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儿真的很像自己,吴王看着女儿面上神色,往事渐渐浮上心头。当年皇宫中的六皇子,同样不喜欢被束缚,于是偷偷离宫去往江南,在茶山遇见杨墨兰,从此那颗心就沦陷,那样的女子,纵然现在知道她背弃了自己,可是舍不得,狠不下心去怪她恨她,因为她是第一个,不是因为自己是皇子,而是因为是自己,而待自己好的人。

内侍见吴王父女俩相对无语,迟疑一下方道:“王爷,是否同样派人跟去湖南,以免…”连内侍都能猜出来,难道朱五公子就以为,可以蒙住天下人的眼?蠢货,自作聪明的蠢货,吴王在心中鄙视一句方道:“你去和御医说,务必要徐知安全须全尾的回来,否则的话,”

吴王没有把后面的话说完,内侍已经明白,应是退下。玉琳这才望向吴王:“爹爹,我只是想,想寻一个不是因为我是公主,而是因为我是玉琳的男子。”

“玉琳,我知道,我明白。可是玉琳,生为皇家儿女,享无尽尊荣之时,也有无尽束缚。这个皇宫,你我永远都挣不脱。”那种抛下一切和心上人浪迹天涯的事,只不过是外人的想象罢了。享多少尊荣,就要受多少束缚,这是皇家儿女永远摆脱不了的命运。

当年的吴王曾经有短暂的时间摆脱过这些束缚,可是很快京城传来的消息让他没法继续,只能匆匆离开,抛下怀孕中的妻子,从此,就是永远分离。想起往事,吴王黯然神伤,当去接杨墨兰的人带回来的,仅仅是吴夫人和两岁大的玉琳。

听吴夫人说杨墨兰在生下玉琳后不久就重病去世,那时的吴王心碎欲裂。玉琳把手覆上吴王的手:“爹爹,我知道,所以,我只是想想罢了。”

看着女儿,吴王心里涌上一种安慰,接着就道:“不,我的女儿,会挑到天下最好的男子。”即便那个男子为的是玉琳的公主尊荣,可是皇家要摆布一个驸马,还是轻而易举。玉琳没有说话,只是靠向父亲肩头,如同幼时一样。

“妹妹,你这主意太过惊人,永乐公主,那是什么样的身份,怎么可能嫁给我的儿子。”定安侯太夫人的丧事已经办完,柳氏也可以喘口气,柳家姐妹俩也能坐在一块说说话,当柳凤英听到柳氏的话,忍不住惊讶。

“姐姐,这主意并不惊人,前几日娘娘不是召见松儿?说的是娘娘召见,可我总觉着,这背后是陛下的主意。”柳氏并不意外柳凤英会感到惊讶,对她解释。

“就算陛下有意,可松儿是…”奸生子这三个字柳凤英怎么也说不出来,自己的儿子,本该是朱家嫡出子,而不是被污为奸生。自己的丈夫,原来那么的懦弱,那么的卑鄙,那个人,柳凤英现在甚至不愿提起。

“若天家以公主下降,姐姐,这盆污水就自然消了。而且,娶了公主,朱家也难以襟肘松儿。”柳氏依旧在那分析,柳凤英并不是没有动过这个心思,可是柳家现在虽然已经被赦免,回京居住,但和原来比起来,那是一个天一个地。

柳凤英依旧沉默,柳氏握住她的手:“姐姐,这件事,瞧起来难,但细算起来,并不是很难,而且永乐公主深受宠爱,她的驸马,只要她自己喜欢就可以。”柳凤英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我知道你是为了我们,但松儿是想,想以科举出头的。”

“姐姐,现在朱家,声势正显赫,考官未必不会瞧在朱家这边,对松儿进行打压。”柳氏一句话就戳破了,若是柳家的别人也就罢了,可偏偏是柳劲松,柳凤英觉得有些头疼,用手按住头道:“我离开京城已经太久了。”

这一句就差点惹出柳氏的眼泪,她把柳凤英的手握的更紧:“姐姐,你的心,我懂。”正因为懂,才要这样谋划,而不是坐视不理。

柳劲松已经走进来,瞧见柳氏急忙行礼,柳氏也不拐弯抹角,直接把话里的意思说出。

尚公主?这个念头柳劲松从来都没有过,瞧着柳氏刚要开口柳氏已经道:“松儿,我晓得你是个有志气的孩子,想着自己科举,然后扬眉吐气,可一来科举不是个易事,二来即便考中,朱家要存心打压你,那也是轻而易举的。倒不如尚公主来的快些。”

攀附权贵吗?柳劲松垂下眼,想起在御花园瞧见的那抹着杏黄衫子的影子,当时连她的眉眼都没瞧清楚,只记得是个很温婉的女子,要这样利用她吗?仅仅因为她的公主身份就想法娶她?

