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安眼睛望着路况,沉声说道:“你这么轻,我怎么会累?等离开北极之后,我们一起回城堡。”苏安笑了笑:“你哥哥口口声声说不想见你,不肯原谅你,但他却一直留着你的房间,每隔一段时间就吩咐人去打扫。还有云萧和vivian,你还没有见过他们吧?你是他们的叔叔,应该见一见的。他们是两个小魔头,你要有心理准备…”

萧然薄唇勾笑,但嘴角却有一行鲜血顺着他的下巴缓缓滑落,滴落在身上的白色领口上,慢慢的浸润开来。

血,很红。

衬衫领口,很白。

红与白刺目而耀眼。

苏安是不可能看到的,她声音清淡:“萧然,我们把过去都忘了。我想过了,这辈子跟你成为敌人真的很难。佛说,前世五百次回眸才换来今生的擦肩而过。这么说来,擦肩而过也是一种很深的缘分。我一直觉得我们之间拥有的回忆很多,那些回忆里的温暖,需要时常拿出来拥抱,温柔虽然凋谢了,但并不足以破坏那份美感。我心里有伤,有怨,但是没有恨,也许等若干年之后,我们可以坐在花园里,坐在太阳底下,想起过往的某个瞬间时,彼此会心一笑。过去的都过去吧!快乐需要各自去寻找,对我们来说,只要活着,一切都还有希望。”

萧然安静的听着,嘴角的鲜血却越流越多,领口白衬衫早已殷红一片。他淡淡的笑,云淡风轻的笑…

寒烈的风夹杂着血腥味迎面扑来,身为医生的缘故,她一向对血腥味很敏感,她诧异回头,这才发现萧然头歪在了一边。

她连忙放下担架,当看到萧然嘴角蜿蜒流下的鲜血时,她惊恐万分的看着他,仓惶的解开束缚他身体的蓝色布条,从身后把他抱坐起来:“怎么会这样?你怎么了?”她抬手擦拭他嘴角的鲜血,手都是抖的。

萧然有些支撑不住,头靠在了她的肩膀上。

“有没有觉得很冷?”他艰涩的问她。

眼眶胀痛,她拿起鹿皮包着他,然后跪坐在他身后紧紧的抱着他,她说:“不冷了,不冷了…”

他想抬手轻抚她的脸,但手却没有丝毫力气,她握住他的手,痛声吼道:“普森他都对你做了什么?”她早该想到的,萧然那么憎恨普森,可又心甘情愿的留在“死神”组织里,一定有什么苦衷。她为什么发现的那么晚?

“我没事,休息一会儿就好了。”他声音吃力,勉强维持,终究坚持不下去了吗?

他在罗森堡生活一年,直到闻听母亲海伦去世才赶回首都,之后再次回到罗森堡。半年后,普森找他,他那时候才知道普森已经“疯”了。普森竟然说服他加入“死神”,普森说:“二少爷,K国总统由你来当再合适不过了。”

从最初的拒绝,到最后的闭门谢客,无非是让普森的阴险毒辣得到宣泄的机会,他从未想过有一天普森会对他下狠手。

萧然眼神阴暗,沉声道:“苏安,半年内,普森共策划了四起爆炸案。”

她身体一僵,四起爆炸案,她难免想到了萧然手上的四条伤疤,这其中有什么关联吗?

他看着她,墨黑的眸瞳淡然无波,“那些爆炸案下达命令的人是普森,真正去执行的人是史密斯。”

苏安震惊地看着他。史密斯,她怎么会忘了史密斯?萧然的管家,那个忠心耿耿的史密斯哪去了?

