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哥你知道吗?我现在什么都不怕,就怕见到那男孩谴责受伤的眼神,菲哥怎么办?我腿软,我怕我给他跪下他还不原谅我。”

“方亮亮你个没用的东西,女儿膝下有黄金,不就骗了个小孩吗?再说他都成年了,没你想的那么严重。好好道歉就成了,大不了以后多给他介绍大胸女孩,这事就扯平了。”

“你说的轻巧,他很难搞的,电视里不常演吗?有些人年纪轻的时候被女人欺骗感情,长大以后就流连花丛报复全社会女性,我怕全社会女性被我害了啊…唉唉…哎菲哥,都说男儿膝下有黄金,怎么到你嘴里,女儿膝下也有黄金了?”

“亮亮,说你聪明你有时候又真的是令人发指的笨,现在都男女平等了,凭什么男人有女人没有啊,再说了,世上的所有男人都是女人生的,说到底,女人才是最大的金矿,所以咱女人不能见了男人就卑躬屈膝,何必?”

“就是就是。”我被大女人菲哥的豪言壮语给牢牢震住了,像个哈巴狗似的点头不迭,对她更加崇拜,见菲哥撂下的话豪迈虽豪迈,可眉宇间也是乌云笼罩,愁云惨淡的,我眨眨眼,低下头嗫嚅:“菲哥,你会不会被队里领导批评啊?我对不起你,怪我,都怪我。”

菲哥的大掌倏地就袭击我脑门,还踢了我一脚,把我踹地上了:“蠢货,我菲哥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管上头批评不批评?为了个纪律就不救人了?谁批评我我跟谁急?领导要是这么不讲理,这国家队我也不稀罕,大不了回家卖青菜,哼。”

我揉着脑门看菲哥女王般坐在沙发上横眉竖目,那是她最真实的模样,她凭着自己的价值观判断好坏对错,有祸闯了再说,有架打了再说,今天不是我们闯的第一个祸,是我们这些年闯的祸里的比较大规模的一个,但正因为被菲哥的理直气壮感染,这些年我才能毫不收敛性子做自己想做的事,因为我知道,菲哥一直是我的后盾,我心里安心。

我果然安心下来,倒是菲哥现出几分苦恼,眼睛晶晶亮,嘴里嘟嘟囔囔:“就是方易恒那管家婆又得找我麻烦了。”

她泄气般歪倒在沙发上,我才恍然发觉,菲哥偶尔也是会口是心非的,都到这时候了,外面风风雨雨的,菲哥不是惦记被处罚,而是烦恼方易恒那不开窍的书呆子,果然她还是没有放弃这棵呆树,别说寻找大森林了,她分明就是想吊死在这棵呆树上。

上天毕竟眷顾我和菲哥,我们好心做好事,竟然无心插柳,破了本市有史以来最大的□光碟制作团伙。

说起来,我们本来只是想解救叶莎于泥潭中,恰巧遇到的这帮团伙隐蔽A市多年,逼迫欠债的女孩或是诱骗无知少女拍摄□光碟,然后制作成碟,通过自己的销售渠道流传到台湾东南亚等地,除了制作光碟,还组织□活动,服务一条龙。

这帮犯罪分子手段老辣,女孩子们通常哑巴吃黄连,不敢把自己遇到的不堪的事报告给警方,再加上这些人够狡猾,打一枪换一炮,够机警,每次都能在警察眼皮底下溜掉,嚣张得不得了。

这次警察顺藤摸瓜,把隐藏在A市的这些毒瘤给挖了出来,抓了不下三十个人,听说前段日子河床上出现的裸体女尸的无头案就跟这个团伙有关,这些糟蹋女性的害虫被抓,新闻报纸无不喊“大快人心”。

算起来,我跟菲哥虽然行事鲁莽,不过也算大功臣,网上支持菲哥的帖子超过十万条,宣称菲哥要是因为拎着菜刀抓坏人而被赶出国家队,那么以后女排的比赛网友就一律罢看,女中豪杰不应受到此等对待。

事情也就这样不了了之,菲哥领导打来训了她一通,无非是训她没纪律没脑子,出去打抱不平也不知道把菜刀藏一藏,哪怕揣兜里,也不至于如今这般毁坏健康形象,这样粗鲁,以后哪个男人敢娶她?

