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是早有猜测,等周誉说出来,诚亲王仍然大惊。皇族只有休夫的公主,没有休妻的王孙,若是嫁进皇家的媳妇犯错,要么青灯古佛,严重的就是悄然病逝,而褫夺封号,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是比死更重的惩罚。不是休弃,不得回娘家,但是在夫家也没有了身份只能进寺庙,她的子嗣非嫡非庶非外室子,成了尴尬人。

这样的惩罚太重,除非犯下难以原谅的大错,鲜少使用,多少年没出现过,最近一次,还是五十多年前,冀王继室虐杀前头盛王妃二子一女,后盛家立下大功,强势为自己的外孙外孙女伸冤,最终不止让继室偿命,也让继室失去王妃之位。冀王再是偏爱继室的儿子也不能传位于他。

这就是周誉要的结果,诚王妃最大的倚仗就是周荣,他无子,如是有个三长两短,周荣就能顺理成章的取他代之。而周誉要做的就是釜底抽薪,让周荣失去问鼎王位的资格。“若是怕我在战场上有个万一,您后继无人,您大可以广纳侧妃,多生几个庶子,以您的圣眷,哪怕没有嫡子,庶子继位也不难!”

闻言,诚亲王笑容惨然,低声道,“我会进宫请罪,赵氏是生是死,但凭陛下处置!但我能保证她以后绝不会出现在你面前!”

周誉冷冷一笑,知道诚亲王不同意,他本就没抱多大希望!周荣和周晴到底是他的小儿子小女儿!

诚亲王这个爵位,周誉绝不会拱手让人,但是他若没命享,也万不会便宜赵氏之子。

诚亲王这个爵位,周誉绝不会拱手让人,但是他若没命享,也万不会便宜赵氏之子。

第195章 一九五

诚亲王坐在空荡荡的书房里,眼前挥之不去的是周誉离去嘴角嘲讽,他知道这些年诚王妃动作不断,可任他如何处罚,诚王妃都不死心。

归根究底是他错了,是他对赵氏太心软,才助长了赵氏的野心和胆量,早些年他就该把赵氏送到寺庙或者庄上,也不至于加深周誉和诚王妃一脉的隔阂。也纵得她铸下如此大错,宫里会如何处置诚王妃,诚亲王忽然不敢想了。

诚亲王突然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往正院去。

正院守门的丫鬟又惊又喜,想不到不是初一十五,王爷也会过来,想着待会儿肯定能拿到不少赏钱,欢欢喜喜的进去报信。

但不是谁都像她这样欢喜的,辗转难眠的诚王妃听说王爷过来,心里咯噔一声,脸刷的就白了,慢慢的坐起身来,目光毫无焦距。

等诚亲王进来的时候,诚王妃已经穿戴好站在那里恭候。

诚亲王一挥手让所有人退下,单刀直入道,“你和丽嫔联手陷害誉儿和芙贵人!”

诚王妃惊得瞪大眼睛看着诚亲王,失声惊叫,“芙贵人!”神情是毫不掩饰的错愕!

“你还想狡辩,真要等人证物证俱在,你才肯承认吗?”

诚王妃知道诚亲王这个点过来必定是知道了什么,她也明白狡辩只会让诚亲王更生气,遂已经打算坦白求饶,但是这莫须有的罪名如何肯认,马上就哭诉道,“丽嫔找上我,我的确动了心,丽嫔说一切交给她,我实在不知她怎么做,若是知道,我一定会制止她。我如何敢谋划芙贵人,芙贵人出自林家,便是为了荣儿为了大姐我也不会设计芙贵人的!”诚王妃的后悔无法用言语描述,她知道公孙家有联姻的意向,不过诚亲王父子不同意。遂丽嫔找上她,说愿意替她收拾周誉,她只以为是为了让周荣娶公孙栾玉,却不想还要害芙贵人,丽嫔怎么这样胡来。

诚亲王失望的看着诚王妃,“不是芙贵人就可以是其他贵人了吗?你敢摸着良心说,你没猜到丽嫔会用这种阴私的手段。”

诚王妃正要开口,诚亲王冷声打断道,“你长于富贵乡,如何猜不到!”

诚王妃嗫嚅这说不出话来,神色灰白。

诚亲王欺近诚王妃,盯着她的眼睛道,“这件事已经惊动皇上和太后,你自求多福,我不会替你求情!”

