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国公主嗯了一声,成素娥往旁边走了一步,上来两个宫女,手里捧着秦国公主的朝冠以及简妆。玉琳看着她们给秦国公主梳好发髻,重新戴上首饰,再把冠子戴上,重新严妆起来。

秦国公主这才对玉琳伸出手:“玉琳,我所不能得到的,你都会得到的,你要过的很好,非常好!”

“会的,姐姐,我会的,我会过的很好很好。我会在下面仰望着你,仰望着一个此前从没有过的公主!”玉琳声音轻柔,秦国公主笑了,她的笑历来都很美,此刻也不例外。玉琳看着秦国公主被众人簇拥离开,这才重新面对太和殿,权利的得来,从来都不温情脉脉,而是含有别的很多东西,姐姐,我愿你心想事成,我愿你名垂青史。

玉琳在楼上徘徊很久,这才走下楼,楼下等候的宫女见玉琳下楼,迎上前给玉琳重新把冠子戴起来,接着才道:“公主有身孕,是否要肩舆?”

玉琳点头,那宫女急忙去唤肩舆,玉琳坐在那里等候,见身边陪伴的宫女眼生的很,忍不住问道:“你今年几岁了,进宫几年了?”

那宫女年纪不大,被留下陪伴玉琳就已觉得害怕,此刻听玉琳问自己,心里越发紧张,急忙恭敬回答:“奴婢十二了,进宫一年多了,一直在御花园里做洒扫!”

“宫里好吗?”小宫女不料玉琳会这么问,忙道:“宫里当然好了!”

“可是,见不到你爹娘了!”玉琳的话让小宫女皱眉,接着小宫女就摇头:“可是能吃的饱穿的暖啊!”吃饱穿暖,对不少人来说已经是奢望了,玉琳淡淡一笑,肩舆已经来到,那小宫女急忙去扶玉琳。

玉琳上了肩舆,顺手解下一块荷包:“大过年的,这些赏你们吧!”玉琳荷包里的东西,自然都是好东西,宫女急忙谢赏,玉琳坐在里面,回头见那几个宫女一脸喜色,每个人要的都不一样,既然是公主,那就要公主所要的东西吧!

玉琳来到宫门,小望舒已经在车里等候,瞧见玉琳过来,掀起车帘就蹦下来:“娘,我在这里!”奶娘也急忙跟着跑下来,好在小望舒年纪虽小,人还灵活,并没摔倒,尽管如此,奶娘也吓的一头一脸的汗,这要从车上摔下来,真是身家性命都要没了。

玉琳弯腰牵住女儿的手:“你啊,要好好地走路,你瞧,又差点吓到你嬷嬷!”小望舒嘻嘻一笑,转头去看奶娘:“嬷嬷,吓到你了吗?”

奶娘怎敢说实话,只是有些尴尬地笑:“并没吓到,公主,原本要在里面等您的,可小姐说,今儿里面人太多,闹着要回车上等您,奴婢这才带小姐出来的!”

“你是她的奶娘,有时也别太顺了她,今儿太阳虽好,风不小,若经了风,着凉可不是好玩的!”玉琳的话让奶娘脸一红,急忙应是,小望舒已经拉着玉琳的手:“娘,我不冷,我穿了许多许多!”

说着小望舒就要在那给玉琳数自己穿了几件衣衫,玉琳忙止住她:“娘晓得你不冷,快些上车,我们回家!”小望舒点头同时又笑开,玉琳看着女儿笑容,人生在世,各取所要的,不必各生怨怅就好!

新年总有不少应酬,玉琳也去了几家,邀约柳劲松去的就更多了。在这迎来送往之间,朱家也悄然离开京城回乡。当然也并非悄然,离京之前,朱家还是按了习惯,往京中遍送拜帖,说要什么时候离京。只是这一次,很多人家收到帖子也当做没收到,装聋作哑,什么都没有。

朱为安骑在马上,看着来送行的寥寥数人,从小到大,没有这么冷落过,朱五奶奶从车上挑起帘子,她肚子已经老大,还有一两个月就要生了,原本想留在京城中等生下孩子,再带孩子回乡。不过朱为安说钦命不可违,让她也跟大家一起回乡。

此时朱五奶奶只觉得这马车十分不舒服,唤自己丈夫道:“五爷,能让他们再给我拿两个褥子吗?这垫的还不够!”

