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姬月白看在眼里,倒是觉得有些好笑,只是也知道这时候确实不好太打眼——要不然一不小心被迁怒了就不好了。

就在此时,忽而见着产室里有人掀了帘子出来出来,却是个步履蹒跚的老太医。

那老太医急匆匆的掀了帘子出来,跪倒在地,慌忙与皇帝道:“陛下,不好了.......”

作者有话要说:这几章有几点比较重要,写得有点慢,见谅。等我理顺了就好了,么么哒mua! (*╯3╰)

香囊

太医跪在地上, 头抵着森冷的地面,浑身都在发颤, 就连那竭力平稳的声音似也跟着颤抖:“昭仪娘娘受惊过度,眼下实在使不上力气........且胎儿卡着下不来,再拖下去只怕就........”

皇帝双目冷沉如鹰隼,如雷霆闪电一般的落在太医身上。

太医低声道:“陛下,若是在这样下去, 臣等只怕是要开催产药了。”

皇帝只恨不得上前去踢一脚才好, 咬紧了牙关这才森然道:“那还不快去,还在这里做什么?”

太医却仍旧叩首,诺诺道:“昭仪娘娘体弱,催产药也只是一试, 若是分量太轻, 眼下怕是也起不到作用;若是分量过重, 以娘娘如今的身体状况只怕也是.....”

皇帝眼见着太医说一半留一半, 偏句句都不是好话,加之耳边听着的又是琼昭仪自产室里传出来的凄厉呻/吟, 一时间怒火攻心,上前踹了太医一脚:“还不滚去开药, 若昭仪或孩子有个万一,朕唯你是问!”

说罢,皇帝还不解气,又踹了一脚。

许贵妃忙上前拦了拦,低声劝慰道:“陛下息怒, 太医也是尽忠职守,谨慎惯了,才在这个当头斗胆多问了几句。昭仪妹妹眼下又是这样的境况,最缺不了人,还需太医加紧用药才是.......”

在许贵妃低柔的劝慰声中,产室里不断有宫人进进出出。

那些宫人端着一盆盆热水进去,然后又端着一盆盆还带着热气和铁锈腥气的血水出来。进出间,帘子一次次被掀开,琼昭仪那凄厉痛苦的呻.吟从里面传出来,似就在耳边。

众人的脸色不由更是难看起来。

许贵妃挽着皇帝的胳膊也没敢多劝,只扫了地上的太医一眼:“你还不快去开药,琼昭仪腹中怀的乃是皇嗣,若有万一,便是你一家子的命也不够赔。”

太医连滚带爬的起来,这就要去开药。

皇帝此时终于从牙缝里挤出一句来,一字一句犹如钉子:“贵妃说的是,皇嗣最是要紧,务必要保住了!”

在场诸人皆是心眼皆明之人,哪里还不知道皇帝话中之意——皇帝这是授意太医,若有万一,务必先保皇嗣。说到底,皇帝最看重的还是子嗣,在血脉子嗣面前,什么新宠旧爱那都是假的,都是能舍了的。

姬月白垂下眼,看着自己脚尖上绣着的一丛淡紫小花。她固是眼观鼻鼻观眼,一言不发,可心里却是清楚得很:无论琼昭仪滑到这事是不是意外,琼昭仪今日怕都要“难产而死”,至于她腹中那个孩子,能不能活下来,那就要看许贵妃的想法了。

至于琼昭仪身上的那些疑点,到了此时,想必也是无法可解了。

说来说去,也是琼昭仪出身低,没个强硬的娘家——她原也不过是普通官宦人家出来的姑娘,因缘巧合被皇帝看中宠爱,一步步走到昭仪的位置。除了皇帝的宠爱,琼昭仪本就一无所有,她在宫里出了事,谁又会追究、谁又能追究?到时候宫里给些个赏赐,琼昭仪的娘家人还得千恩万谢,暗道女儿没福......