萧然缓缓说道:“普森当年威逼利诱不成,就趁史密斯不在我身边的时候,往我身体里注射了毒剂。不要问我是什么毒剂,因为连很多医生都查不出来,我定期就要服药,普森他…钳制着我的生死,史密斯为了我成为了普森的杀人利器。四起爆炸案,这是史密斯的罪,也是我一辈子都无法偿还的罪孽。我自残,无非是希望史密斯没有心之所挂,离开那里,但每一次都被史密斯发现。死亡对我来说,似乎真的只是一种奢望…史密斯和我看似是主仆,但却感情深厚,和普森彼此牵制。苏启文性命垂危,史密斯在他那里,他懂得最大限度的扼杀我的所有弱点和退路。我那时候并不知道他的计划,只是听到他说8月13日会结束这一切,以为又将是另一场爆炸案。苏启文下葬那天,我原本想提醒你的,但他的人无处不在,我被他们带走根本就没有反抗的能力…”

那天,原来他真的叫过她的名字,他真的有跟她说过话,不是她的幻觉和错觉,而是真实存在的。

她眉头微蹙:“史密斯人呢?”

“死了。”很平静的声音,但却显得犹为冷锐。

“怎么死的?”因为有所意料,所以并没有那么吃惊,但萧然接下来的那句话却让她一时无言相对。

萧然说:“我亲手打死了他。”

“…”苏安只觉身体窜起一股股冷意。

萧然表情沉凝:“他心中装满了罪孽,时常良心不安。一个五十多岁的老人,为了我受尽折磨,所以…我杀了他。”因为他的那句未完八月十三,普森勃然大怒。普森不动他,却敢动史密斯。史密斯被打的遍体鳞伤,他说:“少爷,您送我一程。”史密斯不想再那么充满罪恶感的活着,所以他成全了他。

他当时想,他会结束这一切的,史密斯先走,他随后就到,可结束也有诸多的牵挂和不舍。

他费尽心机在油箱上动了手脚,却不曾想过他和苏安会面临这样的险境,这也算是好心办坏事吗?他已然是…尽力了。

苏安耳膜一阵阵发疼,但她却紧咬着嘴唇没有说话,良久才道:“萧然,你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

“苏安,在这世上,我也有我想要守护的人和事,一如史密斯,一如你。”他表情平淡,没有一丝波澜:“我会好好的,没走出北极之前,我不会倒下去。这里这么黑,这里空无一人,我怎么忍心把你扔到这种地方…苏安,我把你扔进地狱一次,不希望还有第二次。这一次我陪你一起受着,挨着,痛着,苦着…你别嫌弃我,我只想陪陪你…你最怕寂寞了,我要把你交到我哥哥手里才能安心。”

苏安把他紧紧的搂在怀里,试图用她的温度来延缓他的病情。如果是往常她不会这么担心和惊慌失措,有医疗团队,他们会想尽各种办法查找到他身上的毒素来源,但是现如今在北极,她在害怕着。

萧然,这个独自忍受痛苦的人,在这么一个极寒之地,得到了她一个温暖的怀抱,他在微笑,自始至终都不肯流下眼泪。

在萧然的咳嗽声中,苏安一边带他离开,一边不断开口,似乎想要缓解绝望。

“萧然,等我们回到K国,你一定会得救,我老师唐纪对药品和毒素很熟悉,我们回去就能活下去。”

她跟他讲少时趣事,跟他讲生存希望…他在咳嗽,每一次咳嗽都牵动她的神经。她不断的祈祷,在她只能期待奇迹来临的同时,也只能就这么一直走着。

“…苏安,我还回得去吗?”萧然微弱的声音缓缓响起。

“当年我身体很差,不适合孕育双生子,萧何说他可以一辈子都不要孩子,关于总统承袭,他说你的孩子也是一样的。”两年前,她抱着vivian去了法国巴黎,木尘来找她,将这事给她说了,她久久无法回神,那时候她就知道,不管是爱还是不爱,她注定跟萧何要纠缠一辈子了。

“…他对你一向都很好。”

苏安轻轻叹道:“萧然,你还没听出我话语间的深意吗?萧何早就知道了你的身世,可还说出了这样的话,不是做戏,而是他把你当亲兄弟一样来对待。他对你如此,难道不是因为爱吗?”所谓责之切,恨入骨,又何尝不是因为最初的爱之深?

