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大哥不自量力说了一句,‘你这姑娘闹市中怎么能跑这么快的马,这不是把人命不当事吗!’”这句话他永生难忘,这是他一生的梦靥。

周瑶身形一晃,她的脑中出现一些隐隐约约的画面,虽不清晰,但是她清楚自己的脾性,若有人对她说这话,她定然会恼羞成怒,下手惩戒。

戚威自嘲道,“皇孙贵胄,金枝玉叶,哪里是我们这些平民百姓可以指摘的,所以你扬起鞭子鞭笞我大哥。”戚威顿了一顿,然后一字一顿道,“我大哥不出三日,不治身亡,而我若非得善心人救治也活不到今天。”

电光火石之间,顺着这一点模糊的印象,周瑶终于想起来了,哆嗦着手指着戚威,“救你的是林瑾衡!”她记得是有一回在教训人时,被林瑾衡撞上。明知是她出的手,还敢救人的只有那么几个,而在场的是林瑾衡,周瑶根本不做他想。

她也终于明白,戚威为什么那么尽心尽力的帮着林家。

“我没死,所以我回来了!”戚威陈述着事实,他不会让兄长枉死。

周瑶愣愣的看着戚威,突然大笑起来,笑的眼泪都留下来,她觉得讽刺异常,老天爷可真有意思!她喜欢上了一个处心积虑要向她报仇的男人,天下怎么会有这么可笑的事情。更可笑的是要不是她最讨厌的人多管闲事,这个人早死了,早死了!

周瑶松开手,手心里一片模糊的血肉,赤红着眼对戚威尖声道,“我这辈子最后悔的事情就是当年没杀了你。”

周瑶伸手指着戚威,目光仇恨的瞪着戚威,如果可以,她甚至恨不得现在就杀了他,声嘶力竭的喊道,“当年我为什么没打死你!”如果世上从来没有戚威这个人多好,她可以接受失败,但是她不接受这样的失败。

“你永远都不会在自己身上找问题,我死了,还会有其他人。你还记得袁青吗?”

周瑶冷冷的看着他。

戚威说道,“他本名楚子昂,是江南盐商之子,你父亲贪图他家财富,诛杀他全家二十四口人。因果轮回,报应不爽!”

周瑶脸色阴沉的能滴下水来,经戚威提醒,她便想起一些往事,刺杀十二皇子最终使得皇帝受伤这一事,根本就不是她父亲做的。

后来皇帝醒来也没有追究,遂他们以为皇帝已经查清楚与他们无关,否则如何会放过大皇子还封他王爵。

但是皇帝明知大皇子造反,明明有能力阻止,但为了肃清朝野达到自己的目的,却任由事态发展,将大皇子逼上死路。

周瑶岂会再相信皇帝相信刺杀与大皇子无关,否则到底血脉相连,皇帝如何会下这样的狠心。

现在还有什么不明白,以戚威和袁青地位,想做手脚栽赃嫁祸给大皇子轻而易举。

满腔的怒火几乎要把胸腔炸开,周瑶咬牙切齿的看着戚威,若非他们推波助澜,他们怎么会走到这一步。

这一瞬间,周瑶觉得面前的人,脸庞都模糊起来,她嫁的到底是怎样一个人,为了报仇,这样处心积虑,甚至不择手段的报复她。

忽尔,周瑶冷笑起来,“可真是难为你们了,为了报仇,这样忍辱负重。”语气中满满的嘲讽。

话音未落,戚威身体有一瞬间的僵硬。

周瑶看在眼里,顷刻间笑容满面,带着满满的恶意与得意,“不管你的理由多么的大义凛然,戚威,我瞧不起你,哈哈哈,我瞧不起你。你这个卑鄙小人,欺骗一个女子的感情,你很得意吗?”