姬月白坐在大公主身边,就这么出神的想着事情,时间却是过得很快,很快便到了午间。

这一下,不仅是许贵妃,就连方宸妃等人也都开始纷纷劝说皇帝用膳,贤妃心疼儿子女儿坐这儿枯守着,开口求情时还把几位皇子公主捎带上,柔声道:“几个孩子也都坐了一上午,至今水米未进,陛下便是看在他们兄弟姐妹的份上也该心疼些儿,略进一些。”

皇帝想起后头的儿子与女儿,心头的燥郁也略压了压。他到底还是个慈父,看重子嗣,想着女人生孩子生个一天一夜也是有的,确实不好饿着累着孩子,疲惫焦虑的神色稍稍缓了缓,转头与坐在后面的皇子与公主们摆了摆手:“这都午膳时候了,你们也都回去用膳.......用过膳后也不必来了,回头补个觉,好好休息一会儿,不必累着自己。”

许贵妃也跟着叮嘱大皇子:“琪哥儿,你是做大哥的,可得照顾好底下的弟弟妹妹。”

大皇子端出长兄模样,领着底下弟妹行过礼,这才便要引着下头的弟妹出去。

皇帝看在眼里,多少也觉宽慰:男人对于自己第一个孩子,对于长子总是更多几分看重的。且大皇子为人也确实是沉稳可靠,颇有长兄之风。

二皇子本还想要再争个先后,可到底顾着眼下的氛围,生怕这会儿争执起来反而令皇帝生厌迁怒,只得暂时忍着气跟在大皇子身后离开。跟在二皇子身后的则是三皇子与大公主,姬月白却是落在最后。

姬月白走到一半却是出人意料的转了身,抬步往皇帝处走去。只见她小步走到皇帝身侧,用指尖儿抓着明黄色的袖子,仰起莲瓣似的小脸,用那乌溜溜的眸子看着皇帝。

就像只亲人的小狗,她使劲儿的往皇帝怀里拱,带着自然而然的依恋和孺慕,就连声音也像甜糕一样的又软又绵,仿佛还有些怯生生的:“我不走,我要在这里陪父皇。父皇不用膳,我也不用.......”

其余几个已经走到了门边的皇子与公主一时儿顿住脚步,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看着姬月白抓着皇帝的衣袖撒娇卖乖,神色各异。

宛如看着一个叛徒!

大公主也不由暗自嘀咕:二妹妹果然是越来越狡猾了!也怪她枯坐一上午,一时儿精神疲惫,竟是没想着去安慰父皇!

二皇子恨得咬牙:姬月白可真是越来越会装模作样了!对着他和张家人时是一张脸,对着父皇时又是一张脸,偏还不能在父皇面前揭了姬月白这假模假样。

大皇子则是暗悔自己走的太快,这都前脚出了门,再折回去似乎也不好。而且,无论什么事,第一个这样做的人自是最好的,跟着做的人反是落了下乘。

只皇帝一个觉得满心妥帖,那颗满是焦虑担忧的心仿佛也被温水的泡着,竟是有些温温热热的感觉。他低头看着看着小女儿满是孺慕的眼眸,十分的受用,心下暗道:这孩子年纪虽小却实在懂事,重情重义,竟还会心疼起父亲了。真是难得.......

这么想着,皇帝长叹了一口气,一伸手,这就把姬月白抱了起来。他紧紧的搂着姬月白,让女儿娇嫩的面颊贴在自己颈边,然后深深吸了一口气:“好,父皇和皎皎一起用膳。”见几个儿子女儿还呆站在门口,他叹了一口气,又摆了摆手,“你们先回去,这儿有皎皎呢。”

几个皇子与公主这才犹犹豫豫的走了。

张淑妃在侧瞧着女儿被皇帝抱在怀里而二皇子却被皇帝三言两语的赶出去,心里只恨得女儿狡诈——小小年纪竟是这样多的心思手段,也不知是像了谁的!她是最看不得姬月白得意的,这便伸出手来欲要从皇帝怀里把人接来:“陛下,您也累了一早上,还是妾来抱她。”

皇帝却道:“没事,皎皎又不重。”

说着,他用手掂了掂女儿的分量,不免又吩咐人赶紧端午膳来,总不能饿着自家小女儿。

姬月白靠在皇帝怀里,朝着张淑妃的方向眨了眨眼睛。

张淑妃接着她递来的眼神,差点没把银牙咬碎了,不禁再一次含恨暗道:早知今日,当初便不该生了这孽障出来!

