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因为这些?”简墨怎么也没有想到简东给出的最后的答案是这样,“就是因为这些?”

“我从来就没有认为纸人和原人有什么不一样!纸人如何,原人又如何?谁也不比谁多高贵,谁也不比谁更低贱。我自小就以为自己是纸人,可我从来不觉得自己应该为这个身份就应该被原人戏弄又或者我必须与原人敌对。决定我是谁的不是我的身份,不是我的地位,而是我的选择,我的想法!”简墨的目光如同利箭一般直指简东,“为什么要用别人的眼光来把我们划分开,为什么要用什么狗屁纸人原人注定会如何如何钳制自己?你是我爸,我管你是原人还是纸人?你养了我十六年你就是我爸,这一点是绝对不会改变的!!”

简东眼神里有什么在闪烁,他望着简墨良久,然后低头笑了起来,笑声很放松,。

过了好一会,他才轻轻道:‘你是这样想的,可是这个世界不是这么天真单纯的。如果再遇到今天这样的场合,你会怎么做呢?是帮原人呢,还是帮纸人呢?还是袖手旁观,两不相帮?”

简墨张了张口,却发不出声音,他发现自己根本无法回答这个问题。

简东微微笑着,缓缓摇摇头。

“爸爸。”这个时候一个清脆的声音在平台响了起来。

简墨回头:一个少年站在了平台的楼梯口,细看之下,才发现竟是自己刚刚在管理局里救下的那个被打得全身是伤的少年。

这个孩子喊他爸什么?简墨目瞪口呆地看着少年一瘸一拐地走到简东面前,拉住简东的手,笑着近乎撒娇道:“爸爸,你就别为难哥哥了。”

简东低头看一眼少年,眼底略过一丝异光,伸手摸了一抹他的头发,然后向简墨道:“这是我最近收养的一个孩子,阿文。”

简墨说不出话来了,只是盯着少年,不知道自己心里到底该想些什么。

简东笑了笑,架起少年的胳膊,从他身边走过:“我走了。”

简墨没有回应。

等到简东走到楼梯口,他似乎才反应过来,转过身冲着那方熟悉的背影大喊道:“如果我是纸人,你是不是就不会走?!!”

简东顿了一下,依旧是轻轻一笑,什么也没有回答,消失在了楼梯下。

第88章 简东的回忆

“亦曲啊,你拜托我的事情我已经向周围的老朋友都问过了。”梁少麟拿着电话,坐在藤椅上,手指在椅子把上轻轻地敲打,“但是他们都没有听说过你说的这种情况。是不是在原文设定上出了什么问题,正好遇到那种异级不能查探的情况?”

电话那边道:“可能性很低。我恍惚记得听说过有这种情况,可以采取某种手段掩盖自己的魂力波动。但那也是好久以前的事情了,现在回想起来就只剩下这么个印象了。”

“呵呵,既然这个异级不能读取的话,不如请个辨魂师看看,总是稳妥的吧…你说的那个人到底是谁?说得我都开始好奇了…哦,已经找辨魂师看过了?没问题了?那不就得了!好了好了,要我说肯定是纸人的设定出了问题。好了,那就这样了,过几天一起喝茶。拜拜!”

梁少麟挂上电话,盯着话机良久,似乎再考虑什么,然后又拿起了电话,拨通了一个号码:“德彰哥吗?有件事情,有点奇怪,想跟你说下…镇魂印大概出现了。”

和薛晓峰秦思思将几个受伤的同学送到医院检查,简墨沉默地站在走廊上,心中一片茫然。他觉得自己好像走进一个到处是死胡同的迷宫,无论脑中的念头转到哪里,最后总会被堵得寸步难行。

纸人和原人之间难道除了一方被一方奴役或者相互仇杀就没有第三条路可以走了?偏一时又想到不什么好的解决方式,心里郁结得快要窒息了,简墨握紧了拳头,重重捶在身边的墙上。手上传来一阵钝痛,让他忍不住皱起眉头。

接着脑子又浮现出那个换做阿文的少年叫“爸爸”的情形,简墨顿时又一阵火冒三丈:特么还真不闲着,才扔了个儿子就又找一个,敢情是把养孩子当生活爱好啊!当初收养他真的不是因为日子过得太无聊才顺手捡回家的吗?在这个家伙眼里他到底算是什么,打发时光的道具吗!?

简墨没有注意到自己身上散发出来的强烈的负面情绪让走廊上等待的其他同学都有些忐忑不安。薛晓峰几次欲言又止,他直觉如果这个时候去打扰简墨一定没有好果子吃——这是第一次他看到简墨流露出这样强烈的情绪波动。他心里十分好奇,那个让简墨不顾一切追着跑的男人到底是谁?为什么一向很少在乎什么的简墨回来之后心情会低落到这个地步。

“谢首,这里的情况怎么样?”李铭和石正源匆匆走来,显然是刚刚接到了纸人管理局发生劫狱事件的消息后赶来的。

简墨的身体微微颤了一下,他抬起头,如梦初醒般望着两人:“主任,院长。”

“现在情况怎么样了?”石正源没有追问简墨刚刚在想什么,直接问他最关心的问题:“有多少人受伤了,伤得怎么样?”