柳氏见柳劲松垂眼沉默,轻叹一声:“我晓得年轻人总是有志气的,可是松儿,你总归是要娶妻的,若娶个一般的妻子,到时你洗清了身上的污水,总是要认祖归宗,那时要还朱家长辈礼节,”

“我不会认祖归宗的,永远不会。”柳劲松的回答让柳氏淡淡一笑,接着柳氏就道:“我知道,松儿,正因如此,你娶个公主,才能让朱家不敢怎样对你,也不敢逼你认祖归宗。”说着柳氏的声音有些低:“毕竟,这个世间,只有顺安郡主一个人。”

这话直戳柳劲松的心,接着他脸上神色变的有些纠结:“可是,公主是何等高贵之人,我离她,太远了。”柳氏淡淡一笑:“再过几日,你们就要搬家了,搬家之后,总是要和这京里的人来往的,只要你能遇到公主一次,就够了。”

“妹妹!”柳凤英突然喊出声,柳氏明白柳凤英为什么这么喊,拍拍柳凤英的手安慰她道:“姐姐,你放心,我又不是那样蠢妇,当然不会设什么圈套引公主上钩。”皇朝之中,谁能和皇权抗衡,即便顺安郡主当日,也是借了青唐皇室的势,而非是她自身的力量。

“是我自己想左了,流放之地,听到见到的,和我们在京里见到的,都不一样。”柳凤英的解释让柳氏心里添上一丝凄楚,对柳凤英道:“姐姐,我晓得,旁的不说,你难道还能不放心侄儿的相貌人品?”

柳凤英瞧向儿子,柳劲松综合了爹娘的优点,生的十分俊朗,做驸马,首要就是要生的好,不然公主怎会瞧的上?可是这件事,总难免有风险,柳凤英用手抚上额头,感到头又开始突突跳起来,在流放之地时,想的还是有些太简单了。

柳凤英浑然不觉儿子已经手握成拳,朱家,那个声势显赫的朱家,也该受到一些打击了,而不是依旧那样显赫。

“吴王遣人去叮嘱御医,说务必要让徐知安全须全尾地回来。娘娘,这件事,总透着奇怪。”皇后遣去叮嘱御医的人回来时,悄声和皇后禀报。这让皇后皱紧了眉:“吴王?吴王不是应该,”

内侍本为皇后心腹,听到皇后这话就道:“奴婢也奇怪呢,可御医说就是这样说的,奴婢就没把娘娘的叮嘱说出,只赐了些药材。”

“办的好!”皇后点头,忍不住在心里怪起朱五公子来,年轻人就是火气大,还办的不机密,都被贬为县丞了,这辈子想爬上来简直难的无法想象,竟然还要派人去杀人,还做的不机密,这样怎么担起朱家的重担?

偏偏本朝从太祖起,就不许三代之内,出现同一家做皇后的事情,不然的话,把侄女立做太子妃,就什么都完了,而不是要在现在这样谋划。皇后遣走内侍,命人去给朱五公子传话,让他这段时间,小心谨慎,至于徐知安那边,暂且搁下,毕竟他不是什么大人物。

朱五公子听了皇后的传话,心中倍感奇怪,又听得来人说吴王派人去叮嘱过御医。朱五公子心中的怒火已经满溢,永乐公主她,竟对徐知安情根深种,不但送行,还害怕他出事,简直是…。

 

若徐知安站在朱五公子面前,朱五公子现在已经一巴掌把他打死了,早知道当初就对他没那么客气。朱五公子眼里闪过愤怒,让内侍下去领赏,开始琢磨起来。

第22章 通名

这个徐知安到底好在哪里?朱五公子的眉皱紧,拿过一面镜子开始细细地瞧起来,若从相貌而论,自己的相貌并不输给徐知安。学识的话,可能微有不足,但也不是那样不识字的庄稼汉,要作首诗,填个词,画个画,也会博得众人称赞。

家世就更不用提,怎么看自己都比徐知安要好,而且是好很多,为何永乐公主就是看不到呢?丫鬟掀起帘子走进来:“五爷,针线房送来了这一季的衣衫,五爷要不要试试瞧?”

