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势利导,好过高压政策。”达尼艾尔在一旁极闲凉地告诉拉法艾尔。

千晨在一旁似笑非笑地。

有那么一刹那,她以为一切又回到了那无忧无虑的时光深处。

沉稳的达尼艾尔仿佛一个睿智的圣贤,霸道的拉法艾尔则习惯性地发号施令,而她,则是他们身后平凡而不起眼的小随从,他们说向东,她就不会往西。

她在他们的身后,甘于平凡,因为她知道他们会保护她。

“在想什么?表情这样奇特。”拉法艾尔以食指弹了弹千晨的额角。

“我在想,如果时光可以倒流,所有的一切是否会不同今日。”千晨摸了摸被弹得有些疼的额角,悠悠地问自己,也问两个曾经的兄长。迅即,她深色的眼瞳里掠过毫不掩饰的凌厉光芒,“可惜,这只是一种最没有意义的假设。人不可能两次踏进同一条河流。千峦哥哥,千海哥哥,我们真的回不去了。无论我再怎样努力回忆过去的美好时光,努力地想你们曾经待我的好,也没有办法像十四年前那样的生活在一起了。对不起——”

得出这样的结论,千晨不是不难过的。然而自欺欺人亦不是她的风格。

“该说对不起的,是我们。”达尼艾尔垂下棕色浓密的睫毛,错过了,便是一生。他早已经知道。

“你恨我们?”拉法艾尔冷静下来,轻声问。可是,他的心却刺痛不已。

“不。”千晨摇头。怎么会恨?怎么能恨?他们曾经给过她那么幸福快乐的时光。他们——只是回不去了而已。“我从来没有恨过。”

倘使抱着满腔怨恨,她走不到今天。

“那么——现在的你,幸福吗?”达尼艾尔扬起睫毛,直直望着千晨,问。

幸福?千晨凝望达尼艾尔深黝的黑眸。她现在幸福吗?衣食无忧,有女儿朋友,这样的她,应该算是幸福的罢。

“是的,现在的我是幸福的。”千晨回答道。

达尼艾尔却轻笑着摇了摇头,否定了千晨给予的答案。

“不,我亲爱的千晨,你还没有懂得真正的幸福。你怎么会迟疑呢?你没有毫不犹豫,大声地向我宣布,你是幸福的。是不是连你自己,也不能肯定,这是不是就是你想要的幸福?”达尼艾尔声音柔和,却不容千晨反驳,“我与拉法艾尔不同,他会把自己喜爱的人绑在身边,以确保她的幸福。而我,只是想看着你幸福而已。所以,这一次,在没有看到你获得你所要的幸福以前,我不会像前次那样,轻易走开。”

千晨默默听达尼艾尔说完这仿佛誓言般的话,心中百味杂陈。

他所执着的,竟然是她的幸福么?

三年不肯同肖恩先生说话,十年浪迹漂泊,那样温文儒雅的达尼艾尔呵,竟然为了她,与肖恩先生两相决绝至此。

如果不是因为肖恩先生健康状况日益恶化,他仍不会回肖恩家罢?

“既然,你们都已经做了决定,那么,我尊重你们的选择。”千晨轻喟一声,这悬宕在所有人心中十四年之久的一根刺,就籍此机会,将之一并拔除罢。

正文 第九章 天涯犹自短(5)

下班,千晨打电话回家,告诉女儿琅琅要晚些回去,叫琅琅不必等她吃饭,又叮嘱琅琅先做完功课才可以看动画片。

小小少女在电话那头老气横秋地说:“我知道了,妈妈,你尽管去约会罢。”

千晨挂断电话,望着手里的听筒,简直被女儿骇住。

现在的孩子,都这样早熟么?

可是,转而想起自己的童年,便又微微苦笑。

被寻千晨教养长大的孩子,怎么会不早熟?

拎了手袋同已经收拾好办公桌,等在电梯口的陈黎华一起下楼,汇合露露张与米希雅,四个大小女生浩浩荡荡,朝俱乐部进发。

俱乐部经理看见千晨一行进门,便暂时放下手边工作,上前来同千晨打招呼。

“寻小姐,许久不来了,最近可好?”