“就你事多,四嫂也怀孕,还和三嫂一起坐个马车呢,你一个人坐这么大马车,又垫了四五个褥子,这会儿还要?这行李都捆扎好了,怎么解开?”若说新婚时候,朱为安对妻子还有个好脸色,这会儿好脸色是一点都没有了。

朱五奶奶不由觉得委屈:“四嫂才四个多月,可我,已经九个月了!”朱为安一见妻子的委屈劲儿就来气,若是林家肯出些力,也不至于落到这样地步。

想着朱为安越发烦躁,声音里已经带上些许呵斥:“还不快些放下帘子,这样委屈,这一路,总有十来天呢,你到底是做给谁瞧的?”朱五奶奶眼里的泪又要滚落,朱为安连瞧都不瞧她一眼,正要去问问祖父是否不再和人应酬启程上路时,已有小厮过来:“五爷,柳驸马来了!”

他是来瞧自家笑话吗?朱为安的脸色顿时变的不好,脸色铁青地道:“他来不来,管我们什么事,还不快些去问祖父,时辰差不多了,该启程了!”

作者有话要说:这个文已经渐渐接近尾声了。这是我头一个侧重于心理描写,更多的关注于别的东西的文,所以我很喜欢这个故事!

第91章 难题

但已经迟了,朱为安已经看见那寥寥几个前来送行的人分开一条路,柳劲松已经骑马过来。马上的柳劲松气宇轩昂,似乎一切都在他掌握之中。朱为安不由握紧拳头,这一切都该是自己的,而不是他的,这个被赶出朱家的,不被朱家承认的儿子。

柳劲松已经来到朱家马车前面,翻身下马对朱为安拱手道:“家母想着,和令堂相识数年,此次一别,不知何时才能见面,特地让我前来送别!”

说着,柳劲松已经从身后的从人手里拿过一个匣子,双手往朱为安这边送去:“小小礼物,不成敬意!”柳劲松这边的轻松自如,更显得朱为安面色铁青,没有半分好颜色!

这朱家,果然只能他对不起人家,不能人家对不起他家。柳劲松的身世,在此刻不免又被人提起,有人心中泛起这么一句。朱为安听到有人小声议论,脸色更加铁青,若不收,更显得自家小气,可要收下,心中这口气又不晓得怎么灭掉!

“时辰不早了,多谢柳驸马前来送别!柳驸马,人,是不能忘掉自己出身的!”朱老太爷见自己孙儿久久没有说话,由小厮搀扶着走下马车,来到柳劲松跟前说了这么一句。

“老国公的话,在下自然记得。老国公,在下会永远记得,在下姓柳!”柳劲松对着朱老太爷依旧恭敬。朱老太爷在心里暗叹一声,示意朱为安接过匣子,就对柳劲松拱手:“人这辈子,难免会遇到起伏,也不知道,我能不能看到那些呢!”

“老国公身子健旺,定会看到的。”柳劲松也和他打着机锋,眼里笑容,并无改变!朱为安的手紧紧地抠着匣子,这样才能让自己不恼怒地把匣子往柳劲松头上打去。这一切,本该是自己的,自己才该是永乐公主的驸马,才该在这京里被人敬仰,才该,而不是现在这样,被天子下诏,全家返回家乡。

不过,这一切很快就会变,太子终究是太子,总有一日会登基,登基之后必会尊皇后为太后,既要尊封皇后,到时自己一家就能返回京城,到时,一切都会不一样的!

