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才不会呢!妯娌们要笑话我,我就不理!”徐知娇的鼻子一皱就对杨墨兰说,杨墨兰推一下女儿:“好了,别和我撒娇了,这王府比不得别的地方,你好好地准备准备!”

徐知娇已经点头:“嗯,我要去问姨母,这王府的忌讳是什么?娘,我去了!”说完徐知娇就飞奔出去,杨墨兰摇了摇头,接着就笑了,想着过去的事已经无益,现在只要孩子们都好好的,就够了。

吴王府办宴会,这可是十分稀奇的,上次办宴会还是林氏嫁进吴王府的时候。拿到帖子的人都在准备不提,连没拿到帖子的,都在打听是些什么人得到帖子,听到徐知娇也拿到帖子时,所有的人都认为,徐知娇是因为有个好哥哥才会得到王府的帖子,不过也不乏有想看徐知娇笑话的人,毕竟王府的规矩,可比外头的规矩大多了。

消寒会那日,徐知娇按了时辰来到王府,早已有人等候在那里,瞧见徐家马车到来,就请徐知娇上轿进王府。这王府果真和别的地方不一样,徐知娇深吸一口气,努力让面上露出淡然神色,但那眉间,还是有掩盖不住的惊讶!

王府果真和别的府邸不一样,自己原先的见识,实在是太少了。徐知娇悄悄掀开帘子一角,一双眼往外瞧,心里忍不住惊叹!

作者有话要说:其实这文的主旨,一句话简介就已说的很明白了,公主的成长。玉琳是剥掉了外面那层温柔淡定的壳,露出的是她的本心,一个会哭会笑,渴望爱情的女子。然后慢慢地从里到外都重新温柔淡定,而非原来只是表象。

第89章 交谈

“徐小姐还请下轿!”就在徐知娇惊叹时候,轿子已经停下,侍女上前掀起轿帘,温柔恭敬地道。徐知娇走下轿子,看见所停之处是一座庭院,庭院内假山嶙峋,假山之下是片梅林,虽只有数棵梅花开放,可风一吹来,就有幽香入鼻。徐知娇深深地吸了一口,看见不远处还有几丛竹林,在这冬日,有梅花开放,有竹子可赏,想来这就是王府办消寒会的地方。

“徐小姐请往这边来!”侍女们给徐知娇留下赏景的时候,见徐知娇已经看了数眼,非常恰当的开口,徐知娇往侍女身上瞧了眼,见自己身上穿的料子,还没侍女身上穿的料子好,但侍女面上不见骄傲,只有一派恭敬,果真这王府下人,和别的府邸下人,是全不一样的。

徐知娇跟着侍女往假山上走,假山顶是平的,山上有亭,那亭分了三间,中间那座最大,侍女引着徐知娇走进亭中,亭中已有个十五六岁的少女坐在那里,看见徐知娇进来,往徐知娇身上瞧了瞧就笑道:“是徐家姐姐吗?”

徐知娇还在想着这少女是谁,听到她一口道破自己身份,往她面上瞧了瞧有些稀奇地道:“从没见过妹妹,不晓得妹妹是?”

“我家姓褚,和你兄长交好的褚治,就是我的堂兄!”原来是英国公的幼女,听完介绍徐知娇就笑了:“原来是褚妹妹,我来京里日子浅,还不认得几个人呢,褚妹妹别笑话我!”

“徐姐姐还请坐,这人啊,来往多了,慢慢认识的多了!”褚小姐是个很有大家之风的女子,说话时候如沐春风,英国公府的家教,确实很好。徐知娇心里品评着,和褚小姐两人坐下,这一坐下才发现只有这里开着窗,开窗所见就是山下那片梅林,若能在梅花盛开之时,坐在这窗前,天上又有雪飘过的话,定是十来分的景色,难怪说吴王府里的雪景,胜过别的府邸多矣!

徐知娇和褚小姐说了几句话,徐知娇讲几句贵州的事,就听褚小姐回几句京中事情,两人讲的渐渐亲热起来,就见另一女子走进,瞧见她们这少女停下脚步,褚小姐早已做过功课,晓得来的都是些什么人,也笑着上前做自我介绍,并称此人为柳小姐!

