疯人院,你在那里是否觉得天都是黑的,我在城堡里为什么觉得天空其实是灰的。那种灰,仿佛有人之前哭过一样,你终于不再微笑,你眉宇间有了伤痛,那些伤痛像水藻一样缠绕着我,我难以脱身。

你愤怒,你痛恨,你绝望,你决绝,你恨不得掐死我…所以苏安,坚持活下去,只有活才能继续仇恨。

我一直不敢对你说“我爱你”。我近来一直在回忆过往,经年流逝,再回首,我和你早已是百年身。

我终于明白了什么才是爱,所谓爱,予你幸福,予你快乐便是上苍赋予人类感情的真谛。

寒气入喉,刮得嗓子火辣辣的疼,他重重的喘着气,雪花沾染着他手指间的鲜血,当他终于触碰到苏安的时候,眼泪忽然滑落而出,激动的叫了一声苏安,加快速度沿着她身体轮廓挖她出来。

他把苏安抱在怀里,连连拍打她的脸:“苏安,苏安…”他紧张而恐惧着,甚至伸手凑到了她的鼻端去试探她是否有呼吸。

她皮肤发白,控制不住的颤抖着,神志不清,她终于在萧然的呼唤下勉强睁开了双眸,眼前竟然恍惚出现了萧何的脸,她言语含糊道:“萧何…”

萧然听不清她在说什么,见她开口虽说松了一口气,但见苏安浑身剧烈颤抖,手完全不听使唤,肌肉发硬,他连忙脱下羽绒服盖在苏安身上,明白在暴风雪气候下,最好找到一处适合挖雪洞的地方给苏安取暖,要不然她很快就会被冻死,到时候身体会进入“冬眠”状态,关闭了手臂和腿部的血流,她的呼吸和心跳也会紧跟着急剧下降。

萧然把她背到背上,开始艰难的往前爬,在一处积雪宛如小山堆处,终于无力的趴在雪地上,尽管体力不支,但他并没有休息太久,风雪来的又快又急,他拿出之前在飞机上及时搜寻到的水壶往壶口里面装满了积雪,然后放在了怀里试图暖热积雪让它融化,在北极吃雪不能解渴,反而会加速身体水分和热量流失,必须要兑换成水才能补充能量。

他观察好雪的深度和斜坡的陡峭度,然后快速的开始挖雪,一个雪洞意味着生与死的不同,他先挖了一个入口,入口和主室呈台阶状,这样是为了防止风吹进主室。

入口挖好,他朝上挖主室,然后把挖下来的积雪推到“门口”外。做完这一切已经是十分钟之后了,他拖着苏安的身体把她拉到主室内躺好,然后用团出来的雪球把入口堵起来,随后伸手插出雪洞外,留下一个可以呼吸的通风孔,他要不时的把手探出去,防止通风孔被雪堵住,到时候他和苏安窒息死亡。

苏安身体失温,萧然把水壶拿出来,只有少许的积雪融化,他仰头含在嘴里,过了一会儿觉得有温度了,这才托着苏安的后脑勺,薄唇覆在她的唇上,把水缓缓送了进去。

苏安虽然意识昏迷,但却在滴水未进的状态里下意识把水咽了下去。

他帮她把唇边的水渍擦干净,脱掉她的鞋子,帮她暖着双手和双脚,这样根本就不管用。

在没有任何可以帮她取暖的条件下,萧然咬咬牙,也顾不了那么多了,马上脱下她的湿衣,把衣服铺在她身体底下,然后开始脱自己的衣服,把她拥在了怀里,身体肌肤接触的那一刻,萧然倒抽一口凉气,但心里总归是有安慰的,苏安身体冰冷,这就意味着她还没有死亡。他身上虽然也没有多少温度,但是比起苏安真的是好太多了…

不知过了多久,苏安混混沌沌的睁开眼睛,因为寒冷和饥饿,大脑有些呆滞,反应很迟钝,眼神中有一种罕见的天真无邪,她似乎看到了萧然,但面容模糊,很快又闭上了眼睛。

凌晨三点到清晨八点,苏安的身体终于有了正常人的体温,她昏迷的时候偶尔会无意识呢喃。

萧然凑近她,就听她在说:“不死…不死…”