朱为安忍住心里的愤怒,扶了朱老太爷上车。朱二老爷在车上掀起车帘,看了自己儿子一眼,儿子丰神俊逸,聪明能干,可惜,他永远都只姓柳而不姓朱,自己身边,现在也只有这么两个人陪伴,再不是原先了。再不是了,当初写下休书,逐走发妻和嫡子时候,朱二老爷也曾有过些许后悔,而现在,悔恨越来越深,越来越重,却已是,悔之晚矣,再没人肯听自己的。

朱二老爷浑浊的眼里流下泪,手却舍不得把帘子放下,马车已经缓缓开始行驶,再看不到自己儿子的模样,再不能了,永远都不能了。

柳劲松看着朱家的马车全都离去,这才和那几位来送别的人寒暄几句,上马离开。以后,这京城里再不会有朱家的名字了,即便太子登基,朱家也不会返回京城了。

柳劲松迎着阳光往京城方向去,脸上笑容越来越大,有妻有子有一切,这些都是多么美好的事。

日子渐渐过去,来年三月,徐知娇嫁到潘家,玉琳送去了贺礼,徐知娇看着玉琳的相貌,这时候,终于能猜出那个秘密是什么,可是就算猜出,徐知娇也不能问出,有些秘密,就该让它烂在心里,这,对每个人都好。

徐知娇出嫁之后两个月,玉琳生下一个儿子,柳劲松唤儿子为梁,愿他为国之栋梁。

这年五月,青唐使团前来大雍,这是许久都没来过的使团。秦国公主陪同皇帝,宴请了来自母亲所在之国的使团。使团是由青唐的雁北王带领的,他和皇帝,年少时候也曾见过。当宴会快要接近尾声,雁北王这才道:“秦国公主是我青唐的外甥,外甥嫁回外祖家,也是常见的事,这和公主和亲并不一样。我恳请雍朝皇帝陛下,把秦国公主嫁回去!”

这要求开头没有,这会儿提出就更让皇帝奇怪,不过皇帝终究是皇帝,他只淡淡一笑就道:“秦国公主是我的爱女,虽说青唐是她外祖之家,不过天下也不是个个女儿,能嫁回外祖家的,这件事,不能再议!”

“既然如此,那就由我青唐嫁一个女儿来吧!青唐皇帝的长女,今年已经十七,姿容无双,是草原的一颗明珠。青唐皇帝一直操心女儿的婚事,觉得天下没有可配的人。思来想去,这天下,只有大雍皇帝的太子,能配这样的明珠。”

“我大雍太子,已经迎娶了太子妃,已经为皇帝陛下生下皇长孙。青唐的公主,自然不能屈居侧室之位。这门亲,不免已经太晚!”

说话的是成首辅,雁北王早已料到大雍会拒绝,连眼皮都没抬就道:“魏朝名臣高欢,曾娶柔然公主,他的原配,已经生下五男四女,尚且让正室以避之。为一代佳话。青唐大雍结亲,也是一桩佳话,太子妃让出正妃之位,又有什么不可?”

这话让胡氏的父亲变了神色,这种要求,很难拒绝,毕竟史上并非没有这样例子!可是若真同意这样的要求,也是大雍的耻辱。皇帝已经放下酒杯,看向雁北王:“婚姻大事,一言九鼎,青唐的好意,朕心尽知。”

“皇帝陛下难道要连拒青唐两次?青唐虽弱,对大雍也不比其他小国,大雍有面子,难道青唐的脸,就要被人频频去打?”雁北王的话让胡父的脸色变的更厉害,特别是雁北王已经看向胡父,眼里的意味谁都能看出来。

“婚事,本是合两姓之好的事。太子妃归于皇室数年,上孝舅姑,下抚侍妾,和太子之间也是夫妻恩爱情深。青唐本是好意,可这样的好意,不能拆散一对有情人来成全!”

秦国公主的话让雁北王眼里闪出一丝厉色,接着雁北王就笑了:“秦国公主这话错了,青唐无意拆散一对有情人,不过是让太子妃让出正妃之位。”

“我的话并没有错,喜欢一个人,怎会让她屈居侧室呢?雁北王既口口声声青唐公主乃是草原上一颗不可多得的明珠,那么,就让这明珠到来,看她的光芒,能否打动别人!”