诚王妃脸色煞白,完全愣住了,半响猛地爆发出一声尖叫,“不!不能,王爷,王爷…”诚王妃泪眼朦胧中看到诚亲王冷淡的脸,软了声音叫道,“哲哥,我错了,哲哥,我错了,我以后再也不敢了。”

诚亲王全名周哲,诚王妃幼时便爱唤他哲哥,可是自从诚亲王认识贺元娘之后,就不许她这么叫他,这个称呼,诚王妃只能午夜梦回时出口,还有就是求饶的时候。

诚亲王恍惚了一下,想起幼时跟在他后头一叠声唤他哲哥的小姑娘。诚王妃是忠义侯府最小的嫡女,上头两个嫡亲兄长一位嫡亲姐姐,老王妃无子嗣,极为疼爱这个远房外甥女,经常接到王府亲近。

因着老王妃之故,诚亲王对她颇为照顾,诚王妃可谓是众星捧月长大,当之无愧的天之骄女,难免有些刁蛮,却最听他的话最喜欢黏着他,他只有一个年纪相仿的亲妹子不由更为疼爱一些。

只是这疼爱是对亲妹妹一般的疼爱,两人整整差了十一岁,诚亲王对她并无私情。若非出了那等事,又碍着老王爷和老王妃,他根本不会娶她!

当年明明是天真善良的姑娘,怎么会变的这般工于心计,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诚王妃跪坐于地,捂着脸哭起来,“哲哥,我…”

“你不必再说了,”诚亲王粗暴的打断诚王妃的话,沉脸看着诚王妃,自嘲道,“我都记不得你说过多少次知错,不敢了!是我错了!我不敢了。”错不该一再心软,不敢一再心软。

诚亲王蹲下/身子,看着诚王妃缓缓说道,“绮彤,我不欠你,当年你是怎么嫁进来的你自己明白,我和你说的清清楚楚,我忘不了元娘,我对你只有兄妹之义。你说你不介意,你还向我保证会善待誉儿,我也对你许诺会给你王妃的尊荣,不纳侧妃侍妾通房。我都做到了,可你呢!”

原本泣不成声的诚王妃听到元娘二字,双目赤红,神情怨毒,双手揪着诚亲王的衣领,胸膛一起一伏的喘着粗气。

诚亲王并不挣扎只悲戚一笑,“我以为你永远都会是那个单纯的小姑娘!事实证明我错了!大错特错!我知道你心里苦,我很后悔,我当年不该娶你的,以你的身份照样能嫁得好,肯定比嫁给我幸福!我一直以来都觉得对不住你,才对你百般容忍,今天我才惊觉,我最对不起的是元娘!我没照顾好誉儿!”

仿佛是压弯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诚王妃整个身子都颤抖起来,甚至张开嘴呼吸起来,屋里只有沉重的喘息声,诚王妃双手死死的揪着诚亲王的衣领,青筋直露,尖声道,“她一个七品小官的女儿能做你的正妃,你哪里对不起她,你最对不起的是我,是我!我从小就喜欢你,从小就想嫁给你,可是你居然娶了贺元娘,她不过是给你包扎了一次伤,我从小到大我给你包扎多少次,你为什么不娶我,为什么!

你知不知道,我每天都算着及笄的日子就等着嫁给你,可是你呢,你居然跪在王爷和姨母面前说要娶贺元娘!你知不知道我知道的时候,觉得天都要塌了。我哭着求你,我跪下来求你,我愿意让她做侧妃,我愿意把她当姐姐,可是你告诉我只把我当妹妹,我不要做你的妹妹,我只想做你的妻子。你答应过我等我长大会娶我的,你骗我!”

诚王妃狠狠将半蹲着的诚亲王推了个趔趄,仇恨的看着诚亲王。

诚亲王就这么坐在地上,神色怆然,“那时候你才四岁!”这还是多年前,诚王妃哭诉,他才知道还有这么一回事,可是他一点印象都没有了。

“你说过,你说过的!”诚王妃愤恨的拍着歇斯底里道,“你还答应我永远会疼我保护我的,可是你遇上贺元娘之后,就疏远我,你又骗我,你对不起我,你最对不起的是我!”