“萧何…等我…”

他沉静的看着她,然后微微一叹,将她拥紧,安抚的轻拍她的背,似乎做着某种承诺一般,轻声道:“你放心,我一定让你活着去见他。”

寒气牵动肺叶,他咳嗽不已,但因为怕吵醒苏安,兀自隐忍着。

苏安再次醒来已经是8月14日下午一点了,她是被饿醒的,能饿总归是件好事,这说明她还活着。

那时候,萧然已经把她衣服重新给穿上,身上盖着萧然的羽绒服,她这才惊觉自己捡回了一条命,正确的说是萧然救了她一命。

她是一名医生,明白她在没有意识的情况下,萧然把她救出来,唯一解决失温的方法就是用他的体温温暖她。

在生死面前,似乎一切都显得微不足道,她庆幸萧然在她醒来之前给她穿好了衣服,要不然面对此情此景,又岂会不尴尬?

“醒了?”萧然在一旁坐着,鼻音很重,显然是感冒了,他挪到她身后,托起她的身体,拿出怀里的水壶,拧开盖子交给她。

她注意到水壶里装着半壶水,哪来的水?她终于明白飞机失事的时候,他为什么一直在搜寻匕首、打火机和水壶了。

在北极这种极寒之地,食物和热水是生存的关键。没有木柴,他们根本就不可能烧热水,如今温温的雪水已经是极大的奢侈品了。

苏安伸手去接水的时候,忽然觉得世界被调到了静音状态,那么静,静的令人觉得毛骨悚然。

她一动也不动,并不接萧然手中的水壶,只是将眼睛凝定在萧然的手腕上,她的目光凝滞而呆愣,直直的盯着,看得双眸发疼,脑袋发晕。

她不知道自己那一刻是怎么了,心里很酸,很疼。那么多复杂的情绪奔涌而至,生生逼迫着她的泪腺,但她只是紧紧的握着手,声音颤抖,是难过还是无力。

“你的手怎么了?”问出这样的话,苏安的心揪着疼,疼的她喘不过气来。

萧然微愣,这才察觉到手腕上的伤让苏安看到了,目光下移,那里有着错综复杂的伤疤,自杀痕迹浓郁,不是一条,也不是两条,而是近乎四条伤疤,遍布在他的手腕上,显得尤为狰狞和触目惊心。

他眸色深沉,把袖子往下拉了拉,盖住伤疤痕迹,笑着咳嗽道:“过去的事情了,不值一提。”

萧然离开K国的时候还不曾有这些伤疤,经历过一系列事情,所以他才会想不开自杀吗?

苏安下意识摸着她自己手腕上的伤疤,重重呼吸,开口正欲说些什么的时候,却注意到萧然指尖和指腹上都是未及干涸的鲜血,心思所触,她想对他说:“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你跟踪我吗?”

她想说:“我不是说让你留在原地吗?你为什么还要爬着来找我,是担心我会报复你,把你弃之北极吗?”

她想说:“你不知道我恨你吗?面对这么不冷不热的一个我,你为什么还要来救我?”

她想说:“萧然,这算什么?你先刺我一刀,然后再给我无尽的温情,难道过往那些痛就真的烟消云散,一笔勾销了吗?”

可她此刻心里有的只是无尽的悲凉和酸楚,她望着他英挺冷峻的面容,他在对她笑,一如少年时期眼神温暖的看着她,她忽然很想问他:“萧然,疼不疼?”她没有说出口,而是缓慢伸出手,最终坚定的握着他的手,低头的瞬间,眼前浮起一层白雾,直到有液体砸落在雪地上,她才知道她哭了,可是哭什么还没有声音,只因她紧紧的咬着唇,不让哭声流溢而出。

萧然的手在她手心里颤抖了一下,不知道是因为她握住了他的伤口,他疼痛颤抖,还是因为两手交握而颤抖。

谁在乎呢?这一刻,萧然另一手包裹着她的手抵在他额前,然后示好的搂着她的肩。

苏安伸手锤他,她边打边艰涩道:“你不是喜欢当坏人吗?坏人不都是很强大,百毒不侵吗?所以你现在怎么会过的那么惨?你惨给谁看啊?萧然…”她深吸一口气,这才痛声道:“萧然,你怎么会把自己弄成现如今这幅摸样?”

