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关系,”昌华重重的一抹眼泪,嘴角勾起冷笑,“他们会输的。”昌华认真的看着莫馨蕊,说道,“你应该感谢我,如果你嫁给了他,这辈子你就毁了。你也别伤心,一个心有所属的男人,嫁给他那是自讨苦吃。”昌华脸色突然煞白,哆嗦着嘴唇指着自己道,“就像我嫁给你爹一样,这就是前车之鉴。”

‘轰’一声,莫馨蕊脑子里一片空白,半响,才找回自己的声音,目光直直的看着昌华,“你说,心有所属。”

昌华一愣,似乎不明白为什么莫馨蕊泽胡总表情,腾地升起一股不安来。

莫馨蕊踉跄着后退了几步,觉得自己的世界在这一刻轰然倒塌,无数次当她想退缩想放弃的时候,昌华信誓旦旦的告诉她,林延意对周颖只有兄妹之情,没有私情,只要她努力,总有一天会守得云开见月明。 可是现在昌华告诉她,林延意心有所属,她明明知道,却一直欺骗着她。

见莫馨蕊摇摇欲坠,昌华终于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后悔莫及,莫馨蕊控诉、失望、心痛的视线,更是犹如一盆冰水,当头浇下,让她从心底冒出一股寒气。

第238章 昌华VS莫馨蕊(下)

昌华心急如焚的想解释,她是过来人,又时刻关注着林延意,隐约瞧出来林延意对周颖不同,虽不十分肯定却信了八分。

明白之后,昌华就把这个秘密埋藏在内心深处。她知道林家人重诺守信,只要不出岔子,这门婚事就是板上钉钉的事情。可万一莫馨蕊知道,大受刺激之下要成全二人怎么办?他们有情人终成眷属,难道她们母女就活该苦哈哈的看着他们甜甜蜜蜜?

林延意再喜欢周颖又如何,年少冲动,一时情迷,等他成婚,日久生情,林延意也会喜欢莫馨蕊的。就是没有感情,以他性子,定然会善待莫馨蕊,所以昌华如何会告诉莫馨蕊。

昌华有一大堆的话要讲,情急之下却理不出一番妥当的说辞,她的真实想法自然不能说。莫馨蕊重视的‘感情’正是她嗤之以鼻的,她当年嫁给莫达除了五皇子的缘故,何尝没有感情的因素。

偏偏少年儿郎,温柔晓意,殷勤备至,结果她落得什么下场。感情都是骗人的玩意儿。

“这么重要的事情,你为什么不告诉我。”莫馨蕊冲着昌华喊,“你考虑过我的感受吗?你让我情何以堪。”

昌华手足无措,第一次见到这样情绪激动的莫馨蕊,想上前抚慰,却被莫馨蕊后退避开,顿时,昌华心如刀绞,她只剩下这个女儿了,她什么都没了。

“蕊儿,你听我说,娘怎么会,娘…”昌华急慌慌的解释。

一直沉默不语,已经被母女俩忘在脑后的江嬷嬷突然出声道,“因为这样她才能保住荣华富贵,让重华长公主一辈子替她撑腰做主,她才能挺直了腰杆在宗室贵胄之中行走。毕竟在她看来,外甥女和妹妹怎么及得上亲家牢靠,等有了孙子孙女,血脉相连之后,就再也分隔不开了,她也可以高枕无忧。

所以,她怎么敢告诉您,万一您为了成全林十少爷和平阳郡主,甘愿退出,她设想的一切不都成了空。

您再想想,在与重华长公主生分之后,她投靠丽嫔娘娘,甚至想把您嫁给公孙焱,在这之前,她可问过您是否愿意,您连和公孙焱一句话都没有说过。可是为了后半辈子的地位,她还是想把您嫁进公孙家。您于她而言,到底是什么?”

随着江嬷嬷的话,莫馨蕊褪尽了血色,脸色一片惨白,喃喃道,“我到底是算什么?”

