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好他往后退了一步,这才避免被砸伤的命运,面沉如水。

八公主不想他居然敢躲,更觉权威不再,惶恐之感更甚,哆嗦着手道,“大胆,你的阉人还敢避开,你以为你是谁?”

薛公公隐忍着怒气,“奴婢是元钦殿的人,公主若觉得奴婢有不敬之处,可告知内务府,让内务府惩戒奴才。”按着宫规,任何人不得滥用私刑。不过这规矩只是约束无权无势的人,以前的八公主不必守宫规,眼下她可没这资格。

“你”八公主气得浑身都哆嗦起来,指着薛公公,嘴巴张合了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

不过才一炷香的功夫,这些人的嘴脸就都变了,之前就是俞钰晚她都敢直接甩脸色,现在她身边一个太监不入流的小太监都敢反驳她,狗仗人势!

薛公公眼珠一转,跪下道,“先帝爷最疼公主您,奴婢斗胆请您快些过去,也好送先帝一程,先帝知道您来了,也就安心了。”

八公主眼前一黑,身子晃了晃几乎晕过去,她最不想面对的真相被人鲜血淋漓的摊在面前,最疼她的先帝去了,她该怎么办?

在她没有受伤,没有伤及寿元的时候,她一直立志于交好各种权贵,谁也不敢得罪,讨好一切值得讨好的人,以期将来能有所依靠。

可是那一剑让她所做的一切付诸东流却给她带来了最大的靠山,但是她朝不保夕,多么讽刺。那为什么还要忍辱负重的活着,于是她活得比谁都嚣张。这小半年,是她有生以来活的最痛快的日子,不需要卑躬屈膝,不需要刻意逢迎,只要讨好皇帝,就是皇帝怜惜她也万般容让。

八公主脸上浮起一抹幸福的微笑,真是神仙一般的日子。

这样的日子越长,巨大的欢喜褪去之后是恐惧,她开始害怕,最初都想好了等皇帝驾崩之后,自己也跟随而去,遂她把每一天都当做末日来度过。

可是慢慢的她不想死了,活着的滋味这么美好,她还这么年轻,她还没成亲生子,她的幸福不应该这么短暂。她开始想补救,想趁着皇帝还在为自己铺路,即使皇帝死了,她也能荣华富贵依旧。

可是还没等她付诸于行动,皇帝就死了,她还什么都没来得及做。

薛公公见八公主神情凄然的坐在床头,又催促了几声,但是对方无动于衷,薛公公也不着急,请不到人是他的过错,但是影响最大的还是八公主。

这样关键的时刻都不出现,那是生生的给人留不孝的话柄,哪位龙子凤孙不是赶着去灵前哭,哭的惨绝人寰,遂他乐得磨蹭时间。

宫殿中就陷入诡异的寂静里,只闻呼吸之声。

八公主手指捏的泛白,她知道自己该过去哭灵,但是她不敢,她怕见到皇帝的遗体,这样唯一的奢望就破灭了。

她更怕见到旁人嘲讽嗤笑的脸,那些人一定会会对她落井下石。

八公主打了个冷战,忽然爬起身来,跌跌撞撞的跑到床上,手忙脚乱的扯下云阳帐,扯开被子,躲在被窝里,嘶哑着声音道,“我不去,我不去,这都是假的,这都是梦,这都是假的。”她不想死,她也不想再过当年那种可怜虫一样的日子。

薛公公被这突如其来的举动惊了一下,然后与带来的人面面相觑。

还等薛公公琢磨明白,帐子又被掀开,发簪凌乱的八公主木然的走出来,“我要去见父皇。”