苏安痛心之余,心里还有一股郁结之气,似乎都要随着眼泪冲刷殆尽。

而萧然呢?萧然只是搂着她,她拂开他的手,他很快又会把手放在她的肩上,终究,他搂着她的肩,将同样泪湿的脸庞埋在苏安肩窝处,冰冷的泪水浸润着苏安的肌肤,他压抑喉咙深处的颤音:“不奢求原谅,但求此刻相忘。”

北极适合探险,适合固守猎户在此生存。同样的,北极很大,在只有夜晚的情况下,一切都显得生死未定。

在这样的世界里,他们能否活得下去,苏安从未想过,但她没有想过,不代表萧然没有想过。

走出雪洞的那一刻,苏安看着灰蒙蒙的天色,默契的不再同萧然提起过往。

苏安觉得他们是盟友。是的,盟友。他们没有力气走回飞机失事地,饥饿让他们没有太多的力气走回去,他们此刻需要的是饱餐一顿。

但食物对他们来说,好比是天方夜谭。

暴风雪早已停止,外面雾蒙蒙的,萧然说:“雾气看样子没有那么容易就散去,到了晚上只怕没有办法远距离视物。”

这无疑是个坏天气,但萧然紧跟着对苏安说:“我们的好运气来了。”

萧然让苏安赶在天黑之前搬石头再垒几个石柱,苏安虽然疑惑,但是并未多问,萧然这么说,自然有他的道理。

她搬石头难免速度慢了一些,萧然忍不住催促道:“速度再快一点,我们要赶在天黑之前。”

苏安这时候正好把一块石头搬过来,看了一眼萧然,边走边说:“北极冬天难道还有白天吗?现在已经是黑夜了。”每时每刻都是黑夜。

萧然微愣,尴尬的摸了摸鼻子,“忘了。”

苏安觉得习惯有时候还真是可怕,流落北极之后,在等待救援的同时,她和萧然也在习惯。他们要习惯怎么在冰雪荒野中求生存,就地取物,因势制宜。

人类有生存的智慧,而智慧通常要在困境和逆境中方能彰显而出。

四个“石柱”在高地上,间隔不远不近,苏安和萧然趴在那里,等待猎物走进圈套。

苏安不久前才被萧然告知,他上午的时候去外面看了看,高地上有苔原,因为高地上风大,所以雪不厚,只有浅浅的雪覆盖着苔原地带,而且那里有苔原被啃食的迹象,所以他说如果他们幸运的话,也许会遇到小群体驯鹿过来觅食。

这些石柱是吸引驯鹿,迷惑驯鹿的障眼法,无非是为了藏匿住苏安和萧然的身体,苏安在没有见到驯鹿之前,并不觉得这是一个好方法,也许他们纯粹是在浪费时间,但依目前的现状来看,她和萧然似乎别无他法。

萧然淡淡的说道:“驯鹿本性善良,但因为是群体活动,所以它们很容易失去应有的警惕性,你知道它们最害怕的动物是谁吗?”

“是谁?”冰天雪地里,冷风使劲往鼻腔里钻,苏安觉得鼻子都快要冻僵了。

“北极狼。”萧然把匕首拿出来:“这个给你。”

苏安拿着萧然递过来的匕首,就听他开口说道:“我们的食物就靠你了。”

苏安干涩的喉咙里没有一丝的湿润,艰难的说道:“我还没有杀过驯鹿,听说驯鹿跑的很快。”