千晨微笑,“是许久不来了,一切都好,近日还升了职。”

“那要恭喜寻小姐了。今日有什么安排?”经理礼貌地征询千晨。

“麻烦给我们安排一间包房,做一套全程护理。”千晨说“我们”,表示她是带朋友一起来享受下班后的快乐时间。

“没有问题,请随我来。”经理引着千晨一行在幽静而优雅的走廊里穿行,将她们引到一间宽敞舒适的大包房内。“祝您过得愉快,有什么需要,请尽管吩咐。”

“谢谢你,逖默熙。”

等俱乐部经理离开后,米希雅拉着露露张在偌大的包房里四处探险。

“啊——桑拿房。”一扇门后有一间可供六人使用的桑拿房。

“还有按摩房!”米希雅简直叹为观止,“寻姐,这就是富豪的生活啊!”

“是,这就是富豪的生活。只有你想不到的,没有他们做不到的。”露露张有些恨铁不成钢地戳了一下米希雅的脑门,“小土包子,就不能表现得不这么大惊小怪吗?”

“我本来就是土包子…”米希雅望着室内精致优雅的布置,叹息再叹息,“倘使我有本钱过这样的生活,才不出来工作,为五斗米折腰。”

千晨听了,笑不可抑。

为五斗米折腰?

亏她想得出来。

四个人享受过桑拿浴与全身按摩之后,坐在沙发里,喝清淡之极的果子酒。

千晨执起剔透玻璃杯,轻啜一口蓝紫色冰凉酒液,然后轻轻赞叹。

“实在美味。伊斯兰教义不得饮酒,可是最好的果子酒,却偏偏是阿拉伯人酿造的蓝莓果子酒,馥郁芬芳,清甜甘冽…”

倚在沙发里的露露张白了千晨一眼,这个女人东拉西扯的本事已臻化境,无人能出其右。

千晨轻轻吸了一下鼻子,然后“噫”了一声。

“古奇的Emy,虽然不是今季最潮的香氛,可是涂在你身上却十分合衬。米希雅,这是利文斯送的罢?”

米希雅睁大小鹿斑比似的眼睛,惊讶地问:“寻姐你怎么知道?”

“用脚趾头想也知道,凭你那份微薄的薪水,以及节俭的性格,怎么可能会买这么贵的香水?自然是有人送你的。”露露张忍不住调侃。这么纯良好骗的女孩子,简直是稀有动物。

“你们两个不要又被她转移了注意力。”陈黎华提醒,“她现在越来越会玩这种手段,到最后你们完全忘记当初要同她谈的主题。”

千晨优雅地伸手,撩了撩落到肩上的长发,然后拍了拍陈黎华的手臂。

“陈姐,不要拆穿我的小把戏嘛。我正在酝酿情绪,准备说一个又臭又长,俗不可耐的故事。为免你们觉得无聊,才想小小地暖一下场。”

“那你暖场的方式还真特殊。”陈黎华太了解千晨,如果由得她东拉西扯下去,大抵永远也不会切入今天的核心话题。“今天要说的,是你自己,别转移视线。”

“好好好,开始了。”千晨眨眨眼,“先从年龄开始罢。”

年龄?

其他三人俱是一愣。

年龄会有什么问题?

不是二十八岁么?

千晨挥挥手,阻止三人发问。故事才刚开始,还未到提问时间。

“我的确切年龄,始终是一个谜团。我想终我的一生,也很难知道确切的出生年月,唯一知道的,是大约在我两三岁年纪的时候,被人恶意遗弃在伦敦孤儿院门前,没有留下任何线索。两三岁的年纪,也是孤儿院根据我当时的身体发育情况推算的。然则亚洲的孩子与欧洲孩子在发育上还是有差异的,所以两三岁的推断也未必正确。”

孤儿院?连老成持重的陈黎华都不免愣神。

怎么会是孤儿院?