简墨深吸一口气,收拾好自己杂乱无章的心情:“有七个男生受伤的,两个肋骨有骨裂的情况,还一个手臂脱臼已经接好,包括他们还有另外四人身上都有多出软组织受伤的情况。一声说骨裂的两个最好住院几日,其他的开了药带回去途,这几日要多休息少运动。”

听到没有人受重伤,石正源微微舒了一口气。李铭的目光却先停在简墨的脸上几秒钟,似乎想看出点什么来,然后才在简墨身上来回转了几圈:“你有没有受伤?”

李铭皱了皱眉头:“你也去检查一下。”

“我没事。”简墨此刻哪有什么心情去做什么检查。

李铭转向薛晓峰:“你们班长动手了没有?”

薛晓峰立刻回答:“班长是第一个上的——那些人准备拿我们做人质,班长就扑过去揍他们了,后来大家就一起上了。”他突然张大嘴,转向瞪向简墨,“对了,我记得你也挨了好几下,后来看你跑那么快跟没事一样,就忘记了。真的没事吗?还是检查一下吧。”

简墨有些不耐烦道:“我说没事就没事。”

李铭回头看了简墨一眼:“真没事的话,一会一起吃饭吧,我有件事情跟你说。”

简墨有些意外,但还是点点头。

同样在善后今天事情的夏尔比起简墨的心情也好不到哪里去:早不换他晚不换他,偏偏赶在纸人劫狱的当天把他换到纸人管理局去负责这件事情,根据他对老师的了解,这其中绝对有猫腻!

等他把这些事情处理到一个阶段后,就直接开车奔造纸师联盟总部,推秋山忆的办公室,然后重重关上门。

“老师,你是不是要给我一个解释?”夏尔沉声道,“为什么我一到纸人管理局就发生劫狱?为什么简东会出现帮助那些劫匪撤离?还有,他是个言灵师您知不知道,他可能一句话就把你徒弟给弄死了?您和他到底是什么关系——我在六街给您看了他五年,我都不知道我到底在做什么,监视一个纸人极端分子?”

与此同时在唐宋的某个包厢里。

简墨放下筷子:“院长,你有什么就直接说吧,不用绕弯子。”

李铭从坐下开始起,就开始旁敲侧击他以前的事情:和连蔚怎么认识,和连蔚什么关系,以前住在哪里之类。他直觉李铭开始怀疑起他的身份,但现在他已经没有什么好掩饰的了——六街那伙追杀他的人既然是冲他爸去的,就算他以前在六街的事情被翻出来,又能怎么样?就算他以前贩卖过私货,但是那个时候他还不足十八岁,再说也从来没有被人捉住过,无凭无据,谁还能抓他去坐牢不成?

李铭的手停了一下,然后用一笑:“好吧,既然你这么说了,我也不再兜圈子了。谢首,前段时间我也带你去了不少场合,见了些场面。按理说,这些地方不是你一个普通学生能进去的,我之所以这么做,你知道为什么吗?”

“因为石主任的拜托?”简墨想到最可能的答案。

李铭用一种慈爱的眼光看着他:“这只是一方面,另外一方面,是因为有一个很重要的人在你还没有入学的时候就拜托过我照顾你,你能想到是谁吗?”

简墨想了想:“连蔚?”

李铭摇头:“连蔚拜托的是石主任,不是我。”

简墨再想了一会,觉得自己好像没有和谁的关系好到可以让他拜托到京华大学一个学院院长的份上,于是摇摇头。

李铭笑了笑:“拜托我的是李家一位很重要的人物,他身上没有李家的血脉,但是他的话,即便是我父亲,祖父,也都要掂量掂量。他叫李一,是我曾祖父李青偃的初窥之赏,也是这个世界上第一个诞生的纸人,从夏历5713年一直活到现在。”

简墨疑惑地看着李铭 :他好像并不认识身份这么显赫的一位老人家吧。

“你还想象不到他是谁吧。我再告诉你一些关于他的事情吧:李一从诞生到现在,他的相貌就没有衰老过,也就是说六十六年前他是什么样子,现在还是什么样子。也因为这个原因,他在不同时期会使用不同的身份去接触不同的人,所以即便是我,也不确定他现在使用的是什么名字。最后一点,他是一个异级,他的能力是言灵。”

简墨只觉得一道无声的惊雷在他耳边炸开,脑子里充满最后一句话轰隆隆的回声“他的能力是言灵他的能力是言灵是言灵是言灵…”

“吾曰:于吾有威胁者,不能行。”那声音之于他,熟悉得根本不需要去辨认。

简墨的手颤抖地按着桌面,盯着李铭慢慢地站起来,过了好一会,他才听见自己用强自镇定的口吻说:“那又怎么样,这个世界上的异级那么多?难道就只有一个言灵吗?”

李铭的声音笑起来:“我在去医院的路上已经听说了今天发生的一些事情…我想,你已经见过他,而且,你应该能够听得懂我所说的话是什么意思了。”

简墨深吸一口气,道:“院长的意思是说,我现在欠李家的人情,所以要对李家感恩戴德吗?”

