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初雪想起邹依的态度,不太想去,“别了,还是让我爸做成罐头吧,您不是喜欢吃枇杷么,留着当零嘴。”

“行吧。”

——

一家人在一起吃过晚饭后,霍广源就去了酒楼。

霍初雪挽着母亲的手出去散步,消消食。

小镇就这么大,到处都是熟人。

“明柔女儿回来了啊!”

“是啊!”

“小雪,今天回家辣!”

“是啊,王阿姨好。”

……

一路上都有人打招呼。

近年来随着旅游业发展,水乡的夜晚越发喧哗热闹,张灯结彩,到处都是游客。

母女俩沿着河边慢慢走,悠闲自在。

晚风清凉,吹在人脸上很舒服。

“妈妈,家里还有《风声雨声》的样书么?十年前的那版。”

“怎么突然问起这个了?”谢明柔不明所以,“有倒是有,不过就是要找,不知道被我塞到哪个角落去了。”

“我一个朋友是您的书粉,特别喜欢这本书,您能不能送本特签给他?这书绝版了,网上已经买不到了。”

“我回去翻翻看,看看能不能找出来。”

——

晚上谢明柔在储物间倒腾了好久,最终翻出一本《风声雨声》的样书。

时隔多年,纸张受潮,书页褶皱泛黄,模样有点一言难尽。

霍初雪盯着那本书看了看,面露嫌弃,“好旧啊!就这一本啊?”

谢明柔抖抖封面上的灰尘,“能找出来就不错了,你还挑三拣四。家里翻遍了也就剩这么一本了。你如果要再版的我书房里还有。”

“这么旧我都不好意思送出手。”

“你要把它送给什么样的朋友?”

“一个普通朋友。”

“普通朋友你能开口找我给人签特签?”知女莫若母,谢明柔觑女儿一眼,一脸不信。

霍初雪:“……”

好在谢明柔也没再追问,毕竟能看她书的多半是女生,以为只是女儿的一个要好的朋友。也就没太在意。

谢明柔说:“书不重要,人家求的不过是我的签名,有签名就行,其他都是次要的。”

霍初雪想了想好像是这样没错。

她把那本书从内而外拾掇干净,母女俩一起去书房。

书房里台灯亮着,暖橘的光束照亮四周,光影朦胧。

谢明柔坐在书桌前,捏着一只黑色签字笔,目光聚焦在女儿身上,轻声问:“写什么?”

霍初雪歪头想了一下,说:“您就写沉舟侧畔千帆过,病树前头万木春。”

谢明柔:“……”

谢明柔嘴角一抽,难以置信,“你确定这是特签?”

她咧开嘴笑,胡扯一通,“我这不是劝人家要往前看嘛!”

谢明柔:“……”

谢明柔写完,合上笔帽,悠悠道:“丝萝的亲笔签名书要是挂到网上去卖,不说上万,大几千还是好卖的。”

霍初雪:“……”

谢明柔说的倒也是实话。虽然这位言情小说的开山鼻祖已经封笔多年,可她在圈内的影响力却依旧是响当当的。她代表着八零后一代人的青春。现如今一些读者提到她都瞬间秒变迷妹,女神女神喊她。

霍初雪立即赠送香吻一枚,狗腿道:“谢谢娘亲!”

她看着那本书,心里在想:贺清时啊贺清时,真希望你看得进去,能走出来呀!

***

晚上乔圣晞来家里找霍初雪玩。

两姑娘靠在阳台上看星星。

那晚的星星又多又亮,璀璨夺目。

阳台对面就是运河,河上灯火绚烂,小舟泛泛,游客不断。

霍初雪想起乔圣晞傍晚对邹依的态度,忍不住说:“西西,你以后对邹依客气点,毕竟她现在嫁给周末了。我们几个从小一起长大,别把关系闹僵,周末那里说不过去。”

乔圣晞:“我就是不待见邹依怎么了?一看到她那张虚伪的脸我就不舒服,天生的恶毒女配。”

霍初雪:“……”

好闺蜜对邹依的成见很深啊!

