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凉微勾唇一笑,当即决定:“这么好的气氛,我去开瓶红酒。”

话音一落便踩着拖鞋从房间里拿出一瓶红酒。

“这是我表哥之前送我的,一直放着没喝,今天总算是派上用场了。”

她把酒瓶往餐桌上一摆,霍初雪瞟了一眼,不禁莞尔,“微微,大几千的酒,咱俩这么喝是不是有点暴殄天物了?”

傅凉微倒是一点都不心疼,“反正是我表哥送的,我又没花钱。”

霍初雪:“……”

说得也是!

傅凉微给霍初雪倒满,笑着说:“今晚一醉方休。”

霍初雪被带起兴致,举杯,“不醉不休!”

菜没吃多少,酒倒是喝了不少。傅凉微微醺,双颊蒙上绯红,眼神迷离,

端着高脚酒杯直勾勾地笑,“小雪,好酒好菜,如此良辰美景,咱们是不是得说点体己话?”

霍初雪也有点醉了,挑眉一笑,“你想听什么?”

傅凉微:“当然是你和贺教授的故事啦!”

霍初雪:“……”

来梵于三年,和傅凉微一起住了三年,她从来没提过自己和贺清时那段过往。傅凉微也从未开口问过。两人都很有默契,即便隐隐知道些什么,也都保持沉默。

她初来梵于,心伤不已,备受打击。而傅凉微当时的情况也差不多。刚刚结束了一场刻骨铭心的爱情。两个姑娘相识于微末,互相打气,度过最艰难的一段时间。这期间谁都没有打探过对方的事情。过后更是没有。

霍初雪其实没打算瞒着她。只是从来没有涉及到这个问题,也就无从说起。既然今天她问了,她自然会毫无保留地告知于他。

说起她和贺清时那段过往,看似很短,其实也并非三言两语能够说清楚。

从头至尾,事无巨细说完,夜都深了。饭菜冰冷,杯子里的酒好像也都凝固了。

屋子里空荡,温热的气流充斥整个空间。霍初雪却觉得全身上下每个细胞都渗透着冷意。

她摸了摸眼角,不知不觉中竟然流眼泪了。

“就是这样了。”说得太多,嗓子发哑,声音模糊,难以辨析。

“你就是因为你老师才跟他分开的?”傅凉微受到震撼,表情丰富。

“这是主要原因,当时的事情很多,一起交织到一块,我整个人都扛不住,险些崩溃。”霍初雪指了指心口,脸上显露出痛苦的神色,“这里过不去。”

知道真相后,其实她尝试过很多种方法去化解。可惜都无果。因为她始终无法跨越心里那道坎。它是横亘在两人之间的一道魔咒。

她和贺清时之间隔着重重魔障,她连推到这些魔障的勇气都没有。

傅凉微:“你就是思想负担太重,才会给自己这么大的压力。你又不是小三,没有破坏他人家庭,何况你和他又是真心相爱。何必被现实束缚?”

道理她都懂,可就是做不到。她放不下心中执念。

执念太深,深入骨髓。午夜梦回她时常会梦到苏老师。老师看着自己,眼神无比哀怨。似乎她抢夺了她的一切。每每都会让她从噩梦中惊醒。

那种无力和绝望的感觉这三年无时无刻不在纠缠她。就好像有一只无形的手死死掐住她脖子,让她根本就不能透气。

放下又谈何容易?

那晚在停车场,贺清时说等她,等她真正放下心中执念。

她当时只觉得无力,大概永远都不会有那天。

傅凉微突然之间竟有些心疼她。天意弄人,迫于现实的人其实最可怜。很少有人能够真正摈弃一切。

她长叹一口气,“小雪,人这辈子有多少个三年可以耽误?你如果一直放不下,你这辈子都不可能幸福。”

——

霍初雪从未跟人提及这些。这些在她心里压得太久了,就像是一块巨石一直压在她胸口,时间愈久,压力愈大,压得她几乎都无法喘息。

如今说出来反而如释重负,整个人都舒坦了。

说好了不醉不休的,傅凉微到了最后直接睡着了。

霍初雪也是醉意明显,脑子晕得厉害。

谁说红酒不醉人的,她分明就是醉了。

夜阑人静,思绪万千,往往是一个人最脆弱的时候。不论白天装得多么坚强刚硬。夜幕一旦降临,她便会退下伪装,显露出最真实的自己。

也不知道是不是和傅凉微说了她和贺清时的那段过往,她竟然开始发疯地想他,想和他说话,想听他的声音。仿佛又回到了初来梵于的日子。

初来梵于,她时常失眠,一个人躺在床上盯着雪白的天花板发呆。一整夜就只能勉强睡三.四个小时。而第二天又是繁重的工作。那段时间对她来说简直就是噩梦。

不知是哪根筋搭错了,几乎是循着本能,就给贺清时拨了电话。

电话响了两声,对方立马就接了。低沉如水的男声,在清冷的夜色里直直流淌进耳里,“喂,小雪?”