李铭目瞪口呆地看着简墨一脸严肃,哭笑不得道:“你怎么想到这上来了?”他伸手按了按,“你坐下,我话还没有说完呢。”看着简墨坐下来,才继续道:“这件事情上你想岔了。李一虽然与李家有渊源,但并不代表他会站在李家的立场上。李一这人大约是历事太多,性格十分古怪,做事总来让人摸不准脉络。比如他可以不计条件去救一个原人,但看今天发生的事情,你便知道他还在暗中支持纸人的极端分子。他心里到底在想什么怎,没有人知道。”

“一年前他拜托我的时候,我以为你不过是运气好得了他的眼缘,是以虽然在某些事情上照抚一下你却并没有对你太过上心。直到前天晚上,李微生来找我,说了他和约翰.里根在诞生纸档案局遭遇的一些事情,我才发觉事情完全和我想的两样。”

李铭的目光落在简墨脖子上的那根银链上,“约翰是一名辨魂师,他完全看不见你的魂力波动,便以为你是纸人。这应该是绝大多数人的想法。但实际上,还有一种情况会让辨魂师无法看到魂力波动,那就是——这个人身上佩戴着足够封锁他魂力波动的镇魂印。”

“镇魂印,那是什么?”简墨的手指不自居地在桌子下握紧了。

“镇魂印,顾名思义,就是能够镇封一个人魂力波动的物件。这种物件非常非常罕见,就算是耗费巨资很难得到一件,因为根本不知道谁会制作。即便是在李家,据我所知,也不过三件。这个世界上绝大多数人,甚至没有听说过这么一个东西。不过,即便是知道这个东西的少数人,多数也以为这只是一个镇封魂力波动的物件,却不知道它真正的用途,”李铭盯着他简墨的眼睛,那目光仿佛可以一直看透到他的内心最深处,“是用来抵御外来的魂力攻击。”

“是吗?”简墨僵硬地问,“魂力攻击又是什么?”

李铭嘴角弯了弯,落在简墨眼里,仿佛就是在嘲笑他的不坦诚。

“李家品质最高的一件镇魂印一向都是佩戴在当家人的身上,这不仅仅是身份的象征,更重要的是作为一件防御物品。”李铭没有向简墨解释什么叫做魂力攻击,反而说起另外一件事情,“这件镇魂印曾经做过测试,足可以掩盖住异三级造纸师的魂力波动,甚至可能更高。然而它却在十九年前,随着当时李家的当家人,也就是我的大哥李君瑜的遇难,失踪了。”

“当时在场的大嫂和其他的随行人员都不幸身亡。唯一可能幸存下来的,是我大哥大嫂刚刚出生五个月的儿子李微宁——在事发现场,没有找到他的尸体。”

“白先生,那位…真的是您的儿子?”少年站在简东的身边,好奇地问。

简东毫无情绪地目光扫过来,少年从来没有见过白先生用这样的表情看人,心里一下子慌乱起来,拿不准自己今天那句话是不是真的说错了?可当时也没见白先生反驳啊。那个家伙对白先生纠缠不休,白先生根本不想搭理他,自己上去伪装一下让那个家伙知难而退有什么不对吗?

“白先生,我今天是不是说错了话?我是见您当时也很为难的样子,所以才故意那么说好让您脱身,我——”少年小心翼翼地道歉,一边观察着简东的脸色。

简东突然闭上眼睛,长长叹了一口气:“好了。这件事不再提了。”

少年乖乖地点头。

简东活了这么久,哪里看不出少年那点小心思。他所不悦的是,觉得今天自己也是有些感情用事了。但是涉及到简墨的事情上,他常常不自觉地感情用事。

李青偃还活着的时候就给了他很大的自由。

他可以像一个普通人一样,愿意去哪里就去哪里,愿意做什么就做什么,愿意和什么人认识交往便和什么人人士交往。李青偃很喜欢听他讲述自己每天的经历,每天的心情想法…他们就像世界上每一对知己好友一样聊天抬杠,游玩戏耍,日子过得逍遥自在。

渐渐地,身边的纸人越来越多,和他一样的人越来越多,他不但没有觉得欣喜,反而觉得一天不如一天开心。并不是每一个人都如同李青偃这样只为单纯的实践一个梦想而造纸,大多数的造师对自己的造纸都怀着特定的目的。可如果只是这样也就罢了,反正每个人活着都是需要通过劳动来换取生活资源的,他却越来越多地从那些造纸师,那些雇佣纸人的人眼中看到鄙视、不屑的目光,还有付之实践的□□和压榨。

起初他不甘心的干预,但是发现毫无效果。李青偃也发出呼吁,然而除了媒体会在表面上做一些宣传倡导外,几乎没有什么实际效用。虽然造纸之术是李青偃发明的,但是这却不代表每一个造师都要听他李青偃的话——就算这是你的发明,但是纸造出来了就是我的,我想怎么使唤就怎么使唤,你管得着吗?

李青偃开始闭门不出,眼不见为净——尽管这项技术带来了巨大的声誉,但李青偃对此却没有任何兴趣。把所有的事情都推给了儿子李春和后,李青偃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埋头研究造纸,直到第一次纸人战争爆发。

那个时候李青偃整日整夜地坐在电视机前看新闻,看新闻里一会儿报道这里死了多少多少纸人,一会儿报道哪里又死了多少多少原人…每当电视里播出那些血流成河的照片和摄像的时候,他就发现李青偃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电视屏幕,手却如同得了神经病一样在发抖。

他实在看不下去,便拖李青偃去休息。但后来他发现李青偃虽然人是躺在床上,但是眼睛却从来没有闭过…就这么日复一日,李青偃终于病倒。

儿子孙子都来看,李青偃却把他们都赶了出去,只留下了他一个人。

“李一,我后悔了。”李青偃躺在床上,抓住他的一只手,悔恨的眼泪顺着眼角落下来,“如果我没有发明造纸,如果没有我发明的造纸,这个世界就不会变成这样!我把你,还有那么多纸人带到这个世界上,不是想让你们来受这种罪的,我原本只是想,单纯想…原人也不会因此死掉那么多人,他们原本是可以过着平平安安的生活——我他妈是造的什么孽啊!”

