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到了那个罗令妤嫁衡阳王的事情发展。虽然现实中罗令妤和衡阳王不是很熟,但陆昀心里扎着这根刺,让他想起来就难受,不舒服,满腔嫉妒。

只是憋着不说而已。

陆二郎没发觉三弟那黑了一半的脸,继续侃侃而谈:“而第二梦,罗表妹最后是离开了建业,不知所终。我不知她带着婳儿去了哪里但是有一种可能,之所以‘不知所终’,是她已经不在人间了。”

陆昀眼角抽了下:“”

叹为观止地看二哥。

陆二郎心中甚痛,难过道:“接下来,说不得就是罗表妹的死劫了。”

陆昀:“你想多了。”

陆二郎:“梦中昭示是那样啊。”

陆昀冷静的:“你解错你的梦了。”

陆二郎:“”

陆昀:“令妤不会出任何事。你第一个梦中她死,只是被南国国灭所牵连。在那个时候,任何人都可能死。那是结果,事态发展的必然结果,不是无缘无故的意外。你第二个梦她离开建业,那便是离开建业。她又非喜欢自尽之人,不过是太伤心,不愿再日日看着故人。何至于死?”

陆昀停顿了一下:“而现在,那个起因已经被斩断。她那个结果就不会存在。是以二哥想多了。”

陆二郎:“梦若是交给你来做就好了。我什么都看不懂。”

陆昀笑了笑,漫不经心:“二哥才是大愚若智,幸运之人啊。二哥没发现不管你的哪个梦,你都是活着的那一个么?不,不光是活着,还是没出过任何意外,没遭过任何大难。身边的人或死或去,你始终是旁观。”

陆显一愣,猛地一僵,他从来没想过这个方向。

见三弟对他微微一笑,笑中深意浓浓:“二哥,你才是上天眷顾之人。运气这种东西,旁人一生也不会有。”

陆二郎被三弟说服,恍神着出了门,思量是不是因为自己始终平安无事,他才能救三弟。陆二郎同时沮丧自己辛苦猜的梦中发展,被三弟直接否了。他不甘心地请三弟来猜,三弟却说自己要做个实验试试,看和他的梦是不是一样。

陆显木着脸离开,反正到最后,他并没有听懂陆昀在神神秘秘地说什么。陆显深吸口气,决定还是简单点,去慰问下边关将士。那些麻烦事,让三弟头疼就好了。

在陆显到来,去看望陆三郎时,罗令妤其实也在这座宅子里。

只是人家兄弟说话,她心里盼望陆昀跟陆显暗示娶自己的事,便故作害羞地躲了出去,指望陆三郎明白她的小心思。罗令妤盲目乐观,盼婚盼得煎熬,却不知陆昀从无和旁人讨论这些事的习惯。她托侍女偷听那两人对话,灵玉回来说没有听三郎谈起娶表小姐的事,罗令妤对陆昀实在失望。

恰时除旧迎新,侍女说起裁剪衣物、置办衣物的事。灵玉讨好表小姐,特意把陆三郎的日常衣裳如何搭配这种事,拿来请表小姐过目。灵玉笑盈盈:“是三郎从到南阳,到现今穿过的衣物。管事取来,问表小姐哪些该扔,是否裁剪些新的。还是说等我们回到了建业再说?”

“三郎从不管这些事。日常穿戴,以前这些都是锦月姐姐管的。可惜锦月姐姐人在建业,南阳这边的管事不敢问三郎,只好来找表小姐帮忙。”

罗令妤看到陆昀的衣服就一阵气,她随手扒拉两下他的旧衣,嫌恶无比,想说都烧了。但是手随意一扒,手下的衣服弄乱了,一方粉色的帕子却轻飘飘,从一堆衣物中飘了出来。罗令妤美眸瞠大,看这方帕子飘到了她膝上,悠然落下。

女儿家的帕子!

还绣着两只鸳鸯!