一听到他的声音,霍初雪心慌意乱,立马就给挂了。

“啪”的一声,手机盖在桌面上,声响清脆。

心跳骤停,呼吸加重,她重重喘息,吐出浊气。

正心烦意乱之际,手机铃声大作,她顿时被吓了一大跳。

铃声嘹亮,一声盖过一声,不断压榨她的听觉神经。

铃声持续了数秒,最终停止。

手机屏幕尚且来不及变黑,电话又打了过来。屏幕不断闪烁,贺清时的名字一直在跳跃。

她不是故意不接,她其实很想接。可又怕接通后尴尬。一双手变得僵硬无比。

纠结了好一会儿,铃声就歇了。

没过多久,铃声又响起来。

反复三次,室内重归寂静。这下倒是过了好久都没打过来了。

霍初雪长舒一口气,坐在椅子上沉淀了一会儿。这下酒气倒是散了不少,脑子也清醒了。

起身去把傅凉微弄进卧室。她再出来去卫生间洗了个澡,洗去满身酒气。

她拿着一条干毛巾擦头发,发梢湿哒哒往下掉水。

夜色浓沉,落地窗外,灯火无比绚烂。冰天雪地,白茫茫一片。

头发擦到一半,门被人敲得砰砰砰乱响,“小雪……小雪快开门……”

来人的声音她很熟悉,是贺清时没错。

他怎么来了?

她心下一惊,以为出了什么大事,忙踩着拖鞋去开门。

拧下门把,门大开。贺清时霍然站在门外,一身睡衣,大汗淋漓,模样十分狼狈。

“贺……”

她来不及出声,就已经被人拥入怀里。

温热的怀抱紧紧包围她,她能够清晰地听到他厚重的呼吸和蓬勃跳动的心跳。

“还好你没事。”他气喘吁吁,箍紧她,如释重负。

第58章 第57棵树

门口的空间宽敞空荡, 穿堂风吹得格外顺溜。丝丝缕缕的寒意萦绕在心头。

周围静谧无声, 声控灯忽明忽暗。

男人的怀抱温热、厚实,让人无比安心。

他箍得紧,身体竟有轻微的发抖。

霍初雪知道贺清时肯定是误会了,以为她出了什么大事。才会这样着急忙慌大半夜跑过来。连衣服都来不及换, 睡衣外面套了件羽绒服就直接跑来了。

她的那个电话确实也容易惹人误会。电话接通后也不说话,就这样僵持数秒,直接给挂掉了。不像是打错了。如果是打错了一般人都会开口解释一句再挂掉。如果是在毫不知情的情况下打错电话, 一般都是接电话的人主动挂掉。

不过一般人肯定做不到像贺清时这样大半夜赶来她家, 就是为了确认她安不安全。或许父母都做不到如此。该是多么关心她,在意她,一个人才能做到如此?

她的一颗心瞬间被填充得满满的,严丝合缝。

她总想硬起心肠,不想和他有过多的交集, 两人相安无事最好。可他每每就能让她破功。

大概这辈子她都绕不过这个男人了。

只有她在怀里, 感受到她真实的呼吸,贺清时的一颗心才落回去。没人知道他当时有多么担心和害怕,就怕她会出事。

同样的场景再现,记忆如决堤的洪水,一泻千里。

她很快就想起自己也接过这样的电话, 就在去年的圣诞节。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贺清时终于松开她。

额角的汗水还没干,模样依旧狼狈。

只见他动了动干涩的嘴唇,“你没事就好, 我回去了。”

甚至都不问一句个中缘由。

“是你对不对?”转身那瞬,身后响起霍初雪清淡的嗓音。

“什么?”他过身来,面露不解。

“去年的圣诞节,也差不多是这个时间点,我接过一个陌生电话。我接通后,对面没人说话,全部都是杂音。后面我再打过去,一直没人接。”她静静地看着他的眼睛,“是你对不对?你当时怎么了?”

“不是我。”他避开她的视线。

“你当时怎么了?”她口吻严肃,固执地看着她。

“你真的误会了。”贺清时扶额,不敢看他。

“看着我的眼睛说,你当时怎么了?”

