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遗憾,但还是要放下。放下这一场来不及真正开始,便已经结束的爱恋。

“可是朋友?”

“当然是朋友,为什么不?朋友永远也不嫌多。”

温润的笑声,在傍晚的风里,飘散开去。

正文 第十八章 恨之欲其死(1)

史天颉带千晨去一间五星级酒店的中餐厅用餐,停车后将车交给停车小弟,便与千晨下车相偕走进酒店。两人上电梯走进餐厅,一入得门内,千晨不由得微微一怔,随后忍不住笑了起来。

这世界原来真的不大,走到哪里都能碰见熟人。

“嫂夫人。”两个俊朗男子也看见了千晨,连忙起身招呼。

“千晨。”同样两个妙龄女郎也看见了千晨。

“晚上好啊,各位。”千晨挽住史天颉的手臂,向四人打招呼,看了看正准备用餐的鲁卡斯?班和有些气呼呼的露露张,还有气氛十分和谐的利文斯与米希雅,“都是熟人,想必不用彼此介绍了罢?”

“嫂夫人,史先生,一起坐如何?”鲁卡斯?班开口邀请。看得出来,大多数场合,他都起主导作用。

千晨转头望向史天颉,尊重他的决定,今夜她只需做一个好客人便得。

“人多热闹。”史天颉同意,既然已经对千晨不存他念,那么多几个人在场,也可以化解两人之间的微妙尴尬。且,鲁卡斯?班和利文斯,都是商场上的竞争对手,从来没有私下的深交,趁此机会,加深一下认识,未尝不是好事一桩。

一旁候立的服务生见状,立刻上前加座。

六个人围坐桌边,趁等菜时间,小酌闲谈,气氛十分融洽。

露露张与鲁卡斯之间小小的男女战争也暂告一段落,伊发现放下成见之后,史天颉是个言之有物,见解精辟独到的人物。

“嫂夫人,谢谢你。”利文斯不知想起什么,忽然没头没脑地向千晨致谢。

一旁的鲁卡斯?班也举杯示意。

千晨先是挑眉,转而便明白两人的言下之意。

“不必谢我,是你们各凭本事,我同家伟,不过是闲极无聊罢了。”

利文斯轻笑,“嫂夫人真是风趣。”

“等到你被她气得牙根发痒,便不觉得她风趣了。”露露张忍不住要拆台。

在场的一干人都笑了起来,寻千晨的太极拳功夫,他们都是有所耳闻的。

忽然之间,千晨手袋里的手机便响了,是小小世界的旋律。

千晨面上温暖,这手机的铃声,是女儿琅琅替她设置的。

女儿说,妈妈只要你听见这支乐曲,便会想到这个世界上,有两个最爱你的人,在家里等你回来。

“抱歉。”千晨向诸人颌首,从手袋里取出手机接听。渐渐的,她脸上一贯温煦的笑意一点点敛去,焦急颜色染上了她的眼眸,“是,是,我马上赶来。”

“出了什么事?”众人见千晨神色凝重,不由一齐问。

“管家打电话来,说朗朗在家门口被汽车撞伤,现在已经送到医院急救,我要马上赶过去。”千晨十分歉意,搅了好好的一顿晚餐。

“我送你去。”史天颉即刻站起身来。他知道女儿是千晨的心头肉。

“我们也一起去。”鲁卡斯也招手结帐,此时谁还有心思约会?

一行六人匆匆赶到仁爱路上的仁爱医院,家伟已经等在急诊室门口。

千晨看见家伟,再不能强装镇定,当先奔到家伟身前,一把抓住家伟的手臂。

“家伟,琅琅呢?琅琅现在怎么样了?”

家伟扶住千晨的双臂,轻轻抚摩。

“琅琅没事,幸好她反应敏捷,闪避得快,只是手肘和膝盖有擦伤。”家伟微微太息,将千晨紧紧抱在怀里,感觉到她的身体渐渐不再紧绷,平静下来,“医生说会先给她做一个全面的检查,你别担心。”

“是吗?”千晨仰起脸来,仿佛要求得家伟的保证般问,“琅琅真的没事?”