“北极狼每次围捕驯鹿的时候,靠的不是勇猛的身躯,也不是速度,而是百折不挠的态度和矢志不渝的信念。环境虽然恶劣,但我们要有自我生存和创造生存的空间。”萧然侧头看着苏安,指着下坡处一处溪流,声音沙哑而平静,“你看,那里有一处河流,水不深不浅,是鹿群的必经之路,驯鹿群受惊,就会跑到那里去,那时候成年鹿无暇顾及幼年鹿,这就是大好的机会。”

苏安轻叹:“看样子我要制造杀戮了。”

萧然拍拍她的肩:“只要你盯上了哪头猎物,就要想办法将它刺死,尽可能的多杀驯鹿,因为我们不知道什么时候会等来救援,也许没有所谓的救援,我们如果想要活着,食物是必不可少的生存必需品。”

苏安看着他,微微挑眉:“你怎么懂这么多?随时做好了来野外自虐的准备吗?”

听出她话语间的戏谑之意,他也半真半假道:“我平时喜欢看动物世界,猛兽野外厮杀,如何猎捕最高食物链,我多少关注了一些。”

好半晌,她说:“但愿你方法有用。”

“快、狠、准,你很擅长这三个要素,我对你有信心。”

“我姑且把你的话当成是夸奖吧!”

萧然正欲开口,听到破冰流水声,不由压低声音道:“…来了。”

雾霭中,远处隐隐约约走过来几头驯鹿,苏安屏息趴在那里,待驯鹿走近,紧接着后面果真跟随着至少三十几头驯鹿,苏安握紧手中的匕首。

有一头驯鹿走近视野之内,圆碌碌的眼睛望着四个大“石柱”,似乎在好奇那是什么,但很快就走了过来。

苏安并不急着动手,而是等小批鹿群逼近,萧然碰了碰苏安的手臂,苏安朝他点了点头,提着手中的匕首,蓦然站起来,飞快的朝驯鹿群冲去。

驯鹿群感受到危险,受惊之下,四散逃窜,苏安奔跑中,将匕首朝一头驯鹿刺下,却因驯鹿奔跑太快,跌空趴在了地上,顾不上狼狈,快速起身,再次冲进驯鹿群。

苏安这时候才意识到“石柱”的另一个功效,驯鹿大概以为“石柱”都是危险的存在,好比北极狼一般,再不济也好比此刻威胁它们生命的苏安,顿时步伐惊慌,不敢越过“石柱”逃窜到无水区,只得原路返回。

奔跑间,苏安忍着胸口的疼痛,呼吸加重,透过薄雾再次冲向鹿群。

这一刻,苏安拼尽了所有的力气,步伐极快,当她跟一头成年驯鹿齐头并进的时候,扬起手中的匕首狠狠的扎在了驯鹿的脖颈上,一刀没死,驯鹿挣扎着要爬起来,却被苏安再次用匕首割破了脖。

苏安没有松懈,立刻起身,再次奔进驯鹿群,熟能生巧,这一次很快又杀死了一头成年驯鹿。

她下手速度很快,接连朝驯鹿的脖颈处刺了好几刀,血飙了她一身,但她却兴奋的想尖叫,只因那血是热的。太冷,她早已忘了热是什么样的感觉,直到驯鹿躺在地上无力抽搐,苏安才站起身来。驯鹿受惊,逃窜速度更快了,苏安看向萧然,有驯鹿因为惊吓撞倒了“石柱”,萧然趴在那里咳嗽不已,她心一紧,快步喘息着朝萧然跑去,她蹲下摸着萧然的脸:“你怎么样?有没有不舒服?”

萧然急促的呼吸着冰冷的空气,苏安拍着他的背,慢慢的让他顺过气。

萧然推她:“别管我,你快去。”

苏安没有多说什么,拍拍萧然的肩,紧追驯鹿群而去。

寒风刺骨,急剧的刮着,鹿群奔进水流中,破冰之下,溪流湍急,没有别的路可以绕过去,之前它们过来,那是在没有受惊和感受到危险的状况下,如今想要集体脱难,就不容易了。

萧然说的对,成年鹿完全不把这样的溪流看在眼里,很轻松就能趟过去,但是对于小鹿和“老弱病残”的鹿来说,这样的溪流无疑很危险。

公鹿保护小鹿才能安全度过难关。

苏安在后面追赶,鹿群扑通扑通的跳下河,互相挤着彼此的身体向对岸逃去,很多鹿都逃走了,只有一头年老的公鹿保护着一头小鹿过河。它们很明显体力不支,远远落在了后面,尽管呼声叫唤同伴,但对于已经“集体”离开的鹿群来说,不可能因为两头鹿特意转回来。

