娘,爱他逾命过,在被生父所厌之时,视他若珍宝。对着老太太的,他终究硬不下心肠。

“不过是个妾罢了!”重华低笑出声,林晋海既然已经松了口,重华少不得给他面子。日后陶芳菲若是手伸得太长,那就是她自寻死路。连贵妾的名分都没有顶了天也就是把六房折腾坏,说来她倒是颇为期待老太太届时后悔莫及的表情。有了一个六太太还不够她长教训的,非得再弄个陶芳菲进来。

重华又道,“男主外女主内,你要做的是让国公府屹立不倒且更上一层楼,这后宅之事尽交给我吧!”这后宅之事到底是不能交给林晋海,人家是亲母子,老太太可不就是倚仗着这一点。经了这一遭,老太太以后再惹事,林晋海也不会再被老太太‘打动’毕竟底牌也不能无限的使用,倒也划算。用在陶芳菲这件事上,老太太这回可真是拣了芝麻丢了西瓜,

林晋海颔首,只说了一句,“有劳公主!”

重华长公主不甚在意的挥手,微微笑道,“陶芳菲既然为妾,陶刘氏若是再留在府上,这身份可就尴尬了,这到底是将她做姨母尊敬,还是姨娘的娘家人呢!”

“姨母出来有段日子了,想来老家的子嗣也颇想念她。”林晋海道,陶刘氏到底占着长辈的名分,她若留在府上,就是陶芳菲的靠山。表兄妹一场,林晋海希望陶芳菲心不要太大。

白驹过隙,一晃眼就到了元和二十六年仲夏时节,蝉鸣不绝于耳,因为连日的暴晒,鲜花绿树都是恹恹的,人也提不起精神来。

卫国公府一处偏院内,却颇为热闹,原来今天是老爷纳美妾的日子。不过只是摆了几桌让府里有头有脸的管事吃酒,主子一个也没有出现,陶芳菲身份再特殊那也是个妾。

半点红色都不见的新房里唯有陶刘氏一个亲人,便是陶刘氏也不能多留,这还是她求了老太太才得来的。等把陶芳菲送进来之后,她便要再回老家。这一年陶刘氏整个人徒然老了几岁,几成老妪,看着房间里一片刺眼的粉红,悲从中来,呜咽出声。

去年陶刘氏母女被送回老家。这一年里,陶刘氏不是没劝过陶芳菲放弃。这事,整个卫国公府也就六老爷愿意,连老太太都是心不甘情不愿,就此作罢,皆大欢喜。

只是陶芳菲就如入了魔障一般,认定了卫国公府,她苦口婆心威逼利诱差点逼死了陶芳菲,陶刘氏想起女儿那癫狂的摸样,什么话都不敢再说。

“我大喜的日子,母亲哭做什么!”陶芳菲取了帕子递给陶刘氏,示意她看周围的人。

陶刘氏看着陶芳菲镇定自若的模样,面上一片惶然,这个女儿,她已经看不透也猜不透了。这是老天对她的惩罚吗,惩罚她造下的杀孽,子殇,女儿如此,老天若是要报应为什么不直接冲着她来,要这样凌迟她。

陶芳菲看陶刘氏不接,亲手替陶刘氏拭泪,只是垂着眼睛不愿正视陶刘氏眼里的心痛和担忧。她知道自己在卫国公府地位尴尬,只是她不甘心,她付出了尊严,付出了骄傲,付出了良善,失去那么多若是不得到什么,她死也不甘心!

老太太屋子里也是一片冷寂,定定的坐在那里目光放空的看着远处。

“老太太,一条尾巴上系着鞭炮的狗闯进了摆酒席的院子。”说完,婆子飞快的低下头。她怕自己忍不住笑场,那场面实在是,鸡飞狗跳不足以形容,

老太太本就为这次纳妾积了一肚子火,想也不想怒声道,“是谁的狗?谁敢这么放肆!”陶芳菲再如何也是她的外甥女,不看僧面也看佛面,好大的胆子!

婆子一句话,让老太太急于发泄的怒火只能不上不下的憋在那儿,“八姑娘的狗!”