产室周侧到底血腥气重,皇帝最后还是抱着姬月白在偏殿略用了一点,因为记挂着琼昭仪那一头,无论是皇帝还是姬月白都没什么胃口,只略用了一点,便叫人把膳食端了下去。

吃过午膳后,皇帝又抱着姬月白在产室门口等着,只是产室里的声音已是越来越低,就连太医的脸色也是难看到了极点——很显然,哪怕是下了催产药,琼昭仪的情况也依旧不容乐观。

等了一会儿,姬月白出门小解,也没多带人,只叫了描春跟着。只是,实在不巧,她才刚出了门,还未来得及在游廊拐角处转弯,迎面便碰见一个满面泪水的年轻宫人。

那宫人似是认得姬月白,仓皇的扑上来跪倒在地上,连连哀求:“殿下,求求您了,求您带我去见陛下。许贵妃她有意暗害我家娘娘,倘再拖下去,我家娘娘怕是......”

姬月白稚嫩姣好的面庞却仍旧是冷漠的,她猜着这约莫是琼昭仪身边的宫人但也并不清楚对方究竟是什么底细,自然只是平淡以对:“带你去见父皇?就算见了父皇又怎么样?难不成,你还有什么证据?”据她所知,许贵妃做事素来小心谨慎,根本不可能留下什么人证物证,这宫人便是见了皇帝怕也不过是叫嚷几句,最后也不过是让许贵妃哭几句冤,惹得皇帝生怒而已。

那宫人神色一僵,似也不知从何处说起,一副不知所措的模样。随即,她眼睛余光瞥见不远处跑来的几个太监,神情间更见急促与焦虑,乌黑的眼中有波光一闪而过。她像是终于下定了决心,态度决然的扑上来抓住姬月白的淡青色的裙裾,用极快的语速匆匆道:“殿下,许贵妃之所以忽然出手暗害我家娘娘是因为我家娘娘无意间发现了她.......”

就在此时,那几个太监已快步跑了上来,伸手一手扣住年轻宫人的肩膀,一手扣住对方下颚令她无法言喻,这就要把人拖下去。

姬月白不由蹙眉训斥:“你们做什么?”说罢,便欲伸手把抓着自己裙裾的年轻宫人扶起来。

那太监却是一面扣着宫人下颚往对方嘴里塞东西堵嘴,一面笑着解释道:“殿下误会了——这是琼昭仪身边伺候的宫人,琼昭仪出事时她也跟在身边。贵妃娘娘说了,这些奴才一没有在琼昭仪今晨出门前劝住主子,二没有在主子身边好好小心伺候。今日琼昭仪路上出了意外,皆是这些奴才没有尽心服侍的缘故。既如此,这些个奴才自是不能再留,贵妃娘娘特特吩咐了,要把这些奴才都给绑了,待得琼昭仪那头事毕,交由陛下或是琼昭仪亲自处置。”

这是许贵妃的延庆宫,对方有理有据,领的又是许贵妃的命令,便是姬月白也不好反驳什么,最后只能摆摆手:“我知道了。”

那几个太监得了姬月白的话,悄悄松了一口气,立时便手脚利落的把这年轻宫人拖了开去。

那宫人犹自挣扎着,挣得发髻散落,满是泪痕的小脸几乎都被埋到了乌发里。她那双乌黑的眸子里盈满泪水,眼眶通红,绝望又悲痛的看着姬月白,被堵住的嘴里不断地发出“呜呜”的声响,好似垂死的凶兽一般可怜无助。

描春心知这宫人若是被拖走怕是凶多吉少,看在眼里也觉可怜,只得微微侧头避开对方的目光。

姬月白却神色不动,直到那些人都走远了,然后才将自己紧攥着的手掌松开——适才她伸手去扶跪下膝下的年轻宫人时,对方趁势递了一样东西到她手上。

掌心摊平,里面是一个破旧了的红色香囊,像是被人用剪子剪破了,只能隐约看见一角用金丝绣了个“琼”字。

难不成,这是琼昭仪的香囊?对方把这东西给自己究竟是为了什么?