李青偃死了,留下遗言不许任何人管他的事情,甚至让人提前在墓碑上刻上了话:“人间笔墨,随心行止。”

意思是自己已经去阴曹地府了,你这枚留在人间的笔墨,随着自己的心意,想做到一步就做到哪一步,想停在哪一步就停在那一步,谁也干涉不了你。

虽然李青偃是这样说,李家的人也确实没有干涉自己的生活,但是他与李青偃生活那么多年,身份虽然是造师与造纸的关系,感情上却如同亲人一般,因此总会时不时留意一下李家人的消息。

有一天,他突然听闻有人企图截杀李青偃的孙子李君瑜,便立刻赶了过去。然而路上却因为意外救了一个纸人耽误了片刻。等到他到的时候,几乎所有的人都死了。只有李君瑜的妻子正奄奄一息地向杀手苦苦恳求放过她的孩子。

解决完杀手,李君瑜妻子的生命也差不多走到尽头。她请求他将自己的孩子带离李家越远越好,因为杀手的幕后主使人很有可能就是李家内部的某一位。

“这孩子的魂力波动已经让辨魂师看过,非常惊人,以后可能还会随着年龄的增长越来越壮大,将来一定会是很出色…很出色的造纸师。”孩子的母亲临死前这样说。

他却不认为拥有这样的魂力波动是件好事,于是从李君瑜身上取下镇魂印,挂在了孩子身上。既然要远离李家的话,那就离个彻底,作为一个纸人生活下去,岂不是最安全的。

然后他请求路上救下的那位女性纸人与他伪装成一对普通的夫妇,在六街安居下来,接着假装在某个早上在六街的街头捡回了李君瑜的孩子,取名简墨。

第89章 和我没有关系

简东从来没有想过,他会把简墨养成这样。

这个孩子跟李青偃是在是太像了,有着一双平和淡然的眼睛,一颗好奇却又耐得住寂寞的心。

他看待纸人和原人几乎没有界限,看待自己也没有大多数纸人的自怨自艾或者狂妄矫情。六街的孩子纸人分做一团,原人分做一团。唯有他谁也玩不到一起去。原人觉得他傲气,纸人觉得他莫名其妙。唯一的朋友封三是因为初到六街被简墨救了一次,才结下友谊。

这孩子喜欢写小说,这点也和李青偃一样。明明被自己告知是纸人,却从手开始能握笔起便持之以恒地在本子上手写各种故事传奇,就算没有一个读者,也不曾放弃过。简东曾经偷偷看过那里面的内容,觉得文笔比之李青偃不逞多让,构思上则更加天马行空,不拘一格。这样的文字如果放在李青偃那个时代,就算不能造纸,至少能成为一个很出色的小说家,然而在现在,却连个杂志都找不到地方发表。

唯一和李青偃不同的是,他觉得这孩子心底有一团火。简东不知道这是不是和年纪有关系,毕竟造出他的时候,李青偃已经三十多岁,人将不惑,总是少了一份少年的血性和决绝。简墨的性格看着淡然随意,但若是触及到底线,却总是死倔到底。他曾经试图阻止这个孩子往写作这条路上走,却换来的是绝食相抗。

眼看着这孩子越长越大,从可以一手单抱四处游逛,到后来可以与自己掰手腕玩摔跤,他颇有一种“吾家有子初长成”的感觉。然而随着简墨的长大,他也开始预感到这个孩子离开自己的时刻越来越近了:简墨迟早会从自己的羽翼下面走出来,过属于他自己的生活,而他自己不可能以这副样貌陪伴这个孩子一辈子。十六岁,就意味着这个孩子可以独立生活,是让简墨是以一个毫无天赋的纸人的身份去某个工厂做苦力,安全地生活在这个社会的最底层,还是以一个惊才绝艳的造纸师的身份享受所有人的敬仰,冒着可能被李家发现的风险,他也来越来越不能确定自己最初的决定是不是正确的,是不是公平的。

简东决定把事情的决定权交给简墨自己。

当他看到简墨明知道自己是纸人,还是忍不住去参加了天赋测试,心里有一种“果然会这样”的感觉油然而生,就好像这种结果早已经在他心底潜藏了多时,只是一直不愿意去面对——纸人之父的嫡曾孙,李家的最纯正血脉,不造纸还能干吗?