萧然一时沉默,没说话,或者该说咳嗽声中断了他想要说出的话语。

如血的夜幕中闪现出绚丽的七彩极光,璀璨而美丽,无穷无尽的白雪中,人如蝼蚁,萧然剧烈的咳嗽,当鲜血夺口而出的时候,他温声开口:“有人说这世上有两种情感最浪漫,一种是相濡以沫,另一种是相忘于江湖。如果我走不出北极,你要代我好好的走下去,离开北极之后就忘了我这个恶人。”

苏安没有回头,咬着唇,愣是没吭声。

“好好活着,我的嫂子。”担架上,萧然笑着流泪。

而苏安停下脚步,立在苍茫大雪中,望着七彩极光,早已潸然泪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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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月15日,K国在全球范围内的搜救地点最终有了确切的位置定位。他们把位置定格在了北极。

私人客机有可疑的入境讯息,最重要的是客机八月十二号凌晨离开K国境内,十三号上午进入北极,但至今没有任何的出境资料。

因为搜救面积较大,四国联合出动,其中包含应急指挥救援小组,目的就是为了防止有突发情况发生。

8月15日凌晨两点出发,军队飞赴北极营救。在K国总统萧何的要求下,直升机营救为前提条件,但因为北极冬季没有白昼,所以地面搜救绝对不能放松,一旦找到总统夫人,医药卫生部门要做好救治准备。

萧何身在其列,搜索无疑很艰险,强烈气流影响外加直升机穿梭在层层叠叠的云朵里,周遭一切都看不清楚,宛若飘在江海中的一叶小舟。

在忽左忽右的颠簸中,飞行驾驶员神情高度紧张,双手死死地控制着操纵杆。

一架直升机低空搜查的时候,终于发现了冰川中的坠毁机机尾,无疑引起了大家的注意。

8月16日上午11:00左右,同样坐在专机里搜查的萧何接到了柏文翰的电话:“阁下,发现了坠毁机,军队正在打捞尸体。”

攥紧手机,清俊的淡漠男人脸色阴沉,神情隐忍,含着风雨欲来的狂风浪潮。

有一种笑容叫往事如烟!

更新时间:2013-5-2 13:51:07 本章字数:3243

普森和猛子的尸体因为泡在冰水里严重水肿变形,惨不忍睹,并排躺在雪地上。

特种兵寒冬冰水下潜,每隔几次就会浮出水面,他们在查找…虽然都抱着美好的期望,但是他们不能排除一种可能性,苏安也惨遭遇害,也许她的…尸体此刻沉到了海底。

“阁下,还是没有。”林默奔过来气息微急。

“她还活着。”除了普森和猛子尸体被打捞出,萧何看了一眼之外,他再也没有把目光投射在失控飞机上,而是看着不远处的山坡。那里有好几个“石柱”,石头交叠,很明显是人为的。出事地点离“石柱”那么近,不可能是之前别人留下的。

萧何算了算,如果当时飞机上有普森和猛子,那么苏安和萧然必在其列。现如今他们只发现了普森和猛子的尸体,而“石柱”那样的高度,是残疾的萧然没有办法办到的,这么说来,“石柱”是苏安用来求救的信号。

几个“石柱”,半圆形的避风所,让萧何的心急剧的跳动起来,好像是暗夜中的一盏明灯,在夜幕中生生劈开了一道口子,然后火光四射。

萧何大步朝南走去:“不要冰川搜救了,她不在这里,往南走,让他们往南寻找。”

直升机低空环绕,那么低的高度是之前都未曾有过的。风雪呼啸,萧何、木尘、白素、沈千寻等人深雪寻人。

扩音器一直在开着,目的就是为了吸引苏安知道他们来了。

萧何拿着扩音器,一遍遍的喊着苏安的名字。他懊恼地狠狠捏着太阳穴,普森和猛子的死亡时间是8月13日,这么说来,苏安和萧然他们困守雪地足足呆了四天。

在这样一个极寒之地,零下温度四十几度的恶劣环境之下,他们不吃不喝怎么熬的过去?想到她走的时候只穿着薄薄的秋装单件上衣,他忍着风雪找她的时候,一直都在想,她该有多冷啊!

不敢想了,不敢想了,再想下去,是真的没办法呼吸了,他要找到她,他的妻子一定要活下去。

“快看,那里好像有人!”