菲哥油腔滑调没心没肺:“男人不敢娶我也行,我娶男人好了。”

她领导当时就被这女怪物给弄噎住,满腹的训话全缩回去,啰嗦两句就挂了电话。

方易恒果然也马上电话轰炸,这管家婆看起来是唯一能制住菲哥的男人,菲哥也怪,平时的大女人,一接到方易恒的电话就成了小女人,先是唯唯诺诺地应着,十足温柔纠结样,然后被方易恒训得恼了,淑女装不下去了,就开始指手画脚破口大骂,什么“姓方的你以为你谁啊,你凭什么三天两头来管我,你这么想当我妈啊?我拎菜刀砍人怎么了?我又没砍你,你甭担心你自己”,什么“方易恒我就是块朽木,甭他妈想改造我,是是,老娘我就是开脏口怎么了?我就是嘴臭,你别理我,嫌我嘴臭就绝交,老娘不稀罕你这种伪君子朋友。”

吼完电话菲哥眼眶就泛红了,呸一声,然后摔电话,好多年了,这两人的相处模式就是这样,喊“绝交”喊了那么多年,每次都会不欢而散,可是隔了一段时间,那人的电话又会响起,菲哥就会变了个人,然后又被那人打回原形,直到再次不欢而散。

那个人心里还是有菲哥的吧?但他能给菲哥爱情还是友情,这个谜题的答案恐怕连他自己都未知,还在犹犹豫豫地摸索答案,可是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就连我这旁人都厌倦了,又何况菲哥?

菲哥成了网路红人,大红大紫,天天有人要采访她,而我就没这么幸运了,除了被老谭骂到需要写检讨书外,我的麻烦一个接一个来临。

首先找上门的人令我大吃一惊,是康子弦外婆万太君。

菲哥本来打算躲我家,结果因为她大红,被她那当官的大舅召回去当面接受领导表扬,菲哥前脚刚走,星期天的晚上,康子弦外婆万太君就咚咚咚敲开了我的门。

作者有话要说:顶锅盖来更新一章啊,咱们悄悄的啊,嘿嘿嘿。

卧底纸书大概是九月能出来,十月左右我悄悄来帖结局,大家不要声张,因为照道理是出版后三个月才能,咱们悄悄的,嘘!!!!

来更新就是来说这事。至于菲哥的故事,没想好要不要写。问题是你们想不想我写呢?

所谓来者不善,善者不来,在门口见到这一脸厉色的老太太,我半张着嘴,脑中只划过这么一句话。

我杵在门口,完全不知所措:“您,呃,我…”

我祈祷她是找错门了。

万太君微微一笑,皱纹舒展开,总算看起来有几分老者的慈祥:“小姑娘,我们又见面了,不请我老太太进去坐坐吗?”

我总算反应过来,差点想扇自己一巴掌,我这人平时挺胆大的,见着局里领导还能偶尔调侃活跃气氛,可不知道为什么,每次看到康子弦这厉害外婆,我就脚底抹油急着跑路,细想下来,兴许是狗血电视剧里富豪人家棒打鸳鸯的戏码看多了,如今我跟康子弦眉来眼去牵扯不清,隐隐我就对这种大户人家的长辈心里犯哆嗦。

“您,您请进。”我心里极不情愿地把老太太迎进门,挤了个皱巴巴的笑,见到到万太君正扫视自己媲美垃圾场的客厅时,脑子轰隆一声响,全身血液都往脸上冲,脸上一下子无可救药的热了起来。

