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手段,这本事,撇开卑鄙不卑鄙,撇开真心不真心,谢靳这件事着实做的漂亮!以彼之道还施彼身,罗大人做梦也想不到,谢靳会用这个法子报复他!不费一兵一卒,不费吹灰之力,轻易的就挟制住了罗大人的软肋,让他进退不得,让他颜面扫地。

他想癞蛤蟆吃天鹅肉,以五十岁的高龄迎娶人家十五岁的女儿做正妻,原想着官比谢靳大,处处能压制住谢靳,只要让人盯着,总不会让他在朝廷里翻出什么天来,可谢靳倒好,报复的切入点压根儿就不在朝廷里,直接把手渗入了他的后宅,不做他的岳父,改做他的女婿!

罗大人只有一个女儿,原配夫人也是因为生这个女儿产后血崩而亡的,罗小姐自幼被当成眼睛珠子般养大,原想着这两年就给她找一户门当户对的好人家,可谁成想竟出了这么件事!罗大人打也打了,骂也骂了,可是罗小姐就是不为所动,宁愿绝食自尽也要逼得罗大人同意这场婚事。

最后无奈,罗大人只好对谢靳缴械投降,想着既然米已成炊,女儿的身子都给了谢靳这个王八蛋,那么他最起码也要给女儿争取最大的权益吧,他提出要谢靳休妻,让她女儿做正室,可是却被谢靳果断的拒绝了,并且说出,正妻绝对不可能休,罗小姐要嫁,只能是妾。

罗大人回府和女儿周旋,败退。

又退一步,说谢靳不休正妻,那就让他女儿做平妻,谢靳也是拒绝,罗大人又退,说最起码是个侧夫人,谢靳再度拒绝,罗大人怒了,回去打了罗小姐,可终究还是不忍下死手,于是退了又退,最终还是退回了谢靳的起点。

罗大人兵败如山倒!罗小姐最终还是成为了归义侯府次子谢靳的妾侍,从后门抬入了府。

谢嫮好不容易抓住了谢韶,揪着他发问:“这件事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

谢韶被妹子堵在门口,出也出不去,干脆返回去倒茶喝:“知道又怎么样。我觉得爹这回做得对!与其女儿被别人毁,不如毁了别人女儿,谁让姨娘有一个好爹呢。罗大人要是不动咱姐姐的心思,他女儿至于被爹擒在手中吗?一切都是自找的。”

谢嫮听了谢韶这番话,心里不禁为罗小姐叹了口气,又问道:“爹爹对她,可有心?若是没有,罗小姐如何会对爹爹这般坚决?”

谢韶脸上一红,有些不自在:“哎呀,这个你就别问了,不是你们姑娘该问的事,我只一句话,你将来可得把持住,要记好了,天下的男人出了父兄,全都他妈是混蛋,一个都不能相信。”

“扯远了,好不好?”

谢嫮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但听谢韶这么说,想必她爹对罗小姐定是用了什么不能为外人道的手段,才将那罗小姐收拾的服服帖帖,那罗小姐也是,为了一个虚无缥缈的梦,付出了惨痛代价,当然了,她此刻正被幸福包围,惨痛之说还得看她今后有多大的造化了。

虽然谢韶没有对她据实相告,但是,谢嫮却也赞同他的一句话,与其让别人毁了自己女儿,不如抢先一步毁了别人女儿,反客为主,反败为胜。

她的这个爹爹还真是个未达目的,不择手段的枭雄。

第33章 扬州省亲

纳妾当晚,谢靳都没有踏入罗锦绣的院子,而是让人守在院外,自己则还是回了云氏那里。

云氏坐在梳妆台前哭红了眼,身上的衣服也是白日里那套,见谢靳走进来,云氏转过身去不看他,谢靳去到她身后,开始细细的为她散发,梳发,云氏开始的时候先是不动的,后来等谢靳熟练的替她弄了一半之后才猛地转身,在谢靳胸膛之上敲了两拳,谢靳不闪不躲,就那么受着,云氏再也忍不住大哭起来,谢靳将之搂入怀中,说道:

“咱们不能再继续忍下去了。我也不会再由着旁人欺负你们。莘娘这件事我若是再忍,下一个就会轮到阿韶,接着是阿瞳,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咱们这么多年一味隐忍,过的都是什么日子。嫡母不管,父亲不爱,就连平日里的吃穿用度那些小人都敢克扣,眼瞧着你把嫁妆都贴补完了,我还是没能立起来。我想做清流,想做清官,可是他们不给我机会,既然如此,我也不要做清流了,从前是我天真,既想做官,又想旁人说我清廉,传出美名,是我没有看清楚自己的处境,本身就出身在这样的家里,又哪里有人会说我的清名。”

云氏被他搂在怀里,才稍觉心安,却还是止不住哭泣,谢靳蹲下身子,跪在云氏面前,两人举案齐眉,谢靳捧着云氏的脸,在她哭花了妆的脸上亲了一口,正色说道:

“给我一年的时间,我必叫她怎么进来,就怎么出去,好不好?”

云氏猛地抬眼看着谢靳,见他一脸慎重,不像是骗人,云氏想起与这个男人夫妻十七载,他待她的心,她又怎会不知,任由他捧着自己的脸,云氏咬着下唇,忍住了哭泣,对他说道:

“反正,反正你不许去她房里!”

谢靳被云氏这小家子的模样逗笑了,连续点了两下头,说道:“好,我答应你。不生气了啊。看你脸上都哭花了,这么大个人,还像个孩子似的。”

云氏被他这么一说,也破涕为笑了,却还佯装着生气,说道:“别跟我说这些!我气可没消呢。我跟你说,我虽然平日里什么事都听你的,可是这种事,我是无论如何都忍受不了的。你只能是我一个人的丈夫,为了你我可以什么都不要,粗茶淡饭,粗布麻衣我都不介意,你心里不能有其他女人,若是你心里有了其他女人,纵然我离开你会伤心到死,我也不会留下的。”

谢靳急着把云氏搂入怀中,温言安慰道:“放心吧。我心里只有你一个。这些年你为我做的一切,我都记在心里,如果这样我都能负心,那我就是个彻头彻尾的混蛋,让我走出去被雷劈死好了。”

云氏急了,捂住了谢靳的嘴,瞪他道:“又胡说!”

谢靳见妻子还愿意关心他,顿时笑开了,抓着妻子的手不放,云氏也渐渐平静下来,叹了口气,说道:

“别以为你说这些我就能原谅你,你要我看着你在府里和其他女人在一起,我是万万做不到的,你说一年,我就给你一年,明日我便请了老夫人回江南去,前些日子我姨娘派人捎信来,说是最近身子不爽利,正好我回去伺候她一阵。一年之后,你若不去接我回来,还和这个女人在府里牵扯不清,我便就近找间庵堂做姑子去,再不会见你一面。”

谢靳见妻子这样坚决,敛下眉眼想了想,然后才郑重的对她说道:

“你回江南一年也好。我谢靳虽说不是什么能人君子,可是只爱你一人我还是可以做到的,不论一年之后我图的事情成不成,我都会把这个女人处理掉,然后去接你回来。”

四目相对,云氏也难得的没有哭,谢靳跪在她身前,仔细的将她拥入怀中,紧紧的搂着。

他今生最在意的就是家人,他的妻子,他的儿女,他以前一直想不通,自己想上进到底是为了什么,以为是为了自己,为了让人看得起,所以他自己要争口气,可是当那天阿瞳哭着去到他书房让他救救莘娘的时候,困扰了他好长时间的问题终于有了答案,他努力,是为了给家人更好的生活,是为了保护家人不受到伤害,可是若连保护他们都做不到,又谈何给他们好的生活呢。