前方有人激动的惊叫,萧何身体僵了一下。灯光齐齐地照在远处某个地方,然后所有人都停止了脚步,无比震撼地看着灯光下那个宛如蝼蚁般移动的人。

她缓缓走近,没有再用担架,因为固定着萧然的身体,他吃不消。苏安背着他,只是机械地背着,他们已经很久都没有再说话了。她听到轰隆隆的直升机声,颤声道:“…萧然,我们可以回家了。”

萧然已经说不出话了。他低垂着头,那句“好好活着,我的嫂子”,似乎将他所有的话语都包含在了这句话里。

荒野雪地,他们历经生死考验,在难以存活的困境之下,生存了四天。如今苏安背着萧然,深一步、浅一步地走了过来,萧然的双腿在地上拖下一串长长的痕迹,这样的天气,一个人行走都很困难,更何况苏安还背着他…

不离不弃,他们在这一刻看到了生命的珍贵和情感的扶持,所有人都被震撼了,被这种顽强的生命力折服。

寻找苏安的过程中,大部分人都没有抱持太大的希望。飞机失事,他们都以为苏安死了,可她活着。雪地求生,就算是特种兵只怕也难以挺过去,但苏安挺过去了。她就在前方,脚步踉跄不稳,在银白的天地间,执拗地存活着。

“Ann——”一道狂喜的呐喊声穿透灰蒙蒙的北极上空,响彻云霄。

萧何快步向苏安奔去。所有人都沸腾了,最初的屏息呆愣之后,全都快步朝苏安和萧然奔去,他们为两人的存活激动着,喜悦着。

萧何跑得太急,踩在雪地里,脚还没有伸出,另一脚就迈了出去,好几次都险些跌倒。

他的妻子很怕冷,但是如今却在寒风中瑟瑟发抖。他一边朝她奔去,一边快速的脱下外套。

Ann,不冷了,很快就不冷了。

她明明就在他不远处,可他却觉得不真实。没有真切感受到她存在的那一刻,他没有办法心安。

苏安眼前一片白茫。她不言不语,然后雾气散尽,熟悉的身影在她的视线里渐渐清晰。直到薄荷味入鼻,有人把萧然从她背上移开,泪终于缓缓滑落。

他真的来了,他终于找来了…

萧何抱着她,将衣服紧紧的包在她身上,死死地抱着苏安。他一遍遍的说着:对不起,我来晚了…

所有人围在他们身边,形成了一个包围圈,也是避风港。苏安忽然抱着萧何,紧紧的圈着他的脖子,像是在外面受了委屈和伤痛的孩子一样,伤心地哭了起来。

那一刻,众人分明看到了萧何的眼泪,快速的消融在风雪里…

“萧何,你救救萧然,他病了,病的很严重!”她伤心的对他说。

萧何搂着她,目光看向已经被抬在担架上的萧然。他胸前都是鲜血,嘴角甚至还有未干涸的血渍,但他嘴角却带着淡淡的笑。他在对萧何笑。

萧何抿着唇,眼睛刺痛。侧开双眸,他牵着苏安的手,来到萧然面前,俯身握住了他的手,然后将苏安和萧然的手包裹在他的掌心。

兄弟两人淡淡含笑。

这笑,太复杂。

这笑,太心痛。

为了这样的笑,他们已经背道而驰走了太久,太久…如今太累了,他们都不想再走了。

为了这样的笑,之前经历的种种也只是一种经历,如果没有之前的经历,他们又怎会有这番心灵剖析和放下。

这种笑,有个好听的名字,它叫:往事如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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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槿抱着木尘一边笑一边哭,“我说过,姐姐不会出事的!你看她真的没有出事!”

木尘心中的大石终于落地了,拍着木槿的肩,“忘了吗?我们以前在泰国的时候,有一次我们三人去看手相,算命师曾经说过,他说Ann是长寿之人。”

木槿擦擦眼泪,皱眉道:“算命师说的话都是骗人的,你不是一直都不相信算命师的话吗?”

