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造反不如谈恋爱/天子掌上珠上一章:第 42 章
  • 造反不如谈恋爱/天子掌上珠下一章:第 44 章

读者“溜溜一”,灌溉营养液 +3 2018-12-04 01:24:37

读者“ff”,灌溉营养液 +1 2018-12-03 20:07:29

殿试

皇帝登基也有数十年了。

初登基时, 他第一次见这些“天子门生”还是非常重视的, 不仅提前拟了自己的演讲稿子,还特意背了好几日,前一天晚上都激动得不行......可一晃好些年, 三年又三年,皇帝本人又是个怕麻烦的性子, 哪怕是三年来一回也是够腻味的——对于皇帝来说, 这些贡生其实就好比是一茬一茬的韭菜,虽然每回都是新鲜的, 可皇帝他吃着也就那么回事, 吃多了就懒得割了!

若非前些时日会试出了点事情,这一次的殿试, 皇帝怕是连露个面都懒得露。

所以,哪怕底下好些贡生因为第一次得见天颜而激动的浑身战栗, 双眼冒光,皇帝也只当寻常, 神色如旧,语调平平的说了几句话。只是,说着说着,皇帝的目光不知怎的便落在了傅修齐的身上。

不得不说, 在这一众的人里, 傅修齐实在是太过年轻,并且俊美。

虽然所有人穿的都是一般无二的贡生服,可傅修齐偏偏就能穿出不一样的感觉, 长身玉立,挺拔如剑,一眼望去卓卓如野鹤之在鸡群。哪怕他只是站在那里,也能在第一时间便夺去了诸人的注意力。

更何况,他还有那么一张令人印象深刻的脸庞。

人皆有爱美之心,皇帝宠爱了张淑妃这么多年也有爱她颜色的意思,如今见着傅修齐这般年少美貌的少年郎也不免多看几眼,心生好感,暗道:这般模样,怪道淼淼和皎皎都这样喜欢。

大公主如今也已十三,皇帝疼爱女儿,自是要多留女儿几年。只是,这驸马的人选也是时候考量起来了。不只是贤妃,便是皇帝如今看着个年纪相当、才貌出色的少年郎也会记在心里,琢磨着是不是要把人列入驸马待选名单。

真说起来,皇帝也是极喜欢傅修齐的容貌和才干的——论起容貌,这可真真是天下罕见,便是年轻时被称国朝第一美人的张淑妃也略有不及;论起才干,这样年轻便能考中举人,参加殿试,可见确实是有真才实学.........唯一不好的便是傅修齐的出身了,他毕竟是庶出,便是才干再好,长得再好,皇帝也不大舍得叫女儿嫁个庶子——他自己爱寻美人儿做妃子,宠起来时不论出身,可真要选起女婿来还是希望先看对方出身与品行的——大约便是所谓的双重标准了。

不过,考虑到傅修齐个人条件不错,虽然皇帝有些挑剔他的出身,但还是勉勉强强的把人记入自己心里的驸马待选名单,容后再议。

心念转了又转,待得皇帝心里想完了事情,该说的也都说得差不多了索性一挥手便从太监手里接了裁刀,用裁刀慢慢的将卷子裁开,看了眼殿试的题目,便将之交代了下去。

直到此时,立在原处的贡生们方才能够在考官们的指引下依次落座,等待礼部尚书宣布规矩,然后是礼部官员分发答题纸和试题。

傅修齐坐在自己的位置上,耐心的等了一会儿,等到试题发下后方才看了一眼——

这策论题乃是典型的三论格式,主论是“朕帷自古帝王之致治,其端固多,其大不过曰:道,曰法而已.......”这开宗明义就是说:道、法乃是治国的两大要点。

而接下来的分论则从尧舜等上古圣君开始举例“夫帝之圣,莫过尧舜;王之圣,莫过汤禹文武”,从而得出“致治之盛,万世如是。其为道为法之迹,具载诸经,可考而证之乎”,意思就是:从古至今,从尧舜直到如今,圣君大多都是依靠道与法来治国的。

最后才是皇帝本人的问题:“朕自莅祚以来,夙夜兢兢,图光先列.......岂于是道有未行,是法有未守乎?抑虽行之守之,而尚未尽若古乎。”

傅修齐总结归纳一下,就是皇帝在发牢骚:朕也知道法和道是治国要点,上古以来,圣君盛世依靠的都是道与法。而朕登基之后也一直兢兢业业,以此治国,可是却一点成效也无。这究竟是有道未行,还是有法未守?亦或者虽然行道守法却还是没有做到古人的地步?

