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歷朝官员被打劫的,甚至灭门的少吗?」

「本王不是一般官员,是逍遥王。」

「但那也只证明你的油水更多罢了。」除非强盗是瞎子,才可能放过他这隻肥羊不擒。

「娘子真是言简意賅啊。如果侍卫抵抗不住,怎麼办?」旅途寂寞无趣,只好逗弄爱妻以自娱。

「打不过就跑。」

「跑不了呢?」他步步紧逼。

「那就认命好了。」

他讶异地扬眉,「认命?万一他瞧上妳的美色,要妳当那劳什子押寨夫人怎麼办?」

「认命。」

简单的两个字大大刺激了咱们当朝逍遥王的心臟。

「认命?」声音下意识拔高,这就是前不久才对他说绝不会改嫁的人说的话吗?

「王爷想听什麼样的答案?」你要玩,我奉陪。明明脸上全无担忧之色,却故意问她这个问题,她要如他的意,就把名字倒过来写。

咦?花飞葛,还不错耶,那她要不要配合一点,将心裡的话如实讲出来呢?

「葛飞花--」可惜,在她犹豫的当口有人已经先沉不住气,「妳敢给我认命!」他做鬼也要回头掐死她,拉她一同去投胎,生生世世做夫妻,纠缠不休。

心中大乐,葛飞花脸上一本正经,再下帖猛药,「那要不妾身假意委身给强盗,伺机為王爷报仇好了?」

「不准!」他寧可她清清白白地随他一起死,说他自私也好,他就是不能容忍她美丽的身子被人染指,就算他死了都别想!

「难不成王爷想要我殉情?」

「本王会在最后关头先亲手杀了妳。」

她闻言却笑了,「多谢王爷。」

「谢我?」他反而一怔。

「俗话说,女人有福死夫前。王爷杀我,我必死於王爷之前,岂不算是有福?」她笑靨如花,继续往下说:「再说,妾身怕自己下手失了準头,有王爷代劳也省了我的麻烦。」

他不再说话,只是伸手将她紧紧拥入怀中。

生同寝,死同穴。

她无怨,他无悔。

马车外,看似普通的王府侍卫,实则都是皇家影子护卫的日影,身手绝非等閒,强盗找逍遥王霉头,却是踢到大铁板,下场很惨。

西子湖畔,杨柳垂岸。

繁星如豆撒满夜空,晚风就像情人的手轻轻拂过,温柔而多情。

这合该是浪漫多情的夜晚,适合发生一些唯美的邂逅,但他们之间笼罩的气氛却有些沉重。

「大哥,今日之约我原本并不想来。」望著星光闪烁的湖面,葛飞花的声音透出一丝疲惫。

「难道妳我从今而后便只剩合伙人的情谊吗?」任世清痛心问出口。

「若真如此,今天我就不会喊这声大哥了。」

「华弟......」

「大哥什麼事?」

他几番欲言又止,最后发出一声长嘆,举目与她一同望向衬著满天星子的西子湖。

「佛家常说捨得捨得,有捨方有得,也许错过这处风景,下一处风景更胜从前。」

「华弟真的如此看待吗?」

「以前,我曾看错一个人,我以為他若得不到的东西,定会不惜毁掉也不会让任何人得到,后来我才明白,他终究还是下不了手。」

闻言,任世清沉默片刻后低笑起来,「也许妳并没看错。」他是有过这个念头,就在刚刚还是这样想,但她的话让他迟疑了。

「我是否看错,并不取决於我,而在那个人。」她的声音平静而轻柔。

「那个人对妳而言重要吗?」

「当日结拜,生死与共,若说不重要,我是在自欺欺人。」

「结义之情......」他笑,原来她自始至终对他竟只有这结义之情吗?「我以為若没有那道圣旨,一切会不同。」都怪皇上多事,要求她拋绣球选婿。

「一切不会不同。」她的声音依旧轻柔,语气却十分坚定。

「為什麼?」

「本朝女子,十四便可嫁人,若有心,大哥以為还会是今天的局面吗?」短短几句话,点出他的盲点。

「原来一直是我错了。」

「从前大哥既不点破,何妨日后继续维持原状?」

他轻嘆,「妳我二人的心照不宣,意思竟差了这麼多。」

「若大哥的心结难解,小弟便也只能从此避不见面,也省去了彼此的尷尬為难。」

「我以為妳会捨不下这片辛苦打下的基业。」她不是一向把赚钱摆在第一位?

「钱财本是身外之物,得之我幸,不得我命,这也正应验了佛家的捨得之说。」

「五年时间并不是一句话就可以道尽。」他默默守候了五年,难道就这样经易放弃?