戚威神色出现变化,虽然细小,却没逃过周瑶的眼睛,毕竟他们夫妻一载,何况,她曾经那么关注他,想明白他每一个表情的含义。

周瑶又痛快又悲哀,心突然钝钝的痛起来。

沉默片刻,戚威将一个包袱放在牢房门口,包袱里漏出来一截红色衣角,而后转身离开。

周瑶面无表情的看着他的背影,很快微乱的脚步又变得正常起来,脚步声,井然有序。周瑶彷佛能看见,他每一步跨出的距离,似乎丈量过一样。就像他这个人,规矩严肃的令人发指。

等脚步声再也听不见,周瑶怔怔的站在原地,过了好半响,才蹲下来,伸手将包袱拽进来,揭开一看,里面是一套干净的衣裙,鲜艳如血。

抚摸着柔软的衣裙,周瑶再也忍不住,捂着脸大哭起来,哭得不能自己,为什么会是他!

戚威毫不留恋的离开牢房,在行至男监女监交汇处之时,隐约听见一悲凉的大笑声。

戚威脚步一顿,不由驻足停留,这是大皇子的声音。

“最是无情帝王家,哈哈哈哈,最是无情帝王家!”

远处一牢房之中,披头散发的大皇子望着面前的酒杯仰天大笑。在知晓皇帝明知他要造反,却顺势而为之后,大皇子嘴中就反反复复说着这一句,又哭又笑。

大皇子仰头喝完杯中的鸠酒,抬手狠狠的将杯子砸向墙壁,顷刻间酒杯四分五裂。

“林延恩,你够狠!真不愧他选中的继承人!”临死之前还要让他明白皇帝的所作所为,他不是输给林延恩,他是输给了皇帝。

大皇子嘴角流出鲜红的血,踉跄了几步,咚一声,倒在地上,怒瞪的双眼中是无尽的不甘。

父皇,与你而言,我算什么!明明当年您这般重视我。

父皇,与你而言,我算什么!明明当年您这般重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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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6章 周颖VS林延意

恪亲王府张灯结彩,穿梭的仆役脚下生风,人人脸上都带着喜气,碰上面未语先笑。

其中最热闹的当属云起院,庭院、屋檐、门窗上的红色向世人昭示着喜悦。

随着吉时的将近,屋内的越发热闹起来。

饶是历来镇定的周颖在这样的气氛下也忍不住拽紧了嫁衣的一角。

“哎呀,你怎么可以这么漂亮,干脆甭嫁秦臻了,嫁给我得了。”林瑾衡见状,笑盈盈凑上去打趣。

萧紫涵也靠过来,一推林瑾衡,“想得美你!”话锋一转戏谑道,“这么漂亮的新娘子可不能让他轻易娶走了,”又轻推林瑾衡,“你赶紧去和林六表哥说一声,好好检验检验秦臻的诚意如何。”

京城习俗,新郎官接新娘的时候都要过五关闯六将,设置的关卡的一般就是新娘兄弟。恪亲王府人丁单薄,遂堂兄弟表兄弟齐齐上阵。

林瑾衡还真指了一个丫鬟去向林延思传达指令。引得屋子里的姑娘团团笑起来。

周颖的紧张被冲淡了几分,脸颊飞上浅浅的红晕,美艳不可方物。

正说笑着,一齐腰高的男孩不知打哪钻过来,冲到周颖面前,伸着小胖胳膊紧紧的拽着周颖礼服的裙摆不撒手,仰着头哽咽道,”姐姐不要走!“要哭不哭的模样,叫人忍不住想抱起来哄一哄。

一怔之后,众人忍俊不禁,这小男孩是周颖胞弟周鹏,被教导的极为乖巧懂事。在场的人莫不是与王府关系紧密,没少接触,哪见过这模样的周鹏,不免好笑,到底是小孩子。

周颖蹲□子,认真的看着周鹏,边拿帕子替他抹泪边道,“姐姐三天后就回来了,以后还会经常回来看小鹏。小鹏要是想姐姐,也可以来看姐姐。”秦府离恪王府不过小半时辰的路程。

恪亲王妃中年产子,身体原就没调养好,又遇上周腾铸下滔天大错,林延恩念旧情没有将他所作所为大白于天下,给王府留下一条生路,周腾却是保不住了,他们也无颜面无能力保住他。恪王妃哀其不幸怒其不争,大病一场,身子最近才有起色,周颖这才放心出嫁。可以说周鹏打落地就是周颖在照顾,是以姐弟俩感情极好。