“秦国公主的话,当我青唐公主是什么?”雁北王的脸已经拉下,秦国公主勾唇一笑:“明珠之言,本就是雁北王亲口所说,此刻我不过是用雁北王的话来说,青唐的公主,若能自信真能凭一己之力打动别人,那么何需现在就逼人让出正妃之位?”

此刻宴席之上,众人沉默,都在看着雁北王,雁北王眼里的厉色渐渐收起,秦国公主再次开口:“难道,雁北王觉得,那明珠是假?”这输人不能输阵,明知道秦国公主是用话相激,雁北王也要回答:“自然不假,只是…”

“若真被打动,无需我父皇在这回答,我就能代为应下!”秦国公主打断雁北王的话,雁北王只觉得一口血都要喷出,咬牙应下。

事情变成这样,宴会也无需再举行下去,众人各自散去,皇帝才对秦国公主道:“玉容,这件事,你不该…”

“父皇,您难道没看出来?雁北王是在存心找茬。父皇,青唐的野心,已经遮不住了。”彼此都想吞了对方,可是彼此都有不能一口吞下对方的能力,于是只有慢慢地挑衅。

“我知道,可是这件事,总还…”皇帝的话里透出疲惫,秦国公主看着自己的父亲:“爹爹,我们只能拖延,青唐的公主,一定不会成为太子妃的!”

秦国公主的话这么肯定,让皇帝迟迟不语,过了许久才长叹一声。

这件事飞快地传遍京城,玉琳自然也知道了,眉不由皱起:“青唐在打什么主意,谁瞧不出来?只是姐姐怎么会答应这样的要求?”

“这是青唐的借口啊!可是我们现在,还打不起仗!”太平的日子过的太久,已经让人忘记战争这个概念了,不然的话,也不会有人借此疯狂克扣饷银,柳劲松在努力地扭转这些弊端,想打造出一支精兵强将来,可这需要时间。现在,大雍还打不起仗。

玉琳听出丈夫话里的叹息,抬头看着丈夫:“那还需要多久?三年?五年?”

柳劲松伸手把妻子搂进怀里:“时间,当然是越久越好,将不知兵,兵不知将这样的情形,不能再延续了。”而且,遇到的困难也很大,军中当然也有裙带,要一一解开这样的裙带,需要花上很长时间。

玉琳没有说话,此刻,只能希望时间过的慢一些,再慢一些。

雁北王送回青唐的信,自然被青唐皇帝大骂。可骂完后,青唐皇帝思前想后,还是让女儿前往大雍!两个月后,当荷花落满池塘,金桂开始飘香的时候,青唐雁宁公主的车驾,来到大雍京城。

这位公主,用的是来大雍游历的名义前来,沿途的官员也不敢怠慢,来到京城之后,秦国公主出城迎接,当看见秦国公主时,雁宁公主笑了:“秦国公主果然美艳无双,我的兄长对你念念不忘呢!”

她的兄长?秦国公主想来想去,想不起来自己什么时候见过她的兄长,雁宁公主已经笑了:“秦国公主不记得了?十年前,青唐也有使团前来,那时我兄长曾假扮随从跟随前来,曾见过公主一次。”

十年前?秦国公主的眉不由皱紧,这些人是做什么吃的,堂堂青唐太子扮做随从跟随使团前来,他们竟毫无察觉。接着秦国公主的眉就松开,对雁宁公主笑道:“这件事,我们并不晓得,不然的话,就该好好尽地主之义!”

“嗯,哥哥回去后对我说,大雍,果然是繁华富丽,比起来,青唐差很多呢!”雁宁公主和秦国公主亲亲热热地说话,两人看起来都笑的很温和,可双方谁也没有把对方视为朋友,她们也不会是朋友!

车驾已经停下,秦国公主看向外面:“公主这些日子,就住在这里,若想去哪里游历,就遣人和我说!”雁宁公主也笑了:“不知什么时候,才能见到贵国的太子?”