于昌华而言,女儿是她保住自己荣华富贵的工具,她爱女儿,但是她同样深深爱着权势地位。

江嬷嬷目光一动,掩去不忍,莫馨蕊并不笨,只是从来不会往这处想,也不敢想。“外面兵荒马乱,您母亲心心念念着造反能成功,成功了,的确是没人会再关着她,她是自由了,但是这公主府在京城的地位绝对会一落千丈,日后怕是要看着别人的脸色行事。现在于她而言,她的自由比地位权势比您的幸福都重要。”

江嬷嬷不吝于用最坏的心思揣测昌华,真真假假,这番话连她自己都不知道,恐怕昌华自己都辨别不清。她只是想让莫馨蕊在感情上疏远昌华,不轻易被她影响。昌华已经恨极了林家,比她想象中还恨,而母女情深,哪怕昌华做了这么多错事,对莫馨蕊影响依旧还在。江嬷嬷担心,昌华昏了头,保不准就对莫馨蕊灌输些什么,耳濡目染,移心移性就糟了。

教养莫馨蕊整整八年,江嬷嬷的心也不是石头做的,对她也有几分真心,她不想看着莫馨蕊被昌华带到歪路上,所以,她要在母女之间重重划上一道伤口,让莫馨蕊疏远昌华,对昌华失望。

江嬷嬷的话一句比一句诛心,扎在母女二人身上,鲜血淋漓。

昌华长公主完全愣住了,以至于都忘了阻止江嬷嬷,等她反应过来,为时已晚。

莫馨蕊像个木头人一样立在那里,眼神一片荒芜。

“你胡说八道,你不要妄想挑拨母女的感情,蕊儿,你不要相信她,娘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都是为了你,我只有你一个女儿,我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昌华不断的重复着。

昌华根本不敢直视莫馨蕊的神情,疯了一样冲上去要打江嬷嬷,什么气度什么仪态都被她忘在脑后。

江嬷嬷心下一叹,见昌华恼羞成怒的惊慌模样,嘴角微不可见的一扬。 打蛇打七寸,莫馨蕊是她仅剩下的指望和温暖,让莫馨蕊和她离心离德,与她而言比什么惩罚都严重。江嬷嬷承认,她非常厌恶此人。

“放肆,你们要造反吗?放开我,给我杀了这个以下犯上挑拨离间的奴才。”被侍女围住的昌华大怒。

江嬷嬷沉着脸道,“奴婢僭越,该当问罪。等外面局势平稳,奴婢自会去宫中向太后请罪。”

她虽被派到昌华公主府,但是一直挂在慈宁宫名下,太后原打算等莫馨蕊出阁再将她召回去。所以昌华还没资格对她喊打喊杀。

江嬷嬷看一眼发呆的莫馨蕊,知道她该提早回宫伺候太后了,不管她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她和莫馨蕊之间都回不到过去,何必留下来让大家都为难。

太后二字入眼,昌华心里咯噔一响,神智清明了一些,然后不可自抑的颤抖起来,她刚刚说了什么!

不管谁胜利,萧太后地位如何变化,想收拾她轻而易举。萧太后可不会对她手下留情。

如果让萧太后知道她居然期盼着外面的造反能成功,盼着林家倒霉。昌华打了个冷战,不敢再想下去,望向江嬷嬷的目光不由自主染上杀意,顷刻间又烟消云散,在场还有不少侍从是重华的人,怎么瞒得住。

昌华顿时慌了神,脑子乱成一团,就是没了重华,萧太后也许会继续关着她,她知道萧太后从来都不喜欢她。

一旦萧太后知道她的想法一定会大发雷霆,她的处境会比现在更不堪,萧太后甚至会杀了她泄愤,还有可能会连累莫馨蕊。

毫无征兆的,昌华脑海里浮现重华的脸,悲哀的发现,如果她不想面临更糟糕的情况,她必须求天求地,求他们保佑重华平平安安。

她怎么这么可怜!难道这一辈子注定要看着她的脸色过日子。

忽然,昌华紧紧的握住了双拳,心跳的飞快,如果重华和萧太后都消失了,还有谁会想着来囚禁她,昌华紧张的望着门外。

外面的动乱不平,里面的人就度秒如年,熬油似的熬着。但凡一点风吹草动都会让引得几个胆小的丫鬟忍不住啜泣两声。

直到东方露白,乱兵被镇压,禁军掌控大局,且还派了人上门安抚众位皇亲国戚,并在官邸附近加派重兵守卫巡逻。

这场动乱,历时不过几个时辰,除了街头巷尾淡的几欲不可闻的血腥味,就此归于平静。

昨夜彷佛是一场噩梦了无痕。

昌华的目光彻底失去生气,她知道自己完了,彻底完了,她这辈子都别想重获自由。昨夜之前,她还期望着,过上几年,重华气消了会放她出去。今天之后,重华绝不会再对她心软。

听闻喜讯,江嬷嬷徒然一松,她就知道自古邪不胜正,送走报信之人,江嬷嬷回来便见昌华颓然在地,暗暗一摇头,自作孽不可活,昌华若没这黑了心肠一心想着重华长公主遇难。看着几十年姐妹之情,看在莫馨蕊的份上,过上几年未必不能让重华原谅她。

