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儿黄历上一定写着不宜出门!嗯,一定是这样的!

第30章 茶言观色

谢绍先一步走上前,拉开了座椅,请沈翕入座,那狗腿的模样让谢嫮都觉得脸红,沈翕坐下之后,谢韶也没忘记招呼谢嫮入座,谢嫮看着沈翕对面的座位,有些期期艾艾,还是不怎么提得起勇气和主子平起平坐,更别说还是对面而坐。

颇有些不自在,正巧茶楼伙计来问茶,谢韶犹豫半天也不能决定,谢嫮上前,接过了伙计手中的茶单,说道:“带我去瞧瞧茶叶。”

书香茶楼买的是茶,只卖茶,卖好茶,因此从来是不惧客人亲自挑选茶叶的,谢嫮也不是第一次提出要亲自选茶叶的客人,伙计也是通文墨的,见这位姑娘年纪虽小,但举手投足皆是大家闺秀的风范,又生的那样珠玉润泽,清丽纯美,如何敢怠慢,领了谢嫮就去了。

谢韶正在发愁要点什么茶来待客,他对茶之一事并不了解,要是选错了茶,跌了品味,那可不是一件光彩的是,如今谢嫮接过这份差事,不管她点的茶是好是坏,于谢韶而言都是解围。

对神情从容,光华内敛的沈翕笑了笑,说道:“燕绥兄有所不知,别看我那妹子年纪小,可是懂得却不小,我对茶一窍不通,便让她去选吧。”

沈翕勾唇一笑,仿若春山丽阳般,温雅的声音说道:“令妹很是多才。”

谢韶不好意思的摸头一笑:“她呀,从小就是个书呆子,从识字开始,就是日夜抱着书堆的,我娘常说她,又不是考状元,那样苦读做什么,偏生怎么劝她都不听,小小年纪,才学比我好,懂的比我多,真叫我汗颜。”

听着谢韶不遗余力夸奖自己的妹子,沈翕也不说话,就那么温和的听着,说到最后反倒是谢韶不怎么好意思了。

适时,谢嫮点茶归来,身后跟着几个拿着茶具的伙计,谢嫮让他们把茶盘,茶罐,茶壶,盖碗,茗杯,茶荷,水盂等物在桌面上铺展开,然后由她亲自展示茶艺。

起,合,转,闻,熏这一系列赏心悦目的动作完成之后,三杯香茶被倒下茶壶,只见那茶汤橙黄,清澈,明亮为上,以红,浊,暗色为次,叶底呈鲜活明亮的古铜色,夹带红褐。

谢嫮对两人比了个‘请’的手势,却是不说话,就那样退到一旁,谢韶请沈翕先请,沈翕也不推辞,便执起一杯,先闻后品,只觉茶水入口浓郁,绵软,醇厚,不苦不涩,茶韵悠长,又有着果般的甘甜,叫人品后余味无穷,齿颊留香。

沈翕品过一口后,便知这茶的价值,讶异的向谢嫮看了看,只见她垂着眼睑,姿态庄严的细致品味着手中的茶,这般虔诚的品,细微的尝,整个儿有一股子不容侵犯的圣洁,似乎本身就透着股甘香清甜,颜色清雅,妍丽娇人,五官真的说不出的精致,每一个细微表情都那么动人,这样的容貌多一分则太艳,少一分则寡淡,堪堪容色倾城,相宜的很。

三人品过茶汤之后,谢韶抿着嘴看向沈翕,只见沈翕一口一口饮尽茶汤,这算是给了泡茶之人最大的赞赏,这才放下手中的茶盅,对谢嫮微笑点头:

“好茶。”

谢韶可不会品茶,也喝不出茶叶的好坏,先前他妹子那些个动作看着倒是很漂亮,可真让他说出个什么所以然来,他就不行了,他不说话也就是在等他们先开口,听沈翕评价过后,他才讪笑着接下去说:

“的确是好茶。连我这个不爱喝茶的人都觉得这茶好喝。”

沈翕对谢韶的话没有作答,唇边溢出淡淡的笑,霎时仿若竹林送风爽,梅间迤逦行,萧萧肃肃,爽朗清举,再没有比他更温雅如玉的了。

谢嫮对于沈翕和谢韶笑了笑,尤其是飞快的看了一眼谢韶,然后又飞快的敛下目光,没有说什么。

沈翕见她眉眼如画,表情生动,原本垂眸喝茶的她美的就像是一副壁上画,可那一抬眸的瞬间,瞥向谢韶时那灵动的表情才真叫绝了,就像是壁上画中的小仙女突然苏醒了一般,精灵懵懂中透着慧智狡黠,虽只一瞬,却叫沈翕感叹良久,破天荒的发出奇想,若是那抹眼神落在自己身上,又将是何种感受呢。

谢韶没发觉谢嫮的目光,还在那儿一味傻傻的和沈翕说着茶,沈翕也是好耐性,竟然就真的那么坐着听谢韶那半吊子说话,谢嫮龟缩惯了,一点都没有在主子面前出风头的打算,反正她是不敢开口的,沈翕也不说话,整张桌子上,就只有谢韶一人在那儿口若悬河。

沈翕听他说的兴起,并不准备打断他,一伸手准备去拿右手边的茶,却忽然想起先前已经喝完,眼光才瞥到温在铜炉上的银吊子,就见一道香影闪过,谢嫮早就站起了身,来到他身旁,替他斟了热茶,那动作娴熟如行云流水,好像给他斟茶倒水是她天生的技能一般。

谢韶见谢嫮起身给沈翕斟茶,原本也没觉得有什么,以为谢嫮替沈翕斟好了茶,接着就会来给他斟,可是,谢韶发现自己的杯子都举起来了,那丫头竟然权当没看见,敛着眸子,又规规矩矩的回到了她的座位上,动作一气呵成,入座即定,一副稳如泰山,刚才跑去给人斟茶的人不是她一般。

这个眼中有异性没人性的臭丫头!

正在心中无奈腹诽,突然身后传来一声‘惊喜’的清脆喊声:

“二哥哥,五妹妹,你们也在啊。”

谢韶和谢嫮回头一看,只见谢衡和谢钰双双走入了茶楼,她们身后还有几个穿着东陵书院院服的学子,其中包括谢仲和谢晁,还有两个不认识的,走在最后的不是俊雅忧郁的春三公子李臻,又是谁呢?

谢衡看见了谢嫮,像是打了鸡血般,兴奋的跑了过来,挽住了谢嫮的胳膊,语气颇有撒娇的嫌疑,说道:

“五妹妹,早晨的时候我想去喊你一同出来游玩,可是你却不在院子里,我只好和四妹妹一同出来,正巧在路上遇见了大哥哥和三哥哥他们,当真是巧,到底叫咱们还是遇上了。”

谢嫮听着谢衡这副语调,着实头皮发麻,扫过人群,看见李臻正往她们这里看来,谢嫮就明白了到底怎么回事,口中答道:

“早晨大家都被喊去主院炒豆了,没见你们在,我还纳闷呢。”

凭良心说,谢嫮和谢衡并没有什么生死仇恨,上一世纵然她痴恋李臻未果,可是却也不干谢衡的事,各人有各人的缘法,李臻不喜欢她,她也不能完全怪到谢衡身上,上一世谢衡对她不算好,可她对谢衡也不是很好,两人最后都死了,没有谁赢谁输。

从前她是身在雾中看不真切,以为是谢衡夺去了她的一切,总想着若是谢衡死了,李臻就会爱上她了,抱着这个不切实际的想法过了那么多年,将对李臻求而不得的恨全都一股脑儿的转嫁在谢衡身上,着实冤枉她了,等到谢衡真的死了,谢嫮被李臻杀死,她才彻底醒悟过来,绝了那份念想。

而自从她对李臻绝了念想之后,在看谢衡虽谈不上喜欢,但也没了从前的那份刻薄,她爱折腾就让她折腾好了,横竖也不用她去承担后果,只要不犯到她身上,她也不会和她撕破脸就是了。

谢衡似乎对她的识时务很满意,东陵书院的学生们走入茶楼,原本正在说话,可是一个人眼尖看见了沈翕,惊讶的叫了出来:

“这不是…燕绥兄吗?”