这话问的这样坦荡荡,秦国公主有些不习惯,但还是回答:“该见到的时候,公主自然能见到!”

雁宁公主摸一下耳边垂着的发:“嗯,我只是觉得,这天下,还没有几个比我更美的少女呢!”秦国公主当初在宴会上的那番话,定会传到雁宁公主耳里,出身尊贵更兼生的很美,雁宁公主好强是一定的。

秦国公主看向雁宁公主,雁宁公主也大大方方任由她看,这少女,身上有一直蓬勃的生命力,还真难保太子会看上她。不过,自己会把这一点给完全掐灭的。

秦国公主想着就先走下车:“公主确实是我生平所见,最美的女子!”雁宁公主脸上的得意还没露出,秦国公主已经轻声道:“不过敝国尚有一句,以色侍人,能得几时好,公主定不会这样的!”

雁宁公主的脸色变了变,但很快就笑开了:“原来秦国公主不但生的很美,还懂很多道理呢,以后,我定要多和秦国公主请教!”

“这些日子的宴会,也太频繁了些!”柳劲松换下衣衫,端起茶时口里就开始抱怨。

“放心好了,横竖雁宁公主也不会看上你!”玉琳忍不住取笑一句,柳劲松用手拍下额头,自从雁宁公主到京,秦国公主负责接待,就常召很多美少年参加宴会,柳劲松身为驸马,自然也要时时相陪。这美男计,谁看不出来?

此时听到妻子这样说,柳劲松就叹气:“若是别的女子,只怕会从了。可这位雁宁公主,既然青唐皇帝,能自信满满地把她送来做太子妃,定受过许多不一样的教养的!”

大雍繁华富丽,大雍的后宫可不是那样好待的。仅靠身份,是不够的。而青唐皇帝想的,比女儿成为皇后只会更多,而不会更少。

玉琳轻叹,为了权利,牺牲个把女儿,这对皇帝来说,几乎是无需眨眼的事。大雍皇帝如此,青唐皇帝,同样如此。柳劲松已经把妻子的手拉过来:“你也无需烦恼,父王待你,是不一样的!”

玉琳嗯了一声没有说话,接着抬头:“明天,太子妃召见我呢!”总不能让雁宁公主只参加这些宴会,她和太子,终究是会见的。

柳劲松没有说话,太子妃,难免会着急的,这不是一个名分问题,身后跟着的,是家族命运。在这时候,不争不抢是不可能的。

东宫的花园,只比皇宫的花园小那么一点,桂花树下,花香盈鼻。玉琳看着坐在上方的太子妃胡氏,能够察觉到她掩饰不住的焦虑,但这种时候,出言安慰好像有点太过,只是轻声道:“这花园,越来越美了!”

“太子也很喜欢这里呢,还特地让人种了枫树,说秋日霜叶,比二月花还红些。今年还能看到,只怕明年,我就看不到了!”胡氏的声音很轻,玉琳的眉微微一皱就道:“太子妃何出此言?太子、陛下,乃至秦国公主,都在为太子妃出谋划策。太子妃此刻不能乱,若乱了,就中了别人的下怀!”

“明日,雁宁公主将来赴宴!永乐公主,我晓得我不该慌乱,可有时,有些事,由不得我!”胡氏的声音努力保持平静,可还是泄露一些内心情绪,这让玉琳的眉微微一皱,接着玉琳就道:“太子妃该相信自己,相信太子,不然的话,只会让别人欢笑!”