薛公公心中发毛,不过一眨眼的功夫,怎么态度就判若两人,只是既然开口了。薛公公也不敢故意拦着不让她去。

八公主惴惴不安的随着薛公公前去乾清宫,遇上行礼避开的宫人总是不由自主的盯着看,她觉得这些人的神情再没有从前的恭敬讨好之色。

如果她还是从前几年前那没得过宠的默默无闻的八公主,这一切她会习以为常,但是她曾经站在过这皇宫的顶峰,这些人都卑微的匍匐在她的脚下。

八公主满腔的不甘和怨恨无处可发,喉间一阵腥甜,忙强忍住,她得在灵前吐出来,她是孝女,她是皇家公主,金枝玉叶,他们能把她怎么样,宗室不会眼看着她被作践的。

八公主满腔的不甘和怨恨无处可发,喉间一阵腥甜,忙强忍住,她得在灵前吐出来,她是孝女,她是皇家公主,金枝玉叶,他们能把她怎么样,宗室不会眼看着她被作践的。

第233章 八公主(下)

整个皇宫都是铺天盖地的白色,飘荡的白幡、着丧的宫人…短短一路,八公主入眼的都是苍凉、冰冷而又令人绝望的白色。

八公主的一颗心渐渐的落入谷底,有谁会有这么大的能耐布置这样一个骗局,皇帝真的驾崩了!一股凉意顺着脚底爬满全身。

她宁愿是周瑶为了玩弄她设置的局,她坚信只要皇帝活着,大皇子就永远都不可能笑到最后。

眼前的一切打破了她所有的妄想,一阵阵的晕眩铺天盖地的袭来,八公主几乎就要站不稳身子。

见八公主身形微晃,宫人低呼了一声忙上前搀扶。八公主身体不好,是人尽皆知的事情,除了为着锻炼身体的散步,出入宫廷她都是以轿子代步,哪怕是去乾清宫,这是皇帝亲自下的命令。

不过那都是老皇历了,现下是去给皇帝哭灵,八公主再坐着轿子过去那就是不成体统。更何况,也没谁会主动提起这一茬。

出宫殿时八公主下意识想坐轿子前去乾清宫,对上薛公公似笑非笑的脸,八公主不敢说、不能说也不想说。

八公主脸色惨白如纸,当初如何荣宠无限,现今她的失落就有多深。缩在衣袖中的手紧紧握成一团,尖锐的指甲掐在手心传来一阵又一阵的刺痛,只有这样她才能忍住晕眩,咽下几欲脱口的尖叫。

穿过花园,沿着曲折的回廊继续走,八公主从来都不知道从她殿中到乾清宫的路有这么漫长,又盼着永远都走不到尽头。

可惜,再长的路也有终点,望着庄严肃穆的乾清宫,八公主打了个寒颤,如同身坠冰窖,狠命咬着嘴唇防止自己晕过去,愣愣的站了片刻,感觉身体有了力气,才向宫内走去。

远远的传来说话声,时隐时现,时高时低,明明隔得那么远,八公主笃定,被簇拥在中间的是林瑾衡无疑,就是化成灰,她也认得她。

面孔渗出丝丝怨恨,若非林瑾衡,她怎么会落到这一步,若是当年林瑾衡愿意和她交好,她怎么会与她为敌,得罪林家得罪新皇。

似有所觉的林瑾衡拧着眉走近,福了福身,接着是两边的宫人请安。

眼前这些人面对林瑾衡,神情语气就是连一根头发丝都露出讨好来,若是可以,八公主相信这些人恨不得跪在地上舔她的鞋,就像对不久之前的她。

瞬息间,一个歹毒的念头涌上心头,没有半分迟疑,刚才还病病歪歪几乎就要晕过去的八公主大喝一声,嚯的摘下发髻上的珠钗,猛然冲着林瑾衡的眼睛而去,杀了她,凭什么她能高高在上,自己却要跌进尘埃里。

八公主为这想法着了魔,压根想不到后果,似乎与她而言,整个世上只剩下一件事情,那就是杀了面前的林瑾衡,让林家人痛不欲生!