她小声劝说:“你就算心里不舒服,面上好歹做做样子。反正又不深交,没必要弄成这样,见个面跟仇人一样。”

乔圣晞摆摆手,显然不愿继续这一话题,“这事儿你就别管了。”

第17章 第16棵树

一转眼, 三月匆匆而去, 四月到来。周围的林木愈见葱绿,葳蕤生机。

贺清时上完课去了兰姨家吃饭。

兰姨马上出月子了。这一个月贵叔将她照顾得很好,圆润了不少。

两人聊天,贺清时问起小晴天满月的事情“晴天满月您和贵叔是不是操办一下?”

兰姨说:“也没几个亲戚朋友, 请来家里吃顿饭就行了,就不办酒了。”

“您和贵叔努力了这么多年来才等来晴天,不打算好好庆祝一下吗?这是大喜事, 好生操办一下也不为过。”

“我和你贵叔年纪大了, 图省事,就不办了。”兰姨心里很清楚,夫妻俩多有不便,若是办满月宴铁定又是要麻烦贺清时的。

贺清时其实多半能猜到老人家的心思,不过既然他们不愿办, 他也不勉强。

兰姨说:“晴天满月我打算请方主任和霍医生过来, 你看可以吗?她们帮助了我们太多,尤其是霍医生,晴天出生以来忙前忙后的,尽心尽责。我和你贵叔想趁这次机会好好感谢一下她们。”

贺清时:“挺好的,就这么定吧。”

***

一大早霍初雪跟着方茹查房。

查完房, 方茹把霍初雪叫到办公室。

方茹坐在电脑后面,直截了当地说:“昨天我接到张淑兰电话,说想邀请我们去参加孩子的满月酒。我那天有个学术交流会,去不了。你去不去?”

霍初雪翻了翻排班表, “我那天轮休,有时间。”

方茹有些意外,“你要去?”

偌大的产科,也时常遇到病人答谢医生类似的事情。不过霍初雪拎得清,恪守医患界限,从不越线。所以这次见她要去,方茹还真感到很意外。

霍初雪自然地说:“去啊,去看看孩子,应该很可爱了。”

方茹瞅了瞅侄女,意有所指,“你对这一家子挺上心啊!”

霍初雪:“……”

霍初雪有些心虚,怕被姑姑看出端倪,赶紧寻了个理由搪塞,“我挺佩服那老两口的。”

“要去就给人家回个电话。”方茹摆摆手,示意她可以走了。

***

小晴天的满月宴办得很简单,三五个亲戚朋友在家里吃了顿饭。

贺清时大概是真高兴,席间喝了酒。他的酒量真不怎么样,霍初雪看他只喝了两杯啤酒就有些醉了。

兰姨托霍初雪开车送他回去。

大概是喝了酒,贺清时比往常要多话。一路上说了很多。

说了话儿话,他说:“开下音乐。”

霍初雪点点头,“好的。”

她开了音乐,熟悉的旋律和歌词倾泻而下。

I roamed the Earth

In search of this

I knew I'd know you

Know you by your kiss

And by your kiss

You've shown true love

I'm yours forever

My own true love

……

竟然又是《我之真爱》!

“贺先生喜欢这歌儿?”霍初雪竖起耳朵听了听,有些诧异。

“好听吗?”贺清时双目紧闭,靠在副驾上,嗓音清润低沉。

“听好听的,我以前听过这歌儿,就是记不起在哪里听过。”

“前不久在日料店就听过,霍医生忘了?”贺清时懒洋洋地掀起眼皮,转头看着霍初雪,眼神平静。

“我是说在那之前。”

“《乱世佳人》这部电影很经典,这首歌是它的主题曲,很多人应该都听过。”

“那可能就是我看电影的时候听过这首歌。”霍初雪没太在意,笑了笑,“这首歌很老了,贺先生可真怀旧。”

贺清时自嘲地笑了起来,“大概是年纪大了,审美比较怀旧。”

霍初雪:“……”