罗令妤大脑轰的一下放空,被心中天雷劈得全身发麻。她不敢相信,却颤颤伸出手,抓过这方帕子。侍女灵玉也猜到了什么,当即白了脸。见表小姐摊开这方帕子细看,帕上绣着一对戏水鸳鸯,浓情蜜意,绣工却非常普通,没有任何值得称赞之处。

帕子右下角,绣着两个小字——“陈雪”。

一看便是女儿家的名字。

罗令妤:“”

她脸煞白,继而气得浑身发抖——她始终和陆昀在一起,不曾见他身边有女子来往。他还在她面前装出不近女色的样子来。她不在他身边的时间,统共只有她未来南阳和他去了洛阳那两段时间。

以陆昀的傲慢,若非他对那女郎格外在意,他怎么可能收下那女郎的帕子?罗令妤最开始试图勾搭陆昀时,他连她调的花露都不肯收。

却收别人的帕子!

呆坐在榻上,侍女忧心忡忡,看表小姐满目冰霜,手绞着帕子快要绞烂。女郎反复看自己手中的帕子,想到她喜欢的郎君顶着那张俊逸面孔,和别的女郎在床笫间调。笑,红帐掀飞,罗令妤心痛欲死——

陈雪到底是谁?!

他是不是和那个叫“陈雪”的女郎好过了?才拿了人家的帕子?

男人都是混蛋!才骗了她的身,才说心里有她,就开始在外吃野食她还以为陆昀不一样,结果她要杀了那对奸。夫淫。妇,呜呜呜!

第123章

——陈雪是谁?

这个问题烦恼了罗令妤许多日。

罗令妤心机多, 她虽然气得不行, 却不会乍拿到那方帕子,就气冲冲地去找陆昀质问。万一是她误会了呢?万一陆昀多诈, 不承认呢?

她难以说清自己心中的感受, 若是旁的郎君,她很大可能根本不会纠结,不会多问。生在上流士族,罗令妤清楚知道贵族郎君私下的作风。郎君很少有不偷腥的, 聪明的女郎当装作不知, 私下解决那个“腥”。可是这样的事放到陆昀身上,她便咽不下这口气。

她与陆昀已到谈婚论嫁的地步, 眼看他就要娶她。若他在这时真的与旁的女郎苟且,她素来心小, 如鲠在喉,想起来就难受,是万万没法嫁他的。她无法嫁他,她花在他身上的精力,岂不都白费了?她改掉的陆昀身上的毛病, 岂不都便宜后面的女郎?

傻子才会追究陆三郎是不是背着她偷腥了。

可是罗令妤拿着那方手帕,便觉恶心,便受不了。她等了几日,仍然如之前那样日日去看望陆昀, 她发现陆昀压根没发现自己的衣物中少了一方帕子。罗令妤看他面色如常, 更是多疑, 猜他是真不知道,还是他心里已经着急,面上却在骗自己。

说陆昀绝不会骗她,她是不信的,他那般聪敏;说他的骗术会被她一眼看穿,罗令妤更不相信自己有能看穿陆昀谎言的能力。

于是私下追究。

陆昀第一个有偷情可能的,是在她来南阳之前那段时间。那段时间南阳战事未吃紧,他还有时间偷腥。之后太忙,他公务都批不完,陆三郎何等高傲,绝不可能对色急不可耐到在她眼皮下偷腥。为此,罗令妤特意去魏将军魏琮那里打探消息。

女郎千娇百媚,眉眼流波,光华璀璨,她嫣然一笑,魏琮就傻得,女郎问什么,乖乖答什么。

魏将军鼻孔朝天,将陆三郎从头批判到尾:“陆参军一身的贵族脾气,还眼高于顶。女郎你不知,他刚来南阳时,谁手上弄点泥碰他一下,他都能摆脸色一天。就陆参军那脸色你知道的吧?还有一次聊天,老子说错了一个字,你知道他看过来的眼神有多伤人么?他眼里没人老子每次看他那不把人看在眼里的样子,就想揍他一顿。艹,就他是人,我们都不是人啊?不配被他看一眼啊?”