胡氏站起身,看着不远处那棵将红的枫叶才轻声道:“昨日,我去见了母后。母后的身体,越发不好了。她也是父皇的结发妻啊!”可那又如何,皇帝一句话,她就要在宫内养病,更何况一个儿媳?对皇家来说,权利永远高过其他。

“太子妃和皇后娘娘,是不一样的!”接着玉琳再次很小声地道:“伯父厚待伯母,不就为的太子,太子妃,皇长孙,今年尚未满一岁!”这话里的意思,再明白不过了,胡氏眼中闪过厉色,为了自己的儿子,也不能退,不然的话,从嫡长子变成庶出,又是个庶出长子,小命都不知道保不保的住。

娄昭君,那是儿子女儿都已成年,又久为主母,柔然公主奈何不得她,自己,可没有这样的仪仗。胡氏看着远处那渐渐红了的枫叶,明日的宴会,自然不能流露出半分怯意。

东宫的宴会,能来赴宴的并不多。不过是几位公主和王妃,太子和太子妃做为主人,在上方就坐,雁宁公主是最重要的客人,坐在太子下手,秦国公主坐于太子妃下手,依次是玉琳等人。

雁宁公主今日打扮的比往日更美,那种美如此耀眼,压的上方的太子妃也有些逊色。太子妃面上笑容没有变,依旧温和地和雁宁公主说话,雁宁公主也一一回答,还对太子妃笑道:“这些日子,游历了贵国京城许多地方,原来大雍,果真和青唐不一样呢。甚至大雍的美男子也很多。不过,我记得秦国公主说过一句,以色事人,能得几时?”

“雁宁公主记性很好,我确实说过这话!”秦国公主端着酒杯,轻声道:“能像雁宁公主这么受教的人,我遇到的不多呢!”雁宁公主笑了,接着看向太子:“那么,太子殿下,您宫中,可有以色事人的?”

今天这场宴会,所为何来太子是知道的,况且这样明艳的少女,难免会让人多看几眼,此时听到雁宁公主这样问,太子不由一笑:“妃嫔侍奉帝王,当以德而非色!”

“哦,太子殿下,您这样说的意思,我明白了!看来太子妃娘娘的德一定很好!”雁宁公主眼波流转,笑吟吟地对胡氏说,胡氏要握紧了拳,才会压下心中愤怒,接着胡氏对太子道:“宫中女子,不仅德才兼备更兼容貌美丽,太子你未免太不把这些放在心上了!”

声音里带着嗔怪,这是恩爱夫妻常用的语调,太子也笑了:“这么说来,是我说错了,那我自罚一杯!”说完太子就把杯中酒喝完。胡氏含笑看着太子,一脸自己丈夫很好的骄傲。

雁宁公主沉吟一下,正打算再次出击,就有内侍过来禀报:“太子殿下,徐主事从外回来,此刻要求见太子!”虽然席上有美人,但这句句带机锋的对话,让太子也有些吃不消,刚要起身出去召见,雁宁公主就笑着说:“太子殿下难道要借此逃席?”

“大雍规矩和青唐规矩不同,男女有别!徐主事是外臣,自然不好进来!”虽明知雁宁公主是故意,秦国公主也要笑着解释,雁宁公主哦了一声:“我倒忘了,只是…”

“既然如此,就召徐主事进来吧!”太子打断雁宁公主的话,对内侍下令!

玉琳并没忽视太子传召徐知安时,秦国公主面上掠过的一丝微笑。徐知安今年已经二十三岁,早不是昔日十六岁稚嫩的少年,他可谓才貌双全,不知京城多少人家想把他招为女婿。难道,姐姐的主意,是要他?

想着,玉琳看向雁宁公主,雁宁公主面上笑容依旧甜美,看见玉琳的眼,雁宁公主沉吟一下就对玉琳举起酒杯:“初来京城之时,就曾听过永乐公主,今日初见,只觉亲切的很!”

“公主来京城已有数日,我因家里事多,并不能陪伴公主稍尽地主之谊,还望公主莫怪!”玉琳也和雁宁公主说着客套话,今日这宴会,已能瞧出来,这位公主,对大雍的情形知之甚详!

