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紧紧地闭着眼睛,因为太用力,睫毛和眼皮都在微微的颤抖。一滴温热的液体从眼角滑落,掉在发髻却如浇在心上,让他一阵发寒。他用手压住眼睛,不想让眼泪流出来,可它们一点都不听话,争先恐后地涌出来,打湿了他的发。这一刻,他终于体会到什么叫心痛,不是针扎似的疼,也不是一跳一跳的疼,而是数九天被扔在漫无边际的冰水中,从头顶凉到四肢,然后整个心被冰得抽搐的疼。那透心寒骨的疼还伴随着一种无法呼吸的压抑感,就好像心跳都丧失了原来的节奏。

仿佛过了一个世纪,他才拿出电话,拨通戚佳的号码,电话接通那刻,他问出,“戚佳,告诉我为什么?”

35

“戚佳,告诉我为什么?”

“我爸有肝癌。”戚佳用五个字掀开那段刻意尘封的记忆。

她出生在四川一个小县城,父母是县里国有丝厂的职工,家庭不算富裕,但父母对她倾注了全部精力,力所能及地为她提供一个良好的成长环境。

可是,天有不测风云。初三时,县内几家国有老厂纷纷倒闭,戚佳的父母也没能逃过下岗大潮。为了维持生计,他们在夜市支起一个小吃摊,下午五点摆摊,半夜三点多才收摊,这样长年累月的辛劳让戚母腰椎受损,被诊断为腰间盘严重突出。当时县城里的医院还不具备治疗这种病的条件,医生建议他们转院到市医院或者省医院,但戚妈妈因为担心影响女儿升学,坚持要等到戚佳中考结束后才去,而这一拖,腰间盘突出就拖成了腰椎滑脱。

被送到市医院时,主治大夫告诉他们,“必须立即做手术,否则很可能会下半身瘫痪。”

“让我们再考虑考虑。”母亲忍着剧痛摇了摇头。

陪在一旁的戚佳不明白都到这种时刻,还有什么需要考虑,直到看见父亲在医院走廊里给姑姑们打电话,哀求道:“姐,你多少借点给我,等我把房子卖了,就还给你…”

戚佳躲在转角处,咬紧唇瓣,看着父亲一个个的打电话给亲戚,再一次次声泪俱下,苦苦哀求、抹泪叹息…那是她平生第一次懂得什么叫人情冷暖、世态炎凉;那也是她第一次知道钱的重要性。

父亲打遍了所有亲戚,却只借来了5000块钱,一周的住院费都付不清。

在父亲为手术费着急的时候,戚佳也做了决定,她主动联系了一家私立高中的招生办,因为之前他们曾来做过她的工作,说只要她选择他们的高中,就会给她减免三年的学费,并且给她两万块的奖金。

“你们能不能多加一万块,我妈妈病了,需要手术费。”她厚着脸皮跟对方讨价还价。

可是,当她拿着这三万块给父亲,并说明来源时,疼得坐都坐不住的母亲竟然支起身子用力地甩了她一巴掌,“戚佳,你知不知道我和你爸那么辛苦是为什么啊?你要是真孝顺,就给我把钱还回去,乖乖去一中,好好读书,考个好学校,为我和你爸争口气。”

那是她记事来第一次挨打,很疼,可是当母亲摸着她微肿的脸哽咽地说出那些话时,她的心更痛。

“佳佳,你是爸爸妈妈的希望。妈知道你孝顺,知道你是想帮家里,可是如果为了妈的病就断送你的前程,那妈这辈子都会过不去。”

“那家私立学校之所以要你就是想你去做活招牌,但他们的教学质量、管理能力怎么跟一中比,你去了哪里,肯定要被毁了。听妈妈的话,把钱拿回去。”

戚佳听话地把钱送了回去。幸运的是市一中也因此获悉了她家的情况,不仅给她减免了三年的所有费用,还为她申请到一家知名企业的助学金,加上父母那群老同事的支持,他们终于凑足了母亲的手术费。

从那之后,戚佳更努力地念书,除了要以优异的成绩报答父母,感谢校方外,她也知道对于他们这样的家庭,唯有知识能改变命运,她要考一个好大学,找一份好工作,才能养家、才能不至于挨穷受苦,才能让父母安享晚年。

皇天不负苦心,高考时,她以全市文科第一,全省文科第七的成绩考入P大,让父母也大大地风光了一把。可笑的是,那帮因为他们家没钱躲得远远的亲戚也纷纷靠上来,沾沾她这个状元的光。不过,戚佳从不看中这些光环,到了P大她才知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当同学们从大一就做好各自的出国留学规划时,戚佳只想踏踏实实过好四年,早点毕业,早点找一份好工作。这也是她一开始逃避林萧墨追求的原因,她需要心无旁骛,她知道,爱情很美好,可是她没有资本去谈爱情。