周鹏憋着泪,委屈道,“可是我不能每天都见到姐姐!”他虽不甚明白,却也知道姐姐嫁人之后,就再也不能天天见面了。

一时之间周颖无言以对,望着他与周腾七分相似的脸,蓦地眼角一酸,一低头忙急急掩去。好在众人只以为她是不舍幼弟罢了。

周颖摸了摸周鹏毛茸茸脑袋,“你乖乖听父王母妃的话,好好跟着先生学文习武,若是他们夸你了,姐姐亲自送你一份礼物,可好?”

周鹏想也不想的重重一点头,破涕为笑,他姐姐从来不会骗他。

闻讯过来的恪王妃进来听的这些话,好气又好笑,嗔道,“你啊,就惯着他!“ 对上小儿子带着眼泪的笑容,恪亲王妃心融化成一滩水,无奈的拿帕子抹着他的眼泪,“好了,你姐姐都答应了,这下你可放心了吧。”拍了拍他的背,“小洛他们来了,你还不赶紧过去。”小洛指的便是林延思的嫡长子,叔侄俩年纪相当,玩的最好。

周鹏巴巴的望着周颖,似乎很舍不得离开。

恪王妃笑,“这儿都是姑娘家,你一个男孩子留在这是怎么回事!”

说罢,周鹏仰着头望了一圈,在众人的笑容下马上红了脸,小声道,“儿子告退!”这才恋恋不舍的离开。

恪亲王妃好笑的摇了摇头。

“也不知六哥会出什么题考新郎官?”林瑾衡偏着头问萧紫涵。

萧紫涵一笑,挽起她的手腕,“出去瞧瞧不就知道了。”

在场的人岂不明白,这是要给母女俩腾地方,都善解人意跟着离开,去围观新郎官。

恪亲王妃坐在周颖身旁,欣慰的看着凤冠霞帔的女儿,感慨道,“这一眨眼你都出阁了,过去之后,记得你是当朝郡主,没几个人能让你委曲求全的,女儿家当对自己好一些。哪怕是为了我们,你也要心疼自己。不过这舌头都有碰到牙齿的时候,不要一味的争强好胜,这样方能把日子过顺畅了。”恪亲王妃眨了眨眼,忍住泪意,笑道,“瞧我,忍不住又唠叨起来了。”这些她早就和周颖说过好几遍,只是临别又忍不住拿出来说一说,就怕孩子受了委屈。

周颖双手握着恪王妃的手,柔声道,“女儿都记得,秦家可是父王千辛万苦选出来的,您还怕什么。秦臻这性子您还不知道,我不欺负他就谢天谢地了,您还怕他欺负我不成。”

想起秦臻,恪亲王妃的笑容更大,这孩子人品没话说,对女儿也上心,外放这三年,没少问候他们,捎来的东西不说多贵重,但是都送到心坎上,可见是花了不少心思的。

恪亲王妃轻揉着女儿的手,看着周颖的眼睛慢慢道,“他是个好的,你好好跟他过日子!”

周颖看着恪亲王妃,不由自主的扑哧一声笑出来,又郑重保证道,“母妃,我知道,我会好好的。”

母女说了一会儿体己话,听着丫鬟的禀报,恪亲王妃知道秦臻已经在等候。

“时辰到了。”恪亲王妃将红盖头放在凤冠上,起身打开门。

周颖的庶出兄长周明对王妃欠身行礼,然后上前一把背起周颖,京中习俗,新嫁娘离开寝室之后,脚不能占地,否则不吉利,好在周明常年练武,背个身姿窈窕的周颖绰绰有余。

前院之中,林延思看着那一抹红色走近,一锤秦臻的肩膀,“十年修得同船渡,百年修得共枕眠,表妹就交给你了,你若是让她受了什么委屈…”林延思一挑眉,言下之意其意自明。

不提他答应了周腾要照顾周颖,单是打小看大的情分,周颖与她而言也和亲妹子没甚差别。

气质雍容的秦臻面对林延思面不改色心不跳,目光坦荡,郑重其事道,“我若有对不起阿颖之处,任表哥处置!”