看到自己养了十六年的孩子还是回到应该走的道路上去了,他在自嘲又白养了一个的同时,心里却是松了一大口气:至少他没让这个明明有着超人一等的天赋的孩子却不得不过着憋屈的生活。既然是简墨自己的选择,想必将来无论发什么样的事情,他也不会后悔。

李青偃去世后这么多年,他在世界各地游走,扶植起一个个纸人团体,帮助过无数纸人组织,虽然不曾建立过属于自己的力量,但是因为他的威望和能力,很多纸人势力都将他视为纸人独立运动的精神领袖,接受他的号召和命令。千金社与暗月团就是以东一区为主要发展地区的纸人独立势力之一。

但是同样有许多纸人,虽然同样拥有独立的意愿,却并不喜欢那种极端的生活方式。简东便将这样一部人慢慢筛选出来,推荐给简要,帮助这个初窥之赏尽快的建立起能够保护这个孩子的力量。简要是个非常聪明的人,他毫不客气接手了自己推荐过去的人,转过身就给这些人洗脑,把自己曾经潜移默化施加在这些人身上的影响力全部洗掉,同时还不断地通过其他的途径吸收“背景”更加干净的纸人,然后搁一起再教育——使得纸人部落在以一种惊人的速度成长的同时,却又保证了高度的忠诚度。

简墨背后的实力越来越强大,简东在觉得终于放心的同时也知道自己必须真正放手的时刻到来了。

这是一只已经张开翅膀的小鹰,离开了巢穴的那一天起,就没有再回头的可能。就算再眷顾那只老鸟,却也不可能放弃属于他的天空。将来某一天,他们再相遇,也许就是敌人了。

简东闭着眼睛,用手掌撑着额头向后梳了下头发,仿佛这样可以让他的头脑更加清醒一些。睁开眼睛,见少年还在看着他,细细的眼睛里充满着狡黠和野心。他心想,自己大概是真有些空虚了。

于是伸手摸了摸少年的头发:“阿文,你愿意给我做徒弟吗?”

少年的眼眸顿时绽放出无比惊喜的目光。

先教了一个没天赋的原人,指望以他的身份为纸人争取利益会更加有力些,结果他变成了造纸师联盟的主席;然后养了一个有天赋的原人,虽然在对待纸人的态度上并没有让他失望,在最终还是走上了造纸师的道路;这次他干脆带一个纯纯粹粹的纸人,看看最后会变成什么样子吧。

简墨盯着对面的李铭半晌没有话说。

李铭知道他被自己所述事实震到了,因而语气尽量温和地说:“我知道这个事情对你来说可能有些难以消化,虽然还没有做过血缘鉴定,但是不过以我对李一的了解,他是不会把这样重要的物件交给一个和李家完全没有关系的人身上。所以我可以百分之百肯定,你就是我大哥唯一的孩子李微宁。”

他说完这句话,见简墨低头瞅了眼桌子上菜,忽然笑起来:“好吧,就算我是您口中的那个孩子,那又怎么样呢?”那笑意从容淡漠,像是听了一个内容离奇的故事,确实被其中情节的曲折惊到了,却毫无身为当事人的那种震撼。

李铭激动了两日的心情在简墨云淡风轻的表现中,慢慢趋向理智和平静,但他还是问:“你没有想过知道自己的亲生父母是谁吗?难道你不想回到真正属于你自己家吗?”

“我真正的家?”简墨哼笑一声,“我真正的家已经没有了。”

李铭以为简墨说的是死去的李君瑜夫妇,正要安慰他,却又听见对面的少年一脸阴沉的继续说:“我爸已经不要我了,他刚刚又养了个儿子。”他顿时一头雾水:“你说的是谁?”

“谁养了我十六年谁就是我爸。”简墨抬起眼睛,直视着李铭:“您说的事情或许是真。但是是真也好是假也好,都和我没有关系。在我的记忆中,我的生活李家从来没有参与过,我最需要亲人抚养和教导的时候,李家也没有参与过,那么我的现在和未来也不需要所谓的亲人来参与。”

李铭欲言又止。这一年多来,他对简墨的个性也算有些了解,知道他说的并非言不由衷之词:这么多年来,李家没有管过他,现在这孩子的生活过得也算不错,并不需要李家从中介入。李家人之于这个孩子,就是一群陌生人。如果硬要他回到李家融入李家,对他来说,恐怕会觉得十分尴尬。更何况,李家内部也都是些不省油的灯。大哥曾经是李家的当家人。但他去世后,微宁失踪,二哥李君珲当家,目前名义上最有可能接任李家当家人的是二哥的儿子微生。微生自己对这个位置也是视为囊中之物。但微宁作为大哥唯一的儿子按理说完全是有资格竞争下一任当家人的资格,如果这个时候回到李家,很可能在李家内部掀起一阵血雨腥风。

“你真不想认祖归宗吗?”李铭决定认真探一探简墨的想法,“你父亲是曾经是上一任的李家家主,作为他唯一的儿子,你完全有资格竞争下一任家主的位置。就算没有成功,有这样一份身世背景,你的前途会和现在完全不同。虽然我不认为你回到李家一定是一件好事,但是它确实能够带给你很多好处…总之,我希望你认真考虑考虑。”

李铭认为简墨是傲性使然,多年流落在外缺乏对身为李家人的认同感,又怕回到李家后遇到的各种麻烦才拒绝认祖归宗。但他完全没有想到简墨不仅仅没有把自己当李家人,对生父李君瑜也没有多少感觉。在李铭长长的描述中,简墨唯一关注的重点是:当初他爸救了他后为什么不把他送回李家,而是把他带到六街干脆自己养着?简墨臆测,莫非他爸是觉得当初他是被李青偃写出来的,如今养一个李家的小孩觉得可以找回场子来:哈哈,你李青偃虽然你是老子的造师,如今你家的孩子抱着老子叫爸爸——哈哈,你也有今天!