魏将军骂骂咧咧,现在虽然和陆三郎的关系缓和了很多,但是提起陆三郎身上的毛病,仍然抱怨不断——“旁的郎君来军中历练,慢慢都习惯粗糙生活。就陆三郎不一样,他是让我们习惯他啊!半年过去了,你看,一有可能,陆参军还是不住军营,怎么舒服怎么来”

罗令妤很理解魏将军的心情。

因陆昀就是这种人——想她刚认识他的时候,不知被他用嫌弃的眼神看过多少次。还是那种似笑非笑的、看热闹的、戏谑的、让人难堪的眼神。

但是眼下不是和魏将军坐一起指责陆昀的好机会,罗令妤趁魏将军说的口渴时插入一话:“那他身边没有女郎跟着啊?”

魏将军立刻想起了自己当初送陆昀的美人被原封退回来的事,更怒了:“他连女人都瞧不起!谁能伺候得了他?罗女郎,你怎么受得了他”

罗令妤抿唇一笑,不敢说实则自己和陆三郎半斤八两。

罗令妤从魏将军这里问出了想要的答案,翩然而去,其秀美背影,让魏琮怔了半晌,想单从样貌上看,陆三郎和罗娘子倒是金童玉女一般的相配。而罗令妤离开后,再多方验证,确认陆昀在她来南阳之前身边没有过女子后,她就将目标锁定在了陆三郎去洛阳的这段时间。

洛阳发生了什么,陆昀是怎么救出那些名士的,这都是军机秘事,罗令妤不好打听。但是“陈雪”,又算得上什么军机呢?罗令妤辗转拿到了与陆昀一道去洛阳的军士们的名单,照着名单,她打算一个个打听过去。

早上军营演兵后吃早膳,善良贤淑的罗娘子又来帮忙改善大家的伙食,让将士们怪不好意思。女郎如花蝴蝶般在人群中周旋,寻到机会,与几位军士聊天聊得热情,忽然罗令妤随口问一句:“听说洛阳城中,有位大名鼎鼎的女郎,姓陈名雪,你们可曾听闻?”

“噗——”几人口中的粥喷出,一个个被呛得狂咳。

那边周扬灵听到动静,看过来。罗令妤脸红着站起,匆忙摆手示意没事,她也连忙去拍几个人的肩,没想到“陈雪”这个名字,竟让他们反应这么大。几个人咳嗽够了,才面色诡异地抬起头。女郎仍用殷切的滴水眸望着人,其中一人语气古怪道:“谁告诉女郎‘陈雪’这个人的呢?”

罗令妤假惺惺地嗔笑,还用帕子捂了下脸颊:“自然是我三表哥了。”

几个人:“啊”

几人交换一个一言难尽的表情:陆三郎是真勇士。不光自己男扮女装,竟然敢说与罗娘子听。脸皮厚至极。莫非这就是陆三郎能娶罗娘子,他们只能望洋兴叹的缘故?

罗令妤嗔他们:“说嘛!干嘛不说话呀?陈雪到底是谁啊?为何我三表哥与她认识呢?”

几个人再互相看一眼,其中一人小心翼翼:“可能就是就是认识吧?”

罗令妤眸子一缩。擅长察言观色的她,当然看出这几个人目光的躲闪。而他们越躲闪,越证明她心中的猜测——陆昀是他们的长官,陆昀偷了腥,他们为了讨好长官,就替长官保密这件事。

罗令妤心里一痛,却知再问,他们也不会告诉自己实话。

她只好旁敲侧击:“其实郎君三妻四妾,本来就很正常。三表哥真是的,竟然不与我明说。好似我是那样不懂事似的。就算让陈雪姐姐进门,我也很大度啊。”

几个人:“啊,三郎应该不会让、让陈、陈进门的。罗娘子你不要多想了。”

就算陆三郎想,陆三郎也没有那种功能啊——他如何能纳他自己当小妾?

几个人面对罗令妤,躲闪得更厉害了。殊不知他们越躲闪,罗令妤心中越生气,对陆昀的怒火越多。但罗令妤有个优点,她沉得住气。尽管心里气得想撕了陆昀和那个狐狸精,她面上仍笑盈盈地打听:“我三表哥自来见惯了美人,能让他心动的,向来可不多。陈雪娘子,想来当是洛阳名姝,有名的美人了?”