比起花言巧语,林延思觉得这句颇顺耳,便放心一笑。心里打的主意却是,男人的话,只能信一半,他还是更信自己手上的锦衣卫,最好别给他出手的机会,否则叫他后悔来世上走一遭。

秦臻上前从周明手中珍而重之的将周颖打横接过,一路抱向花轿。

秦臻本就俊朗非凡,又人逢喜事精神爽,一身卓尔不凡的气度令观礼的贵妇啧啧称赞。

重华长公主对眼眶发红的恪亲王妃道,“这么好的女婿,你还担心什么。”

恪亲王妃抹泪道,“等衡儿出阁,我看你还能这么轻松不?”

重华长公主顿时噎住了,看着人群中乐呵呵的女儿不由叹气,又瞥见抱着周鹏的林延意,目光一暗。

两孩子的事情,两家长辈一清二楚,可是这世上总有一些事是比儿女私情给更重要的,两个孩子的选择叫他们心疼也让他们欣慰。

错过了只能是错过!

周鹏摇晃了□子,不禁高声催促道,“十表哥,十表哥,快跟上!”探着脖子,目光追随着被秦臻抱着向外走的周颖。

他人小个矮,瞧不清楚,正瞧见边上站着的林延意,当下就拉着他的衣摆求救,若是旁人,他还不会这么放肆,不过,周鹏常去公主府玩,与林家人熟络的很,哪里会见外。

怔忪的林延意回过神来,笑着抱着他抬脚跟上。

周颖放在秦臻肩膀上的手一紧,又马上放松下来,从盖头的空隙见瞥见秦臻身上的喜袍,微微笑起来。

声声炮竹之中,新人离开。

绵延不绝的嫁妆中,当头的几台是宫中太皇太后、皇帝、皇后赐下,端的是体面,也昭示着平阳郡主的地位。

恪亲王府的晚宴一直道月上梢头才散去,宾客满意而归。

回到公主府,林延思搭着林延意的肩膀,懒洋洋道,“月色这么好,咱哥俩散散步,醒醒酒?”

林延意看了看林延思,一点头,与父母弟妹告辞,兄弟两拐进花园。

“阿颖都出阁了,你可不能落后太多!”林延思慢慢腾腾的说道,“娘给你准备了一堆名册,你好好选一个,母亲看中的总是好的。”

林延意点了点头,说道,“我知道。”

“公务要紧,但是身子也不能马虎,你身子刚恢复还要仔细调养,不要不当回事。”林延意终于康复,行走不是难事,但上阵杀敌舞刀弄枪却有些力不从心,遂弃武从文,如今在兵部当差。这段日子,有废寝忘食的架势。

“是。”林延意回道。

林延思回头白他一眼,轻踹了他一脚,“你哥我难得抽空跟你聊聊天,你就不能多说两个字,有必要这么惜字如金吗?”

林延意也不避开,笑看他开门见山,“六哥,我知道你要说什么。若说我不遗憾那是骗你的,但是我不后悔。”

曾经他有婚约,后来她有婚约在身,为了私情背信弃义,他们都做不到。人生在世,但求俯仰之间无愧于天地。

林延思脚步一顿,回身来,重重一拍林延意的肩膀,说道,“秦臻这小子,我命人盯了他两年,这家伙十足的是个君子。”

林延意笑,“我知道她会过得很好,而我也会过得很好,我会好好待我的妻子,敬她,重她,爱她!”他不会去缅怀着过去伤害着无辜的人。

第237章 昌华VS莫馨蕊(上)

时间,大皇子造反那一天“砰”一声,门房飞快的掩上角门,惨白着一张脸心急火燎的跑去向主子禀报,一路上额头上不断滚下汗珠,却根本没心思擦一下。

其实不用门房禀报,外面如雷的马蹄声、呐喊声、求救声已经让府中人明白,出大事了!