可是,命运安排他们一次次巧遇,安排他成为自己的命中注定。

她终究还是恋爱了,带着几分忐忑和不安,还有那么一点点自卑和骄傲。

从第一次约会她想去做公交车,林萧墨却拉着她打出租车时,戚佳就清楚地明白,横亘在他们面前的是截然不同的成长环境,他优越的家庭背景,良好的出生都让她自卑,可她又拼命想在这段关系里保持那么一点点骄傲和自尊。

所以,她会拒绝林萧墨给她充公交卡,会坚持要轮流付饭钱,会在他送自己贵重的生日礼物时忧心该怎么还礼…她的固执曾让林萧墨很不爽,不高兴地抱怨,“我是你男朋友,为什么要分得那么清楚?”

对于这个问题,很多年后,戚佳才找到答案——原来她是害怕,害怕灰姑娘会永远是灰姑娘。

她执拗地坚守做骄傲的灰姑娘,不过林萧墨却用他的爱和宠溺一点点瓦解她的防线,让她享受被爱和呵护,逐渐学会靠上他的肩膀,找寻温暖。

因此,她才会在林萧墨的说服和那句,“宝贝,我想和你在一起!”的宣言中改变当初的规划,参加一年一度的交换生甄选。而父母在得知她要参选时更是全力支持。

“佳佳,你放心去。你这两年都用助学贷款,我和你妈妈也存了些钱,生活费不是问题。”父亲高兴地说,“只要你考得上,不要说交换生,出国留学我们也支持。”

听到父亲的话,再加上按照交换生政策,她只需要负担留学期间的生活费用,所以戚佳义无反顾地参加了甄选。经过两个多月的努力,她和林萧墨双双通过甄选,获得了日本Z大的交换生名额。

如果,没有那通电话,一切都很美好。

那天,从来没给她打过电话的姑姑来电,一接通就开始骂她,“我说戚佳,你怎么这么不懂事,你爸病得都没钱医病了,你还去留啥子学?难道真要你爸把房子卖了不成?”

戚佳从那一大段的谩骂中回神,终于找到了重点,急切地问道,“我爸病了?什么病?”她昨天刚给家里打过电话,告诉他们自己通过了选拔的好消息,为什么突然就说爸爸病了?

“什么病?”姑姑冷笑道,“肝癌!”

这两个字就像一记重磅炸弹,让戚佳的脑子瞬时空白,她只听到嗡嗡耳朵里嗡嗡地声响。她呆愣了半晌才从眩晕里抽身,对着话筒愤愤地骂,“骗子,你才得了肝癌,骗子…”

对,姑姑就是一个大骗子。父亲一直健壮,平时连个小感冒都不会得,怎么会生病,还是癌?她愤怒地把手机扔在床上,转身去卫生间洗没洗完的衣服,可手却一直在抖,抖得脸肥皂都拿不住,滑脱在水槽里。

她呆呆地盯着手上的泡沫,过了好几秒才疯狂地冲回宿舍,找出手机给母亲打电话,“妈,小姑说我爸得了肝癌,是不是真的?”

电话那头的迟疑让戚佳明白,骗她的不是姑姑,而是父母。

“为什么不告诉我?”她激动地大吼,“发生这么大的事情你们为什么不告诉我啊?”

“佳佳。”母亲柔声安抚道,“你前阶段在准备考试,我们不想让你分心,而且没有你想得那么严重。”

戚佳摇摇头,不相信母亲的话,怎么会不严重,癌?凡是跟这个字沾上边的病,有几个是不严重的?不行,她必须要去亲眼证实。

“我马上就回来。”她哭着说。

“别,你回来也帮不上忙。”母亲连忙出声阻止,并解释道,“虽然是癌,但你爸是第一期,现在在做化疗,癌细胞得到了控制,所以我们才瞒着你的。”

“我不信。”她摇头,“你们骗我的,我不信。”

戚妈妈听到女儿泣不成声,也哭出来,“佳佳,妈妈没骗你,真的得到了控制,不信的话,我可以把医生的报告给你看。”

“你不要回来,你昨天不说接下来要办出国的手续吗?你先办好,放假时再回来。”戚母哽咽地说,“妈妈保证,你爸爸一定没事。”

“你怎么保证?”戚佳愤怒地咆哮,“他都那样了,我怎么能去日本,我不去,我要回来。我要回来看我爸。”