柳小姐算来是玉琳的堂小姑子,徐知娇在心里记下这关系,也就和柳小姐谈起来。柳小姐并非生长在京中,在边境生活了十来年,说话时候还带着边境那边声口,往下瞧了瞧就笑道:“在边境时候,少见生的这么整齐的梅花呢。那时我读了雪里红梅的诗,去问父亲,父亲说边境总要苦寒些,雪也比京城下的大些,要到哪里去寻这样景致?我不信,和哥哥悄悄地去寻,差点掉下山去!”

“原来还有这么一回事,说起来,我真羡慕你们都出去见识过,像我,从小生长在京中,见识不出这方寸之地!”褚小姐是个很好的谈话对象,和她说话,总不会缺了话题,这话让柳徐两人都笑了,柳小姐已然道:“不尽然呢,我们出去见的不过是景,褚姐姐在这京里,见的是人,这人琢磨起来可就不同了!”

“人心有什么好琢磨的?看见不喜欢的,不来往就是,难道还有人能咬我?”有声音从外头传来,说话的少女眉飞色舞,褚小姐知道这是仁和长公主的掌上明珠宋宛然,忙拉着徐柳两人相迎,宋宛然性子和仁和长公主有些像,手随意一抬让她们坐下才望向窗外:“都说吴王舅舅府邸里的冬日景色最美,我还当是娘夸张之语,今日瞧见,果然如此!”

“表姐来的倒早!”裘如婉也从外面走进来,和众人一一打过招呼才瞧向宋宛然:“仁和姨母的府里,景色也不差呢!”

“这是自然,谁像云梦姨母似的!”宋宛然从小受到娇惯,就算在宫里,也有不少人让着,仁和长公主不满云梦长公主的作为,宋宛然对裘如婉也不会多看得上眼。两人相遇时候,时常会发生小摩擦,裘如婉没料到宋宛然竟不给自己一丝一毫的面子,眉不由一皱。

这样更让宋宛然看不上眼,堂堂公主千金,总做那些小家子气的举动做什么?真是被她娘给教坏了。眼见宋宛然要开口说裘如婉几句,褚小姐适时开口道:“公主府内,自然比不得别人府邸,听得秦国公主府内,景色也好!”

“玉容姐姐府里,当然和别的府不一样,玉容姐姐喜欢疏阔,景色是别样风景!”听到褚小姐转话题,裘如婉又重新和褚小姐攀谈起来。

“这就是闺中女儿们在一起的情形吗?”玉琳只听说裘宋两人之间有些不合,但从没细细瞧过,此时见到这样,忍不住轻声说了一句,自然没人回答,玉琳的手撑住下巴,又瞧了一会儿也就从另一道门出去,转到中间那座亭来。

主人来到,众人忙起身相迎,宋宛然已经撅起嘴:“永乐表姐,你怎的迟迟没出来,说话说的好没意思!”这话指的不是别人,就是裘如婉,裘如婉性子和云梦长公主本就不一样,那眉已经微微皱起。玉琳淡淡一笑方道:“就你性子最急,小姐妹们在一起,亲亲热热说话不好吗?”

宋宛然摇头:“好是好,可是不一样!”说着宋宛然就故意瞧裘如婉一眼,裘如婉心中不由有火升起,只是碍着玉琳在旁不好说话,伸手去拉玉琳的袖子:“永乐表姐,以后凡有人来了,我不来就是!”

眼见风波要起,三位小姐都屏声静气,不敢开口。

“都是表姐妹,只该记得好的哪能记得坏的?你们嬷嬷都没教过你们吗?”玉琳不偏不倚说了一句,让另三位小姐都坐下,这才带着宋裘两人坐下:“今儿这消寒会,就是我听的你们两平日间有些不快,才特地为你们举办的。怎的一来,你们就看彼此不顺眼?”

裘如婉低下头咬住下唇不说话,宋宛然已经开口:“永乐表姐既然这样问,那我也就直说,大家表姐妹们,都差不多一样的人,可是偏偏她要时时做出一个委屈样子来,活似她的娘!”

“我哪里时时做出一个委屈样子来?”裘如婉抬头,眼里已经有泪光闪动,但没落下来,这更让宋宛然找到把柄:“永乐表姐,瞧瞧,她这会儿又这样,活像谁欺负她?”