姬月白随手将那香囊收了起来,心下疑惑更胜:以许贵妃先前的做派,怕是想要将琼昭仪养胖了,等到产期时来个意料之中的难产,到时候的效果必是比现在更好,何必兵行险着的弄出个“滑到”?又或者说,真就像是那个年轻宫人所说的,是琼昭仪无意间发现了什么,这才逼得许贵妃不得不突然出手?

千头万绪,线索却几乎没有,姬月白一时间也没想出什么,最后只能把那疑惑往心里压了压,然后起身去小解。

而可怜的琼昭仪也终究没有熬过这一天。

傍晚时候,她终于力竭死在榻上,甚至没能留下只言片语,而她那个豁出性命才生出来的孩子也死了——那是个已经成型的男胎,还有乌黑的胎发,据说是卡得太久,闷死在琼昭仪腹中的。

皇帝只看了一眼襁褓中的死婴便抬手掩眸,不忍再看。一时间,他只觉心痛如割,跌坐在椅子上,双手扶着额角,声音低不可闻:“难道真是朕福德不够......孝惠皇后、孝全皇后,她们都已先朕而去.....现今竟是连这孩子和琼昭仪都保不住.......”

大约是先后死了两个皇后,皇帝一贯都觉得自己有些克妻,故而这些年一直没有立后,虽不似太后那样虔诚佛事但也确实是有些信了鬼神之说。如今琼昭仪这头一尸两命,他不免更添几分自疑,深觉自己这天子怕是孤绝之命。

许贵妃等人连忙上前劝说,皇帝却只是一径的沉默着。

姬月白看着皇帝哀痛的神色,动了动唇,到底还是什么也没说出来。她就像是个最乖巧的女儿一般,默默的一旁坐下,一言不发。

不知怎的,她忽而又抬眼去看许贵妃。

许贵妃的面容依旧美艳绝伦,秀眉微蹙,仿佛也沉浸在悲痛中。夕阳的余晖照在她的脸上,她乌黑浓密的眉睫上染了一层如血的夕光,黑水银般的眸子微微发光,眼波里好似含着笑意,有一种奇特又动人的美艳。

作者有话要说:剧透一下下:虽然女主现在想歪了,但这个香囊算是个很重要的线索,以后掰倒许贵妃和大皇子时会用到。

大家晚安,我接着码字去了,爱你们mua! (*╯3╰)

县试

姬月白已经了前世,自是深知许贵妃的脾气, 可此时再看对方却依旧心觉森然。

这女人就好像是一条美人蛇, 是真正的冷血动物, 残忍且无情,美极艳极却也毒到了极点。与此同时,她又有着寻常人无法企及的耐心和决心,明明早就对琼昭仪怀了杀心却还端着贤淑慈和的模样护着对方养胎, 一直等到产期将近或是时间紧急方才下手, 一击必杀, 不留丝毫痕迹。

真是可怕的女人。

和她比起来,张淑妃的恶毒简直不过是小孩子间的怄气罢了。

前世时, 若非大皇子意外过世,以许贵妃与于阁老之力, 那储君之位怕也不会那样轻易的落在二皇子手上........

姬月白暗暗叹了一口气。她陪着皇帝坐了一会儿,直到皇帝起身要回乾元殿,她才起身回慈安宫。回去后, 她先是去了方太后处,颇是小心的将延庆宫的一应事宜禀了一遍。

方太后握着檀木佛珠,神色如古树一般漠然平板, 只微微颔首:“知道了......”