母亲似乎知道劝服不了,便把电话交给了父亲。

“幺儿,爸爸没事,医生说我身体强壮,癌细胞都被我打跑了,你不要回来,也不准说不去留学的话。好不容易考上了,怎么能说不去就不去,再说你陪着我有啥用?你又不是医生,又不能帮我治病,是不是?”父亲语重心长地说,“我跟你妈此生最大的心愿就是你能成才成器。昨天听到你考上的消息,我们高兴得不得了,连医生都说,我今天精神比前几天好。”

戚父顿了顿又说道,“医生也说好心情是打败癌细胞的最好药,你不要让爸爸操心好不好?”

戚佳听着父亲虚弱的声音,哭得说不出话来,她想回去,回去陪父亲,可也知道父亲说的话有道理,如果她执意回家,反而会让父亲不高兴,说不定真的会影响病情。

在父母的劝说和再三保证下,戚佳打消了回家的念头,可却坚定了不去日本的信念。家里的情况她是知道的,现在父亲重病,家中积蓄估计早就一空,她不能为了去日本就让父母卖掉房子,连家都没有啦。而且,她也怕,怕父亲有个三长两短,她赶不回来。

于是,她跟林萧墨说,“我不想去日本了,我家条件不好,去日本要花很多钱。”

为了减轻父母负担,戚佳拼命地找兼职,连没人愿意去上的KFC夜班也去应聘。每周除了上课,她所有时间都扑在了打工上,有时候累得站着都能睡着。

那一天她上完夜班回来,靠在地铁门上迷迷糊糊地睡着了,醒来时才发现自己的书包被划开,里面刚刚领来的一千块工资被小偷摸走了。

望着被划烂的书包,戚佳狠狠地掐自己的大腿,恨自己不警觉让小偷得了手,也心疼那些辛苦钱。连日来的压抑汹涌而来,让她不顾周遭的眼光,蹲在地上放声大哭。

“戚佳?”一个声音小声地试探,“是你吗?”

戚佳抬起头,看见蹲在自己面前的人是自己的高中同学李青,那一刻,她就像抓到救命的稻草,扑到李青身上,恸哭不止。

那晚,李青听她讲完发生的一切,二话不说就从包里拿出一张卡塞到她手里,“里面有两万多块,你先拿着用,等你有钱再给我。”

戚佳惊愕地望着李青,充满疑问,“你怎么有这么多钱?”据她所知,李青是孤儿,父亲在矿难中过世,母亲因为不想守寡,在李青8岁时就跟着男人跑了。李青是跟着奶奶长大的,读高中时也跟她一样是拿助学金的。

李青眸光一沉,“说了你不要鄙视我。我现在在越界做公主。”

“公主?”她不懂,但直觉那应该不是个很光彩的工作。

“就是陪酒小姐。”李青耸耸肩,佯装不以为意,“说难听点就是三陪。”

戚佳努力让自己不露出嫌弃的表情,可还是忍不住问,“为什么?”

“钱多啊。”李青拂开额前的刘海,“一小时两百块,按天结算,还有小费。”

“可是…”戚佳看着李青,迟迟不敢开口。

似是看穿她的心思,李青笑了笑,“戚佳,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不过我想说,这年头钱太重要了。我奶奶有糖尿病,我要读书,如果跟你一样去打工,我累死也挣不到钱给她看病。”

“而且,这份工作并不是你想象的那么肮脏。”李青解释道,“越界是北京数一数二的高档夜总会,规矩严格,所谓公主其实就是包厢里的服务员,帮客人点歌、调酒、倒酒、端茶送水。”

“不用陪酒吗?”戚佳好奇地问。

“没有硬性规定,不过为了卖出更多的酒,一般情况下是要喝一点的。”

“据说要被客人占便宜,还会被那个…”

李青看她脸色微红,笑得拍了她的头一下,说道,“你说那种是小姐,公主不干那活,而且,要是敢跟小姐抢饭碗,立马被解雇。”

“至于被占便宜。”李青狡黠地笑了笑,“这就要看个人水平啦,我干了快一年,最多被摸过大腿。”

“你干了一年啦?”戚佳看着一脸干净清纯的李青,不敢置信在那种场所待了一年还没沾染一点风尘的气息。

“嗯哪。”李青话语难掩得意,“我可是全勤哦,很多学生在那边做都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我这种很少见了。我们主管还说,要不是我是学生,她都想给我升职。”

“很多学生?”戚佳惊诧地问,“哪里有很多学生吗?”