“呃,那个,让您见笑了,最近忙,没时间收拾,呵呵呵,其实我还是挺爱干净的。”手忙脚乱地把堆在沙发上的脏衣服扔到一边,总算腾出地方让老太太坐下。

见老太太还在面无表情观察四周,我直觉她对我的好感度在直线下降,可能接近负值了,我顿感头大,感觉不妙,挠挠头发道:“那个,您要不要喝水?我…我去给您倒一杯。”

我只想赶紧离开老太太的视线好好顺顺呼吸,有她在,我都不知道把脚往哪搁,可明明这就是我家,大概这就是传奇女人的强烈气场。

万太君没好气地瞟了眼那堆衣服,气定神闲地望着墙上我的那些照片,终于把挑剔的视线定在我身上,总算脸上还挂着勉强的笑,说的话却够直白不客气的:“我老太太年纪大只喝热水的,忙成这样,你还会记得烧开水吗?”

我缩着脖子一愣,本来就明白老太太来者不善,可好歹也会先客套几个来回,虚情假意一下吧?哪知道劈头就给我个下马威,可真够出人意料的。

“您可真是料事如神,高,真高。”我挺直腰板迎战,诺诺道:“我这就去烧,您等等哈。”

“行了行了,坐下,每次见到我就溜的快,两回了,我老太太可不是被你们年轻人耍着玩的。”万太君雍容的脸闪过一丝不快,指指旁边的小沙发:“坐下,陪我老人家说说话。”

她要说什么,我心知肚明。

这万太君明摆着就是趁康子弦出差在外市的空挡来收拾我的,而且是在我犯错的节骨眼上,她更有了响当当的挑剔的理由,不愧是老奸巨猾的康子弦的外婆,到了康子弦这代,简直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我悻悻坐下,惴惴中又掺着不舒服,我方亮亮好歹也是有理想有抱负的大好女青年,稀罕我的人也不少,凭什么到了老太太眼里,我就成了什么也没有从灰堆里爬出来的灰姑娘,凭什么在她眼里康子弦就是王子了?她知不知道康子弦尽欺负我?我还有苦无处说呢。

老太太收起客套的笑,老眼凌厉地射过来:“叫方亮亮?”

“啊?…嗯。”

“今年24了?”

我不情不愿地点点头。

“做警察两年了?”

“到今年八月就满两年了。”

“怎么还在做卧底?”

“这不领导安排吗?呵,呵呵。”

“高中的表现不太好?”

“啊?这个…记不清了。”

“记性果然是真不大好。你是你妈妈养大的?没有爸爸?”

这就有点过分了,我心里腾腾的火焰窜了两尺高,做不到静若处子被动接受袭击了。

老太太越问越犀利,来之前肯定是调查过我,现下有备而来,目的是让我无所遁形,自惭形秽,然后自动从她外孙面前消失,好让他的宝贝外孙找个门当户对的女人,免得因为我的平民基因糟蹋了他们家高贵血统。

我高中确实胡混过一段日子,这我承认,被人揭疮疤我也忍了,可这万太君现在暗示我高中打架成绩不好,全是因为我方亮亮是没爹的娃,什么传奇老太太,还不是跟我舅妈那些势利眼的女人一个德行,我犯的所有错都归咎于我缺少父母的完整教育,所以想当然的认为我人格上必然会出现缺失。

就这么残忍地将我定性。

我脑门一热,心头的火气压抑不住了,笑笑应着:“您不都查清楚了吗?您不用问了,您调查的都是事实。”

对面墙上的镜子映出我桀骜不驯的脸,而万太君嘴角一勾,若有所思地笑,一脸诡异叵测。

我挺直腰板说:“关于您调查的事,肯定不全,我作为被调查对象,可以帮着补充点。”

“我是我妈养大是事实,我爸死的时候甚至不知道我妈已经怀孕了,不过我妈当时一个二十出头的小姑娘还是把我生下来,因为太爱我爸了。您也别拿什么没爸的孩子没人教的事说我,我妈挺尽心在教我,等我成年了才敢再嫁人,这话她听了接受不了,我虽然从小没少做过让她头疼的事,不过我妈自我感觉挺好的,我自我感觉也挺好的,我跟我妈都没觉得我心理上有什么残缺,还有,我刚出生我妈就把我爸的照片搁我床头上,天天让我捧着玩,所以从小到大,我爸一直陪着我长大,我是有爸爸的人。”