千晨笑了笑,喝了一口果子酒。

“在孤儿院里呆了大约一年时间,其间院方一直在注意是否有人在寻找失踪儿童,也与当地警方取得联系,备案。但是,我的家人或者知情者一直没有出现。这时,孤儿院的长期捐助人之一,一位大富豪的妻子,带领她的孩子来孤儿院进行探访。或许,这是上帝的旨意,在百多人的院童里,她一眼就看到了我。也许是因为,我同她一样,都是东方人的缘故罢。她当时就与院方沟通,表示要收养我。很快手续批下来,我正式被她收养。

“我被收养的那一天,就是为了我日后所有证件上的生日日期。院方说约四周岁。可是寻妈妈——我养母说,我看上去顶多三周岁。所以我的年龄,或者是二十八岁,或者是二十七岁,没有人确切知道。”

“寻姐好可怜…”米希雅的大眼里已经隐隐有水光闪烁。

“你看她哪里有一丝一毫的可怜模样?”露露张不以为然。寻千晨若可怜,天下人仿佛都不必活了,统统自杀得了。

千晨被露露张的口气惹笑。她真的喜欢露露张,伊不会安慰人,一点儿也不会。但伊却是最好的朋友,因为伊,想要自怨自哀都很难,抵死也要坚强振作起来呢。

正文 第十章 天涯犹自短(6)

“后来呢,寻姐,后来呢?”米希雅忍不住问,原来竟然是灰姑娘的故事么?

千晨想了一想,喝了一口果子酒,继续往下讲。

“我的养父,所在的家族,是英国十大古老家族之一,也是十大富豪之一。养父为人有着英国人特有的严肃拘谨。虽然他并不是一个古板的父亲,但他的威严气势,很难叫孩子同他亲近,总是与他有一段难以逾越的距离。而且,养父工作很忙,达尼艾尔与拉法艾尔因为要继承父业,所以除开学业之外,绝大部分时间都跟在养父身边,学习经营管理家族生意。所以,我成为了陪伴养母的良伴。我很爱她,她教我说中文,替我取中文名字,晚上在床边给我讲睡前故事。我们两母女在一起,打扮洋娃娃,做小点心,给花园里的玫瑰园除草…可以这样消磨掉一整日时光。”千晨眼前浮现出养母美丽却又淡淡忧郁的脸庞,“拉法艾尔常常笑话我像是仙女身旁的小精灵,不起眼的小跟班,只会围着仙女转来转去。事实上,养母在我心中,确然就是美丽慈祥的仙女的化身。”

“所以,大当家在看见之后,才会叫你精灵。”米希雅恍然大悟地说。

陈黎华同露露张几乎同时冲伊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米希雅吓得缩了缩头颈,在嘴唇边上做了一个拉拉链的动作,表示她再不说话。

“最初的几年,达尼艾尔和拉法艾尔并不十分重视我这个‘妹妹’,只当我是可有可无的黄毛丫头,同我没有什么话说。而我,只要有养母爱我就很满足了。只是,简单快乐的时光,总是太快流逝。养母的抑郁症一日严重过一日。伊始终不快乐,日渐憔悴,我几乎是眼见她一点一点地失去活力。养父延请世界各地的名医,却也都束手无策。养父不明白,养母只是想要一家人聚在一起,开开心心,哪怕喝粥,哪怕没有华服美饰,钟鼎美馔,她也觉得满足。等到达尼艾尔与拉法艾尔惊觉母亲被他们疏忽了太久的时候,养母已经处在弥留状态。”

千晨垂下眼睫,下是她人生中最灰暗晦涩的时光,所有人都忘记她的存在,而她只能眼睁睁看着养母逐寸死去。

“我那时候已经在肖恩家生活了六年,对养母的感情已经超越了普通的养母女,在她最后的日子里,我也几乎是一直不吃不喝地陪着在她的身边,无论养父还是哥哥都不能令我离开她的身边半步。那是一种本能罢?知道这个真心爱我的人,将要离我而去,我却无能为力。然而——她终究还是离开了我。她临终前最后的要求,只是请求养父与哥哥们多留一些时间给我,让我有一个完整童年——这也是她唯一的遗言。养母落葬后,我整整有三个月,不肯开口同人说话,是达尼艾尔与拉法艾尔轮流陪伴我,给我讲故事,一起看养母生前拍的照片,整理她的遗物…他们教我许多在养母身边无法学到的东西,尽量哄我开心,看到我笑,他们便也会露出会心的笑来。我常常想,他们是想弥补罢。弥补那些,没有来得及与母亲分享的,便已经永世也无法分享的时光。