第92章 劝

青唐对大雍,真是用心良苦,或者说,彼此都是!玉琳浅浅一笑,雁宁公主也回以笑容。

徐知安走进来时,看到的就是一个明艳至极的少女坐在上方,正绽露出灿烂笑容。想来这就是青唐的雁宁公主。徐知安心里暗忖,上前给太子行礼。

太子让徐知安起身方道:“今日欢宴,徐卿正好从外归来,孤原本是要单独召见你。雁宁公主说,君需恤臣。孤也当赐你一宴!”徐知安恭敬应是,坐在已经安排好的席上。

秦国公主遥遥问了几句,也就继续和雁宁公主谈笑。徐知安进来时候,雁宁公主眼中闪过一抹惊艳,徐知安和这些日子见过的美少年们,实在太不一样了。他如一颗在阳光下的明珠,纵阳光灿烂,这颗珍珠兀自发着温润的光。又如一柄在鞘中的宝剑,没有拔|出,却能觉得剑光闪耀!

这,定是这位秦国公主安排的,不过,这样还不够!雁宁公主品鉴过了,才瞧向秦国公主,眼中含笑,那眉却轻轻挑了下。青唐皇帝能把雁宁公主送来,剑指太子妃之位,就没有不悉心栽培的道理。不然的话,大雍的后宫虽不像青唐的宫廷争斗那样血腥,却也是步步惊心。

真的一无所知的外来者,会死的很惨。雁宁公主的挑衅并没让秦国公主动容,她端起一碗银耳莲子羹:“再过几日,就该是食笋季节!听说青唐冬日,比起大雍,要寒冷许多!”

“青唐冬日虽冷,春日却很美。冬日来时,我最喜赏雪烤肉。”雁宁公主面色依旧没变。

这样的虚以委蛇,每个人都笑着,每个人想的,却和面上的不一样。玉琳早不像少年时对这样的场面感到厌烦,而是想从这种笑容下面,看出众人到底想的是什么!

玉琳的眼转到徐知安身上,自从归京,两人这还是头一次见面,徐知安对玉琳微微颌首,玉琳还以微笑。这个动作已经被雁宁公主捕捉到,记得这位永乐公主,嫁给柳驸马之前,曾被一位姓徐的探花辞婚,难道说这位徐主事,就是昔日的徐探花?

这就有些好玩了,雁宁公主垂下眼帘浅浅一笑。

席上每个人心绪不一样,中间又加进来徐知安这个人,但这场宴会从表面上来看,还是结束的十分圆满。玉琳往外走时,乐安公主唤住她:“姐姐!”

玉琳转身看向乐安公主,自从皇后称病,乐安公主似乎意识到什么,并不像原来那样神采飞扬,而是变的沉静,今日席上,她更是几乎没有讲话。

乐安公主和玉琳并肩走着,走了好几步才道:“其实,这京城里,也有想看太子妃笑话的!”玉琳哦了一声就道:“那些人,理她们做什么?”

太子妃嫁入皇家已近四年,对皇家来说,打太子妃的脸,就跟打皇家的脸是一样一样的,不然的话,何必要这么周折?

“男人,是说不清的!今日宴会之上,阿弟他眼中有光!”乐安公主的话无头无尾,玉琳却听出话中意思,停下脚步看着乐安公主:“妹妹错了,太子不仅是一个男子,更是天下未来的主人。他怎分不清轻重?青唐的打算,谁看不出来?不过是白费心机!”

“我也曾以为如此,可是父皇待母后,姐姐,我才知道,原先我以为的,太简单,我以为…”

乐安公主没有把剩下的话说完,皇帝下令皇后养病之时,乐安公主才真切意识到,皇帝不仅是父亲,也是天下的主人。皇后尚且会这样,更何况别人呢?

玉琳是真没料到这件事情对乐安公主的打击竟如此之大,想安慰她几句,可又不晓得怎么安慰,毕竟在外人看来,乐安公主的所有待遇并无半分改变,赏赐依旧,进宫赴宴依旧,依旧是那个被娇宠的天子嫡女!

乐安公主被玉琳看的有些不好意思起来,低头道:“我知道我不该抱怨,可是姐姐,那是我的母亲,是待我如珠似宝的母亲啊!纵然她在父皇眼里,错的无可复加,可她,依旧是我母亲!”