万太君气势十足地端坐在沙发上,肃着一张老脸,可是我不知道是不是我眼花了,她眼底的温度似乎又没有那么冷冰冰。

但总归是不可小觑的大人物。

老太太把柳眉一挑,口气不善:“怎么?我老太太才说一句,你就顶上十句,没有规矩,我把你怎么了吗?你瞧你那炸毛的样子,沉不住气。”

对面的老太太斜瞪着我,没了刚开始的假笑客套,瞪我的表情甚至有几分邻家老太太的味道,还有那么点孩子气,知道总归是被嫌弃的结果,我索性豁出去了。

我畏畏缩缩看了她一眼,转过头用她听得见的声音咕哝:“您都来砸场了,叫人怎么沉得住气?”

刚才那虚情假意的薄纱彻底被我撕破,气氛一下子剑拔弩张起来,双方索性奔向正题。

万太君冷哼了一声:“你是聪明孩子,不错,我确实不满意你。”

听到长辈这样毫不掩饰的对我的反感之词,从小到大拼命努力想要寻求认同的努力再次遭到挫败,我的心就跟针扎了似的,戳出的一个个洞在往外冒热腾腾的血,我全身的反叛因子在叫嚣着,浑身都热了起来。

我说:“我也不满意你外孙,你叫他别来缠着我。”

老太太冷笑:“小姑娘,不要在大人面前口是心非。没得好处。”

我接招:“不敢口是心非,是你外孙缠我在先没错,我可老实着呢。”

她别有深意瞥我一眼,似在揣测:“你不喜欢我家阿康?”

“喜欢啊。”我毫不犹豫地承认自己的心思,不打算在老人家面前骗自己,我必须磊磊落落地面对来自她的挑衅。

“那你还不满意?”老太太犀利的眼颇不赞同地看过来,似在指责我话里的矛盾。

我理直气壮:“喜欢并不代表着一定满意吧,就比如别人只看到他的钱包他的长相他的派头,可是我被他缠上我就知道了,他喜欢算计人,一肚子坏水,控制欲强,几乎是个难以打败的敌人。”

“什么?你把他当敌人?”老外婆皱眉惊呼。

“有时候是,所以跟他相处并不缺乏快乐。”

对我理所当然的解释,老外婆似懂非懂,再问:“那他的优点呢?你看到了吗?”

“他优点挺多的,要不然我也不会喜欢他。”我沉吟片刻,说出实话:“不过我宁可他不要长太好,钱也少一些,我宁可他憨厚点,偶尔让我也胜一回,他太强很伤我自尊心的。”

不知不觉就跟老外婆和盘托出心中的苦恼,主要是在康子弦这儿吃瘪很多回,我又无处可诉苦,今天索性全倾倒给老外婆听,让她也知道,她那外孙也不是完美无缺的。

很可惜,我对康子弦的微词听在万太君耳里又变相地成了对他的溢美之词,毕竟我抱怨的是他太强势而我拜了下风,这又成了另一种肯定,万太君满意一笑,点点头:“我明白了。”

我斩钉截铁反驳:“您不明白。”

老太太生气了,冷凝着脸跟我杠上了:“我老太太吃过的盐比你吃过的米饭都要多,过的桥比你走的路还多,你说还有什么事是我老太太不明白的?”

老太太倚老卖老发起飙来,我歪着脖子不服气地咕哝:“这世上哪有那么多桥?”