“嗯。”家伟伸手,一下一下拍抚千晨的后背。然后将视线转向其他人,“谢谢你们送晨过来。改日一定请各位到家中小坐面谢。今天已经晚了…”

不待家伟把话说完,鲁卡斯与利文斯已经各自挽起女伴。

“你同我们还客气什么?我们先回去了,如果有什么事需要我们,尽管开口。”鲁卡斯做发言人,利文斯在一边点头附和。

“千晨,我们先走了,你放心,朗朗吉人自有天相。”露露张第一看见千晨在人前流露出这样柔弱无助的模样,有些担心。

千晨自家伟怀里脱身,向诸人点头致意。刚才她太着急琅琅的安危,一时之间竟然忘记身旁还有朋友同事。

“史天颉,对不起。”破坏了答应你的晚餐之约。

“没关系,你女儿的事要紧。”史天颉朝千晨安抚地笑一笑。伊靠在沈家伟怀里的样子,那么天经地义,仿佛伊天生就应该在那里。“你自己也注意休息。”

等史天颉去得远了,望着他离去的背影,家伟明知现在不是呷醋的合适时候,仍不免要问。

“史公子追求你?”

“他只是朋友。”千晨轻喟,同家伟在急诊室门前的椅子上坐下,“你还没有告诉我,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琅琅怎么会在家门口被汽车撞倒?琅琅是那么乖巧的孩子…”

家伟脸色一凛,眸中肃杀之气蔓延。

“管家和琅琅的说辞差不多,都说司机把琅琅送到家后,琅琅牵着史酷比在花园里玩我扔你捡的游戏,大约是网球飞到门外头去了,史酷比跑出去追球,琅琅跟了出去,然后就被车撞了。管家说那辆车在撞完琅琅后,立即逃逸,没有一秒迟疑。”

千晨的眼,也冷了下来。

沈思园门前是一段私家车道,出入都是熟人,决不可能撞倒琅琅理也不理,决尘而去。

“看清楚是什么车了么?”千晨问。

“门前的摄像头拍到了车型,可是——没有挂车牌。”家伟淡而又淡地说,手却一点点握紧。

这是有预谋的?千晨望向自己的前夫,他眼里的凌厉冷冽是她从没见过的。

只是,这一切,针对的,究竟是谁?

如果是针对他们两人,那么,小小孩童又有何辜?!

这时急诊室的门由内而外推开,琅琅坐在轮椅里被护士推了出来,医生跟在他们后面。

“沈先生,沈太太,”医生来到两人跟前,翻了翻手里的病历和检查报告,“令嫒只是受了些皮外伤,排除了骨折或者脑震荡的嫌疑。已经替她处理了伤口,不必住院观察。回家以后注意休息,伤口保持透气,不要遇水,三两天就没事了。”

“谢谢医生。”家伟抱起轮椅里的女儿,向医生道谢。

一家人走出医院,驱车回家。

正文 第十九章 恨之欲其死(2)

回到家里,千晨给琅琅洗了脸,因为不能洗澡,只能略擦做擦洗,然后换上干净柔软的,印有小熊维尼图案的睡衣,送琅琅上床睡觉。

往常琅琅并不缠人,同母亲道过晚安便可以熄灯睡觉,今天却怎样也不肯放开母亲的手。

“妈妈,我不敢闭上眼睛。”朗朗扯着千晨的衣袖,声音低低。

千晨心间柔软酸涩。

这个孩子,出生就没有了亲生母亲,始终缺乏安全感。小时候睡觉总蜷缩成一团,仿佛小动物般,容易惊醒,却并不高声召唤大人,辗转些许时候,就自行入睡。

可是现在,这个孩子,却拉着她的手不肯放开,可见是真的受到极大的惊吓。

千晨在床边坐了下来,反手握住女儿的小而柔软的手。

“妈妈不走,妈妈一直陪着你。”