李青叹了口气,感慨,“戚佳,有很多你我这样的人,我们太需要钱。”

戚佳感同身受地点点头,是的,他们需要钱。倏地一个念头从脑海里闪过,她迟疑了片刻,问出,“李青,你看我能做公主吗?”

36

到了越界,戚佳才发现果真如李青所言,这儿有很多跟她们一样需要挣钱的学生。

戚佳的工作很简单,就是在包厢里做服务员,帮客人点歌,调酒,端茶倒水…由于李青的关系,主管对她特别照顾,分派给她的客人大多是口碑较好的老客户,不要说动手动脚,连敬酒都不会有特意要求。

一段时间下来,戚佳渐渐习惯了这里,工作也上了轨道。她虽然没有李青那样圆滑,能让客人有更多的消费,可以有很多提成和小费,但每天近一千块的收入对她而言已经心满意足。

为了瞒着林萧墨,戚佳谎称自己在KFC上夜班。林萧墨见她经常三四点才回来,很是心疼,“宝贝,我知道你不想用我家里的钱。所以我找了一份工作,在奥数班做辅导老师。300块一次,你不要熬夜去上夜班了。”

戚佳望着面露怜惜的林萧墨,苦涩的笑了笑,好几次想告诉他实情,可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

只是,林萧墨并不这样想,他坚持要一起承担风雨,看他上课上得喉咙沙哑,戚佳心里很不是滋味,于是她跟他说,“你不要去打工了,我已经决定不去日本。”

“为什么?就因为钱吗?我说了,钱方面我会想办法的啊。”

她摇头,坚决地说,“林萧墨,如果我拿了你的钱出去,会一辈子瞧不起自己的,在你面前也抬不起头来。”

“什么你的我的,我们是男女朋友,我的就是你的,如果你真的过不了自己这关,就当我借给你,以后你还给我,不就行了?”

“不一样的。”

“怎么不一样?”

戚佳别开脑袋,望着食堂的立柱。不一样就是不一样,因为他是她在意的人,因为她觉得配不上他,所以丁点的同情和怜惜都会被理解为施舍,爱情是平等的,一旦掺杂物质的较量,注定要尴尬收场。尽管她始终认为配不上林萧墨,可至少到目前为止,他们都是对等的,她有她的底线,那就是别人眼里看不上的自尊。

林萧墨见她沉默不语,连忙解释道,“戚佳,我不会用家里的钱来帮你,这些都是我打工赚的钱,我已经让学长再帮我找一份兼职,这样暑假前,我们就能凑足学费,而且到了日本我们也可以出去打工…”

“不用了,其实一开始我就不想去,只是…”

“所以,你已经决定了,宁愿分开,也不愿意用我的钱去日本,是吧?”

戚佳沉重地点点头。

“我懂了。”他不再说话,拂袖而去。望着他远去的背影,戚佳用力扯出一抹笑,慢条斯理得把餐盘里的食物一口口塞进嘴里,吞下,辣椒的味道依旧很冲,冲得眼泪哗哗地往下掉,落在汤里,泛起涟漪。

那是他们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争吵,以前偶尔起争执时,林萧墨都会主动来哄她,可这一次他却真的生气了,铁了心不理会她。

戚佳不知道他临走前的那句“我懂了”到底是什么意义,也不打算去问,甚至在潜意识里希望他能提出分手。

李青洞悉她的想法后,骂她,“你有病吧,怎么还盼望分手呢?”

她仰头笑笑,“李青,你觉得现在的我还配得上他吗?”

“傻子!”李青揽过她的肩膀,轻拍她的头,“戚佳,做完这月就不要做了。”

“为什么?”她惊异,“难道主管觉得我不好?”

“没有。”李青摇头,语重心长地说,“你来越界是因为你爸的病需要钱,可现在他的病稳定了,家里欠的债也还得差不多,你就别再做下去了。”

“你不该在这里。”李青感慨道,“虽然咱们都知道自己是干净的,可是外人眼里并不这样认为,你学校好,成绩好,以后会有份好工作,总不希望人家知道你在这儿待过是吧?那就早点走,趁知道的人少,脱离这个圈子。”

戚佳品味着李青的话,若有所悟的点点头。的确,她不能在这里做一辈子,不要说外人,就是父母知道她为了挣钱来做这行估计都得气死。

盘算了手上的积蓄已经够还家里的欠款,戚佳便正式向主管提出辞职。只是,人算不如天算,她怎么也猜不到,自己在越界的最后一天会过得如此“精彩。”