此语一出,众人才看见坐在谢韶右边的沈翕,纷纷上前作礼,沈翕站起身与大伙儿回礼问好,两相交谈之下,竟让店家拼了桌,几个学生说什么也要和沈翕坐一桌畅谈。

李臻走至前面,对谢韶和沈翕拱手一礼:“维桢,燕绥兄,叨扰了。五姑娘也在。”

说完,李臻也对谢嫮点了点头,谢嫮从容应对,随众坐下,只可怜她被谢衡和谢钰夹在中间,着实有些不自在就是了。

谢韶爽直一笑:“春山兄言重了,快请坐。平日里请都请不来,今日就由小弟做东,请大家喝一杯茶,还望众兄赏面。”

谢韶这个人豪爽,读书虽然不行,但是说话做事都颇有孟尝之风,很容易就叫人产生好感,并加以信任,也纷纷对谢韶举手道谢,谢仲和谢晁对视一眼,都觉得谢韶这小子忒不地道,这些人都是他们请出来的,如今却叫他卖了个人情,决定先按下不与这莽子呈台面上的争斗,以后再说。

桌上有现成的茶具和茶叶,泡茶的任务自然是交给刚才展示过才艺,有工作经验的谢嫮来做了。

谢嫮暗自苦笑,她这哥哥还真不怕给她揽事,给主子泡茶,她是一千一万个愿意的,这是祖上的荣幸,可是给这么一帮乌合之众泡茶,那就太跌她的范儿了,可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这么多双眼睛看着,她总不好撂挑子,当场发作说不干吧,既然要干,那就一定要干好,这是谢嫮的宗旨,也是她得以在驾前保命的诀窍——少说话,多做事,做好事!

一番熟练的优雅动作叫两桌的才子佳人看的一眼不眨,只觉得眼前这姑娘浑身上下都透着比之茶味还要悠远的韵味,每一下动作都是那么赏心悦目,叫人舍不得移开目光。

挽袖倒茶,最后做出一个收尾的动作,照旧不说话,对大伙儿比了个请的手势,众人分过茶盅,皆是懂茶之人,就是那不懂茶的,此时看了那优雅的一系列动作也不免生出了三分雅兴,随众人一同品茗。

李臻举起茶杯先是轻嗅,只觉茶香宜人,似乎勾勒出一种若有似无的果香,喝过一口只觉绵软醇厚,不由自主的轻谓一声:

“好茶。上等金骏眉。”又喝了一口咽下,回味片刻,仍觉茶香悠远绵长。

“没想到能在这里喝到这般功力的金骏眉。”李臻看向了谢韶,对他点头说道:“真叫维桢破费了。”

谢韶见他特意跟自己道谢,不禁奇怪,摇手说道:“哎,说什么破费,一杯茶而已。”

李臻听他这么说,便也不再说话,低头继续品茶。喝了一口后,目光不自觉的抬起,看向了那个泡茶之人,心中惊奇不断,一个十二岁的小姑娘,竟有这般茶艺,倒真是叫人刮目相看的。

第31章 状元及第

大家喝过了茶,就开始谈论起初九的会试之事,说的都是一些猜题和主考的问题,然后话题就又回到了猜测中魁上头,其中一个姓王的书生说道:

“这一甲夺魁之事还需要猜吗?定然是从燕绥兄与春山兄之间角逐啦。”

