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哥一脸揪心地拍拍我肩膀,说,“粉红母猪姐姐,装嫩没错,吓人就是你的不对了,啧啧,瞧你这身上这花色,哎呀妈,你称第二,人天上的彩虹都不敢称自己第一了。听姐姐的话,快回动物世界吧,别出来吓我们人类了。啊?”

聒噪完,菲哥自顾自没事一般又瘫在沙发上翘着二郎腿啃起了剩下半个梨。

自从我一年前被老谭相中干卧底,菲哥成了少数知道我干这事的朋友,其实知道的人还很少,我妈、Alan、菲哥,还有傅辰,就连舅妈舅舅也不知道我一天到晚具体在干什么,只知道我从警校毕业进了警局后就无所作为,对很多事情都不上心,一年前还莫名其妙开始在外面乱晃荡,因此舅妈总暗地里骂我是扶不起的阿斗,根本配不上傅辰,唯一就更是看不起我。

我把那书包放下来,泄愤般踢得远远的,一屁股瘫在菲哥边上,闭着眼睛揉着太阳穴,感到有些疲惫。

毕竟大病初愈来着,前两天是被男人缠,这两天是愁怎么缠男孩,事情棘手,实在是大伤脑筋。

我和菲哥两个不像女人的女人,横竖歪歪扭扭躺着,有一句没有一句的聊了起来。

“菲哥,我看起来老吗?我怕穿帮。”

“没事,你娃娃脸,生来长得像巨婴…这回又是干什么?当学生?高中初中?”

“就我这老皮老脸,还想TM混初中?得了吧,让我多活两年吧,高中我就吃不消了,今天混了一天,时时刻刻怕那群兔崽子喊我‘阿姨’,上了一天的狗屁数理化英语语文生物,那群书呆子还听得津津有味,他娘的…人怎么能这么上进呢?”

“得了吧亮亮,你TM一流氓青年是不理解书呆子的精神境界的,你没觉悟。对了,哪所高中?难不成是?”菲哥转过头来,蓦地睁大眼睛,眼也不眨地扔飞了梨壳,摇着我的肩膀问,“难道是…是我老相好的母校…一中?”

我无奈点点头,话说回来,我跟菲哥的老情人,都是毕业于这所大牌高中的,我们这两三流高中的三流学生,高中时代对一中的态度就是嘴上往死里唾弃,内心往死里向往,很矛盾。

菲哥倏地激动了,喷了我一脸的梨水,“妈呀亮亮,我菲哥终于开眼了,原来鸡犬也是能升天的,这世界还是有奇迹的,野鸡都能打进凤凰内部了…”

我暴跳如雷,赏了菲哥脑壳一个爆栗,嚷道,“啊呸,你还说我,你这只野山鸡都进驻国际动物园了,回山里吧你。”

“啊…呸!”菲哥不甘示弱,也撩起胳膊伸出长手,要跟我互殴,“回山里可以,你先把我阿毛阿红的头发还来,你别以为我这回会放过你,我回来都气炸了,我阿毛阿红全秃了!!!秃光了!!!方亮亮你这变态野鸡!!!”

阿毛阿红就是菲哥阳台上那两株盆景,枝叶多的就阿毛,枝叶少的是阿红,平时菲哥就爱捣鼓捣鼓那俩可怜的小树根,有空时就数数有几片叶子,还取了俩特猥琐的名字,令我每每都在后悔交了这么个白痴朋友。

可是我已经误入歧途,导致每次进出她家门前,先要被她拽去跟“阿毛阿红”问好,走的时候还要说,“阿毛阿红,干妈走了啊。”

我能傻成这样,连我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

我也抡起拳头,嚷嚷道,“喊什么喊,阿毛阿红更年期了,秃顶是正常的事。”

“放屁,什么秃顶,人秃顶还有几根毛呢,你瞧瞧他们,根本没毛了!!!