“难道你不是在欺负裘表妹吗?”玉琳含笑说了这么一句,宋宛然不由语塞,她一贯在仁和长公主身边,讲究的做人做事要坦坦荡荡,有话就说,有时并不知道自己说出的话会刺伤了人。

见宋宛然语塞,玉琳拍拍她的手:“你瞧,你自以为说的是实情,可有时还会刺到人,既刺到了,就要允许别人委屈,不然的话那算什么?”宋宛然的嘴不由翘起:“可是嬷嬷说…”

“你现在渐渐大了,嬷嬷说的,也未必全是对的!表姐妹之间,相处不好,岂不让人说笑话?”宋宛然低下头,玉琳这才对裘孺人婉道:“裘表妹你也是,你身为表妹,姐姐说的不对,难道你不能直说?”

裘如婉小小地嗯了一声,玉琳已经笑道:“今儿这消寒会不巧,梅花都没开几棵呢,不然的话,大家可以赏梅了!”

“赏花苞也好,况且方才我们听了公主的教诲,觉得大有益处呢!”褚小姐头一个说话,唇边的小梨涡时隐时现。玉琳对褚小姐淡淡一笑,这才看向徐知娇,从进来之初,玉琳就想细细地看徐知娇,直到此刻才好往她身上瞧去:“徐小姐觉得如何?”

“公主很像姐姐呢!”徐知娇也不知为什么,虽然只见过几次玉琳,可觉得玉琳身上总是这样亲切,总想和她接触,这种仰慕绝不是因为玉琳的身份,而是因为别的。此刻玉琳相问,徐知娇不由自主就把这话说出,说完之后见众人都静默了,特别是那位宋小姐有些不满,晓得这话不该自己说,急忙低下头。

要论血缘,她的确该是自己的妹妹,玉琳强迫自己把眼收回来,又和柳小姐说了两三句,侍女们已经上前把东西都摆好,蒸好的芋头,炸好的鹌鹑,还有别的这个季节难以见到的鲜果,摆满众人面前。

徐知娇自从说出那句之后,自觉失言,只是低头脸红,此刻见东西摆满面前,也只有拿起一个花生慢慢地剥,那红衣已经不见,徐知娇还是没把花生放进嘴里!

“徐姐姐,永乐公主是个温和的人,你别担心!”她的局促褚小姐也瞧见了,悄声在她耳边道。徐知娇这才慌乱地把花生放入口中,放到一半却觉得不对,忙把手放下,对褚小姐浅浅一笑:“我知道呢!”

说着徐知娇又往玉琳那边瞧去,只觉得玉琳身上的熟悉亲切感越来越重,这不是只有见过几次面的人所能带来的,到底是为什么?徐知娇的眉微微皱起还在细思,就听说门外传来孩子咿咿呀呀的声音,接着就见一个红色的团子跑进来。

再仔细一瞧,并不是红色团子,而是个小孩子穿了一身红衣,额上用胭脂点了一点,粉妆玉琢的,十分好看。这就该是永乐公主的爱女了。

徐知娇往小望舒面上一瞧,小望舒原本要跑向玉琳,半途觉得有人瞧自己,转头往徐知娇看去,脸上笑嘻嘻地奔向徐知娇,张开双臂:“要抱!”

徐知娇措手不及,被小望舒抱住了腿,害怕一动把她给绊倒,只有弯腰看着她:“你要我抱吗?”小望舒要谁抱谁都不会不抱她,此刻等了许久不见徐知娇抱自己,小嘴不由撅起,顺势爬到徐知娇腿上,张开双手抱住徐知娇的胳膊:“要抱!”

徐知娇几乎是受宠若惊地把小望舒轻轻地抱在怀里,小望舒又嘻嘻地笑起来,褚小姐伸出一根手指去逗小望舒,小望舒立即握住她的手指,褚小姐笑着道:“小舒儿,怎的你不给我抱?”

这个,小望舒也不知道,抬头去瞧玉琳,玉琳压抑住心里的惊诧,抬头问侍女:“谁把小舒儿带来的?”