当然,毕竟是殿试考题,皇帝的态度还是摆的很正的,这试题的最后一句是“子诸生明经积学,究心当世之务,必有定见,其直述以对,毋徒骋浮辞而不却实用,朕将采而行之。”在场的考生都是读了很多书的,对于国家当下的情况有自己的见解,希望可以直接写出来。不要和朕搞那些华而不实、虚头巴脑的,说点实用的。如果真的好,朕会采纳并且依此而行。

其实,也就是话好听罢了,这殿试三百多人,也就有三百多份的卷子,哪怕皇帝真不怕麻烦打算一张张的看那也肯定是看不完的。所以,这三百多张的卷子多是考官批的,批完了后再择优给皇帝送个十几份看看,象征性的走个过场。若是碰上皇帝精力不济的时候,看个两三张也是给面子了。

要是真有傻瓜看到皇帝这明君纳谏的架势,跟着掏心掏肺,写了什么不该写的那就是真的药丸——那些改卷的大臣又不是傻子,看到不规矩的肯定是直接就给压下去了。所以,那些人写的卷子不仅倒不了御前还会连累自己名次。

比如弘治时,内阁里阅卷后本来定的状元是魏庄渠,结果对方策论中有一句是“闻陛下一日之间,在坤宁宫之时多,在乾清宫之时少”,说的是弘治皇帝太过亲近张皇后,那些大臣觉得这话说出来不好,干脆就把魏庄渠的名次压到了二甲第九——估计,弘治皇帝也没精力翻个十几张卷子去看魏庄渠这一张。

又如万历时,顾允成在殿试的策论里写了皇帝偏宠郑贵妃可能会酿成外戚之患的事情,还不怕死的拿万历皇帝最为痛恨的张居正作为对照组,义正言辞的写:“陛下以郑妃勤于奉侍,册为皇贵妃,廷臣不胜私忧过计。请立东宫,进封王恭妃,非报罢则峻逐。或不幸贵妃弄威福,其戚属左右窃而张之,内外害可胜言!顷张居正罔上行私,陛下以为不足信,而付之二三匪人。恐居正之专,尚与陛下二。此属之专,遂与陛下一。二则易间,一难图也”。阅卷的阁臣看了后“骇且恚,置末第”,也就是说直接将他的文章搁到了最下面,成了最末的同进士。

毕竟圣明无过陛下,殿试答卷还是不能说皇帝大人的坏话,主要还是吹一下皇帝的辛苦和英明,为皇帝推卸一下国家未能致治的责任。当然,你要是通篇拍马屁,那肯定是不行的,既然是策论那就还得有自己的主见。

傅修齐斟酌了一下,决定从最不容易引起改卷大臣反感的重农和兴兵两方面写了一下,重农多一些。这两方面,傅修齐颇有研究,写之前还考虑了一下自己的文章的结构,有条有理的列了几个要点和论据,趁着时间有余还打了个大致草稿,写着倒是十分顺手。

直到最后,他才提起笔,一气呵成的将之写到了答卷纸上。因着他这几年一直辛苦练字,甚至连手腕绑沙袋这样的歪门法子都用过了,如今一手小楷写得乌黑体正,答卷纸的卷面看上去便如他的面容,赏心悦目。

殿试只有一日,宫里还包了考生的午饭,直到日暮方才统一交卷。

虽然很多人都说“县试难,府试难,会试易,殿试尤易”,可这一场考试下来,傅修齐还是有些心神俱疲的感觉。从宫里回来后,傅修齐哪里也没去,直接便躺倒在了自己的床榻上,倒头便睡,颇有种终于过了高考,从此海阔天空、鱼跃龙门,再也不用考试的幸福与空虚。

