个人私情抛之脑后,有些时候,个人私情正是国家利益。况且比起入一个行将入土的老头子的后宫,嫁给年轻有为、才貌绝伦的陆三郎,做陆三郎的妻子,不更好么?

折服世家,和折服南国朝廷,也没多大区别。

当夜为迎使臣团入南阳,魏将军开了恩,军营觥筹交错可达旦。原本罗令妤晚上会回罗家,然她瞥见公主要住在军营中专为她备下的帐篷,这位公主的目光又时不时落到陆昀身上。罗令妤决定自己也要留下来,多看一眼。

晚上酒肉宴席,南国膳食的丰盛,让北国使团暗自比较后,嫉恨无比。江南多富饶,北国却风霜北国军力强,何以南国这些醉生梦死的士族却占着最好的地段?一晚上人心中不快,北国公主更是盯着陆昀。

看到陆昀在场上绕了一圈,与士兵们客气而生疏地联络了一下感情。陆三郎身上属于世家子弟的清贵傲气,让他几乎没有平易近人的可能。显然陆三郎也不打算勉强自己,不打算平易近人。魏将军和将士们开了一坛又一坛的酒,众人喝得面红耳赤,陆昀到边上,只是礼貌性地喝了几杯酒,也无人多说。

魏将军更是不耐烦地挥手:“走开走开!你这样喝不了酒的,不要扰我等的兴!”

陆昀在他耳边抓住机会提醒:“将军能喝倒这些北国使臣团么?从他们嘴里问清楚缘故,之后告诉我,我想办法搅和掉他们的狼子野心。”

魏将军喝得头大时,随意摆了摆手。他嗤笑一声,鄙夷陆昀又要耍心眼,折腾这些北国人。但术业有专攻,魏将军从不在这种事上驳陆昀的面子。魏琮抱着酒坛子晃悠悠地站起,他振臂一招呼,喝得东倒西歪的将士们哗啦啦随着他一起站起,去找北国使臣团喝酒。

陆昀回到酒宴上入座,正是挑了罗令妤身边的位置。女郎托着腮看他,凤眼微斜:“你喝了多少酒?”

陆昀心悦她主动与他搭话,且那边酒鬼们忙着喝酒也无人看他们,他便笑着勾住她的肩,要将她往怀里带。陆昀在她发间轻嗅了一下,笑道:“我骗他们的,我没喝几杯。”

罗令妤似笑非笑:“原来你知道自己不能喝啊。”

她伸手欲推他时,忽感觉到背后有双眼睛盯着。罗令妤眼角余光轻扫,看到那位公主低着头掩袖喝酒,好似并没有看他们。但是到底看没看嘛罗令妤不推陆昀了,而是乖乖被他抱着,任他在她眉心眷恋地亲了一下。

陆昀咬牙:“别再提我那丢人事!”

罗令妤嗔了他一眼。

他却又忍不住,来问:“我那晚有做什么吗?”

说话间,搂着她腰肢,摸到女郎腰间骨肉,食髓知味一样,他渐失了分寸,手向上跳了跳。陆三郎俯眼向下,见灯火蒙蒙,女郎垂首。透过领子,见雪山逶迤浅行,稀薄的蓬雪覆着一层光,朦朦胧胧,欲语还休。

眼底生了火,心中起了杂念,手下就没了章程。暗火烧着,蛇一样游动,如抚摸上等绸缎。众目睽睽,他好似已经忘了,好似只看到她,于是俯来、俯来罗令妤骇然推他,低声咬牙:“你做什么?你疯了你莫非又喝多了?”

他何曾这样过?以前顶多亲亲摸摸,何曾有这样架势?

陆昀回神,掩下目中火热,面上燥红却不退。他将手挪出来,只持着不在意的轻浮笑意,缓解她的紧张。而他低头咬她耳下的珠子,声音含糊带笑:“我没喝多晚上来找我吧,嗯?”