想起八姑娘含泪声声质问为什么要让陶芳菲进门,老太太心里那点火什么都不剩下了,“胡说八道,八姑娘虔心为母守孝,怎么会做出这等事情来,定是你们这些下人作乱,为了逃避责任就污蔑主子。”她可不能让八姑娘传出这样的名声,这做女儿的,哪里好插手父亲的房里事。

婆子也是机灵的,马上就反应过来,连忙一叠声的告罪附和。

“去请八姑娘过来。”这孩子做事这样不顾后果,可怎么是好。如今已是十一岁的姑娘,再传出点什么,也不能再以年幼做借口。

夏日无聊,林瑾衡正在九姑娘院子里下棋,远远的也听见隐约的鞭炮声,面面相觑,差了人去问。

打听消息的小丫鬟忍着笑脆声道,“八姑娘的狗,尾巴上系着一大串鞭炮在宴席上横冲直撞,场面被弄得一片狼藉。”

想起这场面,两人忍俊不禁,马上笑意又收了起来。

林瑾衡是感慨,父亲纳妾,哪里有子女置喙的余地。八姑娘是她见过的第一个敢明目张胆用行动表示自己不喜欢父亲纳妾的姑娘。不管如何,这份勇气可嘉,只是八姑娘此举不仅是下了陶芳菲的脸,六老爷也是面上五光,“六叔怕是要责备八姐。”

九姑娘赞同的点头,“八姐这法子到底莽撞了一些。”这事重点是在六老爷那里留了坏印象,至于陶芳菲,嫡女若是还怕得罪一个姨娘,简直就是笑话。陶芳菲是老太太外甥女,但是八姑娘还是老太太最疼爱的孙女呢,若是换成她,老太太可不定偏心谁,换成八姑娘,老太太妥妥的给八姑娘撑腰。

两人虽和八姑娘关系不睦到底也没什么血海深仇,同作为嫡女,和妾室是天生的两个阵营,尤其是陶芳菲这种身份的姨娘更是嫡系大忌,不免同情八姑娘。

九姑娘忽尔想起一事,瞧一眼林瑾衡幽幽道,“八姐之前也做过类似的事情,我瞧着快意,幼时还想学,被母亲好生罚了一通,母亲与我说,兵对兵,将对将,姨娘对姨娘,通房对通房,作为嫡枝正统让下面的人斗起来才是上策。若有人越了线,直接收拾,和她们这些人玩心机,没得降了自己的身份。”在如今这样嫡庶分明的世道下,正室还需要和妾室斗法,那才是最悲哀的。

大房后宅干净,九姑娘忍不住好为人师一把。林瑾衡是郡主可不是公主,驸马按律不能有妾室,郡马按理也没有,但是总有意外情况,比方说郡马兼职皇子或是王府世子的时候,人家还按律有侧妃呢!

林瑾衡单手支着下巴看着九姑娘笑。

九姑娘被她看的发毛,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脸,狐疑道,“你这是做什么?”

“九姐姐真好!”这种话已经算得上母女之间的私房话。

九姑娘瞪她,忽然笑起来,“可见这柚子糖你吃多了!”

“母亲说等我过完生辰,就让我把自己的院子管起来。”林瑾衡偏头看着九姑娘微微笑起来,“九姐姐要不要传授我一些经验。”九姑娘也是九岁上开始学的,九岁,不算早也不算晚的年纪。

一转眼,她都已经九岁,林瑾衡恨不得时光慢一点再慢一点。嫁人是女子的第二次投胎,她第一次投了个绝世好胎,所以一点儿也不赶着投第二次胎。

在外人看来,林瑾衡和九姑娘都属于同一类人,生而高贵,与生俱来别人梦寐以求的,她们合该无忧无虑才是。

只是这人都是贪心的,九姑娘希望如同大姑娘一般青梅竹马,修成正果,只是家族利益是她不可逾越的鸿沟,这段懵懂的感情是开花结果还是无疾而终由不得她!

家族利益同样是林瑾衡面前的坎,低嫁的想法到底是有些自私了。世家贵女享受着家族赋予的尊荣,就该为家族的繁荣出力。这个事实在林瑾衡耳闻目睹了越来越多名门贵女的婚事之后,逐渐清晰起来。

真是不忍直视的真相!

家族利益同样是林瑾衡面前的坎,低嫁的想法到底是有些自私了。世家贵女享受着家族赋予的尊荣,就该为家族的繁荣出力。这个事实在林瑾衡耳闻目睹了越来越多名门贵女的婚事之后,逐渐清晰起来。

真是不忍直视的真相!