苏安迫近它们的时候,竟然在它们的眼睛里看到了绝望,小鹿眼角甚至有些濡湿,它们在水中拼命的挣扎着。

苏安完全能够杀死这两头鹿,但在那一刻却忽然心生不忍了。尽管她突发的善心在残酷的北极显得很可笑,但她却无法说服自己对年迈的老鹿和小鹿下狠手。

她握紧匕首,转身离开,也许有一天在这里它们终将面临一死,但是不该由她动手。

雾气消散,苏安看着躺在雪地上一动也不动的两头驯鹿,她想两头或许已经足够了,如果没有救援,两头驯鹿的肉或许足够他们找到猎户。

萧然咳嗽着,远远看着雾霭中的苏安,她一身都是血,但是眼神却出奇的坚定,一直没有被恶劣环境浇熄的求生欲在此刻越发明显。

这样…很好!只要心存希望,他们就一定能够走出去…

“怎么放了那两头鹿?”他问。

“心有所触。”她拖着驯鹿往他的方向走去。

“感同身受?”

想了想,她说:“我也是做母亲的人。”

他笑了笑:“能对动物心生仁慈,难能可贵。”

她淡淡的说道:“人是由动物演变而来,若干年前我们和驯鹿不分彼此。”

“这倒也是。”

阁下,发现了坠毁机!【6000】

更新时间:2013-5-2 9:14:49 本章字数:6447

K国时间8月14日深夜十点钟,以往苏安这个时候已经躺在床上就寝了,可是如今她却在寻找可以燃烧的木柴。

在北极还是有树木的,只是树木很少,气温低至零下40摄氏度,严寒之下,冰雪足以覆盖一切。

等苏安拖着湿透的树枝回来的时候已经是深夜十一点了。

她已经学会不在北极计算时间,通常计算之后,有的只是无尽的失落和泄气。

避风山凹,厚实的积雪一片白皑深沉,萧然正拿着匕首在剥驯鹿毛皮。如果放在以往,她看到这样的情景,一定会觉得自己眼花了,毕竟萧然剥鹿皮,讲给谁听,都没有人愿意相信,就算亲眼所见,也会以为自己是在梦中。如今,苏安依旧眼花,可她明白她是饿的。

对着生肉就有饥饿的状态,只因她已经将近三天没有吃任何东西了。

萧然剥鹿皮猛地一看还真像那么一回事,但是苏安能看得出他已经恶心的受不了了。

苏安也受不了,不过不是因为剥鹿皮,而是因为萧然手中的匕首之前插进过猛子的颈部,总归有些心存芥蒂。

“我来。”苏安蹲下身体,顺便把睫毛上的冰雪拂掉。

萧然确实是心有余而力不足,没有勉强自己,把匕首递给了苏安,走到一边开始生火。

余光中见苏安手法利落,将驯鹿的五脏六腑掏出来,他忍不住说道:“确实比我快多了。”这话也算是夸奖了。

苏安看了他一眼,不紧不慢的说道:“你如果像我一样,时常在手术室里解剖尸体,你也许会比我更快。”

因为她的说法,萧然皱眉,中肯的提出意见:“…这个时候如果不谈解剖尸体,可能会更好一些。”

“我无所谓,如果你介意的话,我不说好了。”

萧然打开打火机,单手护着摇曳的火光,虽然点亮了黑暗,但是很可惜,湿柴根本就没有办法被点燃。

苏安见了,拿着匕首割下驯鹿油脂递给萧然:“油脂裹在树枝上助燃试一试。”