八公主高举着簪子手舞足蹈,完全没有注意到自己已经被团团围住,宫人手忙脚乱的拦着八公主,抓着她的手。可是这一刻明明手无缚鸡之力风吹就倒的八公主却力大无穷,任这些人怎么努力都不成。

用力过猛,簪子划破了手心,血迹沿着手掌流进衣袖内,一部分滴在宫人脸上。

“要不是你,我怎么会落到这个地步,你为什么总是和我过不去,你为什么要和我抢…”八公主神色癫狂的叫嚣,很快就被宫人堵住了嘴说不住话来,只能赤红着眼盯着林瑾衡。

被人用这样刻骨铭心的仇恨目光看着,林瑾衡清清冷冷的站在那儿,淡淡道,“公主伤心过度,已然病了,还不赶紧送回去,若是伤到里面的贵人可如何是好!”

八公主瞳孔一缩,疯狂的摇着头,嘴被堵着,只能发出呜呜呜的声音,在旁边人各异的目光中被带离了乾清宫。

之后的记忆,八公主就记不分明了,她时而清醒时而昏迷,印象最深刻的是空旷冷清的宫殿,手帕上猩红的血迹,眼神惊惧又厌恶的宫人。

八公主努力的想睁开眼,却觉得眼皮犹如千斤重,怎么努力都掀不起眼皮。

立在床前的宫女并没有注意到八公主的情况,正在和另一个守着的宫女闲聊,“我干娘说,过几日就把我调出去。”

另一略高的宫女极其羡慕,被禁足的八公主脾气越来越差越来越不可理喻,动不动就对伺候的宫人喊打喊杀,这宫里有点本事的都想法子调走了,便是公主的奶娘,不也是受不了虐待弃公主而去。留下的都是无权无势的,就是这些人也都变着法想逃离这火坑。“还是刘嬷嬷疼你,眼下你可算是逃出升天了,我到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那宫女一撇嘴,“这位也没几天活头了,你再忍耐下,若有法子,我再求求干娘。”

高个子宫女惊呼,“哎呀,这种话你怎么能说,呸呸呸。”

躺在床上八公主的怒火中烧,恨不得跳起来杀了这两个目无尊卑的贱人。八公主不断挣扎,可是身子似乎就被钉在了床上一般,连手指头都动不了。

“刚吃了药睡下,她哪里听得见。”那宫女虽这么说,却也忍不住抬头望了一眼,床上的人一动不动的躺在那。放下一颗心之后,不由的摸了摸自己的胳膊,半月前她被八公主拿滚烫的药汁泼了一身,幸好拿手挡着,否则就要毁容。因祸得福,她干娘看不过去,终于舍了老脸求人把她调出去。

若不是为了小命,她恨不得掐死了床上的人,只是终究不敢,只敢往她饭菜和药里吐点口水消消火。“老天爷真没眼,这种人居然不收了去,还留着她祸害我们。”

“姐姐就少说两句,诶,公主也挺可怜的,明明是金枝玉叶却是疯疯癫癫的。”高个宫女刚进宫,没根没基,否则也不会被分到这儿来。

“哼,她那都是自作自受,活该的。你看她现在是可怜,那你知不知道,她得势的时候,把这宫里有权有势的大半人都给得罪了,死在她手下的宫娥太监有多少?这你不知道,这段日子多少人被她打伤,你总亲眼瞧见了,把你的善心都收起来吧。”

高个子宫女神情一凛,无话可说。

八公主怒不可遏,她一定要把这两个贱人碎尸万段,把她们的尸体拿去喂狗,看谁再敢口出狂言。

八公主不断的试图挪动身子,希冀坐起来,可是身体彷佛脱离了掌控,任她怎么努力,都徒劳无功。

耳边不断传来两个宫女刻薄的谈话,听的八公主气血上涌。

日头西落,夕阳透过窗户射进来。

早就安静下来的两名宫女面面相觑,算着时辰,八公主也该醒了。

望着床上毫无动静的八公主,两人心底涌现不详的预感,随之而来的是巨大的喜悦。

她们是不是能脱离苦海了?