“啊啊啊啊方亮亮你个死妖精!!!”菲哥气势汹汹杀了过来,我们追追打打,扭打了一会,出了一身汗,这才玩够了,两人躺在地上哈哈大笑。

我烦闷了好多天的心情终于因为菲哥的归来,而轻盈了许多,这才跟她聊起沉重的话题。

当然首先是聊傅辰,他是我心头的一根刺,虽然我假装自己不痛,可是分手那么久,心情虽然趋于平淡,可是再见他时,我发现自己还是做不到云淡风轻,我还是介意着,当初让他跟唯一在一起只是我气极出口的玩笑话,没想到他最后真的跟她在一起,我不知道他是不是在报复我,总之我心理上还是不太接受的了。

菲哥一直静静听我絮絮叨叨说话,只是木已成舟,她偶尔说个冷笑话安慰我一下。

而后我鬼使神差地想跟菲哥聊康子弦,我有些困扰,这阵子,遇见这个男人算是我近段时间最奇特的经历,我甚至清晰记得与他每一次斗嘴的细节,其实我应该忘掉的,可是兴许骨子里我是个爱逞强的女人,一旦输了,反而会记住比自己强的人,生出些惺惺相惜的味道来。

这次在他眼皮底下逃跑,让我心里很得意。所以我睡前除了骂骂傅辰,偶尔也会喜滋滋地想象康子弦见我跑路后的阴沉表情,每天睡前想一遍的结果就是,我一方面对这个男人咬牙切齿,另一方面又偶尔觉得他笑得挺好看的。

他娘的还不得不承认,这个时好时坏的男人跟核桃酥似的,还挺让人回味的。

倾述的想法一闪而逝,我最终还是选择缄默,这男人是过眼云烟,况且跟他打交道,多数是我落败,一点也不光彩,菲哥肯定要笑话我一顿,还是作罢。

晚上跟菲哥出门采购,她做煮饭婆,我蹲沙发上挺尸,咬着笔苦苦思索怎么给江离那小子写肉麻情书。

我跟无双妹妹讨论半天,她劝我循序渐进,不要急着吃肥肉,我知道她是怕我肥肉太油腻我吞不下去。可我哪有这时间,再说前头还有个潜在情敌叶老师摆着,还不如快刀斩乱麻,直接对他进行高强度高密集性的倒追行动。

所以这封情书很重要,务必达到煽人泪下的效果。

我这人语文差,好些字还不太会写,吃完饭菲哥也过来帮我,可是她比我还文盲,于是我们两个文盲集思广益,指手画脚,整整花了两个小时,才大汗淋漓地完成了这封肉麻兮兮幼稚无比的情书。

大功告成后,我感到如释重负,睡前逼迫自己不再想起康子弦这个妖人,而后抱着菲哥的大腿,甜甜进入梦乡。

第二天清晨,我不得不起个大早,原因很简单,早期的鸟儿有虫吃,早起的阿姨有作业抄,我TM得去学校抄作业。

大清早的,我顶着个高海拔假胸,抱着无双妹妹的作业蹲在垃圾角狂抄,一边还要抬头鬼鬼祟祟注意四周的风吹草动。

我正低头写得起劲,字写得龙飞凤舞,不料一双白色NIKE球鞋突然悄无声息出现在我脚边,我大惊,“喝”一声,抬头一看,又大喜过望了。

江离小正太此刻正居高冷冷俯视我,狭长的眼睛射出冷漠的光,他薄唇一张,“走开。”

小子你有种,够拽,阿姨喜欢!

我心里恼火,但还是漾着自以为最甜美的笑,起身让位,还故意挺了挺雄伟的假胸,殷勤地凑到他身边,笑嘻嘻自我介绍,“江离,昨晚睡得好吗?早上好啊,我叫简美达,你还记得吗?名字不难记,简单而美丽的达人,嘿嘿嘿。”

江离不说话,低头冷然瞥了一眼我的嘴脸,他比康子弦矮些,我却觉得这兔崽子说不定是康子弦的什么远亲,气质太像了,脸上跟冰冻过了似的,让人直起鸡皮疙瘩。

我努力挺胸,希望他施舍多看一眼,哪怕对我的胸心动也好,可是这兔崽子一声不吭地扔了手中的早餐袋子,转身大步走了,自始自终,都当我是隐形。

怒视这个臭小子的背影,我的拳头,好痒,好痒。

老娘饱受创伤的内心,升腾起了熊熊的征服之火。

喳喳喳

中午我从无双口中得知,江离为人偏冷,特别是对对他有意思的女生,基本上保持着一公里的距离,从不给人幻想的余地。

我婉转地问无双他是不是好那口,也就是好男人,无双否认说,“其实江离跟叶老师关系挺好的,每次见着都笑眯眯的,哦,江离还跟三班那个校花关系不错,哦,还有,跟一班的候选校花也不错。”