诚亲王看着赤红着眼的诚王妃,嘴唇一动,他那时已经知道诚王妃对他抱着异样的感情,如何能像以前一般毫无芥蒂的再把她单纯当妹妹看待。

诚王妃手脚并用的爬到诚亲王面前,死死的拽着诚亲王的胳膊,几乎扣进肉里,脸上带着奇异的光彩,“你为什么喜欢她,我哪点比不得她,论容貌她远不及我,论身份我是侯府嫡女,论才艺,我琴棋书画,弓马骑射,哪点不如她,她女红好,我后来比她更好。我还比她早认识你,您为什么不喜欢我!你为什么忘不了她!

她为替你生周誉愿意去死,我也能的,我也为你死过的,但是我被救上来了,我知道老天不让我死就是要我得偿所愿,你看,我终于嫁给你了!”诚王妃突然笑出声来,“我是你的王妃,我给您生了一儿一女,而她死了!哈哈,她死了!”

“元娘的死,是你做的!”诚亲王冷不丁说道。

诚王妃漠然的看着他,然后吃吃的笑起来,指着诚亲王笑的上气不接下气,“哈,我就知道你怀疑我!”诚王妃的神情突然变得狠戾,“我要是有这能耐,会连她肚子里的孽种一起弄死。我这一辈子都让贺元娘毁了,终于老天爷看不过眼,让她难产而死,抢来的幸福怎么能留得住。”诚王妃抬着头,不解的看着诚亲王,“为什么不是一尸两命呢!贺元娘和我抢丈夫,她的儿子和我的儿女抢父亲!她为什么不放过我!”

诚亲王铁青着脸,目含戾气静静的看着诚王妃,缓缓的伸出手。

诚王妃不避不让,木木的看着诚亲王的手来到她眼前,然后是感觉到脖颈间的微凉、收紧。

诚王妃眼中忽然大颗大颗的滚下眼泪来,她不害怕,她只是悲伤,悲伤他居然想杀她!他怎么舍得杀她呢!

诚王妃不想挣扎的,这样死了也好,她死了,罪消了,诚亲王日后想起来肯定领会心怀愧疚,然后善待她的子女,接着她的子女就会替她报仇,杀了周誉!将贺元娘母子挫骨扬灰!

可是求生的本能,让诚王妃手足挥动,大口大口的艰难呼吸。

门外传来急促的敲门声,“王爷,二少爷过来了,奴才们拦不住!”是不敢拦,周荣抢了一人的剑,横在自己脖子上,往里面闯,谁敢拦。

诚亲王松开手,他再铁石心肠,也不会在儿子面前杀妻。

诚王妃脱离桎梏之后剧烈的咳嗽起来。

这时候,房门也被人从外面粗暴的撞开,见到里面场景的周荣目眦欲裂,手中的剑咣当一声落地,周荣跪爬到诚王妃面前,赶紧替她顺气,看着狼狈不堪的诚王妃,瞥见她脖颈间的清淤,周荣另一只手不自觉的握紧,又对诚亲王哭求道,“父王,母妃纵有千般错,也是儿子和晴儿的生母,求您看在我们的面上饶母亲一命!”

周荣记着诚王妃的失态,周誉的异常,遂回屋之后并没有就寝,而是一直观察着书房的情况,结果是周誉神色平静的离开,但是书房的灯一直亮着。

周荣很不安,直觉告诉她出了大事,后来听人报,诚亲王去了正院,周荣没有欢喜,心中的不安更大!

赶过去却被诚亲王的人拦住,又听里面尖叫声,心中警铃大作,不顾一切抢了剑以自己做人质。他不敢想,若是晚来一会儿,他见到的会不会是诚王妃还温热的尸体。

诚亲王目光锐利的看着周荣,剥皮穿骨,直指心脏,“你母妃做的事情,你可知情?”

周荣心中一跳,忙道,“父王指何事?”

诚亲王看着他的眼睛道,沉声道,“我相信你不知。”

周荣见诚亲王这模样,就知道诚王妃估计又做了什么糊涂事被抓到了把柄,他父王每次都是有的放矢,不明事情经过,也不敢随意求饶。只知,这次恐不能善了!

诚王妃白着一张脸,手足无措,父子生隙,如何是好!

诚亲王命人关上房门,事已至此也瞒不住周荣,他不想周荣被诚王妃几句话带歪,遂简单将事情说明。

周荣不敢置信,诚王妃如何敢与夺嫡几派结盟,更如何会用这种昏招!