“小姐睡醒午觉就嚷着要见公主,奴婢本打算带她来这园里瞧瞧就好,谁知才把她放到地上,她就自己上来了。是奴婢该死!”跟着进来的奶娘已经伏地请罪。

玉琳吩咐她起来就道:“把她带下去吧,她还小,这样宴会,总要再等上十来年,才能参加!”小望舒听的娘这样说,嘴高高撅起,抱住徐知娇的胳膊就不肯放,玉琳对着女儿把脸一沉,小望舒这才乖乖地把手松开,被奶娘抱走。

“我小时候,也常常偷偷地溜到娘举办的宴会上呢!”宋宛然已经笑着说,接着意有所指:“参加宴会这些,总要从小看起,等到以后才不会出丑!”

徐知娇本在和小望舒道别,听到宋宛然这话,脸不由红了。

“本朝以科举取士,士人之中也有出身贫寒的,他们的母妻姐妹,难免有不娴熟礼仪的,遇到这些,自要缓缓地帮着她们,告诉她们哪些能做。若只一味嘲讽别人不知礼仪,不免失了大家之风!”玉琳的声音很平淡,这让宋宛然的脸不由一红:“表姐,我并没有…”

“天家外甥,骄傲些也是难免的,身为女子,即便是公主,也要相夫,若只一味骄傲,忘了别的,岂不会不和?”宋宛然的脸更加红了,小声问道:“表姐今日是来教训我的?”

“并非教训你,只是告诉你,以后你是要出嫁的,出嫁之后,所遇到的事情,并不像闺阁之中那么简单,大姑姑是长公主,君臣之礼在前,自然可以不在意。”宋宛然那张脸忍不住红了又红,小声应是。

玉琳看着席上又不说话的众人,刚要说话就听到侍女轻声道:“公主方才还说梅花只开了几棵,雪还没下,这会儿雪就飘下来了!”众人往窗外看去,果然天上飘飘摇摇,开始飘起小雪珠来。

“这等情景,果然很美,若能有诗,就更好了!”褚小姐赏了一会儿雪,就对玉琳恭敬地道。消寒会名义消寒,谁的心思也不会放在酒菜上,作诗画画,总是要有的。

褚小姐这么一说,柳小姐就提议联起句来,拟定了韵,命一个写字写的快又好的侍女在旁边记着,玉琳先起头,也就开始你一言我一句联起句来。

虽都是闺阁女儿,教导诗词也是从小下的功夫,人人都不甘落后,很快玉琳就不念了,只听她们几个在那抢做句子。

徐知娇抢了一会儿,见裘宋两人开始争起来,也就停下往玉琳面上瞧来,两人视线相遇,玉琳对徐知娇淡淡一笑。徐知娇心里胆大一些,起身来到玉琳身边:“总觉得和公主已经认识很多年了!”

“你忘了吗?四年之前,我曾送你们出京!”玉琳的话让徐知娇的脸红了红,接着徐知娇摇头:“不是熟人一样,而是公主身上,总有和别人不一样的感觉,就像,像姐姐一样!”

虽然徐知娇觉得这话不对,但还是忍不住再次说出。

“我的年纪,做你的姐姐也是平常。”玉琳过了很久才回了这么一句,接着就掩饰地道:“况且驸马和令兄,现在算是同事,同事的妹妹,自然也要多来往!”

果真是因为哥哥,才让自己被公主府邀请,徐知娇不知为什么心中掠过一丝失望,接着就笑了:“这是荣幸呢,根本就没想到,可以进王府,见公主。这样和公主说话!”

如果说给在乡间的伙伴们,她们一定会很惊讶,不过现在,自己只怕再也见不到原来的伙伴们了。徐知娇在兴奋之后不由有些黯然,玉琳察觉到她的神色变化,轻声问道:“你不喜欢京城吗?”

徐知娇回头看着在那联句的褚宋等人,先摇头后点头:“纵然不喜欢,以后也要学着喜欢!就像公主方才所说,很多事,不能让别人迁就!”

“徐小姐家教很好!”玉琳说了这么一句就再没说话,徐知娇依旧看着玉琳,到底什么地方,才让自己觉得,公主既熟悉又亲切,而绝不是出于对大人物的仰慕。

“啊,我抢不动了,就结一句吧!”宋宛然性子好胜,用手拍拍胸口喊出这么一句,裘如婉也笑了:“宋表姐比我好像还少做了一句呢!”