我沉默,心里直骂娘,看起来这江离口味挺刁,短期内能否得手还是问题,我这封情书还是得有技巧的给他,要不然依这毛头小子的冷漠个性,讽刺我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绝对当着众人面让我下不了台。

我内心苦闷,现在孩儿们对外在美的要求怎能如此苛刻呢?回家我得告诉菲哥,我和她这么多年培养内在美的路线是完全错误的,我们走了弯道,发明家还没有发明透视眼镜,而男人都瞎了,他们看不见我们的内在美,他们只看得到罩杯。

形势逼人,年华正好的有为青年,我,面对18岁年华更好的少年,突然生出几分无力感来。

我把宝全押在了那洋洋洒洒三千字的情书上了。

可是如何情深意长地递到他手中,这又需要非常好的技巧性,必须在人影稀少的地方才好,万一要是别人知道我倒贴失败,我这张老脸以后往哪搁?

总不能往屁股上搁吧。

这一天煎熬度过,期间我又找机会和江离搭讪两次,打着问问题的旗号,他倒是没有不理我,冷着脸十分勉强地给我讲解了一下,讲完以后扭头继续手中试卷,再也不搭理我。

上课也是,我常常不听课,故意花痴般频频盯着他,嘴边挂着痴迷的傻笑,这时江离会受不了我的骚扰,扭头冷冷斜我一眼当作警告,转头继续听课。

估计他揍晕我的心都有,但我依旧我行我素,成了一张最最不要脸的狗皮膏药。

顶着假胸贴身死缠烂打问问题,江离不堪其扰,开始会跟我说上几句废话,比如“你怎么这么笨”、“这题都不会,你脑子带出门了吗?”,“还没听懂?”,虽然脸色依旧冷冰冰,我却见到了冰雪融化的迹象。

暧昧了两天,周四,我找到了一个递情书的绝佳的机会,正式展开新一轮火力强大的倒追X计划。

周四是江离做值日生,还负责最后的倒垃圾工作,我可以趁校园人走得差不多的时候,大胆堵他,光明正大尾随他回家,随便上他家蹭顿饭,然后…嘿嘿。

下午等到学校人散得差不多了,我穿着学校昨天发的短西装加红色百褶裙,露出两条笔直长腿,死心塌地蹲守在学校垃圾箱,荡漾晚风携带着淡淡的垃圾臭味飘入我的鼻尖,我却眉也不皱,全身跟打了鸡血那样亢奋,我想,即使是两年前跟傅辰暧昧时,我也没有这般慷慨激昂过。

主要是这个不把我放在眼里的小正太太激发我的昂扬斗志,我就不相信我方亮亮搞不定一个毛头小子,老娘当年在江湖上横着走的时候,你这个毛头小子还在小学流着鼻涕花追着老师跑呢。

好不容易等到了五点半,暮霭沉沉,金黄色的夕阳余晖晕染整片天空,而我这只披着羊皮的大灰狼,终于等来了我披着狼皮的小黑羊——江离。

“江离!!!!你倒垃圾呀?”我热情洋溢地朝他招手,然后故意装得扭扭捏捏,瞄了他一眼,在他面前,将手中的情书故意藏到背后,装作手足无措的样子。

这一刻,我TM觉得自己比少女还少女。

江离瞥了眼我手里那粉红色爱心信封,不理我,一声不吭地走过去扔了垃圾,然后再次当我是隐形,目中无人地转身走了。

其实我早已经预料到有这种结果,但是当亲眼见到,预想成为现实时,我还是禁不住霍霍磨了磨牙。

暴力,暴力,我真的非常思念暴力。

只不过现下硬的不能来,那我决定做一只垃圾桶飞出来的苍蝇,嗡嗡嗡缠着江离,我就不相信他能继续把我当隐形人。

我飞奔追上江离,高耸的假胸一跳一跳,我不屈不挠地热情问,“江离你要回家啊?你家住哪儿啊?我家住路北区,你家住什么区呀?”