而考生们的卷子则统一交相关官员封存,待几位阅卷官传阅点评。

等到第二日,阅卷官们就开始批阅考生们的卷子了。

其实,这三百多份的卷子里,一甲与二甲大概只有一百左右,剩下的多是三甲,也就是所谓的“同进士出身”。所以,阅卷官员分类的时候还是很轻松的,卷面不整齐、字迹模糊、涂改过多、文不对题、犯上直谏........总之有问题的都丢到三甲那一堆里。

剔除掉那些后,再由阅卷官们轮番点评,从中择优,觉得好的就打圈。因为阅卷官喜好不同,能全得圈的也不多。最后才选出十几份最优的卷子,由主管礼部的于次辅交由皇帝御览——当然,名次其实也都是事先排好的,要是皇帝嫌麻烦,直接按着大臣给的名次定下便是了。

不过,皇帝此回倒是有些兴致,一目三行的将十几张卷子翻看过去。这些卷子各个卷面整齐,文章锦绣,皇帝看得也不甚认真,自然颇为轻松,不一时便又顺道将试卷上糊名拆了开来,一个个的看过去。

这十几份卷子里,并无傅修齐。

皇帝有些失望,不免问了一句:“怎么没有傅修齐的?”其实,傅修齐会试排名只有五十六名,不在这里面才是应有之意。只是皇帝心里记着傅修齐,难免要多问一句。

因着傅修齐乃是谢首辅的弟子,前头又牵扯上舞弊案,于次辅确是瞧傅修齐不顺眼,巴不得把人排去三甲同进士一列。可皇帝现下都开口问了,瞧那神色似还有兴趣要看一看。于次辅素来体察帝心,也只得道:“臣这便令人去寻卷子来。”

皇帝微微颔首,算是应了。

因为是皇帝特意点名要看傅修齐的卷子,那头自是忙不迭的拆糊名,不一时便将傅修齐的卷子给呈了上来。

皇帝这一回看得倒是比前头还仔细些,看着看着便不由露出笑容,显是十分喜欢的。他举着卷子与于次辅说了一句:“他这策论看着倒不输前面这十几份。”再想一想傅修齐的盛世美颜,皇帝眼下倒是很有些给人恩典的意思,于是便厚着脸皮接着往下道,“不若把这名次再往上提一提?”

于次辅:“.......”您究竟是加了多么厚的滤镜才能说出这样的话?!就傅修齐这文笔,哪里能和前十几份比?居然还要提名次?

不过,皇帝难得开一次口,于次辅也只得试探般的给出自己的底线:“既得陛下青眼,不若点为二甲传胪?”

二甲头名便是传胪,虽不如一甲,算起来就是第四,已是很不错了。反正,不入一甲就是于次辅的底线。

作者有话要说:终于写完殿试,接下来应该就好写了。

大家晚安,么么哒mua! (*╯3╰)

PS.殿试题目选自弘治十八年殿试题。

探花

其实, 皇帝本也只是那么一说, 心里倒还未想好要将傅修齐排在什么位置。

只是,于次辅主动说了传胪,皇帝心念一转, 倒是开口道:“唐时多爱选少俊者为探花使,游遍名园, 折鲜花以迎状元。虽今时不同往日, 可傅修齐这般模样,若不点为探花倒是可惜了。”

于次辅能做到如今的位置, 固有善于奉迎君上的原因, 但也不是没有一点自己主见。便如今日这事,他自觉让了一个传胪给那姓谢的倒霉弟子已算是看在皇帝的面上, 若点傅修齐为探花那自是万万不可的。

于是,于次辅便也端出忠臣模样, 委婉的劝道:“陛下,以貌取人, 失之子羽。科举取才看的本就是文章品行,岂能单以相貌论?臣适才呈予陛下的十几篇文章,皆是字字珠玑,文如锦绣, 胜傅修齐远矣。若陛下非要越过这些有才之人, 点傅修齐为探花,岂不又失公道?那些被傅修齐压在底下的人,只怕更不会心服。”