胆子略大的宫女,小心的上前,抖着手伸到八公主鼻下,猛的抽回手。似乎不敢置信,又慢慢将手伸过去,愣了一愣,才道,“八公主夢了!”

胆子略大的宫女,小心的上前,抖着手伸到八公主鼻下,猛的抽回手。似乎不敢置信,又慢慢将手伸过去,愣了一愣,才道,“八公主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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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4章 俞钰晚

听的宫人回禀八公主的死讯,俞钰晚神色淡淡的吩咐人准备葬礼事宜,无论如何,她也是当朝长公主,该有的体面一分都不会少她。

就像哪怕她不喜这人,却不会刻意让宫人刁难她,吃穿用度都比照着她的身份而来,自然也不会如先帝在位时那般,给她种种特殊。

往日习以为常的特权消失,宫里人都有着一副玲珑心思,绝不会花无用功,捧高踩低是常态。哪怕他们什么都不说不做,八公主的日子也和之前天差地别。

这份落差便让原就是惊弓之鸟的八公主越发杯弓蛇影,不到一年的时间终于把自己折腾的没了人样。

俞钰晚不由的一叹,一个清醒的疯子也不知是她好运还是歹运。罢了罢了,人死如灯灭,一切也都没了细究的必要。

看了看时辰,俞钰晚站起身来,林延恩该过来了。

紫藤鞭开路的声音越来越近,俞钰晚伫立在栖凤宫的大殿门前,看着那一截明黄映入眼帘,一年的帝王生涯,让林延恩身上的威仪更深,和她记忆中的人越来越像。

娉娉袅袅福身行礼,“臣妾参见皇上。”

林延恩嘴角噙着淡淡的微笑,将屈膝的俞钰晚扶起,执了她的手温声道,“不必多礼!”

两人相视一笑,再无其他言语,携手踏入殿内。

俞钰晚站在林延恩面前亲手为他换龙袍,解着他腰间的玉佩,俞钰晚漫不经心的说道,“宫人来报,八公主去了。”并没有故作哀伤,在他面前,她没有必要粉饰自己。

林延恩神情淡淡一点头,“按着规矩来办即可,不必过于兴师动众,祖母她老人家年纪大了。”太皇太后年事已高,最近精神气又不好,更要忌讳一些,喜事要热闹着办,白事尽可能低调。

俞钰晚点了点头,应了一声,接过宫人递过来的常服,说道,“祖母今儿精神好多了,还命人接了元儿和安儿过去用膳。”

虽然林延恩的表情没有明显变化,但是俞钰晚知道他心情好了很多。八公主之死引不起他心湖半点涟漪,只有为太皇太后的欢喜。

皇家兄弟姐妹原就和寻常百姓家不一样,更不提在林延恩心里林家弟妹才是他爱护的手足,而八公主去年为先帝守灵时,更是妄图伤害林瑾衡。只将她软禁于寝宫已经仁至义尽,那还是因着萧太后曾经答应过皇帝的缘故。至于明显被后宫三巨头不喜的八公主在寝宫会过着怎么样的日子,这就不是他们会关心的事情了,种瓜得瓜种豆得豆。

换好常服,就到了晚膳时分,孩子们不在,只有帝后二人,席间多是俞钰晚在说话,说着孩子的趣事,家人的情况。

林延恩含笑听着,时而点头应一声。

“下个月就到了妹妹生日。”妹妹十几个,不说排名封号,那指的便是林瑾衡。

小孩家家,不兴大办,唯有及笄可以隆重,但是去年那样的状况,那场简陋的及笄礼,一直让林延恩心怀愧疚,及笄是女儿家除了婚礼之外最重要的日子。

林延恩想补偿,可是林瑾衡什么都不缺,一时之间还真想不出什么来,便笑看俞钰晚。

俞钰晚笑,“妹妹爱看歌舞,我想着让宫中伶人专门为妹妹排一场。”眼波一转,笑盈盈继续道,“生辰当日,不如将姑姑一家都请到宫里来看歌舞,就是不知皇上可有空?”