江离转头横了我一眼,好一会才不情愿地吐出三个字,“西城区。”

“哇,西城区就在路北区边上呢,我正要去那里买点蛋糕带回家,那我跟你一起走吧。”我跟在他后头嬉皮笑脸,脸皮足有我那假胸胸垫那么厚。

江离迈着大步,不耐烦道,“我不习惯跟别人一起走。”

我继续做打不死的小强,追着他跑,“不习惯没关系啊,你会慢慢习惯的,人总有第一次嘛。”

“喂,你到底想干嘛?”走在前的江离蓦地停下来,害我脚下刹车不及,硬生生顶着两团大假胸,撞在了江离瘦削的背上。

“啊…”

纵使我脸皮再厚,厚厚的假胸碰到男孩年轻有弹性的身体时,还是真真切切害臊了一下。

寂寥清冷的花坛边,一只啄食的麻雀扑扇飞远了,我和江离默默站着,都有些尴尬,江离清俊的脸闪过一丝不自然,草草说了声“对不起”,而后面色铁青地转身大步走。

“哎哎哎…”我急忙唤他,“江离你慢点,我跟你一起走,我,我有东西要给你。”

江离这次头也不回,背对着我冷淡应道,“你回家吧,我不要。”

“不不,你一定要,我为了这个等你到现在了。”

他不理会我,脚步明显加快,一步顶我三步,不消一会,就轻而易举地拉开了我和他之间的距离。

“江离…江离…我有话跟你说。”我拼了条老命追在江离后面,我们一前一后出了校门口,他突然迈开大步狂奔,在红灯前跑到了街对面,剩下我一个人瞪着闪亮亮的红灯气喘吁吁。

“臭小子,老娘又不会吃了你!”我看着街对面那臭小子的帅气背影,嘴里骂骂咧咧,心里又不免懊恼自己这把生锈的老骨头,真的是多年不跑,跑不动青年人了。

心中竟有些江郎才尽的唏嘘。

此刻川流不息的街对面,江离正大步朝一个穿着素雅的女人走去,年轻的脸褪下冷淡,挂着灿烂明媚的笑容。

我定晴一看,咒骂了一声,那是温柔可人胸又很大的叶老师!!!

此时叶老师正泛着娇羞的浅笑,跟一个穿着黑西装的高大男人说话,那男人背对着我,两人见江离走过来,停止谈话,叶老师跟江离挥手微笑打招呼。

他娘的半路杀出个叶大奶妈,毁我倒追大业,我急得跺了跺脚,眼一闭一睁,奋不顾身地撒开脚丫,狂奔闯红灯。

我感觉不对劲,这江离在叶老师面前太温顺柔情了,对于我的态度却判若两人,菲哥说这年头别看正太爱耍酷,其实闷骚着呢,喜欢成熟魅惑的熟女,江离和叶老师已经对上眼了也不一定。

毕竟补习的时候,孤男寡女,干柴烈火,春天又穿得少,叶老师的罩杯又大…

我心急如焚,为了给假想情敌一个响亮的下马威,让她识趣守好老师本分,一不做二不休,我不要命似的狂奔冲过马路,张扬地挥舞着手中的情书,冲着正和叶老师谈笑风生的江离豁出去大声喊道,“江离,我喜欢你,我对你一见钟情,收下我的情书吧!”

我的告白声响彻云霄,我自己都被我的一片“少女深情”感动了。

几步外的江离笑容僵住了,笑容冷却下来,叶老师震惊了,我正为自己的下手为强而自鸣得意时,站在叶老师对面,一直背对着我的高大男人却还是维持背对着我的动作。

有些不对劲,这样熟悉的发型,这样熟悉的身材,这样熟悉的背影,这样熟悉的精英气质…我是不是在哪见过?

呵呵呵

我愣了愣,突然有一种乌云压顶大事不好的预感,而就在我发愣的几秒里,那个男人慢动作回放似的,缓缓缓缓地转过身,我只消看一眼,全身沸腾的血液就凝滞住了。

眼前这位面沉如水薄唇紧抿的蛇蝎美男子,他娘的不正是我最近的头号冤家,康子弦吗?