她这么聪明,一猜就猜到了。他之所以会如此焦急,马不停蹄赶过来,就是害怕她在家出了什么意外。因为同样的电话他也给她打过。

“阑尾炎,手术后给你打的电话。”他终于承认,补充:“借护士的手机。”

术后,麻药慢慢不起作用,刀口疼得厉害。人在疼痛的时候,意志力最为脆弱。那个时候他发疯地想霍初雪。特别想听听她的声音。

“矫情!”她冷冷淡淡地说:“我如果真出了什么事才不会像你这么矫情。”

贺清时:“……”

“你怎么会有我的号码?”她一去梵于就更换了号码。

“我……”他眼神躲避,“我有我的渠道拿到你的号码。”

“什么渠道?”

“不方便说。”

她看在眼里,心里顿时就全部明白了。

“不想知道我刚才为什么给你打电话么?”她双手抱臂,勾了勾唇。

“你说。”

“想你了。”她踮起脚尖,揽住他脖子,毫不犹豫地吻住他。

——

两唇相贴,贺清时有一瞬的凝滞。但转瞬即逝。

唇齿间温热柔软的触感快速蔓延开,他紧紧搂住她腰,兴奋地回应她。

他的眼神很亮,像一簇燃烧的火焰。

这个吻很激烈,两人都像是在放纵。

霍初雪攀着他硬实的脊背,嗓子嘶哑,“去屋里?”

贺清时紧紧扣住她脑袋,五指没入发间,顿时僵住。

“小雪,一旦我进了这扇门,你可就没退路了,想清楚了?”

她细细地吻他,很温柔,“嗯。”

命里该就遇到这么一个人,他惊艳了时光,让你接下去的人生变得不一样。

可惜命运和你开了个玩笑,你逃离过。

然而兜兜转转,还是绕不过去。

——

一切都是那么顺其自然。身体陷进柔软的床垫,一切的感官都变得格外敏感。

贺清时单手撑在床上,静静地看着她,最后一遍验证:“想好了?”

霍初雪抿嘴失笑,“我怎么觉得你这么婆婆妈妈的?”

贺清时:“……”

他狡黠一笑,对着她耳边吹气,气息暧昧,“别叫得太大声,隔壁有人。”

霍初雪:“……”

她怎么觉得贺清时现在越来越坏了?

贺清时有些迫不及待,几乎没有任何铺垫,直切主题。

异物撞入,陌生又熟悉,她眉头微皱,忍不住缩了缩脚指头。

“疼吗?”他轻轻地吻她,嗓音变得越发嘶哑低迷,却足够蛊惑人心。

他在这种事上历来温柔,很会照顾她的感受。将君子温柔斯文的气质完美带到了床上。

可这次却很急促,近乎粗.暴,全然无温柔可言。

随着节奏的加快,视觉被撕裂,视线一片空白。思绪也像浸了水的海绵,一点一点往下沉。

思绪被撞飞,难以拼凑,她慢慢不会思考。唯一的感受就是满足,从身体到心里,从外到里,由内而外,无不满足。

到了后面她终于意识到之前贺清时为什么要说那句话。又快又重,每一记都格外沉重,直接撞击到她心里。

身体的刺激和愉悦让她很想扯着嗓子放声大叫。可她不能。傅凉微还睡在隔壁。

她死死咬住下唇。一双手死死拽住床单,因为用力,手指微微泛白。

心房骤然坍塌,缺了一角。可又很快被填补满了。

视线变得模糊,白茫茫一片,蒙着水汽。

心里百味杂陈,不是难过,却突然很想哭。大概是情绪波动太大,想要肆意宣泄一番,嚎啕大哭一场。

眼泪悄然无声滑落,贺清时的指尖沾到,心头一紧。

“怎么哭了?”他眼里飘过几丝慌乱。

“对不起……”她哽咽道。

两人这缺失的三年,根源在她。是她一直放不下心中执念。

“傻瓜!”他吻掉她的泪水,动作渐渐放得很轻柔。

——

暖气太足,霍初雪是被热醒的。满身酸疼,绵软无力。

后背密密麻麻爬上一层细汗,身上的睡衣也被印得潮潮的。

她被贺清时抱在怀里,她一动,他立马就醒了。

“怎么了?”刚醒,嗓音透着一股子慵懒和倦怠。

“我渴。”

“我去给你倒水。”

“嗯。”霍初雪实在太累,手指头都不愿动一下。

他翻身而起,给她接了杯温水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