只见方太后手边放着一卷《地藏本愿经》,这原就是超度亡故之人的经书。她言语神色虽是冷淡,可按在经书上的指尖却微微颤了颤,似是神思不属。

姬月白见状,不由道:“皇祖母, 今日我一直陪在父皇身边,亲眼见着.....见着那些事。我觉得琼昭仪和她的那个孩子实在有些可怜,很想做些什么。”

说到这里,姬月白忽而便跪了下来,认真道:“还请皇祖母赐我几卷经书,我也好抄经祈福,求佛祖保佑他们早登极乐。”

方太后看了她一眼,神色微微缓了缓,低声道:“你有这个心已是极好。这诵经祈福的事情,皇帝和许贵妃那头自是会请人来,倒也不必你这样操心.......”话虽如此,方太后还是看在姬月白态度恳切的份上令身边的庄嬷嬷把自己手边的《地藏本愿经》送了下去,道,“你今儿也累了半日,先回去歇着。”

姬月白接了经书谢了恩,这才起身出门去。

待得回了自己屋子,她才重又把自己从延庆宫里得来的那个香囊拿出来仔细的看了起来:那红色丝绸香囊是真的破旧,被人用剪子剪了小半,底下破了个洞,伸手伸手往里去探却是什么都没有摸着,这是个空香囊——也不知琼昭仪身边的那个宫人把这么一个空空如也的香囊交给她是什么意思?

姬月白用指腹在触感柔滑的丝缎上滑过,最后落在那用金线绣出来的“琼”字上,轻轻的摩挲着,似是在思索着什么。

忽然,她开口去问身边的描春:“琼昭仪身边的那些宫人现今如何了?”她从延庆宫回来后便见方太后,顺便也打发了描春去探听琼昭仪左右宫人的消息。

描春不知想起了什么,暗暗打了个冷噤,脸上几乎失了血色。很快,她定了定神,咬着唇低声禀道:“许贵妃将事情禀了陛下,说是那些宫人侍候不利,方才使得琼昭仪滑倒早产,非得严惩诸人,才能以儆效尤。陛下亦伤心琼昭仪母子之死,便依许贵妃之议,将那些人全都杖毙了。”

姬月白抓着香囊的手指紧了紧,随即才冷笑出声:“是了,她是早算准了父皇必会因此盛怒,正好借此灭口。”

世人皆道君威莫测,许贵妃却是“伺陛下喜怒以恣威福,窃君上之大权”。

虽一时也不知这香囊究竟是何寓意,但姬月白隐约猜着这应该与许贵妃有关,或许还是什么重要之物。所以,哪怕猜不透其深意,姬月白还是叫描春拿了个红漆雕凤的匣子来锁上,然后小心收起。

*******

很快便到了二月十日,也就是县试的日子。

许氏自是知道傅修齐要去考县试的事情,见他寻白家做靠山解决了担保之事自是十分恼火,本还想要在考前再为难一二,身边的心腹嬷嬷却劝她:“二少爷如今十一,去年才开始正经读书,便是真去考了,想来也不过如此,必成不了事.....您这会儿出了手,二少爷来日没考上,说不得反要把事怨在您身上呢。”

许氏一想,倒是转过念来:“你说得对,这县试也不是好考的,就他这点儿学问,不过是给人添笑话而已。我又何苦来做这恶人,”

“夫人想明白了便好,”那嬷嬷接着笑道,“您啊,就由着二少爷去考好了,正好叫他改一改这眼高手低的毛病。”

“也好,这孽障原就有些不知天高地厚,这才读了一两年的书便异想天开的要县试。索性便叫他去考一考,知道什么叫‘心比天高,命比纸薄’——不过是庶出孽障,原就该是被垫在我家轩哥儿脚下的石头。”许氏扯出一抹讥诮的笑,眼神却如古井一般冷漠。