苍天你缺天眼啊,大地你缺地眼啊,你们集体缺屁眼呀!

此刻康子弦眼中射出的冷光好似锋利的刀,把我割得体无完肤,我的脸在烧,大脑糊成一团,就好像做错逃跑的小孩,跑到一半又被大人揪住一样,很震惊很失落,还有很尴尬。

别说地洞了,就是现在给我个狗洞,我也会毫不犹豫地钻进去的。

一个忘恩负义的女人,沾沾自喜地逃跑了,又以一个挑战他人视觉的花痴形象被抓个现形,别说我是杯具了,我根本就是杯具中的战斗机。

天知道眼前这个男人会怎么样用他那张恶毒犀利的嘴,嘲笑我现在这奇傻无比的傻大姐形象,让我气得七窍流血,只想撞墙昏厥。

我跟这男人的每次相遇都太诡异了,简直是孽缘,三十六计走为上,我得撤,我得马上往后方撤退。

我转着眼珠想跑路时,叶老师兴许感到尴尬,瞄了眼瞪着我看的康子弦,转而露出温柔和蔼的笑,装作没听到温柔招呼说,“简美达呀,怎么这么晚还没回家呢?”

我的眼前又是一道灼亮的闪电划过。

叶老师,你为什么要喊我的假名,这不是给我添乱吗?

我捏着皱巴巴的情书,嘴唇蠕动着,被几步外的康子弦的高压电给电成了一只傻鸡,过了好半天才扭扭捏捏道,“呵呵,叶,叶老师,我这就走。嘿嘿嘿,我这就走…”

有妖人在场,我壮志凌云的内心也就偃旗息鼓了,一旁的江离也没给我好脸色,一直冷冷斜眼看我,估计是气我坏他好事。

明天再接再厉吧。

“老师再见。”我鞠躬,转身想夺命狂奔,可还没转身,一个冷冷具有共鸣感的嗓音在我背后传来,堪比穿脑魔音。

“你还没有把情书给他。”

我就知道…

我在心里咬牙切齿,几乎把身后的康子弦嚼碎了一万遍,但为了大局,再大的怒火我还是硬生生忍了。

我讪讪转过身,十分不快地瞪了他一眼当做警告:识相的就不要管我闲事,妨碍我办公事。

我瞪康子弦,他也不客气,清冷地看着我,薄唇紧抿,我们俩的视线不知不觉就胶在一起。

我冲着康子弦皮笑肉不笑道,“是啊,谢谢叔叔提醒了。”

一声“叔叔”出了口,康子弦不说话,绷着脸看着我,越发让人觉得他全身蒙上了一层薄薄的寒霜。

叶老见我愤然转身,杵着,还公然瞪眼冒犯陌生人,大概生怕我坏了一中的好名声,为了转移注意力,叉腰做师长严肃状,用软糯的嗓子说道,“简美达,情书要写,数学作业也不能忘了哦。”

叶老师是提醒我今早没把数学作业交上来的事呢,早上我跟菲哥都睡死过去了,我起床的时候已经是八点,冲到学校兔崽子们已经开始上早自修了,我哪有时间抄作业,导致今天五门课的老师集体点名找我做思想工作,凶的凶,训的训,众口一致让我不要做一颗老鼠屎,坏了四班这一锅好粥,而我为了混下去,不得不低三下气再三保证不再犯,这辈子还真没这么瘪三过。

瘪屈一天也算了,没想到碰到颗硬钉子,瘪三到一封情书都递不出去,还倒霉到碰上仇家,要是今天出门看看阳历,我兴许不会晦气到这地步。

话说回来,这封血泪情书想递的时候递不出去,不想递的时候仇家逼着我递,那么我究竟是递还是不递?