“我虽比你少做了一句,可我做的比你好!”宋宛然不服气地说了这么一句,她们既不做了,侍女也停下笔,细细数了数才道:“宋小姐确实比裘小姐少做了一句!”

“拿来我瞧!”侍女呈上,玉琳细细看了看才道:“宋表妹毕竟年纪大些,这几句比裘表妹要精致一些。”说完玉琳提起笔,对徐知娇道:“方才我起的头,这会儿就由徐小姐结了这诗吧!”

徐知娇应是,从头看到尾看了一遍,想了想提笔写了一句。接着放下笔:“乡野之人,粗陋的很,公主见笑了!”玉琳把整首诗又看了一遍,吩咐侍女拿下去抄录后,每位得一份,这才笑道:“质朴无华,哪能称粗陋?”

徐知娇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褚小姐已经在心里暗忖,国公府的教养再好,毕竟比不上公主的教养啊!大家重又坐下,用了些东西,谈笑一会儿,侍女已经把抄录的诗送来,每位拿了一份,这消寒会也就宣告结束,各人告辞归家。

徐知娇坐在回家的车里,心里想着要和自己的哥哥好好地说说,永乐公主是个如何宽容大度的女子,让他后悔当初拒绝了婚事。如果当初哥哥娶了永乐公主,今日那个孩子,就该是自己的亲侄女了。徐知娇不无沮丧地想,倒把为何永乐公主看上去既熟悉又亲切的事放到一边!

“今日的消寒会,累着你了?”柳劲松回到王府,走进屋见玉琳靠在榻上在闭眼假寐,坐到她身边就笑着问。

玉琳睁开眼,用手按下自己额头:“阿松,我可能一辈子,都寻不到那种姐妹之间无话不谈的亲切了!”

“怎么会突然这样说?你和秦国公主,不是十分亲密吗?”柳劲松把妻子搂过来,顺势也靠到榻上,这样舒服多了。

“姐姐和我是不一样的,我是娇宠的,没受过任何风雨的花朵,姐姐就是那能遮天蔽日的大树。小时候也就罢了,大了时,姐姐就不会耐烦听我的那些心事了!”女儿心事,还真难以明白,柳劲松嗯了一声:“就算没有,你的日子也不会有改变,毕竟你原来也是这样过的!”

“那不一样!”玉琳看着丈夫:“那时是不愿!”不愿把心事告诉人,只把那些心事都密密藏起来,只用一张笑脸示人,而现在是想告诉别人,可想要告诉的时候才知道很多心事不是随意可以告诉别人的!

能有一个分享喜怒哀乐的姐妹,真的很难得!

“那你只能等我们女儿再大些!”柳劲松感觉到妻子的郁闷,拍拍她的手安慰她。

“阿松,你会不会觉得,现在的我和原来不一样了?你会不会后悔,娶了这么一个?”玉琳的话让柳劲松笑了:“不,我不后悔,玉琳,你变成什么样我都会喜欢的。特别是现在,感觉才更真实,会哭会笑,是我的妻子。而不是一个永远端庄宁静的公主。玉琳,人人都说我娶的是公主,可是对我来说,我娶的,是玉琳!”

是抛掉那层身份,依旧会让自己倾心的人,是不管变成什么样,依旧会让自己迷恋的人。

玉琳笑了:“既然你都不在意,那我在意什么呢?阿松,我很欢喜,真的,非常欢喜!”

作者有话要说:其实公主们,虽然身边的人很多,但正经比较孤单。

第90章

柳劲松没有说话,只是把玉琳的手握的很紧,天色渐渐暗下来,没有传唤,侍女也不敢进来点灯,玉琳闭上眼,靠在丈夫肩头,如果能停止,那就停在这一刻吧!

“娘,您今儿怎么了?问公主的孩子生的可爱不可爱,都问了许多遍了!”徐知娇用手掩住口打个哈欠,有些娇憨地说。杨墨兰摸摸女儿的脸:“好,你累了,我也不问了,好好歇着吧。潘家已经送来婚期了,你要安生待嫁!”