莫馨蕊一听,登时慌得没了主意,下意识看向江嬷嬷,如今公主府虽是她管着,但是时日尚且,她从来没遇到过这种阵仗,措手不及,只剩下茫然无措。

江嬷嬷镇定自若,询问了一番外面情况之后便命令紧闭大门,侍卫严阵以待,女眷全部聚集在后院。

“郡主,莫担心,这些人不是冲着我们来的。”几波军士打公主府门前经过,并没有上前滋扰,不过旁边兵部侍郎李大人府上却未幸免。

江嬷嬷出自慈宁宫,经历过昔年的“安王之乱”心下已经有了几分猜测。未免人心惶惶,不敢明说,心中止不住的担忧,眼下太后如何?重华长公主又如何?只是现下被困于此只能祈祷太祖太宗保佑。

“京城有数十万守卫军,郡主大可放心,马上就会过去了。”既是安慰莫馨蕊也是安慰自己。

莫馨蕊被江嬷嬷感染,不复之前的慌乱,被人簇拥着往后院而去。

后院之中,距离更近的昌华长公主已经在那里等候。自从被“礼佛”之后,这是昌华长公主第一次离开寝室,目光怔怔的望着眼前的一切,似乎没有转换过来。

莫馨蕊见到昌华,心中发酸,同时悬在半空中的心安稳下来。昌华是她十几年来的主心骨,为她遮风挡雨,哪怕现在昌华已经无能为力,莫馨蕊看见母亲依旧不由自主的安心。

“母亲!”

昌华眼珠子一动,眼中渐渐恢复神采,浮起一个古怪的笑容,“有人造反了!”语气肯定,她同样记得当年的那场动乱。

莫馨蕊没来由的一寒,勉强笑道,“母亲别担心,马上…”

昌华疑惑的看着莫馨蕊,“我为什么要担心?”脸上的笑容灿烂起来,“我马上就能出去了。”

一股寒气从脚底冒出来,莫馨蕊声音发抖,“母亲,您,在说什么?”

昌华看出莫馨蕊的异样,上前抚摸着她的背,笑着道,“我是长公主,以后会是大长公主,甭管是是谁造反,谁会再关着我?”只有重华想囚禁她,同样都是长公主,凭什么她说关就能关着她,凭什么!

只要造反成功,她再也不用被囚禁在这方寸天之内,昌华喜形于色,一下又一下的抚摸着莫馨蕊,“到时候,娘给你找个好人家,比林延意好一百倍,一千倍。”

莫馨蕊的表情无法用言语描述,跌跌撞撞后退了几步。 不敢置信的看着笑容满面的昌华,林延恩元后嫡子的身份已经大白于天下,若是造反成功,林家将落得什么下场。

她知道母亲怨恨重华以礼佛之命将她禁足,在得知林延恩真实身份之后,更是伤心的砸了整个屋子。

然后,昌华就平静下来,心如止水的模样。莫馨蕊以为母亲终于想通了。从来不曾想过,昌华一直将怨恨深藏在心底,且越来越浓。

轻抚的手落空,昌华不解的看着退开的莫馨蕊,脸色一沉,“怎么你还想嫁他不成?”忽尔冷笑了一声,“他连命都保不住,你死了这条心吧!”

江嬷嬷下颚僵硬,眼中怒气翻腾,却没有站出来说什么。自从林延恩做了睿亲王,明面上昌华长公主不敢放肆,却是连梦中都在咒骂重华和林家。

她为着莫馨蕊,不忍告诉她,反正,昌华只要想过好日子,就不敢让人知道她的怨恨。

她爱做什么梦随她去做,反正也妨碍不了别人。不曾想,变故突生,昌华往日深埋在心底的怨恨以及不甘如泄闸的洪水汹涌而来。竟然不管不顾的大放厥词。

胡话连篇,看来真是憋得很了,江嬷嬷冷冷一嘲,黑了心肝的糊涂东西,若是旁人上位,她这个大长公主算哪根葱,有点根基的人家都不会把她们母女当回事。重华长公主得势,她虽被禁足,但是丹阳郡主在外行走,谁敢小觑。