事实证明,这样的方法很管用,毕竟湿柴太多,苏安几乎把一头驯鹿身上的油脂全都清理了下来,剩下那一头驯鹿油脂不敢再乱动了,需要收藏起来,毕竟如果再有暴风雪,或是挖雪洞睡觉的话,油脂可以快速燃烧,至少可以点燃湿柴堆。

火堆燃起,没有兴奋是假的,原来在这里,快乐其实也可以这么简单。

驯鹿其实去除毛皮,割掉鹿头之后,并没有那么多肉,但是足以维持他们一个多星期的食物来源了。

将鹿肉分割成块,放在火堆上烧烤,看似血腥残忍的原始求生,却有着对生命的新态度。

苏安和萧然的话语并不多,但却有一种默契在渐渐生长。极寒之地相互扶持,少了男女间的浪漫和矫情,反倒显得尤为真实,两个独立的灵魂因为生存的危机坚守在一起,没有异性间的相吸相引,只是互相依赖着求生。

那天他们饱餐一顿,吃着没有添加任何味道的鹿肉,烤着烈火,喝着温温的雪水,这其实也叫先苦后甜!

鹿皮留了下来,萧然和苏安一人一件,如果能够忍受腥膻味的话,它是取暖的上等佳选。

在这里,只要能活,一切都可以被利用。

烤熟的鹿肉摊晾在石头上,没有太阳,至少有风。

苏安让萧然在雪洞里等她,她要按照原路返回飞机出事地点,她想也许救援到了也说不定。

不该抱希望的,冰川里依然可以看到机尾高高翘起,坡顶的几个“石柱”有些被暴风雪吹塌了,有些覆盖了一层薄雪,那些蓝色降落伞布条也被积雪压在了地上。

她站在那里,望着“伸手可触”的天空,想了想把蓝色布条都解了下来,她想见到萧然之后,她或许需要跟他谈谈了。

他们具备了北极生存技能,她也坚信他们能共度难关,走出困境,但是风雪重压之下,一切都将重新考量。

回去见萧然,他在咳嗽,见她回来,笑了笑:“看来救援还没有来。”

“北极太荒凉,更何况此刻北极属于极夜,从上面往下看,几乎什么都看不清,就算有人来救我们,也要进入北极寻找,地方太大,目标太小,我们或许该另想法子了。”

他拳头抵唇咳嗽道:“你打算怎么办?”

她沉默了几秒,才说道:“如果留在这里,现在安全了,但是以后很难说,如果没有救援怎么办?如果离开这里,我和你有生的希望,但前路未知,我们也将面临着死亡的威胁。”

他点点头,问她:“你是怎么想的?”

她看着他:“我想听听你的意见。”

他好一会儿没说话,再说话的时候,叹道:“…我行动不便,会…拖累你。”

闻言,她浅浅的说道:“萧然,在这里,两个人哪怕像蜗牛一样爬行着,也比一个人要来的幸福。”要不然,茫茫天地间,只有自己一个人,该有多绝望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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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月15日上午八点,他们出发了,苏安用粗枝干为萧然做了一个担架,或许该说类似担架。蓝色降落伞布条在这里发挥了它的用处,捆绑枝干断接处,做到了很好的固定作用。

她看似背着萧然,却有两端枝干在雪地上滑动,无非是肩膀受压,她抗的住。担心萧然在倾斜的担架上滑落下来,她用蓝色布条捆绑住他的身体,做这些动作的时候,他握着她的手,静静的笑:“我是不是太没用了?”

她握紧他的手:“别这么说,倘若没有你,就没有现如今的苏安。”

路途比苏安想像的还要难走,低洼处积雪到了她的双膝处,她有时候需要手扒躬行开出一条小道来。无休止的的寒风让她步伐维艰,所以半天过去了,她的速度真的很慢,几乎没有走出多远。

她偶尔会回头看一眼萧然,他脸上没有一点血色,咳嗽声很微弱。

他这几天状况一直不好,感冒外加哮喘,身体免疫力急速下降,她见了难免也感到很忧心。

苏安边走边对他说道:“萧然,再忍忍,等我们找到猎户,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萧然精神很差。他想开口说话,但担架颠簸令他一时无力张口。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开口道:“累了,就歇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