诚王妃狼狈的避开儿子的视线。

诚亲王抬手制止欲要开口的周荣,面若冰霜,“这事已经惊动宫中,涉及卫国公府,你我都无能为力!这是你母亲自己种下的恶果!”

如今,诚亲王看着周荣也顿感棘手。

诚亲王府四个主子,唯有周誉安然入睡,神清气爽的起来上朝,顶着星星父子二人一同往宫里去早朝,精神抖擞的周誉与彻夜难眠的诚亲王形成鲜明对比,诚亲王终归年纪大了,熬夜又心神大伤,不免精神不济。

下马的时候,周誉搀扶了诚亲王一把,见诚亲王带着血丝的眼中露出喜色,周瑜不由的心头发涩。

昨夜动静他已经知道,而老太妃和周荣都没有向他哭天抹地,他明白多亏诚亲王拦着,顿时一颗心一半泡在温水里,一半浸在冰水中。

下朝之后,诚亲王去找皇帝请罪,周誉拐了个弯就去慈宁宫请安!

半路遇上林延恩,周誉便问,“去慈宁宫?”

林延恩点头笑,左右的领路太监乖觉的拉开距离,林延恩便低声问道,“昨夜睡得可好?”

“估计府上就我睡着了。”周誉笑眯眯道。

林延恩一扬眉,“诚王舅舅脸色很不好!”

周誉轻嗤了一声,“他的好妹妹犯了这么大的错,他自然心疼的无法入眠。”

林延恩想想,又问,“诚王舅舅怎么说?”

“但凭宫中处置!”周誉转头问,“丽嫔如何处置?”知道丽嫔下场也能推算出诚王妃的责罚。

林延恩不久前刚得萧太后传信,也不瞒周誉,“病逝!”

周瑜脚步一顿,比他想象中重多了,毕竟丽嫔可有二子,其中还有一位十六皇子。十二皇子的生母贤妃也香消玉殒,两位夺嫡皇子生母都已去世,大皇子的母妃敏妃缠绵病榻,若说也死了,周誉一点儿都不会奇怪。皇帝这是怕外戚坐大吗?

周誉心念如电转,贤妃之死有没有蹊跷他不敢断定,但是丽嫔是因这事而丧命,如果皇帝让十六皇子即位,那就是给卫国公府和他们诚亲王头上悬一把随时都会降落的利剑。

什么时候他们两家这么遭皇帝恨了,难道不怕他们联手坑十六皇子,毕竟谁也不会坐以待毙。还有一种可能,十六皇子没这福气。

林延恩迎视周誉,“怎么?”

“在想诚王府会不会断送在我手上?”周誉微笑道。

林延恩笑了一下,如何不明白周誉的言下之意,道,“我相信王府在你手上必然会更上一层楼!”

这样笃定的语气,周誉怔了一下,然后朗笑出声,拍了拍林延恩的肩膀,“借你吉言!”

忽然周誉收敛了笑容,正色道,“待会儿可要你帮我敲敲边鼓!”

林延恩慢慢的点了点头,又笑道,“母亲也进宫了。”

周誉神色一松,他想让萧太后给她主持公道,有重华在一边帮忙,自然事半功倍。

“诚王舅舅答应吗?”林延恩问。

周誉神色平静道,“手心手背都是肉,他如何舍得!”

林延恩一叹,褫夺诚王妃封号,绝了周荣的希望,对周誉最好。可对诚亲王而言,三个都是至亲骨肉,不舍得周荣和周晴,也在情理之中。

周誉倒笑起来,“我早料到他不会答应,他若是能狠得下这个心,也不会纵容他们到今天。我跟他提一声,不过想为难他一下,我被他的妻子和儿女为难了多久。

人人都说活人争不过死人,都是扯淡,死去的儿子比不上活着的儿子,死去的妻子比不上活着的妻子,都说我父王对我母妃如何情深,还不是赵氏一哭一求,我父王就心软了,我母妃会在九泉下哭,他恐怕一点都不想记得!”

周誉突然轻声道,“你相信吗,我有不下十种方法叫他们母子无声无息的死了。哪怕被查到,又如何!我是他唯一的儿子,他肯定要拼命保我!呵,赵氏就是明白这点才会这么胆大!”