一向骄傲的乐安公主,这算是她头一次在玉琳面前,表现出悲伤和难过。玉琳伸手握住她的手:“我们,无能为力!”原本就是依托皇权,怎能对抗皇权!

乐安公主心里已经有了答案,可当听到这个答案时候,眼里的泪还是涌出,接着低头不让玉琳看到她眼里的泪。玉琳轻轻地拍拍乐安公主的手:“你若有空,就多去探望娘娘,她心里也是高兴的。至于别的,太子是你的亲弟弟,他在一日,你就永无改变。”

“是我太贪心了!我还想回到从前,母亲依旧是后宫的主人,所有的人都羡慕我!”曾经拥有一旦失去,很多人都接受不了,更何况贵为公主。

玉琳没有说话,只是看向远方,东宫的建筑比起皇宫内的建筑,要精致小巧一些,虽然越不过高墙,但玉琳也知道,太和殿依旧高高矗立,依旧辉煌壮丽,依旧能让人疯狂。

乐安公主所要的,其实也不是宠爱,而是权利。玉琳想着不由笑起来,生在皇室,所得到的爱,和权利,早已密不可分了。在这所宫廷里面,爱的表现往往就是权利。

身后传来脚步声,玉琳转身,不无意外地看见秦国公主!秦国公主来到她们面前停下脚步:“乐安也在和玉琳说话?”乐安公主看向秦国公主的眼神复杂,现在早已知道,很多事情不是想争就能争到的,从一开始,父皇就不允许自己去争。乐安公主心中掠过哀伤,所有的嫉妒,都不过是自以为是。

“是啊,我和玉琳姐姐在说,不知道这位雁宁公主,会不会成功,阿弟他,毕竟也是男人!”乐安公主轻声回答,眼并没离开秦国公主的眼!

“她不会成功的。不过是给彼此一个台阶下,才这样说!”秦国公主语气淡然。

“姐姐果然和我们是不一样的!”乐安公主看向秦国公主的眼神更加复杂,从一开始就不一样,而不是父皇的特别对待!秦国公主看向乐安公主,接着笑了:“你的日子也过的很好!”

身为公主,驸马自然是不敢捋虎须的,世间女儿要烦恼的很多问题,在公主们面前,统统都不成问题。她们完全可以一辈子风花雪月,担忧的最多就是今年的新衫不够好看,还是不穿了。

“是啊,我过的很好!两位姐姐,我还要去见母后,先走了!”乐安公主收回眼,转身离去。

“乐安,也和原来不一样了!”秦国公主看着乐安公主的背影,意有所指。玉琳怎不明白这话里的意思,轻轻一笑:“人,总是会变的!乐安会变,我也会变。姐姐变的,就更多了!”

“只要你对我的心没有变,就可以了!”秦国公主并没反对玉琳的话,玉琳也笑了:“我对姐姐的心,并不会变!只是姐姐,徐主事他,真的能?”

“徐主事若真能有颠倒众生的美貌,也不会成今日这样了!不过是让雁宁公主有个错觉罢了!”雁宁公主在大雍的日子并不能很长,拖长了青唐自己面上都不好看,日子久了,她自然要回转青唐。只要回转青唐,这些事,就不是事了。

“姐姐比我想的,果真要周到多了!”玉琳的赞扬让秦国公主淡淡一笑:“你只是不把心放在这里罢了。玉琳,我和你不一样,但我们现在得到的,也都是曾经想要的,所以,不要为我伤悲!”

看着秦国公主此刻清澈的眸子,玉琳嗯了一声没有说话。风卷起落叶,秦国公主伸手从玉琳肩上取下一片落叶:“你瞧,又是一秋,人这辈子,一个秋天连着一个秋天,就这样慢慢过去了!”

平静淡然,这是自己的姐姐啊,即便她不需要玉琳为她伤悲,玉琳还是伸出双手抱住了秦国公主。秦国公主有短暂的惊讶,接着就笑了:“玉琳,好好过日子,就是对我最好的回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