罗令妤哼道:“不去。我才不与酒鬼多说话,我说再多,你也不记得。”

陆昀解释自己没醉,但是罗令妤故意说不信。

她仰着脸,灯火照在眉目上,双颊如绯。那般皎皎光华,光影交织下惊心动魄,何等美艳。陆昀看得心动,喉间滚动,再次低下脸,与她轻笑说话。她便又躲又笑,纤长的手指戳上郎君倾过来的脸,不许他碰她。

竟这样玩闹。

旁人忙着喝酒、忙着应酬国事、忙着互相试探,陆昀竟喝多了酒,与罗令妤那样又这样。他笑起来的样子,温柔深情又气质飘虚,带股子浪荡味儿。浪荡却不淫,郎君举手抬足间的风流,勾人心魄,食人骨肉。

北国公主垂下脸。

当夜一直闹到凌晨,酒宴才结束。魏将军早喝得人事不省,陆参军安排诸人回营歇息,将所有人送走后,他再次试探了罗令妤一下。罗令妤问:“找你做什么?”

陆昀低声缓笑:“哥哥送你个礼物你与哥哥说说话可好?”

礼物什么的,不太感兴趣。罗令妤想到陆昀那架势,仍是守着最后一道关,不肯与她燕好。那她晚上与他在一起,又有何意义?他一个大男人,总不至于让她为了睡他,为了维持住这段感情,还要用药吧?

罗令妤义正言辞地拒绝了陆昀。

陆昀叹口气,她既不愿,他也不勉强。

陆参军不太高兴地回了营帐,仓促洗漱一番后,也不睡觉,而是伏在案上,熬夜批改自己攒下许多的公务。身兼数职,忙碌起来自然也要比旁人多花些时间。他从一堆公务中找出堆成山的信,看到皆是陆二郎写的。陆三郎压力极大地叹了口气——他的二哥,每天都有这么多信送来。

拉拉杂杂扯一大堆,每每说不到重点。只因写信频率太高,根本无重点。

陆三郎在信中翻找,好不容易寻到了陆二郎之后谈及罗令妤怀孕乌龙事件的信。原来这封信早就发过来了,只是陆二郎的信太多,被他那个行事潇洒风流的三弟直接忽略了。

陆三郎心情怪异地看着这封信,看到信中二哥抱歉的语气,他的心神却不自禁地飘远了。想到若是罗令妤真怀孕了,那该多好。他期待了那么久,他日日想着那个无缘的孩儿。再想若是生个女孩儿多好,他们陆家阳盛阴衰,就没有几个女孩儿。他和罗令妤的女儿,必然极为漂亮。

陆昀低头微笑,笑中带怅。

猛然间,外头传来几声争执。夜深人静,陆三郎抬起头时,毡帘一掀,外面争执声结束,北国公主披着厚实的灰鼠毛大氅走进了帐中。公主立在帐门口,目光幽幽若若地看着他:“我有话与你说。”

陆昀皱了下眉:“夜已深了,明日再”

北国公主冷冰冰道:“你从我这里买走了灯,送与你那心上人,我可不曾多说什么。怎么我有事,陆三郎就不能多听两句?”

陆昀沉默,不再说话。

公主向外看了一眼,示意人都退下。帐中只剩下她和陆三郎二人,北国公主向前走去,站到陆三郎面前的几案三步外。她俯下眼睛,声音柔了下去:“陆三郎,我听说过你的大名。寻梅居士的名气,我们北国也是流传的。我最后问你一句,你当真不愿娶我?虽为利益,但我确实倾慕你。”

陆昀敷衍地笑了下:“承蒙殿下厚爱,但是不必了。”

他虽没有说出口,但他的眼神很明显:倾慕我的女子,太多了。你又强在哪里呢?