老太太自然听到了,沉着脸不快,交叠着还挺圆润的两手,像只栖息在树上生闷气的老斑鸠。

“不听话,说话没大没小,没规矩。”她嘴里唠唠叨叨,已经站了起来走向门口:“我很不满意你。”

我索性不掩藏自己的无赖性子,尾随着她气呼呼道:“行,您不满意您的,我不满意我的,不过现在我挺喜欢你外孙的,您就扔支票我也不放手,您要拆散我们俩,我就天天去您家静坐挂横幅,您赶我出去我就把您外孙拐骗走。”

老太太虎着脸转身,色厉俱荏道:“好你个方亮亮,十几年没人敢出来威胁我万祺花了,你倒是胆大。”

我嘟着嘴一扬下巴,馋着一张无赖脸皮:“就许您花婆砸场,就不许我亮亮威胁啊?”

万太君寒光逼人的眼狠狠瞪着我,我就回瞪她,结果四只眼睛相持瞪了会,老太太大概觉得眼睛累,紧抿的嘴“扑哧”一松弛,肌肉一抖动,虎着脸笑了。

我下巴掉下来,本来全力迎战的,结果我们这一老一少的对峙竟然开始往滑稽发展,本该火星四射怒火冲天的,可说着说着,在我的搅合下,老太太怎么就笑了?哪好笑了?

我禁不住问:“花婆,您笑什么呀?我很严肃的。”

万太君倏地收敛笑,僵着脸瞪我:“我老太太笑什么还要跟你解释?”又给我贴了个标签:“不尊老。”

“还有,不准叫我花婆。”

我撇撇嘴,当着老太太嬉皮笑脸道:“不叫花婆,难道叫您花仙子啊?”

话音刚落,我脑门一痛:“唉哟”一声惨叫,有什么东西正和我的脑门亲密接触,原来万太君正用手上的Hermers铂金包包砸我,虽然下手不是很重,不过估计很快头顶那地方会起个包,我揉着那微痛的地方,看着老太太似怒非怒的老脸,心里也糊涂了,小孩子似的嚷嚷着:“您还打人,我要告诉康子弦您打人!”

“谁让你叫我花仙子。”老太太脸一拉,眼底有笑意在跳跃,清亮的眼眸映出我傻乎乎跟她较劲的脸:“跟那小子告我的状,你敢?”

“不敢不敢。”我眼珠子骨碌一转,忙摆摆手,看眼前卯足劲跟我吵架的老太太,分明不像传言中所说的那么威严可怕,分明有些可爱,除了爱板着脸充长辈外,倒也不像装腔作势的富贵老太太。

心里一放松,我嘻嘻一笑,摇摆着头无赖到底:“不过我就叫您花仙子了,花仙子,花仙子,您就是花仙子。”

老太太估计没见过我这号撒泼女侠,怒瞪我没了辙,眼看这贵死人的包包就要再次向我砸来,为了生命安全,我倏地把右手搭在老太太肩膀上,做出亲热状,赶紧转移话题:“嘿嘿,外婆,我这不开玩笑吗?我说,您今天带了多大面额的支票来啊?”

“唉哟…”沉重的包包还是砸了过来,我叫得凄惨,忍不住怨声载道:“我说您怎么老打人啊?您那包里是不是装了什么铁块啊,痛死我了唉哟。”

我哎呦哎呦叫,不过老太太还是没有把我搁在她肩膀上的毛手甩开,转头斜睨了我一眼:“开口闭口支票的,这么爱钱吗?告诉你,我什么也没带,算盘珠子打错了。现在的年轻人真是…”

我忍不住替自己叫屈:“这就是您的不是了,您不按照规则来啊,支票可是当代棒打鸳鸯戏码的必备用品,我是配合您啊,还遭您一顿打,我容易嘛我。”我扯开厚脸皮使劲笑:“我不过就是想知道自己的身价嘛,嘿嘿嘿,多少多少?一千万有吗?”