打一开始,重华关着昌华一是恼她行事胡来,不知轻重,拿着林家作筏子。二也是怕她在外面胡作非为,惹起祸端,之前多紧要的关头,岂容有闪失。

如今,什么都晚了。

昌华惨然一笑,失魂落魄的又被带回寝室。

过了几日,昌华府上的消息才传到重华耳中,彼时,大局刚定,重华难得的在花园中偷闲。

闻言,重华不过是用盖子拨了拨茶叶,自嘲一笑,原以为早就放下,不想还是会难受。没头没脑道,“还好,她没把嫁给莫达的事情也算我到头上。”昌华嫁给莫达的时候,林延恩还没出生,中宫已无嫡子,元后又病弱,那时候,聪慧的五皇子瞧着确有几分机会。

“可怜!可悲!可叹!却不值得原谅,出了事只会在别人身上找问题。”重华淡淡道,“以后她的消息不用来禀报我了。”她不再关心,也不想知道。

她自诩人情练达,从没看错过人,却不想在昌华这里狠狠摔了个跟头。升米恩斗米仇,养出这么个忘恩负义的玩意儿。

爱之深责之切,重华当初有多维护她,现在就有多恼恨她。

转眼便是春天,又是那个花园,春光里,百花绽放,万紫千红。

重华眼皮一跳,让人把小孙子抱下去,目光在面前妇人头上的白纱上停留片刻,淡声道,“说吧。”

妇人跪下悲声道,“昌华大长公主薨了!”

饶是有所准备,乍闻噩耗的重华一惊,脸色微变,“为什么?”时隔半年,得到的却是死讯。

妇人哆哆嗦嗦的掏出一份信,哭道,“病逝。”自去年之后,昌华大长公主就变得异常消沉,总是整日整日的不说话,身体连同精神快速的衰败下去,没过多久就病入沉疴,开春之后没有好转,病的越重,终于在未时三刻咽气。

重华闭上眼,半响才睁开,看着信封上熟悉的字眼——七姐亲启,手不可自抑的颤抖起来,一个没拿稳,薄薄的纸从指缝间滑落在地。

“公主!”孙嬷嬷捡起信,担忧的看着重华。

重华勉强一笑,摇了摇手道,“我没事。”

重华缓缓的拆开信,一字一字细细看完。

字字含泪,句句带血,悔恨之情溢于言表,目的直指,求她照顾莫馨蕊。

重华默默的将信放下,尘归尘、土归土,一切恩怨烟消云散。那是我外甥女,我怎么会不照顾!

第239章 莫馨蕊vs俞钰晚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兹闻丹阳郡主莫馨蕊娴熟大方、温良敦厚、品貌出众,太后与朕躬闻之甚悦…钦此!”

莫馨蕊紧张的跪在厅中,下意识的攥紧了袖子。

传旨太监宣完圣旨,笑意融融的将圣旨双手递交给跪着的莫馨蕊,拱手贺喜道,“恭喜郡主,贺喜郡主,喜得良缘。”

莫馨蕊在丫鬟的搀扶下站起身,腼腆一笑,示意丫鬟打赏,“有劳公公了。”

传旨太监并不推拒,笑呵呵的收下荷包,有些赏赐不敢收、有些赏赐不能收,有些赏赐可以放心的收。

丹阳郡主愿意给他这个体面,他自然却之不恭,笑容浓了几分,“郡主得空,便去宫里向圣上和皇后娘娘谢个恩。”

莫馨蕊笑着点头,“劳烦皇上和娘娘为我操心,我理当进宫谢恩。”