沈翕端着茶杯没有说话,嘴角含笑,李臻也是也是淡然处之,目光盯着手中那橙黄带褐的茶汤,谢嫮抬眼看了看沈翕,上一世她不明白,为什么沈翕会去考状元,如果他真的是定国公府的嫡长子也就罢了,可他偏偏不是,考了状元又有什么意思呢。更别说上一世他考中了状元,可是五年之内都没有领受任何职务,状元之才就那么被干晾着,直到第六年才开始在兵部行走。

而李臻就不同了,虽然只是中了探花,可是大约在今年夏天,他就会进翰林院做修撰,按照晏国的惯例,翰林院修撰是状元及第的魁首才会封的官职,一般榜眼和探花都会从编修开始做起,虽然一个是六品官,一个是七品官,但是官场之事,有些人需要花几年,甚至十几年,二十几年的时间才能提升一级,李臻一入朝就领受了个六品官,虽是文职,但可见天和帝对这位探花郎还是很看重的。

谢衡见谢嫮只埋头喝茶,并不像从前那般目光痴迷盯着李臻,或者是急进表现,一个劲的往李臻那里凑,目光偷偷瞥了一眼坐在谢韶旁边贵气轩然的沈翕,又看了一眼温雅忧郁的李臻,容貌之上的确是难分伯仲的出色,只是这气度却是沈翕更胜一筹,又看了一眼谢嫮,谢衡就若有所思起来,想着这丫头不是移情别恋了吧。

谢嫮感觉到谢衡的目光,侧过头来回看了她一眼,目光清明透彻,不带笑意,看的谢衡心中一凛,只觉得周身都不自在起来,不得不说,自从谢嫮大病一场后,整个人都变了,看着你时,似笑非笑,仿佛洞悉一切般,这份转变,让谢衡赶到了不安,这就像是从前一直被她戏耍的傻子突然有一天不傻了,能够像正常人一样交流了,原以为这傻子会对前事她欺负人的事情进行报复,可是偏偏这个傻子不与她摊牌,不与她报复,一切就像是没发生那般,见了面还对她客客气气的,这才真叫人感到害怕,因为你不知道她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从前的事是真的不计较了,还是只是在等待机会,谢衡正心虚之际,却见谢嫮举着精巧的银吊子突然对她笑问道:

“三姐姐,还想喝茶吗?”

“…”

就是这样,轻巧的语气让她无所适从,她宁愿谢嫮还像从前那样,脾气傲的惊人,也大的惊人,对谁都不客气,纵然讨厌,可至少好掌控,可如今,不管她怎么试探,她都像是没事人一样配合,虽说她的确需要她的配合,可是谢衡不明白的事,这些事明明她才是主动,她完全可以逼着谢嫮和她配合,可是谢嫮这样顺从,让她逼无可逼,就像是一拳打在棉花上,出力不少,反响不大。

看着谢嫮越来越精致的眉眼,谢衡暗自咬了咬牙。想到她筹划了好多天,暗自打听了大公子今日约了李臻他们,早早的就和谢钰去到他们约定的书斋等候,装作巧遇的样子,没想到她们才刚遇上,竟然又碰见了谢嫮,真是阴魂不散的。

往谢钰看了一眼,原本想和她交换一个眼神,谁知道就看见谢钰一双眼睛像是长在了沈翕身上,两颊泛着奇异的绯红,两只手也在桌子下面绞动着帕子,时不时的还娇羞咬唇。

想推一推她,可是奈何她们中间隔着一个谢嫮,谢衡只好轻轻的干咳一声,希望稍稍唤回谢钰的理智,这一刻,谢钰忽然动了动,谢衡以为她醒过来了,谁知道,谢钰竟然大胆的拿起了一旁的银吊子,走到了沈翕身旁,脆生生,娇滴滴的说道:

“沈家哥哥的茶水快没了,我替你加一些,可好?”