琅琅这才慢慢闭上眼睛,可是仍不放心,隔一会儿便要睁看眼睛看一看,母亲是否还在身边。

千晨伸另一只手摸摸女儿头顶,“乖,妈妈不走,你好好睡一觉,明天起来,所有不愉快的事就都忘记了。”

“嗯。”琅琅低声应,这一次,过了一会儿,终于睡去。

千晨又等了一会儿,待女儿睡熟,才放开伊的手,轻轻拉高一点被子,将女儿的手放到被子里去,然后掖好被子,再四下看了看,留下一盏小飞侠与温蒂的小夜灯亮着,然后走出女儿的卧室,轻手轻脚地带上门。

门外,家伟一直坐在琅琅游戏间的秋千上。

看见千晨从琅琅卧室里出来,朝千晨招了招手。

千晨一路捡起琅琅随手扔在地上的玩具,一路走到秋千前,怀里已经捧了六七个大大小小的换装娃娃,有芭比,也有SD。

望着手里的娃娃,千晨隐忍了一晚的眼泪,终于一滴一滴,落了下来。

家伟无声太息,站起身,拥抱这个坚强得从不肯在人前流一滴眼泪的女子。

“…家伟…我害怕…”害怕会失去现在的生活,害怕幸福被人夺走。“如果要伤害我,尽管来找我,为什么要冲琅琅下手?”

家伟抬起千晨的下巴,凝视伊泪光盈盈的双眸。

“因为,你现在已经不再是十四年前的小女孩儿了,你已经变得足够强大,强大到能保护你自己。而对方,没有信心能直接伤害你或者我,所以,转而找更容易被伤害到的琅琅下手。”

千晨鼻尖通红,“琅琅是无辜的,所有的一切都同她没有干系。”

“那些丧心病狂的人,并不这样认为,伤害不了我们,便伤害我们所爱的人。”家伟以拇指抹去千晨脸上的泪痕。“如果教琅琅看见你哭,她会担心,我会心疼。”

千晨点了点头,两人一起坐进秋千里。

千晨依偎在家伟胸前,“会是他吗?”

家伟略想了想,摇了摇头,浓直俊挺的眉微微蹙了蹙,这可是多事之秋?

“不像是他。如果真的是他,他不会冒险去撞琅琅,毕竟如果撞死或者撞伤了琅琅,于他,都等于是失去了敲诈我们的最好筹码。他如果为钱而来,就不会做这样的傻事。”

“也许他只是想试探我们究竟有多么在乎琅琅呢?”千晨知道,有些人,为了钱,早已经丧失了最起码的人性。

“试探的手段有很多种,而这是最愚蠢最危险的,以他的为人,断不会选最次的一种。”家伟也考虑过这种可能性,但最后还是否定了这种猜测。

“那么,会是谁?恨你或者恨我到,要通过伤害一个未成年的女孩儿,来报复?”千晨始终不能原谅有人拿琅琅作为伤害他们的途径。

“你要不要请几天假,在家里陪陪琅琅?”家伟不是不担心女儿的。

千晨眯了眯眼睛。

“或者,这个暗地里的人,就是想看我们惊惶失措,或者是意图扰乱我们的视线——”千晨转头,对上家伟沉冷的眼。

家伟有片刻沉默,是,他不能排除这种可能性。

千晨眼底泪意渐消。

“无论对方是什么用意,我们都应该以不变应万变,照常工作生活。”千晨冷笑,“除非对方再没有任何动作,否则我可以保证,他会死得很惨。”

“我替惹怒你这头母狮的人致上无限同情,真悲哀,他不知道他究竟唤醒了什么。”家伟忽而轻笑,吻一吻千晨的鼻尖。

“是,惹狮惹虎,千万不要惹一位母亲。”千晨站起身来,“我去洗漱一下,晚上就在此间打地铺,免得琅琅半夜醒了找不到我。你最好趁此工夫,打电话给本埠最好的保全公司,请他们来加强沈思园的保安措施。”

“是,女王陛下。”家伟在千晨走出去时,无声地笑了,这是他深爱着的人呵。

在最初的焦灼过后,她立刻冷静下来,谈笑间已经做出了决定,仿佛一名浑身火焰的女战神。不仅仅因为她是一个母亲,更因为她爱着他们着他们这个家。

是的,家。

嘴角带着一抹浅浅的笑,家伟摸起游戏间里的电话,拨打一组烂熟于心却甚少使用的号码。

电话铃响了几声,然后有人接听,听筒里传来男子惺忪的声音。

“喂?”