陆三郎是个清高傲慢的人,他即便不恶语相向,那不将人放在眼中的、漫不经心的神情,也极为伤人。两人相交,你已心动至极,于他不过是寻常事件。郎君眼底深处的无情和厌烦,让北国公主面上难堪。

她沉思了一下,见陆昀俯下眼去,她心中破釜沉舟,手指落到了自己大氅上系着的衣带上。

衣衫倏地滑落。

陆昀猛地抬眼,锐寒目光看来,然极快的速度,北国公主尚不曾看清,就见他重新垂下了眼皮。陆三郎端坐案后,动也不动,除了抬眼垂眼这样简单的动作,他连放在几上的手肘都没晃一下。

分明是心之凉薄,无人能及。

北国公主呼吸重起,几多狼狈、窘迫、寒意拂身。她赤身站在他面前,看到他那不在意的低垂眉眼,目中就噙了热泪,恼怒至极——竟是动也不动,连起身躲开、为她披上衣都不曾。他的温润端方呢?

陆昀本质是个何等无情、不给人情面的人。

陆昀:“公主请回吧,莫污我之名。”

北国公主颤声:“我污你的名?!你竟看也不看,你你这样无情无义的人”

“刷——”

帐帘突得一掀。

北国公主分外骇然,连忙蹲下去抱住自己扔在地上的大氅。她瑟瑟发抖,润柔的肩骨露在空气中,长发如云散落。她万分害怕自己这样的窘迫被人撞到,而她看到陆昀眼神一变,竟站了起来。

公主回头,见到罗令妤端着一碗汤水,神色诧异地站在帐门口。

公主掩饰的仓促动作,不足以消灭帐中的证据。罗令妤拧眉,笑意收起,脸若冰霜,看向陆昀。陆昀平静的:“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

罗令妤眼冒怒火,冷笑一声,一下子摔了手中碗,她转身就走。临去前,她愤怒地瞪一眼公主,气得发抖,却没做什么。女郎掀帘而走,陆昀看也不看周边,抬步就追了出去。陆昀急声:“令妤,听我解释!”

帐帘掀了又落,冷风吹来,遥遥听到外头男女的吵声,火气甚大。而空落落的帐中,眼泪一滴滴掉落,北国公主沉默地穿好衣裳。那两人竟都无视自己,北国公主暗恨至极,抖得更加厉害。从未受过这般侮辱!

北国公主踏入南阳府军营的第一步,北国公主诱惑陆昀的那一次,两国之间的历史也向前推了一步。在整个大时代的缩影下,少人能从这一刻便看到命运的轨迹。南阳这边做不到,千里之外的建业城中,陆二郎却凭借自己的梦,窥到了某些痕迹。

白日北国公主入南阳军营,当夜,陆二郎便做起了梦。他在这个梦中,终于看到了害死三弟的那个原因。

北国派出了使臣团,与南国交易并谈判。北国使臣团入建业,因陆三郎的提前泄密,谈判不成,使臣团恼羞回国。但北国公主被南国皇帝看中,入了皇帝的后宫。常年沉迷求仙问道的南国皇帝身上,总算多了些烟火气——皇帝他,偏宠这位北国公主。

太后的意志都不足以抵抗。

而随着南北两国继续交战,南阳大胜后,双方正式谈判,南国皇帝凭着对这位北国公主的喜爱,大肆让利。朝廷不再给予南阳补给,要求南阳撤兵,陆三郎回都。陆三郎上书言局势不稳,不可回都。北国公主建言杀了陆三郎,南国皇帝犹疑。

朝廷分为两派,大部分人都要求陆三郎、魏将军回建业。且按照谈判,南国皇帝有将汝阳、南阳、颍川几相邻郡送给北国,以换两国百年和平的意思。世家支持朝廷,因世家并不愿再出钱供养军队。大声音中,连陆家也认为陆三郎回来不错。何必在南阳那烂摊子上耽误?

