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扬灵:“公子!”

刘俶低声:“恶心是不是?你那时明明是少年郎的扮相,我却对你怀有这样的心思。我曾想过放弃,可是看到你,我便不甘。我长这么大,没喜欢过什么,你是唯一让我觉得‘喜欢’不是那样遥远的人。我与陆三争你,与罗妹妹争你我太喜欢你了。我不愿我的喜欢,蒙上一点尘。”

周扬灵静静听他讲述,从一开始的心惊,到后来的心疼。刘俶可以不告诉自己这些,他瞒得了天下人,他可以骗她。然他将他最大的秘密告诉她,将命脉给了她。只要他辜负她,她便可让他身败名裂。这样的意外这样动心,她诧异的,激荡的,心中湖泊被水轻拂。

夜风拂面,人间芬芳。

当刘俶自暴自弃后,闭上了眼,等待周扬灵的最后宣判。判他之罪,拒绝他。他不知道周扬灵在看着他笑。她含笑着,伸手握住他的手,向他手中塞了一个冰凉的物件。

刘俶睁眼,看到手中的玉佩。玉佩上打着璎珞,是女儿家的物件。

周扬灵:“君子无故,玉不离身。给了你,便不收回。”

刘俶:“!”

他颤声:“你、你你还答应我?”

周扬灵:“为何不呢?你这么喜欢我我对你,也敬佩良多啊!”

她突然被他伸臂抱入怀中,纤细的女郎第一次被他抱在怀里,然在此之前,他已在梦中想了千万遍。太过喜欢她,太过紧张她,便患得患失。他心中大石落下,又有落泪之欣喜。

上天依然善待他。

陈王与周扬灵于八月定亲,老皇帝浑浑噩噩,想阻止却开不了口,只能眼睁睁地瞪着陈王。刘俶却哪里在乎?八月中,曾经的赵王刘槐仍奋力反扑,纠集那些在边关徘徊,或者埋伏在南国的北国势力,想要扑杀建业。

越子寒身为北国人,亲自去一一拔出这些藏在南国的北国不稳定因素。

刘慕配合,不过一月的挣扎,刘槐最后死在了刘慕的剑下。

刘慕与越子寒凯旋,回建业受封。没有皇帝的阻拦,哪怕人人知道衡阳王曾越狱,但陈王殿下说他功过相抵,现在朝上都是陈王的天下,谁感反驳?刘慕光明正大地回了建业,先去陈王府与陈王殿下相谈,再入了太初宫,在陈王的带领下,去见自己的母亲,现在的太后。

太后老泪纵横,抱住这个幼子撒不开手,直称对不起他。已经六七旬的老人白发苍苍,惨哭不住:“我也不愿放弃你,孔先生还是母亲给你找的,你还记得么?母亲有那么多孩子,可你最小,我和你父皇最疼你慕儿啊慕儿,我也舍不得你!”

刘慕目中发红,他已经许久没有见到他的母后,他就是想问一句为什么。母亲抱着他痛哭,刘慕只轻声:“你最疼我,可你最关心另一个儿子的帝位。你明知父皇遗诏里的人是我,你连一个消息也不给我”

太后脸色微微不自在,她紧张地看眼殿外枫红树下站着的青年背影。那落落肃肃之势,乃是现在话语权所有者,陈王。太后低声斥自己的幼子:“大逆不道的话,这可不能乱说。你父皇死前哪有什么遗诏?乱传的东西,如何能信?”

刘慕慢慢抬头,通红的眼,亮如寒光,沉沉看她。目中分明有泪意,但那种骨寒之意,已经生起来了。

他非常想问一句,你说没有遗诏,是怕陈王为难我,还是你根本就向着另一个儿子。

但他看着母亲的面容,突然觉得格外累,一句话不想问了。就这样吧,为什么非要知道答案,非要再次受伤一次?