“我相信!”林延恩道,如今的周誉早已不是依附在诚亲王羽翼下的雏鹰,所以他敢直接和诚亲王呛声,虽然他如今的地位有诚王世子这个名头的缘故,但是更多的是他自己用性命拼回来的功劳和势力。

诚王世子,因为这个身份,周誉比别人更容易崭露头角,也是因为这个身份,他有一腔抱负却不敢过多染指军权。

周誉苦笑起来,“可是老头子会哭死的!所以还是让他们歇了心思,彻底安分下来!我不想哪一天弑继母弑亲弟,更不想他们一直盘算着怎么杀了我,杀了我妻子,我儿子!”哪怕他成家立业生儿育女,只有赵氏母子不死心,就能想出一千一万种鬼蜮伎俩!杀了一了百了,可到底要顾忌诚亲王感受!周誉觉得自己真是蠢不可及!

周誉苦笑起来,“可是老头子会哭死的!所以还是让他们歇了心思,彻底安分下来!我不想哪一天弑继母弑亲弟,更不想他们一直盘算着怎么杀了我,杀了我妻子,我儿子!”哪怕他成家立业生儿育女,只有赵氏母子不死心,就能想出一千一万种鬼蜮伎俩!杀了一了百了,可到底要顾忌诚亲王感受!周誉觉得自己真是蠢不可及!

请默念这章是九点发的,12号九点没有了哈!

第196章 一九六

慈宁宫里头,重华总算是从萧太后口中将事情来龙去脉都听明白了,不由薄嗔,“你们祖孙俩合着就瞒着我。”重华事前一点信都不知道,还是林延恩请她进宫帮衬周誉才晓得昨夜出了大事,林延恩看重华着恼,好话赔尽,显然没让重华消气。

“不过是小事,何必你操心,你这阵子身上不利索,”萧太后心疼女儿,“后宫之事,让延恩明白也好,免得重蹈皇帝的覆辙。”忽的萧太后沉默了下来。

重华暗叹,如今后宫这点风浪如何跟先帝时相比,皇帝他太明白后宫伎俩了。早些年,皇帝对后宫管理几近苛刻,可时间久了,以为一切尽在掌握之中,不由‘宽和仁慈’了。

人心易变,鲜有例外!

母女二人心中都沉甸甸的,忽的听到窗外隐隐绰绰的笑声,不由都舒展了眉头。

花园里,林瑾衡拿竿子吊着一颗红彤彤的苹果左右晃,元儿拿着一把小剑杀气腾腾地砍,左砍砍,右砍砍,就是砍不到,屡战屡败,屡败屡战!姑侄俩玩的不亦乐乎。

气氛也不似方才那般压抑,重华另起话头,林延恩不知还有翠玉这意外,遂重华还是刚知道还有这么一号人,问道,“那叫翠玉的宫女是怎么回事?”

萧太后摇头道,“那是意外之喜,哀家原本另有安排。这是天要亡丽嫔,她刻薄寡恩,最终难逃众叛亲离的下场。”

“皇兄打算如何处置公孙家!”这才是重华最关心的问题。

萧太后垂着目光看着茶几,脸上浮起嘲意,“皇帝说这都是丽嫔一人所为,公孙家和皇后都被蒙在鼓里。”

虽猜到会是这结果,真的知道了,重华还是默了片刻,才轻声道,“皇兄终是想维持如今的局面!可真等延恩与几位皇子势如水火,便是延恩愿意善待他们几个,他们几个愿意俯首称臣吗?他们身边的人愿意退吗?”

以卫国公林家、靖国公萧家、诚王府、恪王府为首的一系帝党和几派皇子党官员时有摩擦,权势富贵只有那么多,谁都想要,谁都不想放手,埋下了多少龌龊!

萧太后幽幽一叹,皇帝自己是安心了,却让身边所有人悬心!

重华看萧太后神情萧索,正要宽慰几句,瞥见外头宫人进来,遂将话暂时咽了回去。

“诚王世子与卫世子过来给太后娘娘请安!”宫人恭谨道。

萧太后刚想着自己儿子的糟心事,又被提醒忆起了诚王府里头的一团乱麻,忍不住叹气,“都是被男人惯出来的!”

重华暗道,可不是,没有男人一而再的心软偏爱,让她们以为犯了任何错都能高高举起,轻轻放下,怎么会胆大包天!