“达尼艾尔像我的守护天使,无论怎样,他都会守在我的身后。而拉法艾尔则充当了快乐天使,他经常偷偷带我去玩去疯,去尝试一些寻常女孩子根本不可能接触到的东西,比如赛车,比如速降滑雪,比如海钓…带我分享他的世界。他们两人一静一动,引领我,慢慢由一个在养母去世后,几乎自闭的孩子,逐渐成长为少女。”

千晨轻喘一口气,抿了一口酒。

那是痛苦逐渐离去,快乐而单纯的时光。

可惜,太过短暂。

“他们——同时爱上了你?”陈黎华语出惊人地问。

爱上了她?千晨想了想,终于摇头。

“你真是语不惊人死不休,陈姐。我不知道他们是否爱上了我,亦或只是对养母去世的移情作用,这一切都来不及求证,我就因为事故——抱歉,如果将原因说明,那便又是另一个又臭又长的故事——离开了肖恩家,回到了孤儿院。其实,究竟因为什么使得我离开,已经不再重要。总之我回到了原先的孤儿院,你们可以想象当时是怎样难堪的场面——一个被收养的女孩子,又被送了回来。事实上,彼时我仍由肖恩家助养,吃喝用度方面毫无问题,甚至可以享受以前在肖恩家那样的待遇,只是不再住在寻园里而已。”

那样的待遇,却并不会令她的日脚比别的院童好过一丝半点。

孩子们孤立她,院方也怕万一肖恩家问询起来,不好交代,宁可她被孤立,也不希望她身上有些许伤痕。

曾经她以为,十八岁以后,她可以独立出去生活,同肖恩家再无瓜葛。

然而命运自有她的安排。

“然而,我在孤儿院里,第一遇见家伟。那年他二十一岁,还没有接掌他父亲的事业。他到孤儿院寻人,人没有找到,却与我相遇。”

相遇,所有的这一切,便从相遇时,开始。

正文 第十一章 天涯犹自短(7)

“然后,他爱上了你?”轮到米希雅问出与陈黎华相同的问题。

“怎么会?!”千晨骇笑,难道她们当她万人迷?“当年我不过十四、五岁年纪,又比同龄欧洲女孩发育得迟缓些,十足青涩,家伟怎么会爱上我?他会注意到我,其实同养母当年注意到我,理由是一样的。家伟的目标,本就是寻找东方女性。见到家伟之后,我其实没有抱持任何幻想,可是,家伟对我说了一句话。”

千晨在这里停了下来,喝一口酒,遭到三个女人齐齐地瞪视。

“家伟对我说:跟我走,好吗?也就在那一刻,我做了一个大胆的决定。我告诉他,也告诉我自己,我愿意跟他走,去到哪里也无所谓,华服美食之于我全不重要,能不能读书上学也没关系,为仆为佣也好,我不想再留在孤儿院,也不希望让肖恩家继续白白养着。”

三个女人没有料到其中竟是如此曲折,不由得默然。

“奇怪的是,家伟毫不犹豫地答应了我。他透过他家的律师迅速办妥了收养手续,由律师担任我的合法监护人,然后带我出境。随后的数年时间里,我都陪伴着家伟,满世界游走,一边学习,一边长大。直到十年前,我十八岁的时候,家伟的父亲病危,我才随家伟回本埠定居。