当谢钰起身的时候,谢嫮就看着她了,心中奇怪这丫头想干嘛的时候,谢钰已经站到了沈翕身旁那一声‘沈家哥哥’着实让谢嫮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敛下眉,抿住唇,忍下笑,却还是没能控制住微微上扬的嘴角,只好执起茶杯挡在唇前,免得被人看见她偷笑,再说她嘲笑姐妹。

沈翕眼角扫了一眼举杯喝茶的谢嫮,这丫头嘴角的那抹笑意还真当自己掩饰的很好了,收回目光,转到谢钰身上,将手中的杯子放到正前方,从容优雅的说了一句:

“多谢,先前已经喝了几杯,不想喝了。你去问问其他人吧。”

“…”

谢嫮差点笑崩了,得,主子这是把献殷勤的谢钰当成茶楼跑堂儿的了。

谢钰红着脸,骑虎难下,只好绕着两张桌子走了一圈,帮每个人都加了些茶,谢嫮也不例外,把杯子递到她面前让她加,谢钰一脸懊丧的坐回座位,连耳根都红透了,再不敢站起来说话。

一群人喝好了茶,便相携起身,谢韶自觉的走到了柜台前,跟掌柜的说结账,掌柜的看了一眼他们的桌子,然后从柜台后拿出了一只算盘,噼里啪啦打了一会儿,然后对谢韶说道:

“谢谢惠顾,一共三百八十两。”

谢韶点点头,然后就要去掏钱,忽然一想不对,猛地抬头,讶然的对掌柜蹙眉,说道:

“什么?多少?”

掌柜的把算盘调转了个儿,正面对着谢韶,指了指算盘上最后的数说道:“客人您看清楚了,三百八十两。”

谢韶只觉得脑子嗡嗡的响,掌柜的见他如此,也是好心的解释道:“客官你们喝的茶叶极其珍贵,八万颗芽尖才能炒出一两来,是极品红茶,遇不可求的。”

“…”

谢韶失魂落魄的走出茶楼,一干学子书生正在讨论接下来要去哪里,几个家丁模样的人从人群中跑出,在沈翕耳边说了几句话之后,沈翕便点点头,回身与众人告辞,特意走到谢韶身前,勾唇笑道:

“今日叫维桢破费,我还有些事要处置,下回再与维桢详谈,告辞。诸位,告辞了。”

谢韶原本还心不在焉,听了沈翕的话,突然振奋了精神,找回了潇洒大气,抱拳对沈翕回过了一礼,众人也纷纷与沈翕告辞。

沈翕与那几名仆从消失在人群,谢钰的一双眼睛才意犹未尽的收回了目光,谢仲和谢晁邀请大家再去德胜楼赏诗,用警告的眼神看了一眼谢韶,谢韶便撇了撇嘴,说道:

“我不会作诗,也不会欣赏,就不跟大家去凑热闹了。”

谢衡和谢钰自然是想跟着他们一同前去的,李臻却突然开口问了一句:“维桢不愿去,五姑娘可愿?”

谢嫮惊讶的看了一眼李臻,见他目光坦荡,想来也是随口一问,对他笑了笑,说道:

“不愿,我和我哥哥一样,不善诗书,去了也是扫兴。”

李臻不置可否的将目光落在了谢韶手里提着的那堆书上,没有再多做言语,几人告辞之后,便分道扬镳,换了方向。

谢嫮回过头去,正巧对上了谢韶幽怨的眼神,谢嫮扬眉:“怎么了?”

谢韶先前憋了一肚子骂她的话,可是在看见妹子这如画美貌时却又说不出来了,叹了口气,说道:

“不是,你好端端的,点那么贵的茶做什么?三百八十两啊。都够我喝一辈子茶了。”

谢嫮平静的看着她,双手拢入袖中,一副老成的做派,说道:

“不是哥哥说要请沈大公子喝茶的吗?”