这一回是三房和罗大人逼得急了,他不得已才出此下策,一来是报复,二来也是想叫旁人看一看他谢靳的决心,今后若想害他和他的家人,总要先掂量掂量他是不是好惹。

***

云氏回江南省亲,与老夫人告了半年的假,邢氏虽然不管他们几房的事情,但是对二房最近纳妾之事也是颇有异议的,从前她只道二房没本事,谢靳是个木讷的书呆子,不思进取,云氏又是个没脾气的,两人虽然日子淡些,总是相敬如宾,和和美美的,可这回二房做的事,着实叫人看不懂。莫名其妙就纳了个妾侍进府,她从不管这府里子孙的事情,二房要纳妾,就纳好了,她也不会去多追究和阻拦。

以为云氏是伤心了,谢靳纳妾的第二天,就来告假回娘家省亲,这不是明摆着心里不痛快了嘛。

邢氏想了想,也没有把云氏强留在府中,于是就准了她回乡省亲,避一避新人的锋芒也是好的。

谢靳也来找她,说是要让谢嫮一同随行,邢氏自然没有不同意的理由,毕竟她是继母,对孩子总没有那份耐性,只要别惹出伤门风的事情,她也不想多费神就是了。

于是,三日之后,府中上下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二房夫人云氏带着五姑娘谢嫮去了江南。

谢嫮这一路上一直在观察云氏的表情,觉得母亲这回很不一样,她原以为云氏会一路哭着去江南,可是,她除了有些闷闷不乐之外,其他倒是还好,没见有多伤心。

昨天新人入府,她听说爹爹根本就没有去她房里,而是老样子回了他们的主卧,想必是将其中的利害关系说给云氏听了,所以云氏才会这样平静。

母女俩坐在马车里一路颠簸,谢韶则骑着马随在他们身旁护送她们回到了江南外祖家。

外祖是扬州知府,五品官,虽然官级不高,可毕竟是一方长官,扬州富饶,算是外放的肥差,只是云氏是庶出,嫁给谢靳的时候,她的姨娘还没做侧夫人,云氏出嫁她姨娘也没权利相送,这两年身子越发不好,才被知府抬成了侧室,云氏这才能带着孩子回来看望她。

谢嫮是第一次来外祖家,上辈子只能从云氏的口中听到一些零星的关于外祖家的事情,总是对她话中扬州的富饶盛景十分憧憬,没想到这一世竟然有机会亲自体验一番。

下了马车,她听从云氏的话,在头上戴了帷帽,薄薄的两层纱也没阻挡的了她好奇的目光,随着云氏身后,进入了知府后堂,外祖还在衙内,不在家里,出来迎接的是云氏的嫡母秦氏,生的体态丰腴,眉宇间还算和气,该是个好相处的,她的旁边,还有一个眉目与云氏相近的女人,四十多岁,看着有些憔悴,但还是颇有韵味的,云氏给嫡母行了礼,又去到侧夫人翟氏身旁,正要对翟氏行礼,却被翟氏快一步扶住了,母女两人这十几年也就见过一两回,此时见了,都是热泪盈眶的。

“回来就好,你娘亲这些日子成天都念叨怎么还不回来,怎么还不回来,这下好了,终于给她盼到了,不用在我耳朵根子上,日日的念,念得我都都起老茧了。”

秦氏是个和气的主母,看得出来,她并不苛待妾侍,而翟氏的性格比之云氏还要温顺,就算做了侧夫人,对带秦氏的恭敬依旧如做姨娘时那般。

与秦氏说了会子话,秦氏就自觉地离开了,让她们娘儿几个好好说说话。

云氏和翟氏的话倒是不多,母女俩交握着手,坐在那里相看两落泪,谢嫮摘下了帷帽,翟氏见了她,这才高兴的抱住了她,看看她,又看看谢韶,眼睛里满是泪光,就连病容都似乎好些了。