林延恩眼中泛起笑意,显见这主意很的他欢心,一家人共聚天伦,这样的日子很久没有过,“如此甚好!”

林延恩突然想起一事,遂道,“西洋使臣送来一些彩钻,命人雕琢一下,到时候一并送过去。”他这妹妹对这种小玩意儿尤为钟爱,收藏了不少。又看着俞钰晚笑道,“你自己也留一些。” 他记得俞钰晚偶尔也会带一两件钻石首饰。

“我们第一次见面,你就和妹妹在古方斋选钻石首饰,可惜你来迟了一步,最后一套被妹妹拿走了。”林延恩想起往事,眼中笑意不由加深,还带着几分挪揄。

俞钰晚愣了愣,笑而不语,我们很早很早之前就见过,只是现在的你不知道。

那一天我被萧太后传召进宫,说到一半,萧太后更衣离开,而你“恰巧”前来给太后请安,你若无其事的笑着与我闲话了几句,落落大方。

我竭力保持着镇定的神情,手心里却布满了汗,不知不觉中被你引导着放松下来。

过了一会儿,萧太后才回来,你又笑盈盈的离开,赐婚的圣旨紧接而来。

这一世,我依然很早之前就见过你,我在你经常路过的酒楼上偷偷看过你,只是你从来不知道。

“过段日子我陪你回去看望岳父岳母。”林延恩握着俞钰晚的手柔声道,林家再好,对俞钰晚而言,感情上也比不得俞家,就如他在林家和俞家之间,更重视林家,人之常情,无可指摘。

俞钰晚毫不掩饰欢喜之情,入了深宫,母亲嫂子妹妹还能一月见上几回,父亲兄弟却是难以相见。

用罢晚膳,帝后二人又在栖凤宫的小花园钟散步片刻,便回了寝宫。

林延恩俯首在书案上批阅奏折,俞钰晚则在一丈外案上或是处理宫务,或是看书,做做女红。若是林延恩起了兴致,俞钰晚还会为他抚上一曲。

“嘉嫔风寒入体,苔薄白,脉浮紧…”俞钰晚指尖抚摸着脉案上这一串文字,不由自主偏头望着灯下林延恩精致的眉眼,只觉得心鼓鼓涨涨,酸酸涩涩。

如今宫里只有一后一嫔,嘉嫔是林延恩为睿亲王的时候,皇帝赐下,众成年皇子中唯有他只有她一人,遂皇帝赐下一侧妃。

作为卫国公世子,公婆开明,丈夫不好女色,遂她能够椒房独宠。作为皇子的林延恩就再也不独属于她一个人了。

有时候俞钰晚都在想,如果林延恩只是林延恩,该多好!

俞钰晚阖了阖眼,睁开之后已经恢复常态,人不能太贪心了,历代帝王多少佳丽。林延恩却从来没有露出纳美的意愿,嘉嫔处,他已经多久没去,一个月、两个月、半年还是一年…

她还有什么好不知足的。

她不会故作贤惠为他广纳嫔妃,劝他宠幸后宫开枝散叶,贤后不是根据后宫多少嫔妃多少子嗣决定的。

她会做他的贤内助,为他分忧解难,做一个配得上他的妻子、皇后。

林延恩似有所觉的望过来。俞钰晚回以微笑,最后一点纷乱的情绪,忐忑的不安都消失不见,她知道她可以相信他。

林延恩似有所觉的望过来。俞钰晚回以微笑,最后一点纷乱的情绪,忐忑的不安都消失不见,她知道她可以相信他。

第235章 周瑶

“没想到你会来!”周瑶脊背挺直的站在戚威面前,身上响亮的红衣已经变得黯淡,显出狼狈之色,但是依旧微扬着下巴,神情倨傲。大皇子造反失败,阖府便成了阶下囚,等处理好皇帝驾崩,先帝登基事宜,大皇子以及家眷的审判结果也随之而来。皇族的身份让他们得避免死无全尸,落得个鸠毒的刑罚。

如今,夫妻二人,隔着牢房的铁栏,一个在牢房内,一个在牢房外,一个是死囚,另一个则是朝廷新贵。泾渭分明!