皇帝心中既已有了决断, 此时自然也没再改口,闻言也不过是摆了摆手:“传胪与探花也不过就只差了一名而已。且他这文章写得也不差,朕瞧着也颇合心意.......”顿了顿,又颇为得趣,“说起来,当年谢首辅亦是探花出身,如今师徒两探花倒也算得上是一桩乐事。”

说罢,皇帝也没给于次辅再说话的机会,直接拍板将事情定了下来:“行了,就这么排,把傅修齐提到探花,其余名次也不必改了。”

于次辅真是被噎个半死,偏偏话都给皇帝说了,他也不能和皇帝耍脾气,只能忍着气应了下来,心里颇有几分咬牙切齿:往日里只听说有女人以貌美邀宠,万没想到男人也能靠脸上位!

真是不要脸!

******

不过两日,便是殿试出榜的日子了。

傅修齐这些已经考中了的贡生是早得了通知,提前去国子监领了自己的进士服。

故而,这一日,傅修齐天还未亮便起来了,换上了乌纱进士巾和深蓝进士服后便入了宫,与其余的进士一起等候殿试名次出来。不少进士正心情激动的讨论着状元榜眼还有探花的人选,倒是很有几个熟悉的名字——毕竟,会试和殿试的名次一般来说是不会差得太多,比此时站在队伍最前面的会元孙潮便是此回状元的热门人选.........

傅修齐倒是很知自己斤两,想着自己此回发挥不错,二甲肯定是没问题的。要是皇帝对他有些印象,稍微提拔一下,名次说不定还能再往前一些.......

这殿试名次好些,自然是很有好处的——除了一甲三人直接授职翰林编修外,二甲三甲的人还是要接着考试,考好了才能够入翰林院任庶吉士。殿试毕竟名义上是皇帝给排的名次,后面的人是会以此为参考,争取和皇帝保持思想上的同步。

就在傅修齐琢磨着皇帝会不会把他提到前二十的时候,忽而听得前面响亮的唱名声——

“.........钦赐一甲进士及第三名,二甲进士出身九十八名,三甲同进士出身两百三十六名........”

“一甲第一名,田不期。”

诸人多少有些意外,就连站在最前头的会元孙潮脸色也都变了变,不过想着田不期乃是会试第二名,此回得了状元想来也是不差的,倒也算不得不服。田不期很便在激动中回过神来,出列上前,随着接引之人入殿拜谢圣恩。

随着田不期入殿,紧接着便又是一声“一甲第二名,孙潮。”

会元成了榜眼,倒也算得上是意料之外又在情理之中,剩下的人也都听过孙潮名字,多是心服的,暗道孙潮与田不期两人可真是一时俊彦,轮着第一。傅修齐也如其余人一般,目送着孙潮出列谢恩,也随着引导之人入了内殿。

就在此时,忽而便听得那响亮的声音忽然又唱道:“一甲第三名,傅修齐。”

这一下子,左右的人都有些嗡嗡起来,虽因着金甲护卫左右林立不敢大声喧哗,可这些新科进士还是忍不住窃窃私语着“这傅修齐是哪个啊?”,会试前五十名里好像都没这人?

傅修齐本人亦是呆住了。

关于殿试名次,傅修齐早已做好了心里准备:最坏不过是被于次辅这些小人有意针对,被挤去三甲同进士的行列。可这也算不得什么,左右不过是出京做官,若是立了功劳也未必没有高升回京的一日。若是运气好,情况顺利,皇帝将他名次提高了一些,待入了翰林院,他上有谢首辅照应,在机会上必是会比旁人更多些........

正因为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傅修齐自觉还算是宠辱不惊,心态平稳,无论第几名都是可以接受的。

然而,做好了心理准备,自诩宠辱不惊的傅修齐万万没有想到:自己居然被点中探花!