朱五公子的思绪被打断,不由有些恼火:“越来越没规矩了,爷没叫你们,你们怎么就进来了?”那丫鬟是朱五公子贴身服侍的,平日朱五公子待这丫鬟也是温柔的,此时听朱五公子发怒,丫鬟立即红了眼圈,低头道:“是,是奴婢鲁莽了。”

说着丫鬟就要退出去,朱五公子瞧着丫鬟,想了想又勾勾手指:“你过来。”丫鬟还在伤心自己不知为何惹怒了主人,要是被别人晓得了,借机上位该怎么办?瞧见朱五公子又叫自己过去,忙走过去道:“爷有何吩咐?”

见这丫鬟不过一瞬就又笑了,朱五公子用手摸下下巴:“爷问你,爷的相貌如何?”丫鬟不料朱五公子会这样问,眼就跟含了一窝春水似的,往朱五公子面上一瞧就道:“奴婢从没见过,比爷生的更好的了。”

“那若让你嫁爷,你可愿意?”丫鬟没料到朱五公子会这样问,虽晓得蹊跷也急忙点头:“瞧爷说的,休说要奴婢嫁爷,奴婢这辈子,只要能服侍爷到老,就够了。”说着话,这丫鬟就想靠过去,若在平日,朱五公子也不介意和这丫鬟温存一番,但今日不同,正要推开丫鬟就听到门外有人报:“五爷,三小姐来了。”

那丫鬟急忙站直,垂手侍立,朱五公子应了一声,朱三小姐已经走进来,瞧见那丫鬟站在那就示意她出去,等丫鬟出去了朱三小姐方道:“五哥,这血气方刚的,也是难免的,可要尚公主的人,可不能太过火了。”

朱五公子哧了一声:“这话说的,不过是个丫鬟,可用就用用,觉得碍眼了,就打发了,我方才并没做别的,不过是想问问,我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朱三小姐咦了一声,接着就道:“五哥还在想那个徐知安呢?五哥,那个人都被贬了,这辈子休想有些寸进,能离开贵州,就是祖上积了德。你去想他做什么?倒是有件事,这英国公府的荷花开的早,预备要开赏荷宴呢,不如五哥也和我去走走。”

京城世家,这种赏花宴一年不晓得有多少,朱五公子兴趣缺缺:“去了做什么?到时又被人缠上,我还怎么娶玉琳?”朱三小姐抿唇一笑:“永乐公主也要去。”

这消息如给朱五公子吃了颗顺心丸一样:“你说什么?永乐公主也要去,你别哄我,她怎么会去这些地方?”朱三小姐摇着手:“五哥你忘了,英国公夫人是哪家的千金?和吴王府那位侧妃不是堂姐妹?侧妃给英国公夫人一个面子,这是再平常不过的事了。”

“我自然晓得,可是玉琳她待那位林妃,不过平平,怎会去英国公府宴会?”

“五哥,这都是老黄历了,从辞婚之后,永乐公主和林妃突然亲热起来,想来是林妃待永乐公主好,公主总算瞧见了。我可是听英国公的千金说的,说永乐公主一定会去。”

朱三小姐的话让朱五公子皱眉,接着就在那思索起来,如果真是这样,玉琳和林妃亲热起来,那自己也能让皇后给林妃施压,毕竟林妃不过一个侧妃,能得皇后青眼,必的不一样的。想着朱五公子就欢喜起来,一定要在英国公府的赏荷宴上好好表现。

玉琳和林氏要往英国公府参加赏荷宴的消息一传出,原本不愿意去英国公府赏荷的人,也想去了,特别是那家有适龄男子的,更巴不得让儿子去亮亮相,能得到永乐公主青眼,说不定就能做驸马,这是多么光耀的事情。于是英国公府那边犯了难,发出去百来张贴子,照了以往惯例,能有一半能来就差不多了,可现在每张贴子都说要来,这下原本定的赏荷地点就不能用,要重新安排。

当玉琳和林氏在赏荷那日来到英国公府时,瞧见门口的车马,玉琳不由道:“今日来的人倒多,瞧着这宴会,只怕有皇后娘娘的赏花宴热闹。”林氏虽奇怪自从玉琳被辞婚之后就待自己亲热多了,可和玉琳关系好总是好事,听她这么说就笑着道:“这全是沾了你的光,若不然,谁家的赏花宴都没这么热闹。”