万太君褪下严肃的神情,漾起淡淡的笑,不客气地戳戳我脑门,中气十足地说:“还有多少?一块钱。”

“什么?一块钱~~~~现在棒冰都要两块钱,我还不如一根棒冰…”

我不可置信地抱着脑袋,彻底崩溃,而身旁的老太太放开大笑,一脸菊花皱,已经没了初进门时的冷漠。

这一声笑后,我们莫名熟稔起来,距离一下子拉近许多。

晚上我搭着老太太的肩膀,去我和菲哥常打牙祭的饭馆吃饭,老太太其实是个很风趣的老太太,爱讲冷笑话,只是常爱用冷硬的外表欺骗人,大概是年轻时防备人太深,老了养成了习惯,喜欢戴上面具,轻易逼不出真实的自我,可是在我的胡搅蛮缠下,老太太终于露出了至情至真的一面。

她唏嘘:“我那早去了的老伴,就是阿康外公,年轻时就是嘴甜,我就是再生气,他都能把人哄得哭笑不得,老了儿孙都有自己的生活,我就一天天回忆他那些甜话,日子也就过去了。”

我说:“花仙子你放心,你寂寞的时候找我,我捧着瓜子找你去,知道我妈为什么嫁那么远吗?哎呦喂,还不就是想离我远远的啊,我可烦人了,我妈一想我爸就要失眠,我就开始说,从下雨说到路上的流浪狗,从狗的排泄说到公交车,从公交车说到隔壁阿伯煮的豆腐汤,你不知道,我一说话效果比安眠药还好,我妈一听我声音就跟听了催眠曲似的,马上睡着,你下次试试。”

我给老太太夹了点嫩豆腐,她掩不住满面的笑:“有这么神奇吗?”

“那是,亮亮牌安眠药,包你睡到天亮。”

说话间,老太太的电话响起,她一看,对我笑呵呵说:“是那小子。”

老太太红光满面,往常刻板的声音也轻扬起来:“喂,阿康啊,外婆跟一块钱吃饭呢…”

我嘴角一抽搐,来时的路上跟外婆开玩笑,以后我私下叫她“花仙子”,她私下叫我“一块钱”,没想到老太太现在就当着康子弦面损我。

“她是谁?我让她听电话,你就知道是谁了。”外婆挤眉弄眼的把电话递给我,我朝她扔了个“没义气”的幽怨眼神。

“喂,你好。”电话那头是康子弦富有磁性的低沉声音,现在听来特别勾人,这两天还好他人不在本市,只是晚上打电话过来查岗,要是被他知道我自闯魔窟,差点小命不保,他还不把我剁成肉馅?

反正老外婆刚训过我,我可不想再被他训,恶作剧心起,我捏着鼻子尖着嗓子学娇娇女说话:“喂,子弦哥,还记得我吗?我是你的青梅竹马一块钱啊。”

电话那头静了一会,然后男人笑着开了腔:“我当然记得你,亮亮妹妹。”

我颓败地放下捏在鼻子上的手,声音焉焉的:“不好玩,为什么你每次都不配合一点装笨一下?”

“好,下次。你跟外婆在一起吗?为什么她叫你一块钱?”

想到那屈辱的一块钱,我差点热泪盈眶,猛然大叫喊屈:“啊啊,康子弦康子弦,你家花仙子说我只值一块钱,太伤我心了,你家花仙子太仗势欺人了,你要替我主持公道,你回来必须郑重告诉她,我好歹也值两块钱啊。”

我嚷嚷着,声音聒噪地很,外婆在对面笑盈盈,康子弦爽朗的笑声在电话那头传来,他说:“好,我回来告诉我家花仙子,你是我的宝贝,无价的。”

这家伙难得的花言巧语让我一时心头暖热,诺诺着不知道应什么好,只好低着头低低嗫嚅一声:“你早点回来…那个…想你了。”

我确实是想念他了,命悬一线的时候我想起可能永远见不了他,半夜惊魂时我渴望躲到他的怀抱里闻他身上令人安心的味道,这个男人让我冷静下来思考未来,我和他的未来,我认识到我要好好保护自己,不让自己受伤流血,我想我不会重蹈我爸的覆辙,一人独自离去,留下爱人在人间唏嘘几十载。