贺清时家在堰山,青陵北郊,远离喧嚣的市区,格外寂静。

这一片多法国梧桐,枝干健硕,葱绿茂盛,蓊蓊郁郁,筛下片片浓阴。

枝头立着几只鸟儿,车一经过,它们扑棱着翅膀一下子就飞远了。

一栋三层的小洋楼,富丽堂皇。霞光映照着白色屋脊,房顶线条流畅,流光溢彩。

透过挡风玻璃,霍初雪看到了一扇被日光韶染成金色的窗。右边墙面的吊兰和凌霄花爬满了整面墙。

仔细一看才发现,别墅后面还有一个很大的院子,种了不少花花草草。

堰山这片,寸土寸金,是青陵顶顶有钱人住的地方。

知道这位贺教授有钱,但豪气成这样霍初雪还是颇感到意外。

房子装修雅致,风格冷硬,入目皆是灰黑白冷色调。很大,很空荡,显得十分冷清。干净整洁,却也了无生气,感受不到烟火气。

送贺清时到家,霍初雪不打算久留。

她从帆布包里翻出之前准备好的书,“喏,给你。”

贺清时懒散地靠在沙发上,掀起厚重的眼皮看了一眼,“什么?”

“丝萝的特签书。”她特意提高音量,咬字清晰。

贺清时:“……”

他一怔,忙坐直身体,伸手接过那本书。

掀开封面,确实是丝萝的亲笔签名没错。

那天霍初雪说能让丝萝给他补个特签,他以为她就是开玩笑,根本就没当真。没想到她真的就给他拿了一本丝萝的特签书过来。

他无比震惊,“哪里来的?”

霍初雪耸耸肩,笑得分外随意,“说出来你可能不信,我妈妈就是丝萝。”

贺清时:“……”

贺清时盯着那书半晌没说话。隔了好久才开口:“谢谢。”

霍初雪也不坐,自顾站着,说:“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贺清时明显跟不上她的脑回路,怔怔道:“好。”

说完拍了拍身侧沙发,“坐下说吧。”

“好。”她提着包,往贺清时身边坐下,帆布包规矩地搁在腿上。

她循着记忆,娓娓道来:“几年前,我们镇上有个老太太年轻丧夫,和独子相依为命。儿子养了一条柴犬,很聪明,也很有灵气,和主人感情很好。

有一天,而立之年的儿子出了车祸,溘然离世。老太太老年失独,备受打击,从此以后只能和这条柴犬做伴。

老太太长寿,活到了九十岁。而那条柴犬则陪着老太太活到了九十岁,寿命比一般的狗都要长。老太太下葬后的第二天,那条柴犬就死了,死在了老太太的墓前。”

她顿了顿,继续说:“这个故事是我小时候听算命先生讲的。神神叨叨的算命先生说是老太太的儿子把命续到了那条柴犬身上,让它代替自己陪伴在老太太身侧。就像你岑岭家中的那棵枇杷树,我想应该也是你太太留下,代替她陪伴在你身侧吧。她一定也希望你能好好的。”

故事讲完,霍初雪不再逗留,起身往门外走,“找个时间,把这书烧给你太太,就当圆她一个心愿。”

***

那天从贺清时家回去,霍初雪把《乱世佳人》翻出来看了一遍。

她一个人窝在卧室,窗帘被拉上,严丝合缝。室内光线不足,一点点微光乍现。

乔圣晞来家里找她,被这架势吓了一大跳,“搞什么呢你?大白天拉窗帘,这么黑,吓人啊?”

霍初雪回答:“在看电影。”

乔圣晞瞥了一眼地板上亮着的笔记本电脑,画面非常熟悉。

乔圣晞当即乐了,呵一声,“霍大医生,你很怀旧啊!多少年的老电影了你还翻出来看。”

霍初雪看着屏幕,听着台词,越来越觉得熟悉,“我记得我这几年好像没看过这部电影,可我对这部电影却很熟悉,好像之前就看过。可我真的想不起来到底什么时候看过了。”

乔圣晞盘腿坐到她身边,说:“说你记性不好你还不信。你忘啦?读高中那会儿上英语课,苏老师经常给我们放电影看,放过这部电影。”

第18章 第17棵树

每年一到四月, 青陵的雨水就会多起来。一连下了一周的雨, 空气湿漉漉,浸润着无数水汽。

贺清时不喜欢下雨天,地面潮湿不说,连带着人的心情都会受到影响。

一入春, 流感增多,他这两天受了凉,直接感冒了。

鼻塞, 扁桃体发炎, 很不舒服,连带着整个人的精气神也不太好。

感冒碰上下雨天,心情愈加烦躁。

车子平稳开进车库。贺清时从车里下来,撑开黑伞。

雨丝稀疏,敲在人脸上却格外寒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