分明是有遗诏的,连陈王都知道。刘俶放他离都,不杀赵王让赵王离开,都是为了拔出和赵王联络的还躲藏在南国的北国细作。刘慕当日见刘槐的第二日,陈王的人就上了门。刘慕哪里不知道刘俶的意思?

他没告诉任何人,端着遗诏枯坐一夜后,还是烧了那封遗诏。

刘俶心机甚重,从读书时就是这样。很多话他不说不提,但心中都有数。刘慕若不想造反,还是消除了这种隐患比较好。且他感激刘俶救他,刘俶这个政敌,待他比他的兄长和母亲都要真诚些。至少,没骗他,没哄他去死。

失望无比地离开太后宫殿,刘慕和刘俶在枫叶下行走。刘慕心事重重,一言不发。少年脱去了一身戾气后,铁骨铮铮,如出鞘宝剑般光华夺目。若是用得好,当是一把绝世名剑。这样的将才,被老皇帝提防,时时想除掉刘俶确实觉得浪费。

刘俶问:“你,要去,见父皇么?”

老皇帝中风,不能理政。不能理政的皇帝,对国家是无用的。何况这些士大夫本来就不太在意皇权。朝上多次提议让陈王登位,陈王仍在拒绝。不过是储君的架子,一请二请不登基,非要三请,给足了帝王面子,才会答应。

而老皇帝,整日在寝宫中,不过养病。

刘慕慢慢地摇头;“我不愿见他。”

众叛亲离,他自己的儿子没人在乎他,一个叫他“老不死”,一个在慢条斯理地杀他刘慕为他悲哀,觉得他可笑。他的怨气,在知道老皇帝现在的惨状后,一点点消失。

就这样罢了吧。

刘慕离开建业,被陈王封了大将军后,远走边关。

十月之时,满朝文武百官恭请后,老皇帝退位,去太上皇宫殿养老,陈王刘俶登基。陈王登基为帝后,调整朝中官职,一直与陈王交好的陆三郎官位再升,被认命为侍中。侍中一职,乃是名义上的丞相。在众人的预料之中。

同月,陆三少夫人,罗令妤被诊出孕脉。陆家大喜,上下激动无比,偷偷问侍医,三少夫人肚子里的孩子是女是男。是女是男,这么早的时候侍医哪里说得清,只好一味躲着陆家。陆家上下期待,连身在交州的老君侯都送来了长命锁,说要送给未出世的曾孙女。陆三郎闲然淡定,罗令妤第一次受到万众瞩目。被所有人盯着肚子期待,尤其是被陆夫人热情指导自己当初怀陆家大娘陆清弋时是如何保养如何吃饭的,罗令妤压力倍大,这才知道陆家上下盼女之心,近乎疯魔。

十一月时,皇帝与寒门之首周潭的女儿周扬灵大婚,自此,寒门正式入南国的政治舞台。

元月上元节,皇后也怀了孕。

新帝大喜之下,改年号,办风光灯会。同时新帝发放孔明灯给建业百姓,让建业臣民共乐,共乞风调雨顺,国泰民安。

上元节当夜,陆昀和罗令妤参加完宫宴,便登楼,与帝王等人一同看幽黑天地间缓缓生起的孔明灯。刘俶陪着自己的皇后,郑重地与皇后商议,陆昀和罗令妤走过时,眼睛瞥见他们字条上那“长乐未央”的美好期许。

再走过陆二郎陆显与其夫人刘棠,两个人也在认真地琢磨如何期待南国走向更好的未来,权衡之后写下“欣欣向荣”几个字。天上烟火时而绽放,青年女郎非常清姿,相依偎着说话,郎君温和,女郎羞涩,轻言细语间,也是情意温温。

再见到罗云婳。作为罗令妤的妹妹,侍中的小姨子,罗云婳小娘子自然有特权来参加这场皇宫盛宴。她一个人抱着灯笼,在下面系着的纸条上写字。她言笑晏晏,回头撒娇一般跟自己新得的扈从越子寒说话,那少年只沉静站着,不言不语。越子寒被小娘子哼了一鼻子。

