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得见,碰不得,万一哪一日控制不住自己,他无法想象后果。

从四川回京的路上,贝念与陆景辰一直不曾说话,此时,贝念背对着陆景辰站着,这就要分别了,她连看都不愿意看他一眼了。

当真是蛇蝎心肠的小女子!

他有利用价值的时候,她还知道装作乖顺。

如今贝家脱罪,她转身就将他抛之脑后。

陆景辰内心堵闷难耐,舍也不是,放也不是,他真想将贝念拉过来,好生质问她,到底是她父兄重要,还是他重要!

“首辅?”贝峥有点担心陆景辰不会放人,毕竟就在不久之前,他还将陆景辰视作是虎狼之辈,妹妹落入他的手中,不亚于是小白兔坠入虎穴。

这次贝念毫发无损,当真是祖宗保佑了。

陆景辰等着贝念回头,但他等了又等,仅仅数十个呼吸的时间,却仿佛是经历了沧海桑田,没有等到任何的回应,陆景辰终于广袖一挥,直接跨上了马背,头也不回的带着兵马入城了。

眼角的余光瞥见陆景辰远去,贝念没出息的抹泪了。

直至此刻,她还是不明白陆景辰对她到底是怎么想的?

一开始招惹她,后来又冷落她。

若即若离,最是伤人。

贝嵩阳见女儿失魂落魄,问道:“念念,告诉爹爹,你这是怎么了?”

贝峥也好像察觉到了异样,贝念从不会这般无声的哭,她若是哭起来,定然是嚎啕大哭:“妹妹,你和陆首辅之间......”他欲言又止。

贝家已经稍作休整,一行人回府之后,贝念去了闺房休息,曹嬷嬷被贝嵩阳叫到堂屋问话。

曹嬷嬷将事情一五一十的禀报了,其中还包括陆景辰未曾碰过贝念的事实,闻言,贝嵩阳与贝峥这才稍稍放心。

曹嬷嬷说:“首辅大人刀子嘴豆腐心,对姑娘还是极好的。”到了如今,曹嬷嬷不得不说实话,原本她一路担心陆景辰会对贝念下手,但事实上,人家陆首辅就是一个正人君子。

贝嵩阳与贝峥对视了一眼,贝嵩阳叹道:“当初陆家之事,多多少少也与我有关,首辅非但没有落井下石,反而护着念念,还助我贝家平反了,待等到了机会,我需得亲自登门致谢。”

贝峥明白贝嵩阳的意思,又说:“父亲,当初陆家老爷的确是犯了贪墨大罪,您未曾陷害过陆家,一切都是公事公办,还是别往心里去了,眼下咱们一家难得重逢,还是先想想念念的婚事吧,燕王前阵子已经书信了一封,说是不会介意念念的那些的传言,过阵子就会入宫求娶她。父亲,此事,您怎么看?”

眼下,全京城的人皆知,贝念在陆景辰身边待了数月,两人还同房共寝过,即便贝念如今还是处子之身,可单是流言蜚语,也能把人淹死。

眼下最好的法子,就是尽快给贝念找一门好人家嫁了。

燕王好歹也是亲王,又是贝念的亲表哥,贝嵩阳叹了口气:“事到如今,也只能这么做了,不过还得问你妹妹自己的意思,她若是不愿意嫁,那贝家就养她一辈子!”

***

贝家平反后,倪震,许博,燕王先后求娶贝念的消息就在京城传开了。

但凡见过贝念的人都知道,她是贝家娇生惯养出来的千金,容色倾城,肤若皓雪,是个不可多得的标致小美人。

贝家落难之后,像她这样的小美人能安然活到今日也是一个奇迹。

此时正值晌午,岳阳楼内已经座无虚席,食客三三两两的都在说着贝家的事。

“许博不愧是贝嵩阳的学生,能忍辱负重到了今日也是厉害了,也难怪贝家这么快就能翻案。有一个许博暗中相助不说,首辅大人也是出了不少力的。”

“我可听说了,首辅之所有插手贝家的案子,是因着贝姑娘自荐枕席了?否则如何解释,贝姑娘在首辅身边待了数月?”

“我怎么听说,倪家长公子又重新登门求娶了。之前主动退亲的是倪家,转眼又重新求娶,看来贝姑娘还当真是招惹人的,别说是许博等人,就连首辅不也逃不了她的石榴裙?”

“........”

众人正说着,人群纷扰中突然传来一阵打斗声,顺着动静望过去,只见身着绛紫色锦袍的男子正揪着一食客,往死里打。

“贝念也是你能提及的人?谁再说她坏话,老子就杀了谁!”陆景辰眼眸赤红,多日相思和求而不得的苦闷,让他近乎癫狂了。

离殇头都大了,忙在一旁劝说:“大师兄!大师兄你息怒啊!”