莫馨蕊如遭电击,泪流满面的看着神色狠戾的昌华,“母亲你怎么能够这样,要不是七姨,这些年没有七姨的照顾,我们会落得什么下场?”没有重华的照顾,她们母女在这京城如何立足。

昌华像被踩了尾巴一般跳起来,怒气滔天的抓着莫馨蕊的肩膀,咬牙切齿的说道,“她要是照顾我们,怎么会不告诉我林延恩的身份,她要是提醒我一句,我怎么会处处让着你爹,眼睁睁看着他宠爱那个贱人,还生了一堆小杂种。”

昌华大哭起来,“要是知道林延恩的身份,你爹怎么敢这么对我们母女俩,你怎么会有爹像没爹一样长大,他怎么敢!他怎么敢!”

昌华的手越抓越紧,连莫馨蕊痛的皱起了眉都没察觉到,兀自声音嘶哑的哭诉,“要是早知道,我怎么会想要投靠丽嫔,被她步步紧逼,让你继父离我而去。”

昌华泣不成声,“我这一辈子都叫她毁了,她眼睁睁看着我焦头烂额,汲汲营营却不肯说一句话,只要她说一句,我怎么会落到这般下场。她是不是很得意,同是先帝的女儿,她高高在上享受荣华富贵万人敬仰,我却要处处仰仗她讨好她,稍有不得意,就把我当个宫女一样禁足。”

“不是这样的,母亲,不是你想的这样的。”莫馨蕊哭着喃喃道,曾经,她也想过,若是母亲知道林延恩的身份,是不是就不会为了后半生的荣华富贵,四处钻营,最终落得个众叛亲离的下场。

可是很快就有另一个声音告诉她,如果她母亲知道了这个秘密,也许不会犯现在的错误,但是她会不会犯下另一些无可挽回的大错。她隐约明白,她的母亲一直不甘心屈居与重华之下。

莫馨蕊泪如雨下,她不明白为什么昌华要这样想。她想说,这一切没人逼着昌华去做,是她自己逼着自己去做的。可是面对模样狰狞的昌华,她张着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昌华根本听不进任何话,只知道连她的女儿都否定她,“就是这样的,怎么会不是这样的。”

重华就把她当成戏台上的戏子,看着她上蹿下跳,看高兴了就又施施然的出现,解救她,教训她。

若是林延恩是她养子,她也能如她一般淡然自若,可不是!

“你醒一醒,你清醒一下!”昌华摇晃着莫馨蕊的肩膀,“要是早知道,我怎么会答应退婚,你就能嫁给林延意了,都是她害了你。”有林延恩在,哪怕林延意残废了,他起码也是个侯爷。有林延恩在,林家三代富贵无虞,即使林延意不能位列朝堂,她的外孙可以啊。为了补偿林延意,她的外孙会更受重视,必定前程似锦。

“他们就是不告诉我们,他们根本没想娶你,重华后悔了,她故意想甩掉我们母女。”昌华语无伦次起来,“我们都被他们骗了,你看着你看着,林延意的腿伤根本没有那么严重,他们故意夸大,就想逼我们放弃。七姐你果然是女中诸葛,你好狠的心哈!”

莫馨蕊怔怔的看着狂躁的昌华,突然觉得眼前的人陌生的可怕,她不想退婚的,林延意受伤了,她怎么能退婚,可是昌华坚持,她关着她,她怕她去林家要求履行婚约。

莫馨蕊捂着脸哭起来,“我不想退婚的,是您执意如此!”她知道自己有不足之处,她害怕林延意上战场,她会胡思乱想,但是她愿意改,她相信精诚所至金石为开,可是昌华亲手断绝了她唯一的奢望,还是用那样不堪的方式。

昌华不可思议的看着莫馨蕊,高声呵斥道,“你怪我,你居然我怪我,我这都是为了谁,还不是为了你好。那时候我怎么知道林延意的伤不严重,我怎么知道林延恩就是九皇子!”最后一句近乎于吼出来。昌华慌乱的摇着头念念有词,“我怎么知道他是九皇子,我为什么不知道!为什么不知道,他们都瞒着我,就瞒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