谢韶气绝:“我是说要请他喝茶,可是也没说要请那么贵的啊!五百两银子一两的茶啊,我,我要是早知道这么贵,就连那茶渣子也会吃下去的啊。”

让他哭死算了,他到底有个多败家的妹子啊!

心痛,神殇,这些都已经不能说明谢韶此时的心情了。尤其是当事人还用一种无辜的表情看着他,让他有气也没法撒。

只听谢嫮稍稍犹豫了下,然后才抬起目光,对捂着脸哀嚎的谢韶正色说道:

“五百两银子一两的茶给沈大公子喝,确实有点埋汰。”

谢韶放下手掌,看着妹子,说道:“你也知道埋汰啊!早干嘛去了…”

“这么寻常的茶叶,也亏得沈大公子不嫌弃。”

“…”

二月初九,会试开始。一直考了三场,直到二月十五那日终结。三日之后放榜,定国公府大公子沈翕毫无悬念拔得头筹,是为会元,静安侯世子次之为贡士。

所有考中的贡生,下月则还需进行殿试,也分三场。

三场过后,沈翕依旧拔得头筹,作为一甲状元出列,榜眼则是金陵才子杜元然,探花郎则为静安侯世子李臻。三人共赴琼林宴,打马游街,一时风头无两。

只是殿试过后,皇上虽列出状元之人,可是琼林宴之后却从未召见过沈翕,反倒是看中榜眼和探花,完全就把沈翕这个状元给丢在了一旁。

第32章 纳妾之喜

四月底是云氏的生辰,二房这里并没有打算操办什么,谢靳让谢韶当天去把赫峰和谢莘都喊回来,陪云氏过生辰。

哪知道,就在云氏生辰的前两天,谢莘就哭着跑回了侯府,二话不说,就只扑入了云氏怀里,谢嫮听说谢莘回来也从巽芳居赶了过来,就看见云氏在安慰谢莘,而谢莘的眼泪就像是断了线的珍珠般,落个不停。

一问之下才知道,是赫峰出了事,他与禁卫营的曹都督发生了手脚上的争执,把曹都督的一只眼睛打伤了,而这件事的起因皆是因为谢莘,曹都督在街上出言调戏谢莘,不仅动口,还动了手,要把谢莘拖入一旁的酒楼之中,赫家的仆人慌忙回去喊了赫峰过来,才不至于酿成大祸,可赫峰也因此打伤了人。禁卫营副都督是五品官,赫峰不过是一个七品的门下郎,以下犯上的罪名可是不小的,怪不得会被京兆府擒去。

谢嫮心头一突,又是京兆府。难道罗玉坤对谢莘还未死心?

谢靳从外头赶了回来,已经听说了赫峰的事,看见了谢莘,一声大喝:

“别哭了!到底怎么回事,全都说出来!”

谢莘被谢靳一声怒吼吓住了,面色惨白,犹豫了一会儿,然后才咬着下唇,小声嗫嚅道:

“…是,是罗大人!他前些日子又找上了我,要我,要我从了他,想轻薄我,峰哥就是那个时候得罪了罗大人,那曹都督是罗大人的侄女婿,罗大人还说,若我想要救峰哥,就,就…就要委身于他!”

说到这里,谢莘已经泣不成声了,云氏也是哭的肝肠寸断,口中直念‘他怎么敢,他怎么敢!’母女两个抱头在一起,谢嫮也惊得跌坐到了椅子上,这些人实在欺人太甚了,只有谢靳立于门边,紧咬下颚,捏紧了拳头。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谢靳冷声问道。

“十天前。”谢莘竭力稳住了肩头,可还是不住抽泣。

谢嫮走到她面前,问道:“你好端端的在赫家待着,罗大人如何找上你?”

“是有府里的人将我骗去了他的别院。幸好峰哥多了个心眼儿跟着我后头,才没有那罗大人得手,我吓坏了,不敢说出去,可是峰哥他…”

说到这里,谢莘又哭了起来。

谢嫮拉着她问道:“侯府谁骗的你?”