几个人想到陆三郎在洛阳引起的轰动,呃一声:“名声是挺大的”

罗令妤:“那位女郎是何出身?擅长什么?”

几个额上冒冷汗:“琴、琴女吧不过女郎你想多了”

罗令妤打断,倾身问:“那不知是我美,还是陈雪姐姐美呢?”

几个军士崩溃:在他们眼中,当然罗女郎最美啊!可是陆参军扮演的陈雪不能说姿色不好,不然也不会迷得见惯女人的洛阳太守晕头转向。而且,陆参军是他们的长官,他们总不能说陆参军长得难看吧?

他们哆哆嗦嗦的:“这、这个问题自去问参军好了”

几个人说完,看罗令妤还要再问,他们却怕了这个女郎。心想罗娘子看着如此温柔美丽,怎么说起话来陷阱这样多?哪个问题背后都布满心机,让人不好答。罗令妤向来给人的印象,和这时她表现出来的发生偏差,将几个军士吓走,不敢和罗令妤再说话。

周扬灵这时走了过来,站在罗令妤背后,看罗令妤侧脸皎皎,眼中却浮起怒恨与伤感。周扬灵低头,柔声:“妹妹怎么了?”

罗令妤肩膀一僵,咬了下唇。她心中有冲动,却到底给陆昀留着面子,不想多说此事。只是她皱着眉,心中几多怅叹,开始忧心自己和陆昀的未来——她非要探出“陈雪”这根刺,对么?

她明明心眼比针尖大不了多少,这根刺真的出来了,她和陆昀还有未来么?

可是离开陆昀又恋恋不舍,心如刀割。

罗令妤有些怕了,有些不敢追查。她夜里辗转一晚,实在睡不着。清晨起来,她心中说服自己就这样算了吧,不要多问了。她不敢去见陆昀,怕自己忍不住当面质问,与他吵起来,彻底闹得不可收拾。她恹恹地梳着发,在侍女问起今日行程时,发了一会儿,决定还是去军营看看吧。

爱情让人患得患失。

让她既离不了他,又深恨他无情却多情。

罗令妤已经不想打听“陈雪”此人了,却不妨这一日去军营时,正赶上南北两国交换战俘。胡子拉碴、意志消沉的洛阳太守回到了北国使臣团的阵营,众人离开时,从军营篱笆门走,洛阳太守看到站在门边的广袖长裙女郎,眼神却微妙地变了下。

洛阳太守沉默了下,走过来,隔着木栅栏,问外面的女郎:“是罗娘子么?陆三郎的未婚妻?”

被俘数日,洛阳太守已经弄清楚陆三郎是谁,陆三郎身边的人际关系如何。

罗令妤诧异了一下,在洛阳太守阴着眼介绍完自己身份后,女郎才伏身一拜:“是我三表哥昔日在洛阳时,是否得罪了府君?两国交战,还望府君不要介意。”

洛阳太守脸僵了一下。

罗令妤奇怪地看他一眼。

两人面面相觑半天,罗令妤开始疑惑这人跑来与自己说话是何意,莫非觊觎自己美色?一想到此,罗令妤不动声色地向后退了两步。谁知这位洛阳太守面上神情纠结半天还,忍不住问出口:“陆三郎身体好些了么?好似不曾见他。”

罗令妤:“”

觉得哪里怪怪的。

她妙目望对方一眼,斟酌道:“还是雪崩后的伤。他一直在养病,应该快好了。府君既认识我三表哥,两国又要讲和,府君是要去探望我三表哥么?”

洛阳太守反应极大:“不!”

罗令妤被他吓了一跳,再后退一步:“不去就不去吧。”

洛阳太守看到女郎雪白的脸色,也发觉自己反应过度。然他心中憋屈,想自己如何能不反应过度?他心慕陈雪,然而陈雪却是陆三郎所扮,可他明明又不好男色陆三郎真是一个可怕的人。

他既想见。

又不敢见。

罗令妤盯着这位太守,在对方神色复杂、失魂落魄般地转身离开时,她冷不丁问:“府君和陈雪娘子是何关系?”