到了这一日,傅修齐虽准备已久但仍少不了忐忑与不安。天不亮,他便领着小厮,提着准备好的东西出了平阳侯府的门。

这还只是县试,但应考的人却着实不少,甚至还有不少皓首白发的老翁也正昂着首,殷殷等着。傅修齐抬目看着那人头济济的人群,一时间心中更添几分惴惴:这可真是全民科举,老少皆上,竞争压力可以说是很大了。

站在最前面是穿着大红号服的官吏,正高声唱名,然后又仔细验身,这么一个个的进去,等在场所有人入了考场,至少也得一个时辰。傅修齐去得早,也算是比较早入场的考生,他领了自己的答题卷后便按着卷上的座号寻好位置坐下,低着头理了理手里的东西,翻看了一下:一份答题卷,一共有十多页,现代流行横行而古代则是竖行,这答题卷便是竖行,一共十二行,每行可写二十字;两张草稿纸,方便考生打底草稿。

等到所有考生落座之后,便见衙役用将县令才写下来的考题贴在榜上,巡回展示,示意考生答题。

傅修齐看了一眼题目便觉眼前一黑,真心觉得自己这回怕是要遭。

时文题目是:亦将有以利吾国乎。诗云:谁能执热,逝不以濯。

傅修齐从去岁起备考,起早贪黑,趁着年轻记性好又有现代科学记忆法辅助,倒是把四书五经都背全了,虽没到倒背如流的地步但也是熟悉得很。此时看着面前这题目,他略作思忖,还是能看出出处的。

这是一道截搭题,典型的“书”和“经”的混搭。

前一句“亦将有以利吾国乎”乃是出自《孟子》,这是梁惠王见孟子时的话“叟不远千里而来,亦将有以利吾国乎?”,意思是:老翁你不远千里而来,一定是有什么对我的国家有利的高见?

而后一句“诗云:谁能执热,逝不以濯”则是出自《诗经·大雅·荡之什·桑柔》,意思是:谁能解救炎热时,不用冷水来冲凉?

根本就是前言不搭后语。

傅修齐虽然也是参加过现代高考的学霸,但此时还是被古代人这种乱凑出来的截搭题给弄得头疼。傅修齐一时没有思绪,只能又把目光移到后面的题目,后面是一首题为“蓝田日暖玉生烟”的五言六韵诗,赋得烟字.......

这是试帖诗,就是以古人诗句或成语为题,冠以“赋得”二字,并限韵脚,令考生作出内容贴近的诗。

傅修齐看得目瞪口呆,简直比看前一道截搭题还痛苦:“.......”

妈的,不是说读书人只要读透四书五经学会做时文就不怕考试的吗?不是说县试一般就是考考时文吗?

怎么还有试帖诗这种东西!

他一个现代穿越来的,背背书写写文章可能还行,要他按着韵脚写诗,打死他也写不出什么啊!唐诗三百首都没背完的他甚至都不知道什么事五言六韵好不好?!

傅修齐第一次感受到了古代科举路有多难走,有些恍惚的怀疑自己这半道出家的还能不能走下去。

就在傅修齐怀疑人生的同时,已有不少同考场的考生已破题成功,开始提笔在草稿纸上草拟构思文章或是诗句,笔墨沙沙声和纸页翻动声犹在耳边。当然,也有不少考生如傅修齐一般对面前的题目手足无措,还有心理承受力差点的考生此时已被考题吓得冷汗涔涔,惶恐得几要晕厥。

也是傅修齐心志坚定,头疼归头疼,怀疑归怀疑,他还是很快定下心来:人都已经坐到考场上了,还想这些做什么,还是先安心考试。

傅修齐一时儿也没管五言六韵诗,而是专心的考虑起前面的那道截搭题。其实,这种截搭题也确实是比较实在,它一是考验考生对于四书五经的熟悉程度,能不能看出题目出处;二是考验考生的机巧应变能力,能不能把出处不同的两句联系到一处,自圆其说,文理分明。

傅修齐虽然也十分头疼,但他这些日子好歹也是背诵过许多优秀时文作为参考的,破题承题什么的也都有些了解。而且,比之那些苦读四书五经一辈子,思维早就僵固的那些人来说,傅修齐的脑子其实还算灵活,还有现代人那种不受拘束的开阔思路。

他深吸了一口气,重又把题目“亦将有以利吾国乎。诗云:谁能执热,逝不以濯”认认真真的看了一遍,暗暗的把那两句的古言在心里翻译成白话文。

思忖片刻,傅修齐终于寻着了破题之处,提笔写了起来:“今也欲利其国而不曰仁,是犹执热而不以濯也........”