等林延恩认祖归宗,皇帝若再是这种暧昧不清的态度,让几位皇子觉得自己还有一争之力,又有多少腥风血雨等着他,想到这里,重华不由皱紧了眉头。

林延恩和周誉两人一起进了西暖阁,迎面而来一阵热气,萧太后年纪大了早早的便烧起了炕。

萧太后神色和蔼的让行礼的二人起来,一指椅子让他们坐下,又吩咐给二人上了惯用的茶和点心。

周誉知道对着萧太后拐弯抹角反而不讨喜,遂直接说道,“孙儿今儿是想劳烦祖母为我主持公道!”周誉这一脉已经与皇帝这一系血缘远了,但是因为祖宗遗训,加之诚亲王和皇帝亲近,遂一直按着近亲论。

萧太后点点头,示意周誉继续。

周瑜便可怜兮兮的开始诉苦,大意便是打小他这继母就视他如眼中钉,他长这么大委实不容易。毕竟是长辈,若只是小打小闹也就忍了,可是这次赵氏是直接想要他的命,并且不择手段,他不敢想日后还有什么陷阱等着他。

这次哪怕赵氏死了,赵氏子女也会把仇记在他身上。周荣从来都是个有野心的,若是他无意王位愿意好生劝住赵氏,赵氏如何会这般丧心病狂。

所以他斗胆请萧太后夺赵氏王妃封号!当周荣失去继承王位的资格,聚在他身边的那些人自然就会鸟兽人散,哪怕周荣不甘,也再掀不起风浪。否则兄弟兵戎相见之日,不远亦!

话锋一转,又说自己也有一点小心思,他说不定哪一天就落得个战死沙场马革裹尸的下场,这爵位便要便宜了周荣,想想这二十多年他在赵氏手上吃得苦,他不甘心!遂有此意!又请太后替诚王遴选侧妃,繁衍子孙,他也就安心了。

顺便拍马屁,非常相信太后老人家的眼光,新侧妃一定会安分守己,不会妄想不属于自己的东西。

萧太后和重华听的不由发笑,又心酸,这没娘的孩子就是可怜。不约而同去看垂着眼沉默的林延恩,心疼,还真是难兄难弟,作孽啊!

“你父王不同意褫夺赵氏封号?”重华问道。

周誉苦笑,“是我强人所难!可是我已经无路可退!”诚亲王舍不得周荣和周晴成尴尬人,他舍得,他不下杀手,自觉已经仁至义尽。

重华看着周誉,其实周誉还有一条路能走,悄无声息的弄死赵氏母子,就什么麻烦都没有了。可是他没有,这孩子终究还顾着他父王,却也不是愚孝,想出了这个釜底抽薪的法子。

“诶!”重华叹一口气,转过头对萧太后道,“当争的资格和能力都没了,也就安分了!”她这也是有感而发!同情的看着周誉感慨道,“否则还不知道要使出什么鬼蜮伎俩,但凡誉儿有个万一,这泼天富贵就是他们的了,赵氏又是那等心性,如何会就此罢手!”

丽嫔会找上诚王妃,是因为周荣,但是当周荣不再是嫡子,还有多少人会去理他们母子。便是忠义候赵家对这个外孙的态度也要变,现实就是这么残酷!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

就是诚亲王府的下人都会见风转舵,那位老王妃恐怕也得为了晚年掂量掂量。再有诚亲王对周誉这个唯一的嫡子更要十二万分小心。起码诚王府的后宅能安稳不少!

萧太后闻言,道,“罢了,笔墨伺候!”

此言一出,周誉感激道,“多谢祖母和姑姑心疼我!” 说罢朝二人重重一叩首!

传旨的太监拿着懿旨走了,林延恩和周誉又坐了一会儿这才离开。

楚嬷嬷亲自送二人离开,进来时后面还跟着小尾巴。

林瑾衡几步小跑到萧太后身边,笑着道,“元儿睡着了,”眼珠子一转,磨蹭贴到萧太后身上,抱着她的胳膊笑眯眯道,“外祖母给誉表哥赐婚了吗?”

“你怎么会想到这个!”萧太后和重华皆惊奇。

闻言,林瑾衡一怔,解释道,“我看见梁公公拿了懿旨出去,后来三哥和誉表哥都心情不错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