简墨完全把他爸和李青偃代入了他和简要的相处模式——简要不就曾经处心积虑地设计自己“简老师简老师”的喊他么。当爹的毕恭毕敬地喊当儿子的老师,心里要不要太爽啊?嗯,他爸一定是这种心理!

太可恶了。

被李铭打断了进一步臆测的简墨摇摇头:“院长,这件事情不用考虑。我并不是对李家有什么怨恨,或者是什么心气作祟。只是觉得目前的生活很好,不希望有什么改变。您这件事情有与其他人说过吗?”

李铭一时气堵,但还是回答:“这家事情虽然我没有跟别人说,但是李家的耳目都不是做摆设的。既然我可以从微生的描述上推测出这件事情,别人就有可能同样推测出来。不过我已经与微生谈过,以支持他竞争当家人为条件换他隐瞒这件事情,但是我不并不能保证,这个秘密会一直隐藏下去。”

简墨心里微微一动:“院长,你和你大哥的感情很好吧?”

李铭微微一怔,知道他说的是李君瑜,笑了起来:“他是个很了不起的人,也是个很好的兄长。”

简墨虽然对这个莫名其妙冒出来的父亲没什么感觉,但是听见这话,也还是笑了笑:“那么,院长,不管是看在您大哥的份上,还是我身为造纸学院学生的份上,请您继续保密下去吧。我想这无论对谁都一个很好的结果。”

简要坐在书桌前看着屏幕上显示着包厢里发生的对话,心里不由得想:早知道少爷的身世不会简单,所以刻意给虚构了一个假的家族后台给他,却不想真正的后台却比他虚构的这个还要惊人。

李家,这真是挺大的一盘菜。

不过李家这盘菜虽然看着诱人,但是如果要吃下去,就像是进西餐厅必须用刀叉一样,首先要遵守这个游戏的规则玩下去。少爷一向又是最讨厌麻烦,那种大家族的圈圈道道恐怕会他很不喜欢。简要在略有些失望地同时又兴奋起来,既然少爷不想受李家的制约,那么自己还是最好尽快把少爷的实力提到一个能够与李家抗衡的水平吧,否则少爷将来岂不是还要看李微生那种家伙的脸色。

这真是一个令人愉悦的目标。

简要翻了翻这次亚欧交流赛中泛亚168个区已经决出的五名晋级半决赛选手名单——东一区暂缺,各年龄组一共835个人,除开在校生外,人数排名第一的是李家的笔墨造纸研究所,排名第二的是东亚造纸研究所,第三名是十二联席造纸研究所…过去三十年间,泛亚区域这类大型造纸比赛的前十名几乎没有什么变化,除了内部排序偶尔会发生变化,十名之外的造纸研究所却很难进入这个行列。

当然既然说很难,并不说不可能。比如这一次,名单的第九位就换成了一家叫做第二造纸研究所。

名字是简墨取的。当时简要拿着方案来问简墨有什么想法,简墨正构思万千的原文,便道:“就叫第二吧。”

简要问有什么寓意。简墨不好意思说因为在想第二个孩子的原文,便道:“文无第一,武无第二。既然没有第一,那就做第二吧。”后来万千就在第二造纸研究所诞生了。

想起万千,简要便觉得头疼。自从诞生后,除非了前日自己让他去诞生纸管理局照应一下少爷时与少爷见过一面,万千便从来不落家的。虽说少爷是给了他喜欢冒险游荡的天性,但是有时候胆子未免也太大了,单枪匹马就敢去挑人家一处几个异级守卫的机密会所。简要自认不是个胆小的,但也被他事后得意地描述这些过程的时候弄得后怕了几回,担忧他哪次得意忘形了给人捉住大卸八块了扔大街上。

最让简墨生气的是,少爷有时候想让这个家伙回来一起吃顿饭,他却总是东扯西拉地不肯回。简要有次忍不住训了他一顿,这家伙却理直气壮地反驳:“老头子给你写的是‘何时何地不离不弃’,给我写的是‘自由之意志,冒险的心’,这能一样吗?好了好了,你家少爷不会怪我的。”说完就挂断了电话。

“老头子”是万千一般情况下对简墨的称呼,不过他要揶揄简要的时候,便会说“你家少爷”。

摇了摇头,简要看着屏幕上李铭拍拍简墨的肩膀,然后被简墨送至门口离开,知道过不了多久简墨就会上来。

果然两分钟后,简墨便推开门走了进来,坐到旁边的沙发上:“你都听见了吧。”这是陈述句,显然是料到简要会监控那间房的对话。

简要点点头:“少爷,你有什么打算吗?”

简墨轻轻笑了笑:“我对李铭说的话,就是我的想法。对于李家,我和它过去没有交集,所以对它,我既谈不上喜欢也谈不上讨厌。而且李家这种家族,里面的水肯定很深,我觉得我还是不趟为妙。再说镇魂印在谁身上谁就是李君瑜的儿子,这也太武断了。”

简墨自从知道自己可能是原人后,就很多次猜想过自己的身世。尤其是在明白镇魂印是很罕见的物件后,他便知道自己的身世可以不会简单。他也想象过,如果有一天发现自己是哪个大家族的后代,会是什么感觉,最后想了很久,结论是没有感觉——因为他的童年的生活过得算是不错,如果撇开纸人这个身份偶尔会带来一些鄙薄的目光,那简直可以说是过得很好的。有爹疼有妈爱,衣来伸手饭来张口,没有升学没有就业的压力,还有一技之长在身,赚起零花钱来不要太爽快。