今时想要有利国家却不提仁,就像是热得受不了而又不肯洗澡。

作者有话要说:傅修齐:我不想考了,还是做文盲QAQ

非常蟹蟹云幕遮的地雷,么么哒~

也谢谢死宅的1营养液,mua! (*╯3╰)

PS.伺陛下喜怒以恣威福。群臣感嵩甚于感陛下,畏嵩甚于畏陛下。是窃君上之大权。——杨继盛

PPS.县试内容我虽然认真百度参考,认真出题答题,但也可能有错漏处,求轻拍

考毕

并不是破了题,接下来就简单了, 对于傅修齐来说, 破题终究只是第一步, 接下来才是重点。

这时候的时文也是很讲究的,不仅要巧妙破题,还讲究文章结构,按着八股文来说那就是:破题承题,起讲入手,起股中股后股, 以及最后束股。一篇文章分了好几股, 每股之中又有正反、虚实、深浅等对比, 需要契合主旨,结构分明, 文辞漂亮, 这才算得上好文章。

所以,正式写文之前, 还得先构思好文章结构再挑拣斟酌词句, 就如描画树木时先构思枝干然后再细绘枝叶。

傅修齐提笔在草稿纸上写了个大概。接着, 他调整了一些不工整的句式, 删除了和题意不符的词句,修改了不符文理的词句.......直到, 草稿纸上的文章大体成形,这才略缓了一口气。

当然,在将草稿抄写入卷前, 他又默默的在心里把这篇几百字的文章从头到尾的读了一遍,确定这篇文章里没有错字,文辞还算流畅也没有犯什么忌讳........他看得心下渐宽,紧接着提起笔,小心翼翼的把草稿上再三修改的文章往答题卷上抄录。

这抄录也不能马虎——现代答卷还可能有个卷面分,古代还有什么“字如其人”的说法,而科举考试对于字迹的要求显然也高得多,至少是要笔墨清晰、书法工整。

傅修齐深知自己的字实在一般,哪怕是经过这将一年的刻苦练习也并无太大改善。好在,这县试上约莫也没有什么书法大家,他这水平差不多也能凑合,眼下只能加倍认真、凝神静气的抄写文章,务求字迹工整,至少得叫考官看得轻松,拿个卷面分。

这样专心致志的抄录自然是极耗心神和时间的,待得傅修齐将这一篇他深思已久的文章抄录进答题卷的时候已是酉时,窗外天色已渐渐暗了,不少考生都已交卷离开,而傅修齐则还有一篇试帖诗没有做。

傅修齐捂着有些抽痛的额角,重又看了眼题目——“蓝田日暖玉生烟”,赋得烟字,五言六韵.......

其实,这试帖诗除了要求对仗工稳外,还要求用典,分别有正用、借用、明用和暗用等等的巧妙手法,有道是“熟事用之生新,僻语用之无迹”。而傅修齐亦心知,这句“蓝田日暖玉生烟”虽是出自李商隐的《锦瑟》,但这个典故来源于《搜神记》里吴王夫差小女紫玉与韩重的爱情故事,而唐时也有诗人作“蓝田日暖,良玉生烟”........

如果要写诗,自然可以斟酌用典,把他知道的这些前人旧典、词句放进诗里。

问题是,傅修齐他不会写诗啊!五言六韵什么的就更不知道了.......

也就在傅修齐思考着要不要交白卷的同时,又过去了一刻钟,眼见着考场人渐渐都空了,傅修齐终于深吸了一口气,决定厚着脸皮抄一首前人之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