此情此景,简直就像是天上掉下个馅饼。

可惜馅饼太大太沉,险些没把傅修齐给砸死了。

傅修齐呆站了一会儿,直到身边那个因为会试排名相近而知道傅修齐名字的年轻进士用手肘轻轻推了一把,他才回过神来,直愣愣的出列,然后随人入殿,去给等在里面的皇帝磕头。

皇帝端坐在上首,见着傅修齐从殿外进来,不免又仔细看了看,见他穿一身深蓝广袖进士服,行动间广袖微动,比之早前又更添几分文雅名士的风度,真是萧萧肃肃,爽朗清举,风姿特秀,令人耳目一新。

人长得好,行起礼来自然也如行云流水一般的好看。

皇帝眼睛看得舒服了,心里自然也高兴了几分,早前因为探花排名与于次辅说话时而生出的不耐也去了些,反倒在心里暗暗点头:果然,探花还是该选俊秀颖异之人。

等到三百多个人名一一唱过才算是告一段落。而傅修齐作为新鲜出炉的探花郎,还得随着状元与榜眼一起换好衣服,然后从御道出宫,正是“御街夸官”。

偏殿里早便有宫女捧着衣服等着服侍了。

那些宫女还是头一回见着傅修齐这样年轻俊美的探花郎,服侍时也不免红了脸,时不时的便悄悄抬起眼,用眼角余光偷瞥探花郎英俊的面庞。

傅修齐平日里多是自己穿戴,今日被这一群宫女围着服侍,实是有些不适应,尤其是穿戴好后,还有宫女拿了一朵红色绢花簪在傅修齐的乌纱帽上。他身上穿着的是红色罗袍,头上还簪着大红花,虽无镜子可只想一想自己如今模样便觉别扭,忍不住与宫女说道:“这花......”能不能不要啊?

宫女听他说话倒是先红了脸,连头也不敢抬,只细声细气的道:“簪花乃是规矩,状元郎还有两朵呢。”榜眼和探花则都只有一朵,一左一右,倒是分明。

傅修齐听说是规矩,也只得忍了,等穿戴整齐出去了果然又往状元和榜眼头上看——果然,大家都有花,状元还是两朵。

状元郎田不期也才弱冠之年,看着倒是清瘦,只是皮肤略有些黑,头戴簪花状元帽,顶着两朵大红花,颇有一种莫名的喜感。

榜眼孙潮的年纪更长些,虽然已过而立之年,但他生得白净清秀,气质斯文,看着倒也好似二十许的文士,观之可亲。

这两人见着傅修齐出来,眼里都闪过一丝异色。

田不期先开口:“这衣服倒好似特意为你做的一般。”

孙潮紧接着道:“怪道陛下要点贤弟为探花呢,贤弟果真是风流俊秀,世上少有。”

这话说的,好似傅修齐是靠脸做的探花。

好,他的确是靠脸做的探花。

所以,很有自知之明的傅修齐也没生气或是反驳,只是含蓄的笑了笑,然后便与田不期、孙潮两人一同出去,三人皆从御道往宫外去。等到他们走到了宫门口,便有人牵了马来递给一甲三人。

田不期作为状元,自然是最先上马,然后才是孙潮与傅修齐。

待到三人上了马便随仪仗队一齐往街上去,一时间锣鼓响起,乐声飘动,骑在马上的一甲三人自然便成了京城百姓目光的聚焦点。

还有不少早便备好了果篮鲜花的妇女,前仆后继的往里挤,忙不迭的抓了篮里的东西往三人身上丢。更有看见傅修齐容貌的,简直是如醉如痴,恨不得把自己连同篮子都丢上去。

直到此时,傅修齐才知道:往日里书上记着的“妇人遇之者,皆连手萦绕,投之以果,遂满车而归”,居然不是后人夸张描述!是真的!

他,他差点就要给砸死了!

作者有话要说:晚上还有一章,大概~

ε(?ο`*)))唉,听说今天上了好榜,我特别激动的和编编说要试着三更,现在才发现我这废柴双更都是好难.....