沾了自己的光?玉琳不由浅浅一笑,这些人都是因自己这个公主而来的,而非别的。英国公夫人已经接到通报,早已带人在那等候,来到车前请玉琳先下车,上了软轿,才簇拥着玉琳进到英国公府内。

英国公夫人还在轿边道:“晓得公主您不喜欢被人打扰,因此并没让客人们一起出来迎接,公主莫怪。”

“多谢夫人悉心安排,听的贵府荷花总比别人家开的早些,还不晓得是什么缘故?”玉琳顺口问道,英国公夫人难免也要多说几句,一路来到给玉琳和林氏安排的内室,英国公夫人这才请玉琳下轿,请她们稍微用些茶点,然后才安排往赏荷的地方去。

朱五公子今日早早就来到英国公府,坐在水榭处,和旁边的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眼却往另一边望去,和这水榭隔了一道桥的地方,垂着湘妃帘,就是女客没赏花的地方,也不知道玉琳什么时候能到,到了时候,她能否瞧见自己?

年轻的哥儿们在一起,总是喜欢谈天说地,今日也不例外,先是英国公世子说了个笑话,就是成公子接着道:“楚兄总爱吹牛,你可晓得那日刮大风时,家祖父平日歇息的小院里,竟有一口井被吹到墙外。”

“一口井被吹到墙外?成兄你又骗我们。”成国公世子笑着道,有人早一本正经摇起头来:“不然不然,你们并不晓得,成首辅平日歇息的那个小院,并不是青砖做墙,而是竹子编的篱笆,那日篱笆被吹了起来,足足吹出三尺开外,这不就是井被吹到墙外了?”

这解释让众人哄堂大笑,成国公世子已经拍着解释那人的肩:“难怪成兄说我吹牛,我今儿才晓得,我是少了帮我圆谎的人。”众人又是大笑,朱五公子的眉不由皱了皱,实在想起身告辞,可是玉琳还没有来。

想着朱五公子又往外望去,却见桥上走过来两个人,当头一人众人都是熟识的,林家公子,后面一人却从没见过,只见他穿玉色袍子,腰中系了同色丝绦,腰上并没戴荷包等物,手里也没拿着折扇,可走在那里,却丰神俊朗,这相貌能压的水榭众人黯淡无光。

生的好看的人,无论男女,见到了都要彼此打量比较一番,朱五公子也不能免俗,身边已经有人问出来:“这人是谁?怎么从没见过?”成国公世子已经迎出去:“表弟今日怎么来的这么迟,这位从没见过,还望表弟给我介绍一二。”

林公子拱手还礼,对柳劲松道:“柳兄,这是我家表哥,表哥,这是柳家的公子,是四姨母让我带他前来的。”世家之间彼此有亲,林公子的娘和定安侯府的三奶奶,又是亲姐妹。这一说定安侯府又姓柳,成国公世子哪还能不明白这位柳公子是什么人,想表示一下仰慕,可又止不住好奇。

柳劲松坦然地站在那里,见成国公世子过了很久才和自己寒暄,也只淡淡一笑还礼,就和他们走进水榭。进到水榭里面,难免又是一番介绍,众人也都了然,接着眼就望向朱五公子,有眼尖的,已经瞧出这两人还是有些相似。

不免有人在心里嘀咕,就凭这张相貌,就晓得柳劲松绝对是朱家子孙,当日朱二老爷栽赃陷害,不要嫡出长子,也真让人齿冷。朱五公子没想到会在这样场合遇到柳劲松,虽猝不及防,依旧对柳劲松拱手为礼:“在下姓朱,名为安,排行第五,敢问尊驾尊姓大名。”

这该是自己的堂兄了,柳劲松面上神色没变,依旧坦然还礼:“在下姓柳,名劲松,无兄无弟。”

无兄无弟,好一个无兄无弟,朱为安瞧着柳劲松笑了,笑的有几分得意:“在下不才,家中还有几个兄弟,柳兄若嫌一个人孤单,也可往我家去。”。

第23章 游湖

说话时候,朱为安面上笑容恬淡,衬着今日所着的宝蓝锦袍,正如芝兰玉树一样。柳劲松也淡淡一笑,回道:“弟兄之间全凭缘分,在下和朱兄家中,想来缺了几分缘分。”

英国公世子已经拉住林公子的袖子小声问道:“三表弟,你今儿是怎么了?明晓得朱家和柳家,还把人带来?”林公子把袖子从表哥手里拉出来,笑眯眯地道:“表哥,你今儿也糊涂了不成?这不是迟早的事,你我的亲戚算起来,是和朱家近些呢,还是和柳家近些?”