陆景辰接连揍了数人,内心积压的情绪却是依旧没有得到一丝半点的释怀,离开酒楼后,他在门外碰见了锦衣卫指挥使霍伦。

这厮觊觎贝念已久,此番贝嵩阳官复原职,他自然是没有机会了,见陆景辰罕见的失态,霍伦上前轻笑道:“首辅这又是何必呢,首辅您玩腻的女子,还不准旁人嚼舌根子了?”

离殇知道霍伦不是好东西,而且陆景辰早就想除了他。

但霍伦是新帝的心腹,陆景辰绝对不宜与他正面冲突,陆景辰今日喝多了,离殇抓住了他的手,压低了声音道:“大师兄,眼下还不是时机。”

陆景辰酒量惊人,若非是因着心情郁结,他根本不会醉成这样。

离殇也从未见过这样的陆景辰,虽是难得鲁莽,不过倒是终于像一个有血有肉的大活人了。

这一天夜里,霍伦暴死在了街头,尸首两地,头颅无迹可寻,若非是因着一身飞鱼服和锦衣卫的腰牌,都不会有人相信大名鼎鼎的阎王会当街被人割了头颅。

要知道,霍伦是帝王的爪牙,霍伦的死,无疑是向帝王宣战了。

就在接下来的半月之内,司礼监大太监汪治与龙泉山庄勾结,研制有毒丹药进贡给皇上服用的案子也浮出水面。在朝中称霸一时的汪贼一党近乎被一网打尽。

坊间都在传言,陆景辰是要造反了。

自从四川镇反归来后,陆景辰以雷霆之势除掉了数位宿敌,将新帝架空了起来,整个内阁以他马首是瞻。

贝嵩阳算是清流派之首,陆景辰在仅仅两个月之内搅的朝中人心惶惶,自是有人暗中见过贝嵩阳,让想想法子。

但贝嵩阳却是犹豫了。

毕竟,陆景辰对贝家有恩。

而且,他对付的那些人也委实该死。

***

陆景辰刚从宫里回来,首辅大人近日火气甚旺,即便眼下已经入冬,京城的冬夜寒风凛冽,他身上也只着一件绯红色官袍,被随从簇拥着,大步迈入府门,眉目之间的凝重之色,仿佛预示着上位者的霸气与冷傲。

离殇领着一位白胡子老道在堂屋内等候已久。

陆景辰刚进屋,人未落座,当即就道:“先生无需多礼,且看看本官体内之毒如何才能解?”

老道依言看诊,但稍过片刻,突然蹙了眉,对陆景辰道:“首辅是否能将当日中毒留下的伤口给老朽一看?”

那日陆景辰被下痴情蛊之后,左臂上留下了一块梅花印,但后来伤口很快就愈合了,陆景辰并没有当回事,他当场掳开了衣袖,却见胳膊上再无梅花痕迹。

白须老道笑道:“奇迹啊,这当真堪称奇迹!”

陆景辰眸色突然一亮,神情有些激动:“先生有话不妨说清楚。”

老道捋了捋发白的续髯,意味深长道:“首辅有所不知,您体内的蛊毒早就已经解了。原本这痴情蛊世间并没有解药,但首辅却是阴差阳错的中了另外一种毒,这两种剧毒一旦融合,便会以毒攻毒,相互抵消了毒性,难道这么长时间了,首辅自己没有察觉?”

陆景辰微怔,他对贝念的心思愈加强烈,怎会察觉蛊毒已解?

陆景辰提出了最为关切的一桩事:“先生的意思是,本官早就解了蛊毒。那么本官与心仪的女子欢.好,当真不会伤了她?”

一旁的离殇:“.........”有必要问的这么直白么?

老道一愣,年纪大了,有点不太好意思,他点头:“既然首辅体内已经没有蛊毒,自然不会害及旁人。”

老道话音刚落,陆景辰转身大步离开了堂屋,离殇追了过去,在他身后问道:“大师兄,都这个时辰了,你要去哪里?”

陆景辰头也未回,步履带风:“来人,备马去贝府!”

离殇:“........”