“以前不相信,但是现如今我相信。”在她生死未卜的情况下,他们总要寻找万千理由来说服自己,苏安还活着。哪怕理由再蹩脚,也是一种希望。

所幸,这样的希望终究还是存在着。

白素眼睛很红,眼前出现一条手绢,她没接,而是开口说道:“看到了真爱,我忽然觉得假装爱,是一件多么痛苦的事情。一味欺骗下去,骗得了别人,却骗不了自己,那些来自心灵的绞杀,将永无宁日。”

楚衍皱眉,定定地看着她:“回国之后,我们好好谈谈。”

白素搬砖头的时候说:“有些话,很适合烂在肚子里。如果我和你有夫妻默契,有些话即便你不说,我也能感觉的到。可惜,我和你之间谈默契,一直是天方夜谭,不切合实际。”

楚衍没表情道:“素素,你讲话一定要这么刻薄吗?”

她终于抬眸,眼神清冷:“一个萝卜一个坑,我再刻薄也有跟我趣味相投的那个人出现。你要明白,在这世上只要放下包袱,谁都不会注定一辈子孤单。”她其实很想冷笑。她记得他曾说她言辞犀利,是个难得一见的谈判高手,现如今竟然改用刻薄了,真是可笑。

如果不是现如今场合不对,一切情绪都不对,她真的会狂笑不止。不去看楚衍阴郁的脸色,他似乎也在隐忍着。

她以为楚衍会发怒,但是他没有。他只是轻轻的笑,但出口的话语却很冷:“知道吗?有时候你简简单单一句话,比砒霜还要厉害。”

白素目光深幽。楚衍的话也不知道她听到还是没有听到,总之她转过身体,摸出手机开始给云萧打电话。

那个孩子还在家里心急等待他母亲的安危,是时候打电话让他放心了。

楚衍看着她柔声跟云萧通话,脸色阴郁,心里泛起自嘲。他在她心中就那么失败吗?失败到连一个孩子都不如?

雾气深重,楚衍看着不远处把苏安护在怀里的萧何,他的妻子白素说萧何和苏安是真爱,他能给予的只有假爱,她又怎知他没有爱过?

此生,不离不弃!

更新时间:2013-5-2 16:29:01 本章字数:3224

该庆幸萧何此番前来北极,带来了很多专家,因为担心苏安出事,各种专家都有,萧然被送去救治。

苏安因为饮食不规律,普森重击身体,再加上寒冷和劳累,刚回到专机上就开始呕吐鲜血。

众人的心脏瞬间又被提了起来。萧何脸色竟比苏安还要难看,医生确诊的时候,他就紧紧的握着她的手。连医生都很吃惊,说苏安受了那么重的伤,还能坚持这么多天。这让医生感到很惊奇。

萧何一直都知道,他的妻子并非寻常女人,她在逆境中有极强的生存意识,在没有脱离危险的时候,任何磨难都不足以击垮她。

他担心的是她现如今的身体状况。好在医生说好好调养,身体就会慢慢康复,总归是松了一口气。

苏安在沉睡,他原本想帮她脱衣服,却又担心把她弄醒,摸了摸她的衣服,好在很干。

他坐在床边,握着她的手。此刻他的妻子在他面前安然入睡,他们的孩子在家里等着他们回去,还有什么比这更能让人觉得安心呢?

苏安醒来已经是八月十六日晚上八点钟了,手背上绷带还没有撕下,很显然她沉睡的时候输过液。

“喝点水。”萧何坐在她身后,把她搂在怀里,将水送到她唇边。

她喝了几口,喝着喝着,自己都笑了。

萧何见她笑,也忍俊不禁道:“一个人在傻乐什么呢?”

“我和萧然在北极没有水喝,就把雪放在水壶里暖热,雪水味道很不错,有机会的话你可以尝试一下。”顿了顿,叹道:“忽然发现,热水的诱惑力真的很大。”

他心里疼疼的,温柔地看着她,“要不要洗澡?”