这话提醒了英国公世子,与其两不相帮,倒不如选边站,可是这柳家,难道就这么值得?英国公世子瞧着林公子:“虽如此说,可是这柳家?”

林公子把手里的折扇一打:“这怕什么,转来转去都是亲戚,再说雪中送炭好过锦上添花。”再者,这柳劲松虽姓柳,但根上却是朱家的人。英国公世子思虑定了,见朱柳二人还在那里对视,转身笑着道:“你们二位,今日想必也是一见如故,可也没有在这说话,丢下大家的理,不如我们换上小舟,去荷花丛中赏荷如何?”

说完不等朱柳两人反应,英国公世子已经把手轻轻一拍,有小厮听见,急忙上前:“世子有何吩咐?”英国公世子吩咐把预备好的小舟划出来,小厮应是离去。

朱为安从那种愤怒中醒过来,毕竟今日的大事,是要和永乐公主相见,而不是和柳劲松斗气,见人去准备就叫住:“听说今儿永乐公主也要来,她尚未到,我们就下水游玩,有些不好吧?”

“永乐公主和五姨母已经到了,公主已经有谕传来,着我们各自游玩,无需前去拜见。”英国公世子的话让朱为安忍不住握紧了拳头,她到了,可是自己竟然毫不知情,玉琳,我有哪点不好,你就这样不肯瞧我一眼?

柳劲松的眼忍不住往桥那头望去,不知道这位公主,现在是不是坐在那个阁内?想到姨母说的话,柳劲松的拳头也不由微微握住,只有一次机会,消失了,就再寻不到机会了。柳劲松抬眼看向朱为安,见他脸上闪过怅然若失,柳劲松的眼里不由有笑映出,既然如此,那就表现一下,到底谁才能得到永乐公主的芳心。

玉琳和林氏在那坐了会儿,英国公夫人听的少年们都下水去赏花了,对玉琳笑着道:“这些孩子们倒极喜欢玩耍,不知公主是否也要坐船去赏花?”

玉琳对林氏瞧了眼才对英国公夫人笑道:“夫人今日着实太客气了,说是赏花,却让我们离众人都坐的远,既如此,不如我先去和妹妹们玩耍一会儿,若她们愿意,我们也就坐船去赏花,您瞧如何?”

英国公夫人自然无不可,又要亲自送玉琳去赏荷所在,玉琳推辞了,英国公夫人见状,就吩咐管家唤来自己的小女儿,名唤雪娥的,陪着玉琳前往赏荷所在。

雪娥今年不过十五岁,和玉琳原先也在宫内见过,但这样亲切地相见算是头一回,开头还有些拘束,但很快少女天性就占了上风,指点着家里花园的景致,说了会儿又笑着道:“难怪成姐姐说,永乐公主您是最像公主的公主,原本我还不相信呢。”

“什么叫最像公主的公主?”英国公府的花园景致不错,但玉琳并没多少可瞧的,今儿来此不过是给林氏一个面子罢了,听的雪娥这样说,不由好奇相问。

雪娥悄悄吐了下舌,少女态尽显才对玉琳道:“成姐姐要晓得了,又要怪我不会说话了,她的意思是,纵是公主,也有许多不一样的,唯独公主您,一举一动,无不合乎礼仪,一颦一笑,无不端庄大方。”说完雪娥就用手捂一下口:“我又话说多了,公主您不会怪我吧?”

自然不会,玉琳淡淡一笑,耳边已经传来一道温柔的声音:“小妹你就是话多,这段路走了这么久,累我们在这站了半日。”说话的是雪娥的姐姐英娥,英国公夫人除世子外,还有两儿两女,是世家内出了名的能生会养。

英娥虽只比雪娥大一岁,但举动全不一样,见玉琳看向自己,已经带着少女们行礼:“拜见公主。”玉琳挽住英娥,对旁的少女们道:“都是见过的,又是在内院,不必如此多礼。”

朱三小姐已经笑了:“我方才还和英娥姐姐说呢,永乐公主是个最宽厚不过的人,她要进来,见到我们各自在谈笑,才会欢喜,而不是这样肃穆地迎出去,哪里有趣?”

英娥已经淡淡一笑:“朱妹妹说的有理,只是这君臣之礼,还是不能废。”成小姐已经打圆场:“这礼还有从权的,公主请往里面去,方才我们在窗口,瞧水面上他们乘船去赏花,林妹妹也想去呢,大家还在商量呢,不知公主是什么意思?”