我咬咬牙,关键时刻千万不能怯场掉链子,索性豁出去递了,再不递,难保我不会发疯吞下去。

我不看康子弦,挺直胸板朝叶老师礼貌一笑,响亮应道,“叶老师放心,我不会忘的。我要向江离同学学习,做一个德智体发展的好学生。”

然后我大大的笑脸朝向一直冷眼旁观的江离,他眼角朝上看我,神态看上去像个骄傲的小王子。

今天为这兔崽子真是脸面丢尽了,我忍着心底强烈的恨意,装出娇羞状,低着头一把把手里的情书塞到他手里,低声却斩钉截铁道,“这个给你。”

江离低头瞥了眼手中的粉□书,大概想不到我竟大胆到当着老师面做出格的事,有些慌乱,抬起头瞥了我一眼,又有些犹豫地偏头瞥了眼叶老师,下意识想塞回给我。

他这本能的偏头一瞥让我脑中警铃大响,这事还挺棘手,这小子八成真的对叶老师单方面有好感,怕收了我的情书让她误会生气呢。

他还真的要塞回到我手中,嘴上说,“我不…”

“你不会不要吧?”我一把抢在他前头,双手紧抓住他的手挡了回去,磨着牙笑嘻嘻堵住了他呼之欲出的拒绝。

而与此同时,我只觉如芒在背,我的校服快被强光烧出个窟窿了,火辣辣的。

背后这个男人的存在感实在太强了。

在三双眼睛的注视下,电火闪烁间,我一计上心头,相信只消几句话,就可以有效地击垮我们四人之间错综复杂的四角关系。

我可以让兔崽子放弃对叶老师的遐想,让康子弦这男人恨我恨得牙痒痒,永远也不来烦我。

对付完江离,我漾着笑转身,瞥了眼一直抿唇冷眼看我演戏的康子弦,对着叶老师上演今天最后一出也是最精彩的一出好戏。

我的压轴戏上场。

我努力装成天真无邪的少女,眨着眼睛指了指康子弦,对着熟女叶老师咋咋呼呼问道,“呀?叶老师,这位叔叔是你的男朋友吗?”

“啊?”叶老师颇为吃惊,脸上竟浮起一层淡淡的红潮,羞怯地看了眼康子弦,连连摆手,“不,不是的…”

大概被我一语道破心事,叶老师明显有些尴尬,柔柔嗔怪道,“你这孩子,真是…”

我露齿一笑,“老师别不承认嘛,叔叔该多伤心呀。”

“是吧?叔叔。”我微微转身,亲昵地叫着康子弦,而他越加面沉如水,我记得我醉酒调戏他那次,到了最后,他就是用这样令人不寒而栗的眼神看我,眼睛幽深,望不到边。

“我不是你叔叔,小朋友。”康子弦口气冷冷,“小朋友”三个字咬得特别重,敢情是讽刺我呢。

好吧,你确实不是我叔叔,你是我冤家,我跑了半圈还是被你逮到了,算我倒霉。

“叔叔当然是叔叔。”为了恶心他,我恭恭敬敬地给他鞠躬,真诚地说,“叔叔真帅,跟我叶老师很配。你们结婚的时候我给你们当花童好吗?”

康子弦脸都黑了,而一旁的叶老师捂着高耸的胸口惊呼,“简美达,你这孩子真是,怎么可以乱开玩笑?”

我笑得天真无邪,目的已经达到,好戏也要散场,我正准备撤退走人时,康子弦突然开口了。

他不再看我,脸上竟挂起了令人毛骨悚然的浅笑,据我对他这几次的了解,一般情况下这男人是很不爱笑的,一旦他笑了,那基本是两个原因:一、他心情很好;二、他心情很不好。

此刻,用脚趾都猜得出他心情到底是好,还是不好。

他笑容优雅叵测,对叶老师悠然说道,“叶小姐教的学生都是这么特别特别的吗?A中确实与众不同。”

也许康子弦那炫目的俊脸瞬时夺去了叶老师所有的呼吸,她脸绯红,完全失去了上课时的口齿伶俐,现在更像个情窦初开的小姑娘。

她看了眼我和江离,腼腆结巴应道,“对,都比较特别…很聪明。”

这叶老师准在口是心非,其实我猜,她把我剁成肉酱的心都有。

康子弦笑了笑,淡淡道,“想来是叶小姐教的好。”

“康先生过奖了。”叶老师定力不行,被康子弦这么一夸,耳朵根都红了。

眼前这个刚照顾我一夜的男人转眼间又在别的女人面前大献殷勤,我心里好是一阵不舒爽,亏我当初还对他心怀感激,甚至觉得他这人也不是糟糕,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