“海啸,我是家伟,沈家伟。”家伟顿了顿,“我有事请你帮忙。”

电话彼端惺忪的声音沉默一秒,然后变得清醒。“怎么,也有沈大公子冷面财神你摆不平的事?”

语气里满是调侃之意。

“是。我需要任氏保全的一组人来加强沈思园的保安,还需要你们任氏最好的保镖二十四小时暗中保护我的妻女。”家伟语调中有不容置疑的强悍意味。他不容许有人伤害他最爱的两个女人——他的妻,同他的女。

“就这样?不需要我顺便派你把你的麻烦一并解决掉?”电话彼端那人笑得有些可恶,“我的妻女,嗯?啧啧,听起来实在很甜蜜。”

“海啸,任二爷,你何必调侃我?外头有大嘴巴到处在替你做免费宣传,说你有了妻儿忘记兄弟。所以,就不必五十步笑百步了。你同我,是一样的人。”

不能允许任何人,破坏自己的幸福和自己的爱。

对方朗声笑,然后挂断电话。

家伟放下电话,心里替对方高兴。

那人,终于也摆脱了束缚他多年的心魔,寻找到属于自己的幸福了。

而他,现在则要为捍卫自己的幸福而战。

正文 第二十章 恨之欲其死(3)

“小琅现在怎样了?伤口好了吗?能不能起床?想吃什么吗?”达尼艾尔?肖恩现在千晨爱女如命,视如己出,所以跟在千晨身后,不断询问。他同拉法艾尔都不认为琅琅遇到的是单纯车祸,私下里,两人都决定插手干预此事。

没有人可以伤害肖恩家的女儿,当年那个意图强奸慕兰事情败露后又把一切过错都推到她头上的艾瑟尔,早已经被他们整治得无法在英国立足,并且留下案底,欧盟国家都会在他入境后予以“照顾”。

“琅琅小孩子,三五七天过去,已经活蹦乱跳,哪里看得出曾经受过伤?老早嚷着要去学校,不愿意呆在家里。我和家伟已经同意让她回学校上课。”千晨一边整理并购案的资料,一边偷暇回答达尼艾尔。

“千晨,什么时候让我们见见小琅?她是我们的甥女,我们还没有见过。”

“只是见?不会有价值昂贵的见面礼?允诺她几乎是不可能达成的愿望?”千晨连头也不抬,十分不以为然,深知自己的两位兄长为了弥补过去十几年的遗憾,会将已经精灵古怪有恃无恐的琅琅给宠上天去。

达尼艾尔苦笑,即使这么多年过去,伊还是能一眼看透他们啊。

彼时伊那么小,眼睛大大,面孔扁扁,抿着嘴唇,被母亲带回家来,教他们吓了一跳。

简直不能想象,一个孩子衣服底下的躯体,可以瘦成那种样子,仿佛除了皮同骨头,没有一点点多余的肉同脂肪。

伊开始只同母亲亲近,并不喜欢他和拉法艾尔,整日只在母亲脚边转来转去,一旦不见了母亲,伊就会抿紧嘴巴,大眼睛骨碌碌,四处寻找母亲的身影。

若看见了母亲,伊便会露出一个安心的笑容,仿佛小鸟一般,飞奔向母亲。

母亲会将伊一把抱在怀里,抚摩她的头发,亲吻她的脸颊。

那时的母亲,也是快乐的。

看见母亲那样的快乐,他与拉法艾尔商量好,不与伊太过接触,如果伊喜欢上他们,与母亲相处的时间,自然便少了,那——母亲的快乐,便也少了罢?

只是,仍没有让母亲真正快活,终究还是离他们而去。

现在,伊自己也成了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