林小姐还是和平常差不多的别扭,偏偏听到成小姐提起自己,那嘴不由微微撅起,但也不敢太过,只是坐在那不说话。少女们所处的是在湖的另一头,和少年们所在水榭用一道桥相连,但中间有人守着,彼此无法过去。

方才少年们都坐在水榭之中,此时少年们下了船,虽说划船的人离这边还有些距离,但比方才瞧的要亲切些。但再亲切有哪有一起下船能瞧的分明?今日来的少女们中,颇有几个没定亲正在议亲的,想来少年们也是有这样念头吧。

玉琳往湖面上一瞧就笑了:“既然如此,那我们也就下去吧。”林小姐听的玉琳这话,就要欢喜站起身,英娥反而阻止:“公主乃万金之体,您若下去,万一…”

“这有什么,贵府想来也有精通水性的人,让她们多在船上伺候就是。”玉琳也不愿扫众人的兴,只淡淡一笑就有了主意。既如此,英娥也就让人去预备船只,让人划了大船来,又让四个精通水性的媳妇站在船边伺候。听的是要伺候公主游湖,下人们是打起了十二分精神,哪敢不尽半点心。

一时众人都下到船内,这船虽大,却也只能让十来个人在上面,剩下的那几位,也不愿游湖赏荷,只在水榭内坐着谈笑。

林小姐虽头一个嚷着要下去,但见玉琳坐在船中央,平常和她来往的好的朱三小姐也不瞧自己,而是要去坐在玉琳身边,心里不由有些不快起来。用手按一下头就道:“哎呀,风吹的我头有些疼,表姐,我就不去坐船,陪你们坐在水榭中说说话。”

英娥让雪娥下去相陪,自己本就预备在水榭之中,听到表妹这样说,眉不由皱了下,接着就笑了:“说要去游湖的是你,这会儿说不去的也是你,你啊,就是被宠坏了。”

坐在船上的朱三小姐听到了,笑着道:“林妹妹既身体不适,不去也好,等会儿我给你摘把荷花过来。”说说笑笑,船娘也就把篙一点,那船船驶离了水榭。

林小姐本就是托词,见船渐渐去了这才道:“还是我们这么几个人坐在这里,显得清静,表姐你说是不是?”

自己表妹的心思她怎么不明白?听她这样说就点她额头一下:“你啊,也是被宠坏了,要晓得,侧妃和旁人家的妾是不一样的。”

这样的话林小姐听了不晓得多少次,又见旧事重提,就用手捂住耳朵:“表姐,我头疼。”英娥见她一双眼闪闪发亮,哪有半点头疼的样子,无奈地又点她额头一下,就招呼别人继续谈笑。

林小姐靠在水榭栏杆上,这边的帘子已经全被拉起,方便人观赏荷花。英娥招呼一会儿,已经来到林小姐身边,手搭在她肩上:“你啊,这脾气做闺女还好,等出了阁,哪能这样娇憨?”

出阁?林小姐还没定亲,但心里有一个人了,只是明明知道,也晓得自己和这个人是没缘分的,顺势就靠过去:“我才不愿意出阁呢,做闺女多好?”

 做闺女是好,英娥也赞同,但哪能做一辈子闺女?特别是自己这样人家的女儿,所要学的就更多了。湖面上传来一阵笑声,林小姐和英娥顺声望去,见少年们乘坐的那两条船,已经换了人撑船,并不是下人,而是朱为安撑了一条船,此时他正对另一条船的柳劲松道:“不如我们来比试比试,瞧瞧谁能更快地划到另一边?”

他真英俊,林小姐见朱为安袍子下摆被掖在腰间,露出大红的裤子,笑的露出一口白牙,心里忍不住冒出这么一句,这样的人,为何永乐公主不肯要?难道这天下还能有比他更好的男子吗?

第24章 落水

朱为安笑声朗朗,斜睨着柳劲松,成国公世子怎不明白朱为安的心思,晓得他是要在永乐公主面前表现一番。只是这柳劲松瞧着是文弱书生样,若出了什么事可不好,于是忙笑着道:“朱兄,划船这样的粗活,还是让下人们来做,你我何该在这赏荷,吟咏一番才是。”

“不然,不然。”朱为安摇头:“太祖马上而得天下,你我平日也该多练习练习这些事,哪能嫌粗鲁?”林公子的眉也皱起,刚要为柳劲松回绝掉柳劲松已经站起身:“朱兄既如此,那我不好回绝,只是…”

“这要比试,总要有彩头。”朱为安笑吟吟地看着柳劲松,顺手就把腰间的一块玉佩解下:“这就当做彩头,不知柳兄又有什么当做彩头?”