当然如果他过得比较惨的话,或许会生出各种埋怨嫉妒恨,或者会觉得世事无常,命运弄人,变成一个自伤自怜的怨男一个。可既然不是如此,他便非常心平气和地接受了这个事实。

简要笑着跟着附和说:“确实是有些武断,但是李铭说的话却有很大的可能性。少爷,要不要我们先暗中做个血缘鉴定。如果不是李家人,那么干脆就说明撇的清清楚楚。如果真是,那么我们就有必要做好准备。李微生回国就是冲着李家当家人的位置,少爷没有必要把自己搅进这趟浑水。”还有,李君瑜的死到底是谁干的,这一点一定要查清楚。这个幕后之人如果跟李家当家人位置的争斗有关,那么少爷的身份一旦暴露就必然会遭到这个人的谋害。

简墨只想到做鉴定可能把自己扯进去,没想到说不定可以撇清关系,于是点头答应了。反正不管是不是,他的决定都是一样。

“还有,刚刚万千发回来一些情报,是少爷上一次问起的关于谭校长妻子的事情,正好有了些紧张。而且很凑巧,跟我们查的另外一批人有关系。”简要转口说起另外一件事情,“万千发现谭校长最近在和‘神笔’的人联系,似乎在商量一件什么事情,提到了少爷的名字。”

“我?”简墨想不通:他救下那个少年的事情应该是做的很隐蔽的,怎么会就跟自己扯上了。

简要继续道:“根据他们的对话我和万千推测,谭校长的妻子就是‘神笔’这个组织的杰作,而谭校长原来的妻子似乎是为谭校长所害,神笔掌握了他的这个把柄,所以多年来威胁他在学校了做了不少是事情。我怀疑连英的事情很可能与他们脱离不了关系,因为他们似乎正是因为少爷是连蔚的弟子而对您生出谋害之意的。”

第90章 阴魂不散

“真的没有人知道?”丁一卓有些不相信。

丁爷爷长长叹了一口气:“应该是不知道吧,不过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头?或许他们有什么事情瞒着我也说不定。”

丁一卓皱起眉头,心里猜测着原因。

丁爷爷看着孙子有些钻牛角尖的样子,笑道:“下周就是补赛的日子,我看你还是把心思放在比赛上更好一些。”

等丁一卓离开后,丁爷爷靠回沙发自言自语:“只是一个小白球,呵呵…”他孙子的直觉果然准,随便看上个人物,便是这般了不得。细瞳读不出来的天赋波动在诞生纸档案局的三级辨魂师眼里只是一个惨淡的小白球,这不是明摆着被人耍了。还有他那帮子老友,连他都曾经听闻一二的东西,居然没有一个人说记得,这也是明摆着告诉他:这些事情你们丁家还不够资格碰——想从他这里套出到底那人是谁,呵呵,偏不告诉你们,让你们慢慢查去吧!

不过既然这孩子对丁家没有威胁,又明摆着未来是个又前途的,倒是可以让一卓常常请他过来家里玩。

第一个星期的参观结束了,虽然只是短短五天时间,简墨却感觉好像过了一个月一样漫长,大概是因为发生的事情太多,却没有一件让人觉得很愉快的事情。

他不想太多,于是便专心开始研究起M9来,也许是因为很长时间没有去想魂笔的事情,脑袋里空空的想起问题来很轻松,进展起来比他以往都要快。他花了两天时间就画好了图纸,但是后面涉及到具体制作就没有那么简单了。想到下周三正要要去点睛纸笔的总部,本来打算像以前一样在论坛上订购好材料让对方寄过来的简墨想了想,干脆等到周三亲自去挑选一下材料。

提前给崔明打好了招呼,到时候让他万一碰见自己不要大惊小怪。他暂时还不想让墨力这个身份提前曝光,毕竟齐家还没死绝,他也还不想给自己招惹麻烦。

这周一简墨要去参观的地方是造纸师联盟。7803班像简墨这样无所事事的学生并不多,除了参观任务外,他们还需要按照正常的大一造设系学生的教学进度去认识和辨识各种材料,做各种实验,以图在进入大二的时候能够顺利的进入图纸设计阶段。图纸设计是需要根据不同材料的特性进行的,如果前期的底子不打好,后期自然无法顺利进行下去。

因此除了少数几个学生还填了点睛纸笔论坛总部外,大多数学生只选择三个必选参观地。这也就意味着,7803班只有简墨一个人去造纸师联盟。

实际上即便是造设系学生有时间,也极少人会选择造纸师联盟作为参观对象,一方面用不着去,二方面依着大多数造纸系学生对待造设系学生的态度,他们跑到造纸师的聚集地去去参观不是没事给自己找不自在吗?