徐知娇嗯了一声,杨墨兰看着小女儿,轻叹道:“阿娇,嫁出去,就不是孩子了,以后,很多事,娘都没法陪你了!”徐知娇在杨墨兰的袖子上蹭了蹭脸庞,就像小时候一样,接着点头:“娘,我晓得!我会好好的,好好的做别人家的妻子,不让你担心!”

连她都长大了,杨墨兰眼前,似乎幻化出长女的模样,该忘了的,全都忘了,知道她过的很好就可以,但怎能忘记?

“娘,我觉得,公主很像姐姐呢!”就在杨墨兰以为小女儿已经睡着的时候,突然听到这么一句,这让杨墨兰的心突地跳起来,接着把脸一沉:“别胡说,公主是何等尊贵之人,她能温和待人,不以势骄人,这是她教养好。可我们,不能因为公主待人温和,就忘了本分!”

说一个字,杨墨兰就觉得心口被戳了一刀,她们,本该是姐妹啊!徐知娇被杨墨兰难得的疾言厉色给吓了一跳,接着就吐一下舌,抱住杨墨兰的手臂开始撒娇:“娘,我晓得的,公主是公主,我是我。就算她待我再温和,我也不能忘了礼仪!”

这才对,杨墨兰拍拍女儿的脸:“现在和在家乡时候不一样,很多事情,要自己小心!娇儿,娘啊,不愿你大富大贵,只愿你一生平安!”徐知娇点头,杨墨兰看着女儿,见女儿闭上眼睛,以为她要睡着,也就起身要离去,刚走到门边就听到徐知娇嘀咕了一句:“娘,我现在大了,要出嫁了,不再是小孩子了,您能告诉我,您和哥哥瞒着我的,究竟是什么吗?”

杨墨兰的脚步定在那里,接着回头,看着女儿认真地道:“娇儿,有些事,不告诉你,是为了不害你!”这变相承认了,有事瞒着徐知娇。

徐知娇坐起身看着自己的母亲:“娘,为什么?”

“因为,有些秘密现在知道,或许会让人丧命的!”杨墨兰觉得嗓子发干,如果徐知娇知道了玉琳是她同母异父的姐姐,杨墨兰不知道会发生什么,女儿还不够成熟,还会把很多心事写在脸上,还会…。

杨墨兰的话让徐知娇愕然,这个世上,能让人丧命的秘密,并不多,而能让人丧命又不被追究的秘密,那牵涉到的人…,徐知娇不敢再想下去,而是轻声问:“娘,是不是就是因为这个秘密,才让哥哥拒绝娶永乐公主?”

“是!”杨墨兰只回答了一个字,这个字让徐知娇如被雷击,她看着自己的母亲,不敢再追问下去。杨墨兰走到女儿面前,握住她的手把她重新放平躺好:“娇儿,我和你哥哥不告诉你,是要保护你,并不是嫌弃你,你好好地睡一觉,起来后就把我们的话给忘了吧!安心待嫁!不懂的事就去问你姨母!”

徐知娇点头,但眼里已经有了泪水,杨墨兰轻轻地抱一下女儿:“娇儿,你还太年轻,还没经历过,所以不能告诉你!”徐知娇闭上眼拼命点头,杨墨兰终于把女儿放开,孩子总是要长大的,即便对她再有依恋,也要放开!

听到杨墨兰把门关上的声音,徐知娇睁开眼,在黑暗中默默流泪,是的,该真正长大了,该去面对那些和原来不一样的事了,而不是依靠母兄,甚至责怪他们!

“妹妹今儿去公主府,回来没说什么吧?”杨墨兰走出女儿的屋子,在院子里站了一会儿想回房,就看见徐知安匆匆往外进来,瞧见杨墨兰,徐知安停下脚步,行礼后匆忙问了一句。

“没说什么!你妹妹,也不是孩子了!”杨墨兰看着儿子那疲惫的脸色,答了一句就道:“你也该定房媳妇了,不然的话,回来还要事事我操心?”

“娘,那些大家闺秀,家教是很好,可是,不适合我!”提到这事,徐知安的下巴收紧,答了这么一句。杨墨兰知道儿子这话是真心话,不由微微皱眉,看来儿子还忘不了阿兰那姑娘!