云氏这次回来,是打算常住的,所以,翟氏就让人在她自己的小院子里给云氏她们娘儿仨准备了房间,谢韶只在这里待几日,等云氏和谢嫮安顿好了,他就要回京去,一来盯着家里,二来盯着酒楼,他酒楼的生意才刚刚起步,可不能这个时候撂挑子。

谢嫮当晚也见到了外祖云国章,是个不苟言笑,正经的没个笑容的男人。可看在谢嫮眼中,却是别样的,毕竟,从她外祖的七房姨太太就能看出来,这个老男人绝对没有他表面看起来那样正经就是了。

云家子孙满堂,光是云氏就有十几个兄弟姐妹,到了谢嫮这一辈儿,那人数据说就多的数不过来了。知府规格的宅院实在容不下那么多人,有好些已经自己出去单过了,府里这才松快些。

不过几日的功夫,谢嫮就对扬州产生了很好的印象,撇开其他不说,扬州可真是个做生意的好地方啊。

第34章 表哥表妹

谢嫮在外祖家混了两天,也认识了不少人,外祖是五品官,没有世家的习气,对嫡庶这方面并不太看中,不管是嫡母生的,还是妾侍生的,只要是孩子,都是公子,小姐,这一点可比京中那些世家侯门要来的近人情许多。

云府中孩子不少,听说从京里来了两位表亲,都很好奇,接触了一番,这些孩子里面和谢嫮谢韶差不多年纪的,又趣味相投的就是长孙云腾和七小姐云袖了。

这两个人性格都比较活泼,行事也比较大方,云腾和谢韶很是臭味相投,云腾是扬州一霸,谢韶是京城一痞,很有惺惺相惜的味道,而云袖也颇得谢嫮的喜爱,四人经常在同进同出,感情很是不错。

虽然谢嫮和谢韶在京城侯府中没什么地位,可是在外祖家他们倒是很受欢迎的,毕竟他们是侯府出身,公侯将相府邸总让人觉得比一般府邸要高尚一些,可是实际内情,却只有兄妹俩自己知道。

谢韶在扬州逗留十几天,才被云氏催着回了京,翟氏觉得云氏太心狠,把她好好的亲外孙往家赶,她实在舍不得,于是就又把谢韶留了几天,才肯让他离开扬州,回京城去。

谢韶走了之后,谢嫮也没有感觉多冷清。每天上午和云袖一同去云家的学堂里上一些课,下午的时候,要么和她们出去玩儿,要么就在房里看看书,写写字,再捣鼓捣鼓她那些香膏颜粉什么的,日子倒也和京城没什么两样,反而更加舒心。

有的时候她怕云氏惦记京里,又怕她伤心胡思乱想,就经常过去云氏屋里坐一坐,这日谢嫮走进云氏的房间,见她正捧着两封信看着,嘴角弯成了新月,脸上还颇有娇羞,一心扑在信上,就连谢嫮走到她身前她都没发觉,还是她的贴身侍婢香琴喊了一声,云氏才猛地抬头,就看见谢嫮腻着一张娇俏可人的脸,用暧昧的目光看着她,云氏大窘,赶忙把信合上,佯装生气的说道:

“你这孩子,怎么进来也不招呼一声,真是没规矩。”

谢嫮见她眉目含笑,这哪里还有一点主母离家避锋芒的颓丧啊,根本就是三月桃花映面红嘛,腻歪歪的坐到了云氏身旁,想要去拿她手里的信,口中说道:

“是不是爹爹的信呀,让我看看吧。”

云氏赶忙把手一缩,飞快的把信折好藏入了自己的衣襟之中,娇嗔的对谢嫮横了一眼:“去去去,小孩子家家的看什么信呀!先生布置的作业做完了吗?”