“是三夫人房里的婢女柔儿,她跟我说你们都在那处别院赏花,要我过去,我不疑有他,就跟着去了,谁知道却是中了罗大人的奸计。”

谢靳抬起拳头,一下砸在了门上,目光中满是恨意。头也不回的走出了二房院子,谢嫮连忙跟了出去,怕他去三房找晦气,姑且不说姐姐口中那个柔儿如今还在不在三房,就是在,她也可以矢口否认,没有旁的佐证,谁也拿她们没有办法。

谢嫮跟在谢靳身后,见他原本是往三房那条路走去的,可是就在要跨入三房界限的时候,又收回了脚步,转身离开,与谢嫮擦肩而过,这回是从侯府侧门走了出去,谢嫮便没有跟出去。

这回的事情,很明显又是被三房摆了一道,定是那罗大人没有娶到谢莘,心有不甘,就联合三夫人想要来一招逼、良、为、娼,怎料赫峰盯得紧,没有让他们得逞,可是赫峰却也因此遭受了牢狱之灾。

谢靳接连好几天都没有回来,第五天的时候,才把遍体鳞伤的赫峰从外头领了回来,谢莘见赫峰这样,又是大哭了一场,谢靳让他们夫妻最近别回赫家,就住在谢莘原来的闺房之中,让赫峰好好养伤,自己则又出门去了。

这些天,大房和三房都派人来看过赫峰,云氏此时恨极了三房,根本提不起兴致来应对,而谢莘也不想应对,可是,在谢靳没有发话之前,二房和三房的关系也不能闹得太僵,毕竟从表面上来看,是他们二房不占理,女婿打了上司,被关了监,老丈人四处奔走将他领了回来,要是在这个节骨眼儿上和三房闹开,那么谁的脸上都不会好看。所以,谢嫮只要硬着头皮对付,俨然能够独当一面。

谢韶来看赫峰,神情也变得相当严肃,谢嫮把他拉到一边问询:“爹最近在干什么?怎的这么多天都不回来?”

谢韶看着她,欲言又止,最后只说了一句:“爹的事,你别管,总归这回绝不能咽下这口气。”

听他的语气,谢靳是真的在外面做了什么,可是无论谢嫮怎么问,谢韶就是不说,只说那些事交给他们男人去做就行了,她只要负责照顾好府里。他不说,谢嫮也没办法知道。

直到两个月以后,一件石破天惊的事情才彻底震慑住了所有人。

谢靳要纳妾了!

纳的是熟人家的女儿,和谢莘同龄。京兆府尹罗玉坤的独生女,罗锦绣。

这桩婚事是罗锦绣自己提出来的,谁也不知道谢靳到底灌了什么迷药,让罗小姐对他死心塌地,即便在知道他有正妻,并且年龄悬殊的情况下,还冒天下之大不韪,硬是要嫁给谢靳这个老男人。

罗大人气得当场就要和这个女儿断绝父女关系,扬言要把她的腿打断等等,可是,即便如此,罗小姐也不在乎,又是绝食,又是自尽,就跟被鬼迷了心窍般,怎么说都不听,甚至大大咧咧的直接对人言道,她已经不是清白身子,早就委身给了情郎。

而这个消息同样震惊了谢家,云氏更是惊呆了,听到谢靳要纳妾的一瞬间,她的眼泪就止不住的往下掉,相敬如宾了十七八年的丈夫,突然要纳妾了,这叫她一时如何接受的了啊。

谢嫮在听到这件事的时候,当然也呆了呆,可是,她毕竟没有云氏那般的感同身受,只是在心中隐隐生出一种荒唐的快意感来,罗大人挖空了心思要强占谢莘这个小姑娘,却不成想被人捅了后院,不知不觉间,就把他和原配生的那个娇小姐骗到了手,那般死心塌地的要嫁给人家做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