徐知安心中想起的,也是阿兰,有些事,是会藏在心里一辈子的,他见母亲沉默不语,忙道:“娘,您放心,等我遇到合适的姑娘,定会娶进门的,也会待她好的!”

夫妻是要做一辈子的,哪能不待她好?杨墨兰再次沉默,进到京城,婚姻的事,就不能像原来那样,可以从心,牵涉到的东西就太多了!

徐知安见母亲不说话,忙又道:“娘,我晓得,您着急抱孙子!”

这话让杨墨兰笑出来:“我没那么着急,阿安,你有自己的主见,娘明白,娘能让你寻上一两年,可再久,就不成了!”徐知安点头,眼前似乎又闪过那一抹背影,耳边是银饰相碰时,那些叮叮当当的声音。这个世上,又有几对夫妻,是能有情人终成眷属?如果,不能娶到有情人,那就让自己在此后的岁月里,把妻子变成有情的人吧!

王府梅林里的花次第开放,又是一年新年到,自从玉琳成婚之后,王府过年就比原先热闹些,今年虽然林氏出家修行,吴王还是没有受什么影响,照样过他的日子。

大年初一进宫给帝后朝贺新年,皇帝在接受了大臣们的朝贺后,换上常服,留下吴王陪自己说说话。

“我知道,阿兄要问的,是林氏为何出家修行这件事!”不等皇帝开口,吴王就先行开口说话。

“你既然都已说了,我也就不问了。林氏,算是你…”皇帝的话只说了半截,就见吴王唇边有笑,于是皇帝摇头停下:“我有什么好说你的呢?”

“阿兄无需烦恼,林氏和皇后,终究有些不一样的!”吴王怎不明白皇帝的心,开口劝解。也只有用不一样的来安慰自己了,皇帝自嘲一笑,二十年的夫妻,要说全无情分,皇帝自己都不相信,可要说对皇后情深意重,那也是瞎扯。

夫妻走到这一步,纵然是皇后绝望之下的贪婪,也不乏皇帝自己的冷漠。天子天子,寡人之尊,所能信任的人,还是太少了。

皇帝沉默不语,吴王也不说话,只是看向外面,外面的宫殿巍峨,连绵一片。这是天下最尊贵的地方,天下无数人想要踏足的地方,可也是,曾经想逃离的地方。

“当年,我还是太年轻了,以为离开这里,可以得到很多幸福,后来才知道,有些东西,已经刻在骨子里了!”吴王的叹息让皇帝哦了一声就道:“如同你对你杨氏?如果父皇不是重病,过那么两三年,你也会回来吧?”

他们生于宫廷,长于宫廷,已经和这个宫廷密不可分了!吴王并不意外皇帝会这样问:“是啊,那样的日子,我能过多久呢?两年还是三年,开头新鲜,还有和她之间的情分,可日子久了,就会怀念!”怀念这曾竭力想要逃开的日子,怀念这说一个字,就有无数人应和的日子。

而不是在那乡下茶园,每日劳作之后,听妻子轻声念叨,看儿女绕膝,县上有差人下来,要笑脸相迎的日子。世上没有任何一种日子是完美无缺的,所谓完美无缺,追忆无比,不过是自己的想象罢了。

“不过杨氏不愿进王府,这我还真没想到!”皇帝安慰地拍拍弟弟的肩轻声道,吴王顿了顿:“我和她,终究不一样的!”那曾痴恋的,不过是对方身上的不一样罢了。当迷恋褪去,会像杨墨兰说的一样,她不过是王府里,一个可有可无的侧妃,还会生出无限怨怅。倒不如各自记住对方最好的。

“杨氏,不过一普通女子罢了!倒是她的儿子,很不错,非常不错。”皇帝不愿再绕在这个话题,那些年少时的事,还是尽量留住美好,忘掉其他吧。

吴王并不意外皇帝见过杨墨兰,就算是皇帝,也会有好奇心,听他提到徐知安,吴王哦了一声:“难道阿兄要再许配给他一个公主?”

“他不会要的!”皇帝很简短地说了这么一句就道:“这荣华富贵,有人趋之若鹜,有人避之不及!人啊,这人心,还真难琢磨!”