静夜

人家登科后是“昔日龌龊不足夸, 今朝放荡思无涯。春风得意马蹄疾, 一日看尽长安花”。

轮到傅修齐时却是花果太重、鲜花太多,左支右绌,生怕被人砸下马, 颇有几分胆战心惊,险些便要酿一出看杀卫玠的闹事。便是傅修齐自己都觉有些丢脸。

于是, 战战兢兢的游完了御街, 眼见着马上便要到举办琼林宴的地方了,傅修齐也不免拉了拉缰绳, 想要走得快一些。

只是状元田不期还是第一次感受到男女老少的热烈欢迎, 虽然觉得探花郎长得太好看夺走了不少姑娘们的注意力,可这状元夸街的风光真就是一辈子也只得一次, 实是没过足瘾。故而,便是傅修齐满心急迫, 田不期也依旧慢条斯理,恨不得一步分做三步走。

不过, 再怎么慢条斯理,这路也是有尽头的。

很快,几人便到了目的地,他们一一下了马, 正好停在礼部衙门, 恭恭敬敬的与身前那些前辈们见过礼,然后才入内用御赐下来的琼林宴。

宴上多才子,诗词对答, 辞藻风流,折花饮酒,倒是又有一番难得的自在欢乐。

********

因着傅修齐这探花郎年轻俊美,实是显目,那些打着榜下捉婿主意的权贵人家也都看得眼热,回头一打听:呵,年十六,未有婚事!这可不就是天赐的佳婿吗?

虽说傅修齐现下已别府而住,但平阳侯府的大门也依旧因着他的缘故险些被人挤破了——有送礼的、有说亲的、还有来攀关系讨喜的.......

其实,去岁秋闱,傅景轩也是去了的,只是他平日里养尊处优实是没有受过那样的苦,乡试那几天考下去,回来后便立时病倒了,那成绩自然更不必提。许氏疼惜儿子,自是抱着他心肝宝贝儿的哭了一通,末了又忙不迭的安慰儿子,想着这是头一回应试,不中也是有的,不若先趁年轻长长经验,过几年再考也是好的,只是在听说傅修齐过了乡试后便暗自生了一回气,府上下人好些日子都是小心翼翼,生怕遭了许氏迁怒。

也正因此,年初会试舞弊案出来的时候,听说傅修齐被带去刑部,许氏和傅景轩母子两个也是暗地里乐了一回,巴不得就叫傅修齐死在刑部才好.......没成想,傅修齐虽受了伤却也洗脱了嫌疑,甚至中了举人,还是会试五十六名!

傅景轩当时听说了消息,一口气没上来,又给病倒了——先前傅修齐考秀才,他不甘落后也跟着去考,倒也考上了;接着傅修齐考举人,他也咬咬牙跟着一起考,结果傅修齐中了他却没中,再后面傅修齐考进士,他连考都不能考.......

傅景轩素是心高气傲,最瞧不上傅修齐这个庶弟,只把人视若自己脚下泥,眼见着那烂泥一般的人竟是跳到他的头上去,他那口气如何能去?故而,他这一病二病竟是直到今日也没能养好,这日听到前院喧哗,还使了自己身边的人去问问出了什么事。

小厮跑着打听了一通,回来时却是支支吾吾的模样:“前院来了些贺喜送礼的人.......”

傅景轩听了却觉奇怪,心头一突,追问道:“这没年没节的,贺什么喜,送什么礼?”

小厮听他问起却是身上微颤,忍不住悄悄抬眼去看傅景轩的神色,嘴上则是小心的道:“是贺二少爷登科之喜。”

傅景轩脸色一变,手指用力抓着被角,指尖深深嵌进去,因为用力过度,指关节亦是跟着泛起青色。他紧紧的盯着面前回话的小厮,不敢置信的又问了一句:“他中进士了?”

小厮被傅景轩钉子般的眼神吓得哆嗦,颤声应道:“是,是中了。”

傅景轩病中略显苍白的脸庞跟着泛起病态的红潮。他咬紧牙关,怒极反笑,扬声道:“好,好!这贱种倒是有些运气!”说着又厉声追问道,“是第几名?”

小厮更是抖如筛糠,连话都不大敢说了:“回,回世子的话,二少爷他中,中了探花........”

“探花?!”傅景轩眸中掠过一丝厉色,有嫉妒有刻毒有不甘........种种情绪交织在一起,他只觉得胸口闷闷的,越来越痛,面上浮出两团红潮,忽而口中腥甜,一时禁不住竟是吐出一口血来。

傅景轩瞪大眼睛看着床榻上那如落梅一般的深红血迹,羞恨交加,一口气没上来,眼前一黑,便厥了过去。

一时间,左右服侍之人皆是吓得慌了神,那回话的小厮更是膝盖一软跪倒在了地上,吓得浑身哆嗦,心里暗道:完了,世子气成这样,夫人那里必是不会饶了他的,他完了,肯定要完了......