满朝上下,只凭陆三郎一手书,只有陈王据理力争,说南阳情况不稳,希望多给陆昀一段时间。

但是无兵马、无粮草,陈王孤身一人,即便百般周旋,却因并不知南阳具体情况,只凭着多年好友间的默契去支持陆昀他难逆大局。要到陆昀死了,陆二郎才会后悔无比,陆家后悔无比,早知那时候,不该逼陆昀回来,应该支持他留下。

北国公主未曾再进言,但弃局已定。

只是梦中的陆二郎魂魄游离间,看到北国使臣聚在一起,看到北国公主面上那若有若无的笑意、恨意他模糊地想到,南阳一定还有什么,给了北国公主这样的信心,这位公主说不定知道陆昀不肯回建业的缘故。

陆二郎惶惶地想:这是为什么?这位公主哪来的恨意?陆三郎哪里得罪了她?

世间的仇恨多的是缘故不深,私心甚重。有时候只因为那人没有多看她一眼,恨意便如洪涛般,汹涌成灾。便想着:既不知我的好,不给我留情,那何妨去死?

第96章

次日,下了很大决心,北国公主才愿意出门。

到底是公主,即便独处时心里何等恨恼自觉不堪,面对外人时,北国公主仍是骄傲冷艳的。公主他们不和军营中的军士同吃同住,中午用膳乃另开一灶。恰恰罗令妤也不是军中人,她也另开一灶。

北国公主去用膳时,正好在尘土飞扬的校场外碰上与侍女同行的罗女郎。侍女提着食盒,罗女郎广袖裳,长罗裙,衣袂上许多系着的带子被风吹起,如此风流灵动。更兼女郎眉梢微蹙,眼中笼着氤氲烟霭,脸上神情柔弱动人怎样一个我见犹怜的绝代佳人呀。

看到这女郎,北国公主掉头便想走,却不想罗令妤的美目已经扫到了她,隔着十几丈远就打了招呼。

走到近前的罗令妤依然满目清愁,与公主说话时也恹恹:“这是我亲自做的午膳,去送给雪臣哥哥。”

北国公主一个没忍住:“你们不吵了?”

昨晚隐约听到两人在外吵得天崩地裂啊。

罗令妤柔弱一笑。

她身后的侍女灵玉眼皮一跳,知道女郎又要开始了:她就说呢,刚才走路走的好好的,表小姐怎么突然神色一变,立即变得梨花照水一般楚楚可怜。原来表小姐是在这里等着啊。

而北国公主自然不知,她只看到面前的罗女郎长叹一口气,柔声:“我怎能怪雪臣哥哥呢?昨夜是我孟浪了,郎君是天,我一介小女子,有什么理由指责他呢?他愿意做什么就做什么呀,只要雪臣哥哥不生我的气,还要我就好。我只想好好伺候雪臣哥哥,为奴为婢,我也心甘情愿的。”

北国公主心里略有些不适,满腔的不屑话被她这副样子憋了回去。此年代贵族女向来行事彪悍,很少见柔弱之势。罗令妤这样北国公主还试图挑拨罗令妤:“我不知他怎样与你说的,但他一定没告诉你他昨夜与我欢好吧?”

罗令妤再次捧心若西子,她的侧脸笼着愁绪,一口气叹得更自怜了:“欢好便欢好,我不介意。我寄人篱下,无依无靠,只有雪臣哥哥一人。哪怕他要娶公主为妻,纳我为妾,我也愿意。我做了膳给雪臣哥哥,希望他看在我尚能贤惠的面上不要跟我计较,不要再打我骂我了,嘤嘤嘤。”

女郎掩唇而泣,泪落如珠。

侍女灵玉看得已经呆住:真是委屈女郎了呢。

北国公主同样目瞪口呆,大约她从没见过弱成这样的女子,挑拨都挑拨不到实质。她满心的恶意,被罗令妤这副充满自卑的不计较郎君在外如何风流的大凛然感所镇住。一口血憋在喉咙里,北国公主还要听罗令妤继续嘤嘤泣泪:

“他打我是应该的,骂我也是应该的,跟着他,我无怨无悔。我哪里会生气?只要他不生我的气,我便甘之如饴了。”

北国公主被罗令妤弄得脸色难看——从没见过这种没追求的女人。

罗令妤还待再刺激这位公主,遥遥的,听到陆三郎极淡的声音:“令妤,你做什么呢?”