新帝大宴天下,连大将军、衡阳王刘慕也请了回来。陆昀与罗令妤相携,一一走过人前。一边是天上灯火,一边是地上升起的灯。二人面容俊雅,走过人中,人人侧脸凝望。刘慕也怔忡望去,得陆昀瞥一眼,刘慕点头质疑,扭过了脸。他手撑着城楼凭栏,另一手端着酒樽,眯眼自饮自酌,也算自得其乐。

罗令妤轻声:“大家都很好呢。”

她被陆昀扶着上了城楼,两人立在城楼前观看一会儿烟火,留给二人的孔明灯也送了过来。皇帝要全城百姓都来祈福,声势这样浩大,陆三郎夫妻自然也不能免了。但写完了给国家的祈祷后,罗令妤心中一动,让人再送灯笼来。

怀孕不过三四月,尚未显怀,女郎身形仍旧风流曼妙,她环抱住灯笼时,广袖飞带,飘飘欲仙。使得身后郎君都忍不住看她。

她身边的陆三郎扶拦而望,眉目清朗,神色幽静。也惹得女郎们频频观望。

罗令妤偏头唤一声:“雪臣哥哥,你知道我心中最大的愿望是什么吗?”

陆昀挑下眉。

侧头看她。

他施施然:“知道。”

罗令妤目中荡着流光般柔美的笑,眨一眨眼,她笑道:“是么,你真的知道?哥哥总是这么自负,我倒要看看哥哥知道多少呢。”

陆昀眼睛微扬,也有了丝笑:“那你我一人一句,且来对一对。”

罗令妤:“一言为定。若是你输了如何?”

陆昀:“但凭妹妹处置。然我若是赢了,我却也不要妹妹如何。只愿妹妹今日之心,一生不改。”

罗令妤撇嘴嘲他:“自大!”

不再多话,夫妻二人相携而立,各自拿过一个灯笼,在灯笼下所系的绢帛上执笔写字,皇帝皇后、陆二郎夫妻,还有罗云婳、刘慕这些人,都被陆三夫妻这二人时不时的情趣挑起了兴趣,特来围观。

两只灯笼从两人手中飞出。

陆昀与罗令妤仰目,看灯笼飞起。众人仰目,辨认那灯笼下飘着的绢帛上所写的是何字。辨认出来后,他们轻轻一叹——

左边是女郎娟秀清雅的字迹:“千秋要君一言。”

右边配着郎君那笔潇洒狂草:“愿爱不移若山。”

他们仰望上空,凝望许久。

烟火绽放下,视线越来越高。

宫城墙头相携而立的郎君女郎,神仙眷侣般美好。他们与众人一起仰着头,看黄色的孔明灯载着期许,一点点向上,越飞越高。越来越多的灯聚在一起,夜亮如白昼。人间上元节节日热闹,天上灯火辉煌,亦如夜市般。

千万盏华灯横亘天际,远离尘嚣万里。灯笼点点繁繁,从点成线,由线成面。河流蜿蜒,大海澎湃。整个建业夜空,俱是星空一般流光溢彩的灯笼。

如银河浩瀚,如人心之望。

千秋要君一言,愿爱不移若山!

作者有话要说: 完结啦,大家喜欢的话,收藏一下我的专栏好不好~~以后可以在专栏里看到我什么时候开文啊这样的。

然后我休息两三个星期,会开现言《嫁给暗恋我的路人》。男主邪气,戏精,热爱赚钱。女主跳古典舞,文艺爱好者。男主暗恋女主长达十年,才抱得美人归。挺深情长情的一个故事。反正大纲写的第一版我已经决定删了,调整更带感的故事,喜欢的到时候支持哦~再说怎敌她的番外嘛。其实我不太想写番外,但看到大家都想看就有点犹豫。所以我去摇骰子,说如果三局两单就写番外吧。结果三局都是单这是命定的缘分啊。大家说想看啥番外,让我有感觉有灵感的我就写吧。