戚威神色寡淡的看着周瑶,一言不发,似乎没听出其中的嘲讽意味。

周瑶以前习惯了他的沉默寡言,比起夸夸其谈的贵族子弟,她显然更喜戚威的脚踏实地,甚至觉得冷着脸的戚威有一种无法用言语魅力,所以哪怕大皇子并不十分愿意,敏妃再三劝阻,还是铁了心嫁过去。

如今她却想狠狠的撕破他的平静,挖出他的心来看看到底是什么颜色。她全心全意的对他,让大皇子处处提拔他,送他上高位,这一切竟然是引狼入室,为全家带来灭顶之灾。

若非戚威临阵倒戈,他们怎么会输得一败涂地。如果抓住林家人,他们或许许还有一线生机。就是这样,戚威还尤嫌不够,亲自带着兵马将躲在农庄内的她和周昀抓回来,亲手毁了她的一线生机。

那农庄是大皇子为了以防万一留下的后路,并没有告诉戚威,但是他还是找来了。周瑶岂能不明白,要么是她不小心泄露了蛛丝马迹,要么是戚威安插的人手太深,深得他们都不知道。戚威怎么知道的已经不重要,重要的是她知道,是自己给了他抓到她的机会。

周瑶只想大笑,她错把狼人当良人,让父亲的心血毁于一旦,断送了自家唯一的希望。

凄厉的笑声回荡在牢房中,周瑶冲到牢房前,双手紧紧的抓着栏杆,死死的盯着戚威,“我哪里对不起你,你为什么要背叛我,还要亲手斩断我唯一的生路,为什么你要这样对我!为什么!”

她不甘心,成王败寇,与人无尤,但是她不甘心以这种方式失败。

“没有效忠过,何来背叛。”戚威冷声道。

周瑶一愣,怔怔的看着戚威,哑声道,手不可自抑的发抖,“谁派你来的,是谁!是谁!皇帝、林家?”周瑶的愤恨无以描述,声嘶力竭的喝问,

心里一片冰凉,从一开始她就是个笑话!她宁愿戚威是为了荣华富贵才背叛她。

戚威缓缓的摇了摇头,看着周瑶的眼睛问道,“你还记得,元和二十四年,清泰街上你鞭打过一对兄弟吗?”

周瑶脸上露出了茫然的神色,她不记得却不妨碍她明白戚威的言下之意,瞪圆了眼睛看着戚威,“你…”视线紧紧定格在戚威脸上,似乎想从记忆里翻出这个人来,可任她绞尽脑汁,都想不起怎么一回事。

戚威讥讽一笑,谁会记得踩死过一只蝼蚁,于周瑶而言,他兄长这条命不值一提,根本没有记住的必要。

当他站在周瑶面前,她却认不出他之时,戚威的恨意到达顶点。他大哥就这么死了,而凶手却丁点不记得还有这么一回事!他兄长的命就如此卑微吗?

“那一年,你在闹市跑马,马速很快,沿街的行人纷纷避让,慌乱之中,一妇人松开了手,她的孩子跑到了路中央。”戚威慢慢的说道,“你想要勒住马但是已经来不及,我学过一点拳脚功夫,侥幸救下了那孩童。”

周瑶盯着戚威,她还是什么都想不起来,她在街上跑马是习以为常的事情,偶尔的确会造成些事故。但是那又如何,是这些人不长眼往她马蹄前闯,死了也是他们自找的,何况事后她都给了不少银子,足够他们一辈子吃穿不愁。

戚威见周瑶的表情,便知她依旧没有想起,眼中讥讽之色更深,死在她手上的人不是一个两个,她一个一个怎么记得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