这块玉佩通体洁白,在阳光下越发显得润泽,柳劲松还在沉吟,林公子已经道:“彼此玩耍而已,哪能要彩头呢,朱兄你还是…”

朱为安现在瞧柳劲松越瞧越不顺眼,似他这样的人,就该对自己软语,好让自己在祖父面前说上几句好话,早日认祖归宗才是,而不是这样不卑不亢,似平常相处。听了林公子的话,朱为安就摇手:“不然不然,没有点彩头,比试起来,又有什么意思?”

他的咄咄逼人,柳劲松是明白的,只是一开始柳劲松就没想过和他打好关系,况且自己也想娶永乐公主,这脸迟早是要翻的。想着柳劲松淡淡一笑:“我家贫寒,自然拿不出朱兄拿出的这样玉佩,既然如此,那我也就只能应一件事,若我输了,终生不会提朱家半个字。”

柳劲松声音不高,但这话还是让船上的那些人都愣了下,这话什么意思?难道说柳劲松心里揣着的,竟是要寻朱家麻烦吗?他能如此想也不是不可能,毕竟这样的奇耻大辱,是人都无法承受。只是朱家那是什么人家,柳家虽被赦免,却无人在朝,柳劲松想和朱家较量一番,若萤火和烛光争斗。

湖面上顿时安静下来,朱为安瞧着柳劲松,眼里的不满越来越深。少女们乘坐的船要大些,没有少年们乘坐的那么灵活,况且少女们也不好让船离少年们的船很近,只是在不远处游荡,见两船对峙,雪娥不由咦了一声:“怎么他们的船不动了?”

成小姐也探头瞧了眼,飞快地把眼收回来,就对雪娥道:“我瞧着,只怕是出什么事了。”玉琳对游湖兴趣缺缺,不过应酬一二,听到少年们的船在那停下,觉得有点意思,吩咐人去问。

玉琳下令,立即有人撑了小舟前去询问。朱为安见大船上下来人相问,这正合了他的心思,为的是在玉琳面前博个头彩,对来人说了。这人回到大船上前去回禀玉琳。

玉琳听的回禀就笑了:“这都过了端午了,还有人赛龙舟呢。”她一开口,必然有人凑趣:“公主说的是,只怕是这两位公子嫌端午龙舟不过瘾,这才又要自己来比试一番。”

玉琳点头笑了,接着想一想方道:“既然他们要比试,那我们也就别在这湖里碍着他们。让人和他们说,索性各划一叶小舟,让他们从这头划到那头,我们这些人,就都上岸瞧着就是。”

雪娥听了,就让人去传话,成小姐已经笑道:“公主今儿兴致好!”

“端午时候,我偏生病了,也没瞧成龙舟,这会儿是在补呢。”玉琳顺口找个托辞,自然有人开始说端午的龙舟赛的有多激烈,说着话,这船已到少女们所在水榭。

林小姐正倚在水榭边瞧着朱为安那边,见这船行来,只觉得这船挡住了自己的眼,但也不敢说什么,只和英娥她们起身去迎玉琳。

玉琳下了船,在众人簇拥下进了水榭,等坐下才笑着说了方才的事。英娥已经笑了:“能引公主一笑,也算是我们今儿没白请公主来这一趟。”

“公主若喜欢瞧人赛龙舟,等我家里的荷花开了,我寻两个小幺儿来,让他们打扮了划给公主瞧,公主你觉可好?”朱三小姐含笑道。

不等林小姐先赞好,玉琳已经笑道:“多谢费你的心了,我这不过偶尔之兴,若成了例,让我爹爹听到了,又要教训我一通,什么浪费人力,纯为取乐,被他教训,我可不敢。”

“似公主这样体恤,真是难得。”林小姐听到众人只奉承玉琳,心里有些不满可又不敢说出来,毕竟君臣之间,隔的太远,只是往湖面上望去,此时朱为安听的玉琳的话,自然欢喜无限,今儿就让玉琳知道,自己并不是那样纨绔,已经在那想着怎样赢过柳劲松,好让他晓得,不是什么话都可以说。

和朱为安的志得意满不一样,柳劲松非常沉静,只是在那等着小舟被送来。成国公世子想劝解,可这会儿连玉琳都点头了,也不能扫了玉琳的兴不是?小舟被人撑出来,成国公世子见朱柳二人各自整理衣衫,要上船而去急忙道:“不过是比着玩罢了,你们两个可都要小心,谁要在我家出了事,我可都担待不起。”

朱为安信心满满:“楚兄,你就是个这么啰嗦的性子,定不会出事的。”柳劲松只对林公子点了点头,也就上了船。成国公世子又让两个精于水性的在后面驾舟跟随,以防万一,都预备好了,林公子这才站到湖边一块大石上,清清嗓子,高声道:“准备,开始!”