“只要他们对陛下都忠心就好!”吴王的话让皇帝迟疑一下就笑起来,笑声中吴王听到皇帝猛地咳嗽了两声,担忧地看向皇帝,皇帝摆摆手:“无需担心,不过是宿疾罢了。”

这日子,也就要数着过了,我若离去,不晓得你知道消息后,会不会愿意来看我一眼,我们已经有二十多年没见到了。还是,你不愿见我?皇帝仿佛看到年少时的情人在对自己笑,接着那影子就消失了,皇帝垂下眼,好在,自己已经安排好了,即便离去,也不担心!

今日大年初一,皇后就算称病,也出来接受命妇朝贺,不过是穿上朝服,坐在宝座上受了拜就传令其余的全免,连惯常的宴都没赐。

众命妇也知道皇后现在称病,自然不会觉得奇怪,恭送皇后离去后也就各自散去。玉琳在宫女陪伴下正要上舆出宫,就听到身后传来秦国公主的声音:“玉琳,你也不等等我?”

秦国公主今日也是难得穿上全套朝服,只是一拜见完了皇后,出了殿,秦国公主就把冠子取下,一头乌黑的发在阳光下闪闪发亮,并不觉得这打扮奇异,反而有十分独特的美。

玉琳转头瞧见秦国公主这样,不由赞了一声:“姐姐真美!”秦国公主扬眉一笑,携了玉琳的手:“我们走走吧!”

“这衣衫,重的要命,姐姐你不觉得沉重吗?”玉琳转动着脖子,觉得头上的翟冠已经快要把脖子压断了。秦国公主伸手就把玉琳头上的冠子取下来,顺手丢给背后的宫女:“这样不就舒服多了?”

玉琳并不意外秦国公主会这样做,轻笑一声和秦国公主往外走去,她们脚步虽慢,还是遇到几位出宫的命妇,命妇们见两位公主走来,行礼后都避让一边。

等走过去了,秦国公主才叹道:“玉琳,外头都在传,说我舍不得权利,才誓言不嫁!”

“我晓得姐姐不是这样的人!”玉琳的话让秦国公主笑了,接着秦国公主摇头:“不,玉琳,我当然喜欢权利!”这个答案是玉琳没想到的,她的眼不由瞪大一些,秦国公主的笑里,依旧那样的潇洒自如。

“玉琳,我只是不服气,凭什么女儿家,只能相夫教子,只能顺从夫君,而不能去做别的?我是皇家女儿,生来就比这世上别的女儿家尊贵,生来就有无上权利,既然如此,我为何还要去顺从?”

秦国公主的话让玉琳久久回答不出来,两人已经走到御花园,秦国公主带着玉琳往上走,这是御花园内一座高楼,中秋节的宴会,常常在这里举行,取能摘月之意。

而这里,也只比太和殿矮了一点点。两人爬到楼的最高处,秦国公主看着不远处的太和殿,这座整个京城最高的建筑,也是皇朝权利的最高象征。

秦国公主伸手指向太和殿:“你瞧,玉琳,纵然我是公主,纵然能得父皇的百般宠爱,可我,也不能正正当当地走进太和殿去上朝,更不能坐在太和殿的那个位子上!”

“姐姐!”玉琳下意识地去捂秦国公主的嘴,秦国公主的手臂垂下:“玉琳,这一切,不过是因我是女子,所以,我不甘心啊。既然都觉得牝鸡司晨,会不利天下,那我司一次晨又如何?我会让众人都知道,有我的辅政,天下会更安定,会更富足!”

玉琳惊讶地说不出话来,秦国公主站在阳光之下,她的发髻这一路走来,已经开始松散,秦国公主索性把簪子一扯,一头乌黑的长发就这样垂下,金红的衣袍在那闪闪发光,秦国公主,果然是不一样的!

玉琳此时此刻,心中所想的,只有这一句。她若是皇子,定会是天下之主的。可惜是女子,为了实现抱负,只能终身不嫁。玉琳听到有脚步声传来,有些奇怪地转头,走上来的是成素娥,她对玉琳行礼后才走到秦国公主面前:“太子请公主前去东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