她…确实该洗澡了。

总统专机卧室内,萧何放好热水给苏安洗澡。她让他出去,他哪肯离开,不查看她身体有没有其他的外伤,怎能放心?三两下剥掉她的衣服,当看到她胸前和后背泛起的青紫痕迹时,他眼都红了。这时候纵使有再多的愤怒,他都无从宣泄了,因为普森死了,他一个活人还能跟一个死人置气吗?

愤怒被逼回去,涌现出来的是心疼,他把身无寸缕的妻子抱在怀里,抚摸着她的伤口,看着她因为背萧然磨破的肩膀,声音艰涩,“疼不疼?”

“不疼。”

“小骗子!”他心里又是气又是不忍。把她抱在浴缸里,给她洗澡的时候,他小心翼翼地几乎不敢碰她。她轻叹。她不让他洗澡,无非是担心他看到她身上的伤会难过。这个男人一向珍爱她,平时她身上哪怕出现一个细小的伤口,他都能紧张不已,把小事当成大事来看待,如今身上的伤确实太重了…

他给她洗澡的时候,她问了萧然的身体状况。萧然病情目前控制住了,但是毒素还需回国深入研究。只要有活下去的希望,苏安总归是松了一口气。

“还恨萧然吗?”萧何问她。

“在生死面前,我谁都不想恨了。”从此以后她只想爱,接纳爱,奉献爱。萧然要把她送到萧何面前,她又何尝不想把萧然送到他兄长面前。

她询问叶知秋的现状,得知叶知秋身体已经无碍,这次原本也要过来,但是又担心云萧和vivian,就留在了城堡等消息。

提起孩子们,母爱在这一刻泛滥,她问了云萧,问了vivian,听到他们每天为她担惊受怕,眼睛都红了。

萧何轻叹,修长的手指抚摸着她的脸庞,“问了这么多人,为什么不问问我?”

她看着他,轻轻地笑了笑,笑容好比清晨初升的太阳,明媚的近乎不真实:“你不是在我面前吗?”他这是在赌气吗?

“我差点见不到你!”手指滑到她颈后,两人额头相抵,有着劫后重生的后怕和此刻相守的安定。

“我一定要见到你。”她柔声道:“我舍不得萧和vivian,我更舍不得一个叫萧何的男人。每次在我觉得我快要撑不下去的时候,他总会跑到我脑海中不停地跟我说话。”

他柔声问她:“他都说了什么?”

“他说我如果敢离开他,他就敢爱上别的女人,然后给云萧和vivian找个后妈,每天拿着银针扎他们,不给他们吃,不给他们穿…”她止了话,只因萧何在笑,笑声低沉悦耳,夹杂着丝丝缕缕的愉悦。他把她抱出来,擦干了身体,给她穿上睡衣。抱她去卧室的时候,他用挺直的鼻尖亲昵的蹭了蹭她的鼻梁:“童话故事看多了。”

他把她放在床上的时候,她紧紧地抓住了他的手,“萧何,在我觉得快要坚持不下去的时候曾经有想过,一个人活着太苦,你如果真的爱上了别的女人,我不怪你。”

他怀疑得看了她一眼,随即哼道:“口是心非。”

她语塞,确实是口是心非。说到底她还是自私的,想到他有一天会爱上别人,她也要存着一口气活下去,看情形是不甘,其实却是不舍。

他声音柔和而安然:“我爱你整整十三年,十三年我们聚散无常,但我始终都把你放在心里,那里满满的都是你。我们经历过最艰难的十三年,我都没有办法爱上别人,没有道理下一个十三年,我会爱上别人。心的位置太小,这一辈子给了你,就再也没有别人的位置。”他温柔的握着她的手,放在他心口,让她感受到他的心跳:“这里面住着一个你,一直以来只有你!”

他掌心的温暖汇变成暖流,在她心头奔流而过。他的话语一下又一下冲击着她的脑海,宛如决堤洪水,猝不及防之下就能瞬间击垮堡垒。

徐药儿端着饭菜走了进来,先朝萧何鞠躬,然后对着苏安温温一笑:“欢迎回家。”

苏安伸出手,徐药儿上前,在萧何温和的目光下,把手放在了苏安的手心里,两只手握紧。苏安淡淡地问:“这次没有为了我哭鼻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