最后总结下怎敌她。这真是我最费心思的一本书,目前也是写的最满意的一本书了。因为暂时对古言无爱,当时想的是写最后一篇古言,给自己留一个好结局,不要遗憾。所以我这篇文是特别的放飞,真的是想怎么写就怎么写。查资料查了几十本,大纲废了一版电脑版五版手写版,细纲连卷的顺序都调整了好几遍。你们能想象现在的第三卷 原本是第二卷,原本的第二卷才是终卷么?

中间各种调整各种删改,还有很多原本挺喜欢的剧情最后权衡后还是删了。例如我在结局前原本想写一下和赵王的这个大战,罗妹妹会怀着孕被掳,陆三原本可以走,但还是陪了她。因为敌人目标是陆三,为了麻痹敌人,陆三就是扮作陈雪姐姐去的。罗妹妹介绍这是陆三的小妾,之前埋的陆三想纳陈雪作妾的梗就填上了。陈雪会在看到赵王时刺杀赵王,然后救妹妹。基本就陈雪这个身份彻底曝光了。但是思来想去虽然带感,我还是希望陆三更优雅些,给他留些脸,只好忍痛割爱删了这个梗。还是让陈雪姐姐作为一个情趣存在吧。这种删的挺多的。

怎敌她中也继续学了怎么调整故事结构啊,节奏啊群戏啊之类读者不懂的细枝末节。我的写文水平再提高了一步,这篇文成绩是我目前最好的,写的内容也努力诠释出了我心里的想法。

它还帮我放下了一个心结,我彻底不再作茧自缚,不再努力讨好读者了。反正怎么写都有人骂,我爱怎么写就怎么写了。人设不好,我喜欢就行;不满意故事发展,我高兴就行;教我不要写谁的故事,我爱写谁就写谁。不接受写作指点,别教我怎么写放开这些束缚,真的写的特别舒服。写文期间当然也会焦虑,但我以前是焦虑怎么让读者接受,现在是焦虑怎么把文写的更有趣。目的不一样,现在的焦虑让我开心。就一些瑕疵不可避免,但在我下一次大进步前,我最爱怎敌她这篇文了。超满意!

以上。

第153章 番外-孩子那些事儿1

陆三少夫人怀胎后,二少夫人刘棠、当朝皇后周扬灵也纷纷怀孕。

三位女郎的夫君偶尔聚在一处交流妻子的孕相,只有陆三郎神色淡然,其余二人皆长吁短叹。

皇帝忧心皇后体弱。成亲后,皇帝想多为皇后调养两年身体,待皇后身体好一些了,再谈受孕之事。朝廷那边,皇帝心甘情愿顶住压力。却不想意外怀孕,又因为妻子体弱,无法打胎,只能好好养胎。皇帝有时候看到进宫探望皇后的陆三少夫人,罗女郎那般鲜妍,怀了孕也活蹦乱跳,再对比周扬灵的憔悴虚弱,刘俶深深羡慕。

陆二郎陆显也差不多。不过他的原因不是妻子体弱,而是妻子年龄在他看来太小了。刘棠腼腆害羞,单纯简单,自己还是个小孩儿,整日崇拜着三少夫人,烦恼着婆婆陆夫人给的中馈压力。这样的小公主,自己陆二少夫人的身份还没适应,如何就能担起怀孕生子的责任了?陆显暗自责怪自己不当心,看着高兴的妻子,整日提心吊胆。

刘俶和陆显都因为不同的原因担心自己的妻子流产,损害身体。

比起他们,陆三郎何等省心。

罗令妤那样的健康,又心思灵动。怀孕后只初初难受了一月,之后还能与夫妻泛舟、拜月、作画。腰肢依然纤瘦,行动依然风流。刘俶和陆显都在不同时候看到过陆昀夫妻二人游玩,一次是陆昀和罗令妤相携去拜访一位名士,一次是雨下湖心亭,陆三郎相拥着夫人,教夫人作画。