此时,许氏正耐着性子在前厅招待客人——若依她心情,这些为着傅修齐而来的人自然是一个都不想理会,可这些人里头总有一些是她推拒不得的,此时也只得勉强挤出笑容来,小心招待着。

当然,许氏素厌傅修齐,恨不得叫这人一辈子都得不了意,自然也是不愿意叫傅修齐这个庶子得娶高门贵女。所以,若来人提起婚事,许氏便会强作笑容,捏着帕子,低声说道:“那孩子也是有些个运道,少时得了二公主的青眼,竟是入宫做了伴读。我倒是常听他说起他与两位公主的事情......”言语之间倒是隐隐约约的暗示了一下傅修齐和两位公主的关系。

来人果是微微有些迟疑:今上统共只两个女儿,皆是爱如宝珠,而这两位公主如今也都快到了选驸马的年纪,若说看中了傅修齐也的确有可能.......

许氏见对方信了几分,又故作为难模样,轻声道,“我虽是做母亲的,只他这婚事怕也做不得主。”

反正,许氏现下已是打定了主意要拿两位公主做幌子给傅修齐拒婚。若传出去,叫宫里两位公主恼羞成怒,责怪下来,她便把这事推到傅修齐身上,就说都是傅修齐轻狂孟浪,故意编话欺瞒误导她——反正,宫里还有许贵妃呢,她总不会有事的。

来人便是再位高再权重倒也不好和皇帝的女儿抢男人,自然只得暂止了心思。

许氏眼珠子一转,便又说起自家儿子傅景轩来。

虽然傅景轩比不得傅修齐少年登科,得中探花,但傅景轩他是平阳侯世子,出身上便胜了傅修齐许多。论起关系,傅景轩有个贵妃姨妈,皇子表哥,还给皇子做伴读,现下也有秀才功名,在一众权贵人家里已经是十分出众的人物了。

来人听着果是有些意动,只是前头有傅修齐这样美貌才高的探花郎在,再考虑起傅景轩来便总觉得差了些味道,好似将就一般.......

许氏却是看出对方意动,面上笑意越深,语气也柔和了不少。

就在此时,厅外却有人慌忙跑了进来,急急的禀道:“夫人,世子他晕过去了!”

许氏闻声立时便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本还有几分柔和笑意的面容已彻底冷了下来,厉声道:“怎么回事?请太医了没有?”

不等下人回话,许氏自己便反应过来,想着儿子自去岁秋闱起便一直病着,如今怕又是得了傅修齐那庶孽得中探花的消息......想到这里,许氏越发心疼起了儿子,也顾不得招待客人,转头便与来人道:“家里后院还有事,我这儿倒是不好多留人。”

“无事,我也是时候要告辞了。”那来人本是想着来问傅修齐的亲事,既是被许氏婉拒便也没了留下的心情,如今又听说傅景轩晕倒,心里不免嘀咕:这平阳侯世子的身体也太弱了,看样子就是个面上光,底下草包!若是要选女婿可不能选这样体弱的,要不然自家女儿岂不成了寡妇?幸亏今日多留了一会儿,要不然岂不就受了许氏诓骗?

许氏心里惦记着儿子,送了贵客离开后便火急火燎的回去看儿子。眼见着儿子脸色苍白的躺在那里,她这做母亲的自是心如刀割,泪水更是如滚瓜一般的往下掉,一时悔恨自己当年没能狠心解决了傅修齐这个庶孽;一时又觉老天无眼,自家儿子四岁启蒙,这些年来刻苦用功,怎的还比不上傅修齐这十岁才读四书的?

许氏越想越觉得心下难受,一颗心便好似油里煎着一般,不由便抱着儿子哭了一通,两眼都哭肿了,如烂桃儿一般,本只称得上端庄的面容也显得狰狞可怖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