陈元倒是无所谓去不去,但是他早已经是造纸师联盟的常客的,也没有兴趣为了参观单独再去一次。倒是造纸系的一部分还没有通过正式的造纸师认证或者虽然通过认证但是还没有在造纸师联盟里取得星级的学生选择了这个地方参观地方。

学校不可能为简墨单独单排一辆车,所以他是跟着造纸7801班坐一趟车去造纸师联盟总部的。好在经过了纸人管理局那一次“同生共死”,有几个学生对他印象扭转了许多,尤其是杨爽。

虽然杨爽觉得那天简墨护着那个纸人少年的行为有点不可理喻,但是这并不妨碍他被简墨的胆识身手以及强悍的领导力所折服,当下见到简墨上车,很高兴地招呼了一声:“谢哥,你来了。”

简墨瞥了他一眼,断定这个人有间歇性精神病,但还是礼貌地点点头,找个空位置坐下了。杨爽不敢坐他旁边,在他对面的一排坐下了。

参观分组的时候,他也被分到了7801班一组。不过既然这不是他的班,便很自然的站到了队伍最后跟着。杨爽见状,心中再一次忍不住生出钦佩之情。

造纸师联盟结构与造纸管理局有部分相似之处。比如他们有自己的评估体系。只是造纸管理局是根据能力评定,而造纸师联盟除了能力外,更注重实践和经验;他们也都有自己的研究所,不同的是造纸管理局的研究所一般是政府出资研究,研究结果属于政府所有,研究员虽然可以享有研究结果的部分利益,但是却不能干涉政府如何使用这些结果;而造纸师联盟是由联盟或者自由投资人出资进行研究,研究员可以与投资人就研究课题,研究方式,研究结果的利益分配、使用决定方式等等方面作出更自由的约定。

作为造纸师利益的代表,造纸师联盟拥有一个专门造纸师利益维护协会,简称造纸师维协,专门就造纸师与其他利益方产生利益纠葛的时候出面进行调解和维权。

另外为了保证造纸师队伍的青春长久,联盟内部还设立了一个造纸师基金,专门提供给那些还没有谋生能力的未成年的天赋者。当他们的父母或者监护人无法继续抚养他们或无法继续提供他们学习和深造的经济条件时,天赋者便可以向这个基金申请无息贷款,直到他们从学校毕业。

当然造纸师联盟如果只是拥有以上结构,也并不足以吸引这么庞大的造纸师队伍,他们的核心竞争力是他们拥有最大的造纸任务平台。

只要你拥有造纸配额,你就可以在任务平台发布造纸任务。任务平台会根据你的任务要求按照一定的标准给与定级,在收取一定的任务保证金,就会将任务放在平台上供联盟内注册的全体造纸师浏览。当某个造纸师符合任务条件,又对任务表示兴趣的时候,便会投标接下这个任务。

任务的接标人可以选择一个人,若干人自由进行,或者是某个团队搭配进行。当接标人完成任务的时候,便将任务对象带给任务发布人审核。审核如果通过,则发布人需要将选置金支付给接标人,接标人则要交纳一定比例的佣金给任务平台。

特造师只会偶尔来这个平台看看有没有特别的或者选置金较高的任务,大多数时候他们只是平台留一个名片,写上联系方式、自己擅长的领域、曾经获得的某些荣誉等一些信息,然后等待那些高要求的客户通过平台来联系他们。

至于异造师,他们基本不会把自己的资料留在平台,他们一般会有一个类似娱乐圈艺人经纪人的助理,应付各种找上门来的订单。助手们会根据订单的金额高低、时限的长短、订单主人的个人情况,然后根据异造师的偏好、时间、心情各种情况考虑是否建议接单。

简墨站在任务平台的宽敞的大厅中,看着其中一块大屏幕上悬挂的任务:一个特三级的纸人选置金是10万,一个特五级则是25万。心道,不过两级的区别就翻了一倍还有多的,这个价格真是跳跃式的。他想起自己以前一只M7就卖到40万,不由得觉得特造师谋生也不容易。

不过上次他给丁一卓定制的魂笔对方给他打了多少款,他忘记问了。丁一卓该不会赖他的帐吧?简墨随意想了想,没有料到此时此刻从大厅的另外一个门被簇拥着进来的一个人盯着他打量了好一会,接着匆匆向他走了过来。

“是——您吗?”约翰.里根惊喜地看着这个黑发的少年,走到他的面前。

上次他从诞生纸档案局回去后在床上躺了一天才觉得人精神恢复过来了,便知道这少年当时只是警告他,并没有伤害他的意思。约翰.里根回想了一遍那一天的事情,觉得完全是自己在不知情的情况下,闹出的一场误会,于是总是想找个机会来道歉顺便找机会结识一下这位大人物。结果不知道为什么,李微生就是不肯告诉他这个少年的身份,他气恼的好久本来就已经放弃的,却没有想到才过了二三天便再次相见了。

上帝,这是他们俩注定的缘分啊!约翰.里根殷勤地伸出自己的手:“上次做出那么唐突的举动真是太失礼了,再次自我介绍下,我叫约翰.里根,来自英国里根家族。为今年的欧亚造纸交流赛而来,负责本次交流赛欧盟队的人员组织工作。”

本来正在看屏幕的简墨被金发青年的再次出现弄得心里突了一下,但看他那么一副热情讨好的样子,估摸着是被自己用魂刺小小的伺候的一顿之后变乖巧了才又稍稍放下心了。他环视了一下约翰.里根周围,这次并没有李微生的陪同,除了上次那个蓝眸青年外,这一大群陪同人员中,他…只认识一个人:霍文.格兰,在B市预赛的时候见过一面的交流赛巡查员。

虽然只见过这一面,但是从简要的口中,他已经听过这个人很多事迹,比如他是如何镇压通山叛乱的,以及后来通山那一千七百三十一个人是怎么“意外死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