扭过脸,看到军士操练为背景,前面不多远的参军帐篷帘子被掀开,光风霁月一样的陆三郎不动声色地站在帐门口,扬目望来。北国公主难堪躲开视线,一会儿却发现陆三郎根本没看她,她再次忿忿不平地抬目。而罗令妤只是一顿,便满目欣喜地奔了过去,扶住郎君的手臂,她羸弱无比地靠着郎君:“雪臣哥哥,你不要赶我走好不好?我再也不吼你了。我要无名无分地跟着你。”

陆昀:“”

他挑一下眉,原本心神淡淡,她一来,就搅动了他满心兴味。陆三郎面上却不显:“无名无分?不至于吧”他这还在忙着给她退亲之事呢。

罗令妤挽紧他手臂撒娇般甩了甩:“不,我就要无名无分。”

陆昀一只手臂都被她甩麻了,看她一眼:“妤儿妹妹开心就好。”

陆昀目中笑意加深,伸指捏了捏她的脸。遭来罗令妤的瞪视:干什么呀?能不能配合我?能不能凶一下我?

陆昀当即冷下脸,嗤了一声:“你这样的贱货,也就配无名无分了。昨晚竟跟我闹,谁给你的胆子?”

罗令妤更委屈了,凄凄切切,支支吾吾,愈发看着不争气。

北国公主已经说不出话,心里感觉非常怪异。一方面被罗令妤这副雪白莲花一样的架势弄得心里翻白眼,一方面又震撼于陆三郎这样的人物说出这样羞辱女郎的话。那个罗令妤竟然仍没被气走,反而嘤嘤嘤不断,非要扒着陆三郎不可。

北国公主:服气了。

她脸色难看地被气走了,而罗令妤被陆昀领进营帐,等放下帘子,她才意犹未尽地收了面上的神情。罗令妤冲陆昀冷哼一声,眼中光刀子似的剜了他一眼。根本不想多待,敷衍无比地让侍女把食盒放下,她人就要走。

陆昀低笑了一声。

从后抱住她。

灵玉无表情地低着眼,专心致志地盯着地上的氆毯端详研究纹路。

陆昀从后搂抱住罗令妤,笑道:“怎么了,还生气呢?不是知道没什么吗?我只为你心动呀。昨晚她那样,我可是连心跳都没快一下的。”

罗令妤心里其实相信没什么,因她知道陆昀的架子有多大。她讨好他时讨好得辛苦,现在则尝到甜头:正是因为他这个人不容易被打动,女郎的诱惑对他来说稀疏平常,几乎没什么人能攻破他的心理防线。

但是男女之间你来我往,岂能一味被他牵着走?

罗令妤在他怀里挣扎开,跳出了三步远。陆昀眼神微变,见她人站到帐篷门口,眼波飞斜,又不似生气,而是娇嗔撩拨:“甜言蜜语,谁信你的鬼话?半夜三更与女郎幽会,让女郎入你的帐,我再不理你了!”