朱为安的手在准备时候就握上了浆,等到开始落下,那船如离弦之箭一样向另一边去。柳劲松紧紧跟在后面,成国公府上两个小厮划了船跟在后面,湖上顿时荡开数道水痕,瞧着煞是好瞧。

玉琳坐在当中,瞧的最是清晰。朱三小姐和林小姐站在她身边,朱三小姐十分紧张,哥哥一定要赢,林小姐心里也想的一样,朱公子不会输的,不会输给这个不晓得从哪来的人。

玉琳的眼从朱为安身上转到旁边的柳劲松脸上,记得这是个文弱书生样,可是现在瞧着还是有一点力气。

朱为安的眼只盯着岸边,一定要赢,想着手里的力气更大,似乎能听到风声在给自己助威。柳劲松一直不停追赶,眼瞅着离岸边还有一点点距离时,柳劲松追上朱为安的船,当船头超过朱为安的船头时,柳劲松对朱为安浅浅一笑。

这一笑瞧在朱为安的眼里何啻挑衅?眼见着离岸边只有数步,绝不能让柳劲松超过自己。朱为安手上的力气更大,柳劲松晓得朱为安必然如此,此时两船正处在船头对船尾的那个阶段,柳劲松脸上的笑更大,只轻轻一摆,那船尾就撞上了船头。

朱为安正在全神贯注想要超过柳劲松,谁知柳劲松的船尾就撞上自己船头,那船身摇晃起来,朱为安登时大怒,以为柳劲松要把自己撞落水,想着他就把自己的船头又撞向柳劲松的船尾。

此时柳劲松已故意放慢速度,朱为安撞上的,是柳劲松的船身,这么一撞那船登时就晃起来,柳劲松是站在船头操舟,哎呀了一声,人就一晃往水里落去。

朱为安见到柳劲松往水里落去时心里不由哎呀叫了一声,不好,上当了,柳劲松是故意要设计自己来撞他的。众人原本瞧着这两船相交,接着见柳劲松的船在超过朱为安的船时朱为安的船突然撞上去,接着柳劲松的船就摇晃起来,柳劲松落入水中,登时齐齐张大了嘴。

成国公世子见自己家的小厮去捞柳劲松,这才语带不满地道:“朱兄好胜,这是大家都晓得,可是这也未免太过好胜了,哪能要输了就把人给撞下去。”林公子已经沿着岸边跑,跑到对岸时候正好是小厮们把柳劲松捞出来,林公子见柳劲松没什么事,只是衣衫湿了,这才放心下来:“没事吧,哎,这输了也就输了,可是怎么有人要故意把人撞落水,这等行径,不是君子所为。”

朱为安已经把船划到岸边,听到林公子这话就道:”不是的,是他故意让我撞上的。”林公子的脸不由板起来:”大家都有眼睛的,是你见林兄要越过你,就去撞落了人。朱兄,你虽好胜,也不是这样的。”说着林公子就脱下身上的衣衫给柳劲松披上:”先披着,免得风一吹就着凉了。”柳劲松接过衣衫刚披上就又有人来了,这回来的是丫鬓:”永乐公主遣我来问问,落水的人可有什么事?究竟因何落水?"

第25章 起风了

“还请回禀公主,朱公子见自己要输了,心生不满,于是撞上了表弟的船,才让表弟落水。至于…”林公子不等朱为安说话,已经开口道,接着看向柳劲松:“表弟,你可有什么事?”

柳劲松摇头示意自己没事,但这时一阵风吹过,柳劲松不由打了个喷嚏。朱为安已经不满开口:“胡说,明明是他要来撞我,并非我来撞他。”

“这就奇怪了,朱公子,表弟已经碰到岸边,哪会故意去撞你,再说,旁边还有人呢。”说着林公子就去拉在岸边守着的小厮:“你说,到底是谁撞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