她的婚事是重华为她细细遴选,又让她亲自相看,私底下借机接触过方定下,出了母孝半年,便得宫中赐婚,让她体体面面出嫁。

这份恩情,她铭记于心,若非重华看顾,她在京中步履维艰。

莫馨蕊又与那传旨太监客气几句,对方便告辞离去。莫馨蕊想了想,让人去重华长公主府上报信。这才沐浴梳洗一番换上郡主朝服,而后莫馨蕊便吩咐人准备马车进宫谢恩。

林延恩拨冗在乾清宫接见了她,态度温和的与她笑谈几句,因她是女眷且眼下他有事在身,遂林延恩也不多留她,让她去寻俞钰晚。

出了乾清宫,莫馨蕊不由吁出一口气来。每次见到林延恩,都觉得他身上的威严之势比上一次逼人,早年她还敢在林延恩面前玩笑,如今丁点不敢放肆,哪怕林延恩态度和蔼可亲。

皇帝果然不是谁都能接触的。

“郡主稍等片刻,娘娘方才孕吐了,正在梳洗。”宫嬷嬷笑着上前,莫馨蕊来的不巧,俞钰晚刚进内室换衣裳。这宫里人最是注重仪容仪表,哪怕没有吐到身上,沾染了那酸腐之气也是要不得。

莫馨蕊忙抱歉道,“是我打扰皇后娘娘了,要不我先回去,等娘娘方便时,再来谢恩。”

嬷嬷赶忙阻止,“娘娘吩咐过,她很快就回来。”笑指着茶几上的茶杯和水果点心道,“猜到您要来,娘娘早就命恩准备了。”

莫馨蕊笑了笑,不一会儿,俞钰晚便被人扶着出来了,因为怀孕没有涂脂抹粉,脸色显而易见的苍白,但是依旧丽色无双。

“让莫表妹久等了。”俞钰晚声音有些虚弱。

“是我惊扰娘娘了。”莫馨蕊见俞钰晚模样有些不安,一时不知道是马上告辞,还是稍稍停留一会儿再走更好。

俞钰晚靠坐在椅子上,例行公事的说道,“想不到这么快莫表妹就要嫁人了。宋清柏是个稳妥人,万不敢惹表妹生气。表妹若是…”说话的过程中,俞钰晚的眉头不自觉的轻蹙。

她刚刚吐完,恨不得马上躺着休息。若是来的是旁人,身份低的她可以直接不见,身份高的,于她而言身份高的,也就那几个,历来亲厚,可以直接明说,或是把人请到内室说话。

偏来的是莫馨蕊,她终究对她亲近不起来,看在重华面上,不曾冷落刁难,真心亲近却难。不好将人拒之门外,惹下非议,只得打叠起精神出来相见。只到底是身体状况欠佳的人,自控力稍弱,神情间流出几分情绪,连她自己都没有察觉到。

莫馨蕊心思敏感,并没有错过俞钰晚的异样,心中一跳。几年来,她偶尔发现俞钰晚待她有些不同寻常,往往一闪而逝,让她以为是自己又在胡思乱想,可今天…

思前想后,她却不明白为了什么,她一直对俞钰晚恭顺有礼,不曾有半点不敬。

这一出神,等她回过神来就发现俞钰晚已经止了话音,看着她。

莫馨蕊顿时红了脸,尴尬的嚅嗫道,“娘娘,我…”

俞钰晚不以为意,笑了笑,“莫表妹怕是想起了宋郡马才这般,也是,宋郡马端的是风度翩翩,才高八斗,与莫表妹也是一片痴心,莫表妹有福气了,不过能娶到表妹,也是他的福气。”宋正浩比莫馨蕊长一岁,眼下在翰林院中任职,性情温和周虑,出自门风端正的。在俞钰晚看来,非常适合莫馨蕊的处境和性格。显而易见,重华长公主颇费了心思,有人的命就是这么好。

莫馨耳尖发红,低垂了头羞赧道,“娘娘才是好福气!” 林延恩称帝已有四年,后宫只有一位隐形人一样的嘉嫔,漫说帝王,便是稍有几个闲钱的平民百姓,有几个能这般洁身自好。今年正月,俞钰晚的嫡长子便被封为太子。眼下她又怀着孕,若是再得个女儿,凑成一对好字,人生再是圆满不过。“谁不知道皇上待您…”