***

陆景辰抵达贝府时,已至亥时,这个时辰滴水成冰,他却是骑着马过来的,身上也没有批上一件披风,但整个人却是神采奕奕。

他再也不用压制对贝念的感情,更是不用担心给不了她.床.笫.之.欢。

贝府守门的小厮早就在瞌睡了,大门被人连连敲击了小片刻,小厮才不情不愿的去开门。

陆景辰直接亮出了腰牌,说话时,每一个音调仿佛都在跳跃着:“本官要见你们贝大人。”

贝嵩阳从梦中惊醒,得知陆景辰这个时辰亲自登门来见他,还以为朝廷是出了什么不得了的大事。

片刻之后,贝嵩阳打着哆嗦去了前厅见了陆景辰。

挂在屋檐下的灯笼里仿佛都聚着丝丝寒气,下人端了热茶上来,贝嵩阳这才稍稍暖和,但见陆景辰衣着单薄,眉目之间似有喜气萦绕。

最近在朝堂上,贝嵩阳也天天能见到陆景辰,但绝非与是这副光景。

“怎么?首辅这是有什么喜事?”贝嵩阳完全摸不着头脑。

陆景辰唇角含笑,右手五指极有规律的敲击着鸡翅木的茶几,这个时辰了,贝念应当已经睡下了,这里到底是贝府,他不方便直接过去见她。可既然已经来了,他断然没有再回去的道理,且再等上几个时辰,天就亮了,到时候他便亲自去见她,将一切都解释清楚。

她心里肯定还有他。

否则的话,怎会到现在还没答应旁人的求娶。

思及此,陆景辰胸口无比畅快,根本察觉不到寒意,他说:“久闻贝大人手上有一副尚好的玉棋,不如今晚与我对弈几局?”

贝嵩阳年纪大了,人又清瘦,他很惧寒,而且明早还要上衙,眼下深更半夜的着实没有心思下棋。

可陆景辰远道而来,贝嵩阳当然不信他是半夜睡不着觉,专门跑过来下棋的。

贝嵩阳挥退了下人,神色凝重的问道:“首辅,你可是有什么计划?不瞒首辅,虽说眼下朝中诸位大臣对首辅极为不满,但下官已然明白首辅的良苦用心,皇上听不得忠言逆耳,对奸佞宠信有加,首辅近日的动作,下官是支持的,首辅就放心吧,但凡有下官能帮得上的地方,首辅尽管直言。”

陆景辰手摩挲了几下高挺的鼻梁。

他的确是有事让贝嵩阳去办,而且迫不及待,陆景辰反正急着娶贝念,不如就直言了:“贝大人.....不,贝伯父,晚辈想见一见念念。”

贝嵩阳没有反应过来。

在朝堂上高高在上的陆首辅自称是晚辈?

还喊他贝伯父?!

都这个时辰了,见念念作甚?

见贝嵩阳迟疑,陆景辰又说:“我与念念之间有些误会,以至于她对我存有怨恨,不瞒贝伯父,我打算娶她,而且非娶她不可,今晚也务必要见她,刻不容缓。”

贝嵩阳:“........”他能说“不”么?

念及女儿名声,贝嵩阳按耐住了澎湃的心情,道:“这.....首辅,这恐怕也有些欠妥,念念早就睡下了,首辅若是有事,明日再说也不迟,下官这就命人给首辅备下厢房。”

陆景辰知道贝嵩阳爱女心切,遂没有胁迫。

但就在陆景辰入住贝府的厢房之后,他借着月色,很快就摸到了贝念的闺院。

贝念惧寒,屋内早早就烧了地龙,十六岁生辰刚过,少女出落的愈发俏丽。即便身上盖着被褥,也能瞧出玲珑曼妙的身段。

她已经睡熟了,呼吸清浅。借着灯厨内的一盏小夜灯,可以看清贝念酡红的小脸。

屋内的地龙烧的很旺,她可能有些热了,白皙的皓腕放在了被褥外面,睡相甜美可人。

陆景辰发现,就算没有痴情蛊,他对贝念的渴望也是分毫未减。

陆景辰身上带着凉意,本质上还是那个手段狠辣的首辅,但此刻看着榻上的小女子,眸色却是温柔到了骨子里。

***

安顿好了陆景辰之后,贝嵩阳迟迟无法入睡,就命人将儿子贝峥叫了过来。

“父亲,您是说,首辅要娶妹妹?”

若是换做曾经,贝峥肯定是不会相信陆景辰的为人。

但这次贝念在陆景辰身边待了数月,却还是毫发无损的归来了,可见此前是他误会陆景辰了,他并非是一个大奸大恶之人。

贝嵩阳又说:“许博也是一直守着念念,这次误会解除,念念与许博之间也重归于好了,我之前倒是看好许博,他是我一手带大的,知己知彼,将念念许给他,倒也能放心些。”

想求娶贝念的人不在少数,贝嵩阳选来选去,还是觉得许博靠谱些。

贝峥道:“妹妹近日总是魂不守舍,她若真倾心许博,早就答应婚事了,难道父亲还没看出来了?”