「人世沧桑却是弹指之间。」希望他能学会放下。

「华弟乃我信任之人。」

「大哥亦是费华信任之人。」费华是她女扮男装,在外行走时的假名。

「所以不擅理财的大哥若不将这大片的家业託给信任之人管理,岂非愚人一个?」他将目光从湖面上收回,转而看著身边想爱却不能爱人。

「大哥把我当家人?」

「我们之间从来不分妳我。」

「那就不要让我為我的家人担太多心。」她转过头,对上他的眼。

又是一阵令人窒息的沉默。

「捨得之间所经歷的折磨,有时需要有人分担。」字字缓慢,字字沉重。

她无言。

「本王欢迎任兄随时赐教。」一道清朗之声由晚风送达。

两个同样出色,却又同样脸沉如铁的男人,默默相对,不发一言。

虽然已经不是第一次见面,却是第一次以真正的身分面对面。

任世清没料到那夜深不可测的男子竟然会是逍遥王本人。

「王爷是真人不露相。」他不得不感嘆,单就这一点而论,他跟她倒有相似之处,都被世人口舌所累。

「彼此彼此。」虽然当时曾猜想他身分不单纯,却没料到会是江湖上一堡二宫三家之首的风雷堡。

「我与义弟相约有事相谈,不知王爷為何会一起前来?」

「我看今夜月色迷人,美景错过再寻不易,便趁著夜色出来散散心,不想却碰到了堡主跟她在此喝茶聊天。」他洒脱一笑,轻挥手中摺扇,抬头看著繁星浩瀚的夜空道。

任世清忽地绽出一抹笑。这位逍遥王看似洒脱,却分明在闪躲她的目光,而他看到了她眼中的不满。只有在逍遥王面前,她才会展现真性情......她永远都不属他,他该放手了。

「公事已经聊完,约义弟湖畔谈心,如果早知王爷有此雅致,一定开口邀约。」

「那是本王的不是了,没能将自己的心意及早告知任兄。」

「好说。」

看似閒谈的语气,目光却互不相让。

葛飞花将视线重新移回湖面,要怎麼摆平恩怨由他们去,只要没有性命之虞,她不便插手男人之间的争斗。

今夜之约,功德圆满,她心情驀然飞扬了起来。

三日后,杭州城外十里长亭。

人生在世,聚散离合寻常事。

十里长亭,洒下多少离人泪。

碧草如织,野花浪漫。长亭前的三个人却心情各异,无心郊外美景。

「大哥,送君千里终须一别,就送到这裡吧。」最终还是葛飞花打破了三人之间的沉默。

「一路顺风。」任世清眼中闪过失落。

「任堡主请回吧,他日上京,叶某必将盛情款待。」

「客气了。」虽是这样讲,他却很清楚要再次踏上京城那块土地,会是很久很久以后的事。

「我们的眼界要放远,天下之大,奇花异草无数,大哥莫被一枝半朵的閒花閒草而阻止了前进的脚步。」葛飞花的语调带著那种花花大少、情场浪子的味道。

两个男人忍不住对视一眼,均在对方眼中看到无奈。

「大哥,莫对公主太过失礼。」转身之际,她终於忍不住小声嘱咐了声。

任世清脸上闪过一抹尷尬神色,狠狠地朝一旁的閒閒搧风的逍遥王瞪去一眼。他竟然给他玩这手,被尊贵的皇家公主缠上身,他除了闪躲一途,目前尚无其他办法可行。

「任兄,所谓美人如花,莫错过了花开时节。」叶闲卿凉凉的说,反正要伤脑筋的人不是他,呵呵。

「在下会谨记王爷之言。」任世清咬著牙道。

「那我们便告辞了。」

叶闲卿扶著妻子上马,然后自己再登上另一匹马,策马前行,跟等候在前方三里处的马车会合。

望著两匹马渐行渐远,任世清的神色很复杂,有祝福,也有失落,萇至还有一丝企盼。

也许,下次相见他已能放下对她的执念。

桂树飘香时节,满园芳香。

斜倚在桂树下的软榻上,逍遥王府的女主人看起来神情倦怠,脸色苍白,似乎身子微恙。

长廊尽头,一道身影急急而行。

「娘子--」

听得人声,葛飞花微闔的眼瞼睁开,抬头看去,不由得面露惊讶之色,「王爷--」他奉旨陪皇上出游,这时怎麼会回京?

「娘子辛苦了。」他坐上软榻,握住她的手,虽一脸风尘,却难掩满面喜色。

「皇上--」

「我一切都安排妥当,放心,為夫不会拿自己的项上人头开玩笑的。」

「我真的没事。」

他伸手抚上她苍白消瘦的脸,一脸怜惜地道:「原本光彩照人的玉顏,如今这般憔悴,怎能说没事。」

「大夫说了,再过些日子情况便会好转。」

「过些日子是多久?」看她这样,他好心疼。

「大约再半个月的光景吧。」她不是很确定。

「小姐,半个月是大夫说最好的情况,若是情况严重,有可能拖到临盆。」小叶忍不住在一旁插嘴。

「这还了得!现在已经这般憔悴,若是拖到临盆,妳的身子会被拖垮的。」一向淡定的叶闲卿首次慌了手脚。

大叶在一旁偷笑。

小叶偷偷冲著主子扮鬼脸。

「王爷--」葛飞花也忍不住想笑。她这个孕吐的人都不担心了,怎麼这準父亲和準外公都这麼忧心呢?想到前几日父亲前来探望时的焦虑,再看看眼前丈夫的情形,她不由得笑出声。

「妳笑什麼?」他紧张得要死,娘子竟然还笑得出来。

「你会紧张是第一次做父亲,可我爹,明明已经当外公了,却比你还紧张。」

大叶憋笑道:「老爷说,老夫人当年生小姐的时候可是非常正常的,根本就没有任何不适,哪知小姐会是这种情形,气得老爷一直在骂姑爷。」

「骂我?」干他什麼事?

「嗯。」葛飞花乾脆趴到软榻上继续笑。

小叶接过姊姊的话道:「老爷说早知如此,当初就该坚持上请罪摺子,直到皇上准了為止,小姐就不会有今日的苦难。」

叶闲卿忍不住伸手揉了揉额头。这个宝贝岳父,这种事怎麼能这样评论呢,而且还追溯到当初的拋绣球之事。

「还有别的不适之症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