莫馨蕊后面的话卡在喉咙里说不出口,神色大变,惊诧的看着俞钰晚,眼底甚至带着惧意。

俞钰晚垂眸遮住眼中刺骨的凉意,手指轻揉着太阳穴。心中不断告诉自己,莫馨蕊的未来夫婿并不是她当年那位,现世与前世已不同。她只是礼尚往来的客套,并没有暗藏歹意,她神色中没有爱慕之意。

俞钰晚又忍不住自嘲,自己当年是怎样的有眼无珠,竟然一直没有发现。

俞钰晚很快就恢复镇定下来,“呕”一声之后,用帕子掩住嘴,脸上是恰到好处的难过。

一边的宫人赶紧上前伺候,端茶递水。

片刻之后,俞钰晚才疲惫道,“让莫表妹见笑了,本宫这几日身子不利索。”俞钰晚实在不想强撑着与她虚情假意,委婉下达逐客令。

莫馨蕊茫然的看着她,那眼神,一直萦绕在莫馨蕊心头,堵得她心头乱跳,她再也不能自欺欺人,俞钰晚不喜欢她,甚至是厌恶她。

莫馨蕊心乱如麻,她翻遍了所有记忆也想不出自己哪里得罪了俞钰晚。看着俞钰晚,莫馨蕊鼓起勇气道,紧张道,“娘娘,我是不是哪里错了?”

闻言,原本靠着的俞钰晚慢慢坐正了身子,目光考究的看着莫馨蕊,突尔,神情一哂,不答反问,“你是不是觉得我不喜欢你?”

莫馨蕊神色咻然一白,怔怔的看着俞钰晚。

俞钰晚淡淡一笑,“我为什么一定要喜欢你,谁规定我一定要喜欢你?”说完,俞钰晚觉得长久积压的怨气一扫而空,连呕吐的难受感觉都消失不见。

方才莫馨蕊让她忍不住想起昔年,莫馨蕊不断在她面前又一种挪揄又羡慕的语调说林延恩待她如何如何好,自己当年是怎样的有眼无珠,竟然一直没有发现其中的嫉妒。

时至今日,她的愤怒与怨恨已经沉寂,但是她依然厌恶这个人,哪怕莫馨蕊什么都不知道,这一世无辜。

见莫馨蕊脸色越来越苍白,俞钰晚用一种陈述的语气说道,“也许上辈子我们是仇人吧。”说完,俞钰晚不禁自嘲一笑,慢慢儿的说道,“你不用胡思乱想,我不会再为难你。你是我的表妹,我永远都记着这一点,永远记得自己表嫂的身份。”她相信,老天爷给她重头再来的机会,是为了补偿她,让她弥补自己的遗憾,不是为了报仇。因为仇恨而破坏现在的幸福,哪怕只有一点点可能,她都不愿意冒险,她的人生没有这么廉价。

俞钰晚缓缓将视线移到莫馨蕊脸上,我不会刻意刁难你,但是也不会喜欢你,所以以后和我保持距离,不必故作亲近。我不为难你,你也别来刺激我。

莫馨蕊过于震惊,以至于根本没注意俞钰晚说了一个再字。她似乎明白俞钰晚的言下之意,艰难的告辞离开。

俞钰晚神色淡淡的看着她僵硬的背影,如今的命运是你我各自的造化,你惜福,我也惜福。

瞥见身边宫人的错愕神情,俞钰晚不禁一笑,低头抚摸着袖口的绣纹幽幽的想,果然怀孕的人就是沉不住气!心中却无半点后悔。姑嫂情深怎么会适合她们!没有利用手中权势刁难,她自觉无比良善。

第240章 周誉vs萧紫涵(一)

“娘,”莫雅竹拉着面前妇人保养得宜的手哭的声嘶力竭,“女儿不想死,不想死!”头摇晃的像拨浪鼓,发髻上的首饰随着动作一晃一晃,晃得妇人脑子里一团浆糊。

见妇人无动于衷,莫雅竹眼泪掉的越凶,抽抽搭搭道,“周誉他连着克死了两个,我要是真的嫁过去,下一个就是我了,娘,您忘了,我去年和今年连着得了两场大病,要不是有洪太医出手,您就要白发人送黑发人了。”

襄平侯夫人打了个寒噤,脸上出现后怕之色。

去年先帝前脚赐婚莫雅竹和诚王世子周誉,后脚莫雅竹就病了,极其凶险。莫家不敢让外人知道,否则岂不坐实了怨怼之名。遂连御医都不敢请,只敢用府上养的大夫,可吃了一个月的药,莫雅竹不见好,反而更加严重。万般无奈的之下,襄平侯夫人去求了外甥女荣安公主,荣安公主历来亲近母族。