口上说着“我再不理你”,但她眼波动人,口是心非,似是而非地撩着他。

许多时候心硬如铁,知道她的手段,便不会上道。但越来越多的时候,明知道她故意,明知道她吊着他,心却还是不由自主地跟着她狂跳。她笑一下,他心动一分。她欲迎还拒,他心动得不能自已陆昀走上前,他眼神幽若的变化,被罗令妤洞察。罗令妤不想这么快给他吃甜头,她人已经站到了帘子边,陆昀眼神才变化,她就掀帘子出去了。

罗令妤主仆来去如风,什么甜头都没让陆昀吃到。立在帐篷中央,陆三郎觉得某处有些闷闷地硬了起来,那能抚慰他的美人却不肯让他轻易如愿。陆昀面上露出几分狼狈色:曾几何时,他竟有这样的时候。

陆三郎脸色不好,坐了回去。他打开她送来的食盒,看到里面精致的点心,面色才稍微温和了一些。吃了一块点心,陆三郎整顿好心情,重新开始看公务。自然要与罗令妤和好,但他有个主意现在时机未到,先不急。

魏将军魏琮对他们几个人之间那点儿男痴女怨的故事一点儿没察觉到,魏将军来找陆昀,眉目深皱,是因他发现了点儿什么。魏琮脸色阴沉,在陆昀的帐中踱步:“喝倒了那几个北国使臣,他们的嘴倒是牢,什么也不肯说。但是有个随从不小心说漏了嘴——我疑心北国使臣这次来,根本不是为了什么谈判,而是拖住我南国。他们应该在准备一场大战只是时机未到,需要时间。”

陆昀若有所思:“什么时间比使臣访问、两国不交战更好呢?”

但他转念又道:“只是将军的猜测,说不得准。我们还得查探一下这样,我与颍川郡那边新派来的将军,衡阳王商议下,与他交流下意见。”

在陆二郎梦中时,衡阳王没有来边关,边关几郡的联系并不紧密。但现实中,衡阳王来了。而恰好,陆昀和衡阳王刘慕,也算旧识。就算关系称不上好,彼此却是能说得上话的。南阳和颍川相距甚近,互相照应,理所当然。

陆昀再道:“让探子翻山打探北国军队情况唔,洛阳城中应该有好些名士逗留,我可写信请他们帮忙留心北国兵马变动。”

洛阳被划入北国的版图,然名士行走天下,不涉政局,自有自己的途径。

魏琮这才想到,虽陆三郎现在每日在军营中坐着,但他在此之前,是名满天下的名士,不拘于北国还是南国,名士的地位都高。看陆昀又刷刷刷开始写信,魏将军慢慢地“嗯”了一声:“还得警惕这些狼子野心的人不说了,我抓紧时间继续练兵,不管阳谋阴谋,我方兵力提升了,才能以不动应万物。“

说到此,魏琮苦笑:“可惜我南国人体质体力不如北国军队,江南人士想要练出北国军队那种铁血悍勇的军人,还差得远。”

陆昀眉微微动了一下:南国的优势在于富饶,在于江南之地的土地丰沃。兵力弱,可以用数量、钱财填补但若是整个链子断了,他们就有些被动了。

心中这样一想,陆昀干脆再多写了一封信给建业,问陈王建业朝廷在背后的支持,是否牢靠。

目前看来,是牢靠的。

陈王如是回信。

皇帝陛下醉生梦死,将军士派出后,打仗之事就交给大司马去劳心,陛下不问不管。而今陈王殿下在司马府中,虽无法控制建业的军队,但对南阳的军士掌控一二,还是做得到的。

朝廷国库存下的钱财远不够战争消耗,但世家大族的钱多。陈王日日拜访各家,好言好语地相说。有陆二郎陆家这样的郎君帮着,世家们现在还在不情不愿地提供着财力,转交给国家。世家的愿望便是战争尽快结束,时日长了,他们也不愿在此耗。

陈王道:“寒门也资助了钱财,献给朝廷来买官位。几位士大夫都同意了。”

士庶有别,说的仅是双方的地位。然此年代,士族中有落魄的,如南阳罗氏。寒门中也有名望高的当地富豪,如周扬灵的父亲周潭所代表的宜城势力。寒门并非不如士族钱财多,甚至周潭这样寒门出身的名士,他能动起来的资产,比普通的士族还要多。寒门想入高门,已有些寻常士族对“财婚”动心,愿意自家出地位,寒门出金钱,双方互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