那天,主管特地开车来接她和李青,并送给她一张购物卡,说是相识一场的赠礼。

由于是最后一天上班,主管特意给她安排了一个轻松的包厢,“你今天就服务这个包,他们走了你就下班,不用接第二个。”

“霞姐,谢谢你。”戚佳感激地鞠了一躬。

如主管所料,这个包厢的客人并没有待太久,2个小时左右就结账离开,戚佳引着他们去吧台结账回来后就打算换衣服收工,可路过厕所时竟然听到里面男人的调笑,“喂,那个公主真不错,又白又嫩,我们打算把她带出去玩玩。”

戚佳脚步一滞,心里警钟响起。越界有严格的规定,公主是不能出场子的。

讲话的男人很快就出来,戚佳瞄了一眼,面生,不是老顾客。她蹙着眉头思忖要不要禀告主管,可转念一想,自己只是听了个大概,也不知道那公主是不是跟客人达成共识自愿出去,万一人家你情我愿,她倒成了掀人家台子。她是不在这里做了,可李青还要做下去,依她俩的关系,自己犯的错指不定会李青树敌。

她想了又想,决定还是不要多管闲事,可刚想走开就看见男人进了888包房。

戚佳前行的步子一顿。如果没记错,888今天是李青做服务,而李青怎么会跟他们出去呢?

她诧异地跟过去,透过门上的小玻璃观察里面的情况,这才发现李青正坐在沙发上,几个男人围在她身边,那样子像是在被灌酒。

李青跟她不同,平时为了推销酒也会陪客人喝几杯,不过她度把握得很好,不会喝醉,也不会让客人占便宜,但今天的情形明显不对劲,那个肥嘟嘟的男人的手都已经搭上李青的胸了。

不会喝醉了吧?

戚佳蹙紧眉头,想也没想就推门走了进去。包厢里的人看到她走进来,先是一愣,可看清她身上的工作服时又笑开来。

“呀,又来个美女。”坐在沙发正中的男人笑得一脸流气,“越界果然名不虚传啊,都她妈是国色天仙。”

戚佳扯出一抹微笑,探头看了看被困在男人中间的李青,只见她面色潮红,双眼迷离,看起来像喝醉了但又不像,但不管那一个都不是好现象。

她吸口气走过去,拍拍李青的脸,随口找了个借口,“青青,主管找你,你赶快去一下。”

李青睁开眼看见是她,若有所悟地点头,然后挣扎着站起来,可刚起身就被那男人拽回去,“怎么走了?爷还没喝高兴呢?”

戚佳拿出职业的笑容,解释道,“先生,你如果要喝酒,我们有公关经理,需要帮你叫几个吗?”言下之意,公主不陪酒。

那男人揽过李青的肩膀,猥琐的笑了笑,“公关哪有你们好,今儿我们就想跟你们喝。”

戚佳蹙起眉头,明白多说无益,这种客人只能交给安保。她看了眼李青,转身准备去点歌台拿呼叫器,可刚迈出步子就被两个男人拦住。

“美女,来都来了,陪我们喝两杯再走。”

“对不起,我们有规定,不能陪酒。”她冷冷地说。

“规定?”男人笑了笑,伸过手来抓住她的下巴,“规定是死的,人是活的,别说陪酒,老子要是想,就是要陪睡也没问题。”

“你放开我。”戚佳奋力地拍下他的手,却止不住地惊恐,“你们别乱来,待会安保进来…”

“小美女,我们没乱来,只是想让你喝点酒。”揽着李青的男人走到他面前,笑着说,“刚才你朋友说我买一瓶酒她就喝一杯,我现在买了5瓶,可她才喝了三杯就醉了,你说怎么办?”

戚佳审视着包厢里的环境,音响的声音被开得很大,没有呼叫器,外面的人根本听不到她的呼叫。而如果自己乱叫,肯定会激怒这三个男人,吃亏的只会是李青和自己。

她握了握拳头,命令自己要镇定。然后佯装冷静地说,“你要是喝不完可以退,我帮你退。”

说着她弯腰拿起桌上的两瓶洋酒,作势就要出去。可男人却眼疾手快地抓住她的腕子,摇了摇头,“买都买了,哪有退的道理。”

“这样吧,你朋友喝不完,你来帮她喝。”男人用眼神示意同伴倒来一杯酒,递到戚佳面前,“两杯,你们就可以走了。”

虽然很想离开,但戚佳还没有天真到认为自己喝下这两杯就真的能走,但这个情势下她却不得不低头,“两杯我喝不下,要不我找人进来喝。”

“那就喝一杯,然后陪我唱首情歌,怎么样?”男人以退为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