荣安公主得知之后,便暗地里把自己府上的御医派了过来,这才把莫雅竹从鬼门关上救回来。

莫雅竹休养大半年才堪堪养好。幸好,遇上先帝驾崩,皇亲国戚三月内不得宴饮作乐,一年之内不得婚嫁,之前的婚期作罢,改在今年十二月,才没有传出话来。

可是今年五月又传来梁人使用猛象为骑,猝不及防之下,在边关指挥作战的周誉险些遇险,受了重伤。

一听这消息,莫雅竹又病了,病的比上次还重。

襄平侯夫人看着女儿憔悴的脸,心疼的无以复加,她女儿自小就有这毛病,一害怕就生病,越怕病的越重。

周誉克妻之名,随着他声名鹊起,无人敢提,但是她没办法也假装没这回事,因为要嫁过去的是她的女儿,万一被克死了,她去哪里哭啊。

迟疑片刻,襄平侯夫人搂着女儿哽咽道,“这是先帝爷妻子下的圣旨!”语气中满满的无奈,金口玉言。

莫雅竹大哭起来,“我知道,所以我当初都做好死的准备了,我们需要帮表哥拉拢诚亲王府,可是娘,现在表哥已经是皇上了,我为什么还要嫁过去?

娘,就算不被他克死。我这辈子也不会幸福的,我害怕,他杀人不眨眼的,他们都说,他上一圈战场下来之后剑都要豁口子,身上衣衫都能拧出血来,”莫雅竹激动的抓着襄平侯夫人的手,“打仗这么危险,万一他遇上意外,我怎么办?寻常人家我还能改嫁,嫁进宗室,我这辈子都只能做周家的鬼。娘,我不要嫁给他,你救救我,你救救我。”

襄平侯夫人听的心都要碎了,却说道,“你不要自个儿吓自个儿,那都是无稽之谈,以讹传讹。周世子相貌堂堂,又能力卓绝,眼下京里有几个世家子比得过他。你嫁过去就是世子妃,上头连婆婆都没有,还没有小姑子,小叔子要操心,这是多少人求都求不来的好福气。”

周氏因为投靠大皇子而伏诛,远在苏州的周晴逃过一劫保住性命,却也被牵连,这辈子估计都不会再回诚亲王府。

诚亲王府里就剩下老太妃、诚亲王和周誉,祖孙耽搁主子。虽然老太妃是周氏那边的,但是无依无靠和周誉又不亲近,且她身子又不好,根本不足为虑。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周誉委实是不错的女婿人选。

无奈,莫雅竹根本听不进去,她就知道自己要嫁的是个杀人不眨眼的煞神,还是个有克妻名头的,只一个劲的在那哭,大有水漫金山寺的架势。

襄平侯夫人被她哭的一颗心动摇起来,一边是金光闪闪的诚亲王世子妃,诚王妃。另一边是女儿的幸福和性命。犹犹豫豫道,“我和你爹提一下。”

没等莫雅竹破涕为笑,襄平侯夫人快速的摇头,连忙道,“不成不成,你爹不会答应的。”襄平侯夫人想起女儿病的要死时,她壮着胆子和襄平侯提了一句,她至今忘不了那句冷彻入骨的话——女儿就是死也要顶着诚亲王世子未过门妻子的名头。

襄平侯府是皇帝舅家不假,但是家中无能人,要命的是和皇帝还不亲近,富贵是有,权势却无。好容易有这么一个能干的未来女婿,岂会放过。

莫雅竹的失望刺痛了襄平侯夫人的眼,她只能偏过头,硬着头皮道,“不是爹娘狠心,是实在没办法,那可是圣旨,哪里有我做主的余地。”

莫雅竹以为有转机,小脸骤然亮起来,激动道,“我可以以体弱为名出家,过上几年还俗。进了空门的人,赐婚自然便废了。”这在之前便有先例,入了空门就是新生。前朝还有太妃削发为尼,还俗之后再嫁皇帝为妃的呢。

这法子,一般人也不敢用,因为这大大的得罪了皇帝,但是眼下皇帝可是她嫡亲的表哥,她怕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