洛阳太守:“?!”

他慢慢地看了这个女郎一眼,说:“她、她原本是我欲纳的小妾。”

太守苦笑一声:“我从未那般喜欢一个女子我心中甚爱她,谁知、谁知哎。”

罗令妤:“!”

洛阳太守离去,但他丢下的一句“哎”,不知提供了多少想象给罗令妤。

现在罗令妤猜到了。

那位叫陈雪的狐狸精,是洛阳一等一的美人。不光和洛阳太守不清不楚勾勾搭搭,还勾住了刚到洛阳的陆三郎的心。陆三郎和洛阳太守争同一个女子,陆三郎相貌气度如此,风华绝代,怎么可能输给洛阳太守?

那个叫陈雪的狐狸精,就投入了陆三郎的怀抱。

与陆三郎春风一度后,她还送了陆三郎自己的贴身手帕。估计此女还双眼含泪,依依不舍,不愿与陆三郎分开。

正因如此,洛阳太守面对陆三郎,态度才会如此奇怪。

在陆昀一无所知的时候,罗令妤已经为他安上了许多罪名。

陆昀本在养病,浑浑噩噩,醒一会儿睡一会儿。他精神不比以前好,每次醒来还有一堆人排着队等着见他。等陆昀好不容易有一点儿精神,向来敏感的他,突然发现,他已经连续十日没有见过罗令妤了。

陆昀沉眉敛目:不该呀。

以他的妤儿妹妹的性子,他生病的时候,不正是她大展身手的好机会么?她怎么会这么久不来看他?

这样一想,陆昀再坐不住了,打算山不来就他,他就去就山。他尚不知,他的妤儿妹妹正在茫然于该不该与他分道扬镳的事。

第124章

大约是最后一场雪了。

战争结束、年关已过, 驱车过巷时, 开窗得见街上行人稀少。雪如盐粒般,细细薄薄一层铺在地上, 透着银亮光洁色。长檐车行至罗府, 小厮上前叩门通报后,着一件狐狸白皮鹤氅衣的青年郎君才从车中下来。当是长绦鹤羽,陆三郎走下车,在小厮的领路下进了宅子。虽因病而着衣厚些、面色憔悴些, 但他不经意瞥开的眉眼, 清润明秀,让一路上迎面而来的罗家女郎们心肝怦怦直跳。

可惜陆三郎神色冷淡, 他丝毫没有停步与女郎们友善打招呼的意思。雪漫漫飘在湖上,白石凝霜, 松雾赫赫。三三两两的女郎们除了呼朋唤友,让人来看陆三郎,好似也没有旁的法子能吸引陆三郎的注意——

郎君实在太过清高。

陆昀眉目间的疏冷客套,不愿与人寒暄的神色,到他进了罗令妤住的院子, 才一怔之下,缓缓融化。因他站在院门口,黄昏雪光下,他已经看到廊子里站着的身形窈窕婀娜的女郎。上身青碧色广袖, 下系雪白裥褶裙, 再梳着十字假发髻。云鬓浓浓, 额心花钿,罗令妤仰面看廊上挂着的灯笼,与侍女说话。灯笼的光与廊外的雪一同拂到她面上,莹白溢彩。

陆昀看到她,便不觉莞尔:罗令妤不愧是罗令妤。哪怕不出门,在自己院子里,仍然装扮得如此鲜妍明媚,丝毫不敷衍。不必手忙脚乱,她随时可以出门,随时可以迎客。

细雪纷纷,他盯着的女郎大约在和侍女说摘灯笼的事。侍女们笨手笨脚半天摘不下,看得罗令妤心急。如罗令妤这般心灵手巧的,大概见不得人粗笨,她直接扶着梯子自己爬上去摘灯笼。侍女们围着女郎,满面紧张,唯恐女郎摔了。罗令妤飞快地摘了相邻的两个灯笼,从梯子上下来,侍女连忙过来接灯笼帮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