贝嵩阳一僵。

陆景辰看上去就一代英豪,贝念站在他身侧,不亚于是鹌鹑附在了雄鹰身边,贝嵩阳委实不太放心.....

这时,下人过来禀报了一声:“老爷,公子,首辅他.....不在房中了,也不曾离开贝府。”

父子两人一怔,那陆景辰这大半夜的会去哪里?!

***

贝念是被热醒的,她仿佛做了一个梦,在梦里被一巨兽紧紧压着,还啃食着她的脸,微微一睁眼就看见了一张熟悉的面容,陆景辰正覆在她身上,眸中染尽情.欲:“你醒了?自上次一别,已有五十九日未见,我.日.日.想着你,夜夜念着你,你呢?可有想我?”

贝念以为自己在做梦,可当男人的气息充斥着她的鼻端,以及感觉到唇角的湿润时,贝念猛然间一惊,抬手就朝着陆景辰的脸上扇了过去。

“你流.氓!”

陆首辅被打过之后,反而笑了,眼眸明媚,一惯禁.欲的他,此刻看上过去尤为浪荡:“我只对你流.氓,好念念,你快告诉我,你是不是也想我?我听闻你拒绝了燕王等人的求娶,这足以说明你心里还是放不下我,是不是快为了我消瘦的不成样子了?”

说着,陆景辰就打算亲手验证一下,他的小娇娇到底有没有消瘦。

贝念大惊,她不明白陆景辰这又是哪根筋抽了,不想要她时,就能转身潇洒离开,可此刻又是怎么一回事?他难道真把自己当成是可以随意玩弄的女子了?!

此刻,陆景辰知道,他可以许诺贝念一切,所以行径上分外大胆。

“你混蛋!快给我放开!”贝念羞愤不已,而与此同时,更是痛恨陆景辰。

这阵子对陆景辰而言甚是煎熬,可对贝念而言又何尝不是?!

她心里一直很想要一个答案,她在陆景辰眼中到底算什么?

陆景辰.亲吻她眼角的泪珠,动作轻柔,仿佛看穿她的心思:“别哭,我心里只有你,从来就只有你。”

门外响起脚步声,贝嵩阳顾不得太多,直接就在门外喊了一声:“念念,你可睡下了?”

贝念很委屈,但眼下不是任性的时候,她肯定不能让父亲知道,她床榻上还藏着一个男子!

陆景辰放开了贝念,他俊脸潮红,在朝堂上叱咤风云的首辅大人,此刻正眼神祈求的看着贝念,小声道:“别赶我走,我会把一切都解释清楚。”

贝念咬着唇,声音沙哑,仿佛是刚被人吵醒,对着门外道:“爹爹,我睡下了,您怎的来了?”

贝嵩阳站在门外冻的发颤。

想推门而入探个究竟,但又不敢。

作者有话要说:陆景辰:离九儿,本官什么时候能娶妻?

离九儿:你猜。

陆景辰:想找死么?本官要娶妻,尽快,马上,立刻。

离九儿:......首辅不想体验一下追妻火葬场?

陆景辰:你是想发配边疆?

离九儿:明天!明天立刻安排婚礼!

陆景辰:嗯,好,本官会提拔你去皇上跟前当差。

离九儿:(羞涩)真的?我要入宫伴驾了?

陆景辰:你想多了,皇上身边正好缺一个太监。

离九儿:!!!

第48章 结局(上)

贝嵩阳站在外面冻了好一会也没离开, 颤着声音有一句没一句的和贝念搭话。

陆景辰将贝念整个人圈在怀里,满腔的相思还没机会诉说, 贝嵩阳无疑是碍了他的事了。

陆景辰没了耐心,长臂一挥, 灭了内室仅存的一盏小油灯,又附耳威胁贝念:“让你爹爹离开,不然......”他的手探了进去,覆在了令他魂牵梦绕的的地方。

贝念呼吸突然乱了, 身上滚烫的厉害,羞愤又懊恼。

回京之后, 贝念一直不曾放下陆景辰, 他说的没错,她心里一直念着他,但也不代表她能够原谅陆景辰的忽冷忽热。

不过,此刻好像没有任何选择, 贝念忍耐着异常的煎熬, 对着门外的贝嵩阳道:“爹爹, 时辰不早了, 女儿想歇下了。”

贝嵩阳侧耳去听,屋内没有任何动静。

想来,陆景辰好歹也是当朝首辅,总不能做出这等不成体统的事出来,他就算是想求娶贝念,也断然不能夜闯闺房。

可陆景辰到底去了哪里?!

贝嵩阳有点头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