“家伟的父亲一心想在临终前见自己的儿媳妇一面,所以一直催家伟结婚。家伟彼时并没有一个理想的对象,他也不想同一个陌生女子组建家庭。再三权衡,家伟同我,沈氏顾问律师的养女,寻千晨,秘密结婚。我们的结婚始终只是做样子给老人看罢了,让老人家了无遗憾地离去。在我们结婚的第三年,家伟的父亲去世,我也已经二十一岁了。我同家伟说,我已经长大,想要独立。我从来不想做一个无所事事的少奶奶,素日无聊只能同姐妹淘喝茶打牌逛街购物,就这样将自己的人生虚掷。我想要真正的自由,可以工作,可以学习,可以享乐,不必背负着沈家当家主母的沉重十字架。而家伟,在听了我一番话后,没有指责我,他爽快答应了我,放我自由。甚至,即使我同他离婚,他仍然担心我,所以分了一半身家给我。那真是一笔惊人的财富,倘使我的志愿是做富贵闲人,简直从此可以躺在钞票上睡觉。”

“真狗屎运。”露露张哼了一声。

连米希雅都点头表示同意。

只有陈黎华,露出狐疑表情。为什么她觉得这中间有什么东西不对劲呢?

千晨不以为忤,“同家伟离婚后,我出国游学了一段时间,然后就应聘进了尚恩,时至今日。故事到此结束。”

千晨仰尽杯中酒,“呼,讲故事真累,嘴巴干死。”

“这个故事——有很大漏洞啊。”陈黎华撑住下巴,若有所思地说。

“我听到最后,也觉得其中有地方不对劲。”露露张点头附和,仿佛整个故事总缺了关键的一环。

米希雅则识相地噤声。

千晨不语,笑吟吟地等她们发现破绽之所在。

“对了,为什么由始至终,你的故事里都没有提及过琅琅?”三个人几乎同时省悟。

是的,寻千晨的女儿琅琅,今年十二岁,算下来,岂不是伊在十五岁时候怀孕,十六岁生子?但是伊的故事里,十八岁才同沈家伟结婚…

三个人目光如炬,炯炯望向千晨。

“是的,琅琅。”千晨笑容敛去,“琅琅,又是另外一则故事了。事涉家伟,我不方便在这里说,也,不能说。”

“第三个又臭又长的故事?”露露张挑眉。

千晨点头。没错,第三则牵扯纠结了许多秘密的故事。

“好罢,由你去了。”陈黎华挥挥手,顺便看了一眼手表,然后溢出一声呻吟。“天啊,一个故事听完,竟然已经这么晚了,难怪我觉得饿得要死。”

“那就吃完晚饭再回去罢。”千晨轻笑,这样平静相聚的时光,太过难能可贵。除非一切尘埃落定,否则只怕会有很长一段时间,必须告别悠闲恬淡的生活了。

千晨回到家里的时候,琅琅还坐在客厅的沙发里同父亲家伟下上一次未完成的残局。看到千晨拎着印有俱乐部精美Logo的纸盒进门,家伟笑了起来,拍拍女儿琅琅的头。

“看起来等待的人有福了,今晚有好吃的点心吃。”家伟起身迎接晚归的前妻。

千晨将手袋交给了闻声出来的佣人,自己拎着点心盒转身进了厨房。洗干净手,取出精致糕点盛在威治伍德骨瓷碟子里,返回客厅。

“琅琅,洗洗手过来吃蛋糕。吃完蛋糕就要洗漱上床去休息了,小朋友不可以睡得太晚。爹爹也要做自己的事了。”千晨对女儿说。

“我知道,爹爹要陪着妈妈…”琅琅不怕死地戏谑说。

千晨教自己极力保持正常脸色,然则并不算成功,脸颊还是红了。只能瞪了女儿一眼。

“小朋友乱说话,罚抄三字经一遍。”

琅琅闻言哀号,向父亲家伟控诉母亲的“暴行”。

“爹爹,我已经十三岁了,是大人了,妈妈还来这一手。”

没等家伟出面替女儿求情,千晨美丽的眼睛微微眯了起来。

“是么?看来这一手过时了啊?好罢——罚抄全唐诗一遍。”

琅琅连哀号的力气都没有了,只是哀怨地噘起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