73姻缘牵

元和二十六年的卫国公府是热闹而忙碌的。前两年随着几位长辈相继离世,府中爷和姑娘的亲事少不得被耽搁了。如今虽然三房、四房和六房子女还在孝中,但是长房和二房子女的亲事却是可以提上议程了。

还有六房主母的位置虚位以待,虽然六老爷是出了名的纨绔,还有一个表妹姨娘,但是这也不能掩盖他是卫国公嫡系的金贵身份,说白了他们不是和六老爷结亲是和卫国公府结亲,在外行走也是以卫国公府亲家的身份。

林瑾衡暗自观察来做客的各位姑娘,自家三哥的亲事也该有眉目了,指不定这里就有她的三嫂。没等到她看出什么眉目来,就迎来了一个惊喜,只是不是她这一房的。

“五姐姐要定亲?”林瑾衡努力告诉自己,十六岁已经比很多姑娘晚了。

九姑娘不掩喜气道,“今年定亲,明年三月里出阁。”二房嫡庶之间关系和睦,九姑娘对五姑娘是肯定比不得大姑娘的,但是这不妨碍她乐见五姑娘得到一个好归宿。

“许的是哪家?”林瑾衡好奇。

九姑娘早把事情打听的一清二楚,林瑾衡一问就像竹筒倒豆子似的说个不停,“那人名唤陆景是大哥的同科进士,名次就在大哥前面,比大哥还小上两岁,他父亲是广州知府。大哥说他家中极重规矩,家规中甚至写了男子三十五无子方可纳妾。”说到这里,九姑娘不自觉带出了几分艳羡,陆家虽然不是显赫的世家大族,但也是传承了百年的,家风清正,素有清名,多少有女儿的人家愿意和他们结亲。

五姑娘这门亲事委实定的不错,光三十五无子方可纳妾就能秒杀其他很多条件,虽然不纳妾可不表示没有通房。但是妾算半个主子,通房那就是奴婢,好多人家通房是不允许留子的,对主母几乎没有威胁。二太太对五姑娘已算不错了。

说来林瑾衡是非常佩服二太太这一类人的,将姨娘通房制的服服帖帖,庶出的五姑娘心思端正,做事得体,庶出的五少爷待人谦和,知礼上进,庶出的不会拖嫡出的后退,更不会掠嫡出的光芒。

想到这里林瑾衡不由得想起去岁年底进门的四太太——小林孙氏,这位也是庶女出生,说话行事落落大方,进门大半年在府上名声颇好,便是有意为难的十二姑娘也很难挑出错来。不是这位新四太太厉害便是那位孙夫人有本事,或者两个都是高手。

庶出受到的教育和拥有的资源极少能和嫡出同日而语,居移气养移体,嫡出的自有一番气度,这也是为什么那么多人家娶媳只娶嫡女,嫁女只嫁嫡子的缘故,尤其是后面一条,疼女儿的人家绝对会贯彻到底,姨娘婆婆两重婆婆,一个不省事的就够女儿家折寿了。

九姑娘突然惆怅,“大姐姐和五姐姐都出嫁了,我们这一房冷清了好多。”九姑娘皱鼻子,“怪不得大家都喜欢生儿子,生儿子好啊,是往家里添人,越来越热闹。”

林瑾衡笑,“二哥哥和五哥哥也差不多了不是,你们房里只会越来越热闹。”二爷十七,五爷十六,都是可以谈婚论嫁的年纪了。

九姑娘正要说林延恩,就听有人禀报,重华长公主处来人了。

“公主请郡主去见客人。”传信的人躬身答道。

九姑娘起身道,“那你快去吧,我也该回去了。”

林瑾衡和九姑娘一同出的院子,在岔路口和九姑娘分手之后才问来人,“是哪家的客人?”

“裕丰郡主和她的小姑子潘姑娘,”来人边走边边答,裕丰郡主是灵溪大长公主的嫡长女,和重华是姑表姐妹。裕丰郡主这次是回来参加老父亲的大寿,于是便来拜访重华。

林瑾衡对裕丰郡主这位姨母没什么印象,她母亲这边的亲戚实在太多了,便是好多在家的亲戚都不常走动,更不用说那些分散在全国各地的。

“想不到衡儿都长得这般大了,和表姐倒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一个穿着华丽的贵妇见林瑾衡进门就对她招手,眉眼精致,气度雍容。

林瑾衡乖巧的走到她身边,然后不出意外的遭‘蹂躏’,裕丰郡主爱不释手的搓揉着林瑾衡,“外甥女都这么大了,我竟然是头一次见到。”

重华揭她的底,“要不是你自个儿爱玩,怎会如此,不说我们,单说你自家兄弟姐妹哪个见的多了。”

裕丰郡主揽着林瑾衡笑道,“我就是不爱待在京城,待了十几年早腻了,我如今这样想去那儿便去那儿,岂不快活。”

裕丰郡主的郡马是元和十年的状元郎,文采斐然,丰神俊朗。裕丰郡主对打马游街的状元郎一见钟情,偏偏状元郎祖父原是大粮商,父亲只是个举人,灵溪大长公主实在瞧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