一想到前几天有可能跟他阴阳永隔,我的心撕痛起来,原来如火如荼的爱情,是如此刻骨铭心的味道。

周一我躲在家没去学校,这次我惹祸曝光身份把老谭气得半死,虽然我不是专职卧底,但以后有用得上的地方肯定不能指望我了,老谭最近肝火旺,从江离家的电话窃听内容判断,江远隆的嫌疑基本排除,而且他老婆最近卖出了以前囤的一块地,解决了公司困境,融资渠道也畅通了,是本分商人无疑。

老谭煞费周折的安排又是竹篮打水一场空,线索再次断了,也难怪他把我骂地狗血淋头,还让我周二回局里一趟,我是大气也不敢出,苦丧着脸挂了电话。

周一下午我送倪莎上火车,她打算彻底离开A市这个逐梦城市,回到她那个家乡小城,重新开始她的人生,我热烈地给她一个拥抱,祝福她获得重生。

晚上随便吃了点东西填肚子,康子弦挺忙,跟我聊了五分钟就匆匆挂了电话,我躺在沙发上,周围寂静,却总是心神不宁,感觉即将发生大事,却又惶惶不知道是什么大事,总是静不下心来。

“铃铃铃~~~~~~~”电话大响,我飞快蹿起去接,原来是东子。

我已经暴露,我让他今天去学校探探风声,特别是江离的反应,我向上天祈祷这男孩因为忙于学业而没有关注这两天的新闻,如果他知道,我真不知道我是否有勇气站在他面前说句:对不起。

“喂,东子,怎么样了?”

“师姐,那小子今天没来上课,我去问老师,老师说他请病假了。我发短信给他,他没回,大概真的是病了。”

我眉头紧锁挂了电话,只好迟疑着打开在学校卧底用的那个手机,心里七上八下,过了会,短信爆炸般涌了进来,都是江离打来电话的短信提醒,大概四五个,然后一条短信醒目出现在眼前:为什么是我?

久久望着这条短信,之后醒悟过来,做贼心虚般赶紧关机,初夏的闷热天气,手脚已经全部冰凉。

这晚我没睡好,第二天上午精神不济,只好打车去局里,到了老谭办公室,被他前所未有地又痛骂一遍,俨然成了他的出气筒,最后还严厉批评道:“堂堂警察却犯原则错误,要是局里的警察都像你这样当出头鸟,要110有什么用?摆设吗?莽夫行为,如果不是附近同事去的早,你知道会有什么严重后果吗?你要是有个什么闪失,让我拿什么跟你爸交代?”

念在我还算立功,老谭手下留情没有让我停薪留职,只是我的配枪被缴了。

我悻悻地坐在李放办公室,办公室里的同事因为久攻不下的案子,都灰头土脸,时不时有人唉声叹气,警界精英碰到这种线索寥寥的案子,再好的拳脚都难以施展,不免感到挫败。

李放贼头贼脑地凑了过来,用只有我听得见的声音说:“局长朝咱们谭局动手了。这次换届,谭局悬了。”

“什么借口?”

“案子没破下来,办事不力呗。好几根墙头草已经开始巴结张副局了。”

我心一凛,面无表情点点头,喝了会茶,晃着脑袋打算回家补眠。

外面金色的阳光非常刺眼,女孩们成群结伙地一路娇笑过去,手上拎着大袋小袋,我这才发现自己已经很久没有逛街,可是这样的休闲却也并不热衷,意兴阑珊地呆站了一会,正要抬脚走人,这才发现街对面一个修长年轻的男孩插着兜站在阴影下,漂亮的眼睛幽幽望着我,一脸森然。

我的心陡然一跳,是江离。

24岁的人,见到这18岁小伙子,却心生胆怯,有种想转身就跑的冲动,可脚却像粘在了地上,只是恍恍惚惚地看他过了人行道,然后神情冷傲地站在自己两步外,就好像第一次见面一样,他抬高眼角不可一世,把谁都不放在眼里,高傲地像个小王子。

我心里苦涩,面前又是刚开始的那个疏离冷淡的江离,而那个会对自己阳光一笑,会默默流露出关心之情的江离已经被我亲手掐死,我有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