真教人羡慕又嫉妒。

陆三郎风采卓卓,好友与兄长每次夸他夫妻轻松,他面上谦虚应和,心中也暗暗得意。

然这种得意并没有享受多久。

待罗令妤开始显怀,夫妻二人都是敏感之人,且两人于不同的方面都通些医理,两人很快发现,罗令妤的肚皮大得太快了。吹气一样长大,比同样孕期的其他夫人,肚子要大很多。罗令妤很快就风流不起来,行动开始不方便了。

以罗令妤平日对自己的严格要求,她身量那样好,便是怀孕,也不该比其他女郎胖得快那样多啊。好似得了重疾似的。

陆三夫妻二人如临大敌,立即请了宫中侍医来看。侍医诊脉许久,判断许久,最后惊喜一般,向夫妻二人道喜:“恭喜三郎、少夫人,少夫人怀的是双胎!自然比旁人肚子要大些。”

双胎!

陆家是真的惊喜,若是双胎,岂不是说罗令妤生女儿的可能性,更大了些?

为此,陆家让陆昀的姑姑、罗令妤的大伯母,多去罗令妤面前走一走,称陆英是他们那一代唯一的女孩儿,罗令妤多和陆英打打交道,说不得能沾了陆英的喜气。陆家同时写信问陆家大娘,嫁去汉中的陆清弋近日是否有空,可愿回建业一趟,一是为让罗令妤沾沾喜气,二是为了照顾罗令妤。

但罗令妤从夫君那里听说了陆清弋的事后,就态度坚决地反对。陆家的女孩儿,都是被陆家宠坏了的。如她大伯母陆英,就是活得自由自在,丈夫死后回到母家,陆英地位仍然超脱,整日与人玩耍,时不时挑衅陆夫人一下,陆家也全是宠着这位。罗令妤习惯性地讨好旁人,平时讨好伯母一人已经很累了,她都怀孕了,怎能再来一个陆清弋让她讨好?

于是陆昀亲自辞谢,对怀疑的祖母称二房的人够多够用了,自己一人足以照顾好妻子,大姐陆清弋实在没必要回来一趟。

听闻为此事,陆清弋还专门写信,将三弟骂了个狗血淋头。

陪伴怀孕的妻子是很辛苦的,尤其是妻子怀了双胎,行动远比别的孕妇不便。

罗令妤原本擅长讨好他人,装也装出一副温柔贤淑的模样。但是怀孕后心思多敏,常常自怜。平时她为了从陆昀那里得好处,便爱真真假假地哭泣,怀孕后,假哭全成了真哭。

女郎整日嘤嘤,哪怕极爱看她装模作样的陆昀,见她眼红,都开始心惊。又不敢责怪她,说话声音不能大,怕让她更伤心。陆三郎不多的耐心和温柔,都送给了罗令妤。

那是不好的时候。

到罗令妤渐渐适应了自己比旁人沉重许多的身体后,才开始体谅陆昀。说起肚中孩儿一事,罗令妤许是被陆家长辈说得多了,她也隐隐与他们一样,期盼能生个女孩儿。但女郎转头,看到立在案前郑重其事将“美人图”挂起来的陆三郎,眉心微蹙。

陆昀举手抬足间,清贵傲然,如鹤之临。回头与罗令妤说话,他唇角隐含笑意:“这副为夫新作的画如何?”

罗令妤自来仰慕寻梅居士。她看到墨迹未干,山水辽阔,再看美人妩媚,于山巅拜月她掩去心中多思,笑盈盈夸道:“自是美人多娇。”

陆昀顿时满意。他爱她知情识趣,他问她画如何,她就知他不是在问画的其他如何,而是画中美人如何。天下闻名的寻梅居士婚前爱作山水画,婚后爱作美人图。美人图皆以罗女郎为原型,喜爱寻梅居士画作的人,都心知肚明。

陆昀微笑:“侍医说多看些美好的东西,有利于你腹中胎儿的教育。”

陆昀将画挂好后,回头看罗令妤若有所思、面容微肃地望着他。

陆昀挑眉。

罗令妤柔声细语:“雪臣哥哥,有一事我恐我是多虑,然若不说,我又恐我夫妻二人间生出龃龉罅隙。我是觉得雪臣哥哥整日不是挂美人图,就是拿些簪子玉镯在我面前晃我觉你是一心只关注女孩儿,希望我怀有女儿。你压根不在意男孩儿。”

“若我生了男郎我要如何与他解释,他父亲当初一点也不期盼他呢?”

陆昀一怔,却是懂了。

因阳盛阴衰,陆家从上到下对女郎都有执着,陆昀也一样。他确实喜欢女孩儿,也确实觉得家里男孩儿太多,多一个少一个无所谓。但妻子是双胎,罗令妤到底不是陆家人。

陆昀问:“妹妹喜欢男孩?”

若真如此,那真是他们夫妻之间的一个分歧。

罗令妤聪明地回答:“我喜欢养一个像雪臣哥哥这样的男孩儿。”

她要起身,手扶在扶手上却半晌借不了力。陆昀走上前搭手,将她扶起来,她便顺势搂着陆昀的脖颈。陆三郎俯身搂她,浓长的睫毛乌漆如鸦羽,拂过她肌肤娇嫩的面颊。他的桃花眼微扬,与她抵额,二人呼吸便轻轻地缠绵着。

罗令妤道:“我常暗自可惜,未能见到雪臣哥哥幼时是何等模样。雪臣哥哥现今相貌,想是幼时便已欺霜赛雪,比旁的小孩儿要好看很多。想一个像雪臣哥哥这样漂亮的小男孩儿,一本正经地读书写字。在雪臣哥哥名传天下之前,必是读书写字了很久很辛苦。那样的雪臣哥哥我遗憾我幼年未能见过你,我想生一个像雪臣哥哥这样的孩子呢。”

陆昀唇翘了一下,被她夸得心中舒畅。他俯眼撩她,唇上含笑道:“妹妹真是色中狂徒。”

罗令妤扬眉时,他低头亲了她一下,唇角便沾上了她的口脂,鲜靡艳丽,嫣红无比。罗令妤看得一阵心跳剧烈,他蹭着她额头低笑:“哥哥也想要一个妹妹这样的女儿。”

“不过妹妹放心,哥哥懂你的意思了。”

“无论男女,哥哥都一视同仁,不会生偏见的。”

陆昀心里怎么想不清楚,但他确实表现出了对儿子和女儿相同的期待。

第二日,陆昀不只在罗令妤面前只挂美人图,他和罗令妤拿一本书,两人一边忙活手中的事,一边背书,好为罗令妤腹中双胎言传身教。侍女在院中种花,帷帐纷扬,她们抬头,看到郎君清隽身形在廊下踱步而行,他拿着一本棋谱在看,衣袍若飞。竹帘卷开,罗令妤伏案写字,侧容秀美惊艳。

二人你一言我一语地背书,都是侍女们听不懂的:

“人喜则斯陶,陶斯咏,咏斯犹,犹斯舞。”

“舞斯愠,愠斯戚,戚斯叹,叹斯辟,辟斯踊矣。”

“唔然后是什么?”

陆昀不去翻书,不假思索地脱口背出。罗令妤拿起书案上扣着的书,翻了两页后便钦佩陆昀那过目不忘的记忆力。她素来好学,好学却比不上陆昀记性甚佳。据他所说,礼记是他四岁时看的书,之后再没翻过。他今年已经二十一二,却对幼年时背过的书记忆犹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