谢嫮见云氏不肯给她看,也噘起了嘴,嘟囔道:“爹爹真是偏心。只知道给娘亲写信,都不记得这里还有一个孤单单的女儿了。”

云氏脸上红晕不断,三十好几的人,看起来二十几岁的模样,容貌本就出色,再配上这少女般娇羞的神情,当真是明艳了不少。

“就你贫嘴!去香如那儿拿东西吧,你爹爹不写信给你,可是也带了东西给你的,你就莫要再小气啦,快去吧。”

谢嫮这才满意的点点头:“这还差不多。也不枉我千里迢迢的替爹爹陪在娘亲身边不是。”

云氏今日收到了谢靳写来的两封情信,字字深情,句句暖心,心情正好的很,如今被闺女打趣也不生气,只盼着这丫头能口下留情,不要再笑话她就好了。

谢嫮见娘亲高兴,完全一副恋爱中的小女人模样,也就彻底放心了,确定谢靳和云氏并没有因为罗锦绣而离心。

从谢靳送来的礼物中挑了一匹锦缎和两只银丝蝈蝈,准备拿去给云腾和云袖,然后和又在偷看信的云氏行礼出去了。喊了香琴和香如去她房间,让竹情帮着在把她从京里特意带来的一些好东西加入了谢靳送来的礼品中,然后让香琴统一的抬去了秦氏院里,说是女婿谢靳孝敬府里的。

秦氏也是知道谢靳送东西来给云氏和谢嫮的,可是没想到竟然还有这么多东西给她们,因为云氏和谢嫮回来的那天,已经送了挺丰厚的礼品,如今不过才二十多天,竟然又送来了。

府里的人大多都分到了一些,面面相窥,至此云府里就再也没有人说云氏是和谢靳夫妻不合,生气回了娘家一说,毕竟,哪个夫妻要是感情不好,这才分别二十多天,就让人又是送信,又是送东西的,流言不攻自破。

而这些,云氏都是不知道的,她原就对这些人情往来不甚看中,心中念的,想的,唯有她那个丈夫而已,谢嫮有的时候甚至会想,如果有一天谢靳不喜欢云氏了,云氏估计着也活不长了,有的人生下来凉薄,一生等不到一段感情也就那么过去了,可是有的人生下来,就是唯感情如命,对爱情的需要,就好像鱼对水的需要一样,没有爱情就活不下去。

谢嫮觉得云氏就是后者。这样的人心肠软,够浪漫,脑子里没有别的想法,只要心上人的一个微笑,一个赞美,就足以让她很好的活下来。

*****

谢嫮把花意留在了京城,只带着竹情来到扬州,防止她不在京城的这段时间里做了睁眼瞎,留着花意在府里,一来可以盯着府里大大小小的事情,二来还能把这些事情传递给她,一举数得。

竹情的性子比较稳妥,平日里花意出去闲晃,也就是她一个人照顾谢嫮的饮食起居,此时跟来,倒也不觉得哪里不妥。

谢嫮最近总是和云腾云袖在扬州城里转悠,说起云袖这个丫头,可是个人才,为了方便她一个姑娘家出门游玩,竟然让裁缝给她量身定做了好几身男装,府里的小姐都说她荒唐,不和她玩,谢嫮来了,原以为也是个娇小姐,没想到谢嫮这个从京城来的正经侯府姑娘,竟然也是个荒唐的,直接开口就跟云袖要了两身男装去,让竹情连夜给她改了改大小,第二天,就堂而皇之的穿上了。

谢嫮的脸本就美貌,穿上女装那是倾国倾城,穿上男装也不遑多让,秀气的就像是那空谷中的君子兰,气质高洁,儒雅卷卷,那模样,简直比戏台上的翩翩公子还要斯文俊秀。好在谢嫮身量不算高,若是再高一些,穿上这简洁清雅的男装,那走出去,绝对有掷果盈车的效应,叫人一看就知道,这是哪个大户人家养出来的小公子,贵气粉嫩,灵气逼人。

一身男装看呆了云腾和云袖,这两兄妹生的也都不差,云腾虎头虎脑,十四岁的年纪,比谢韶小一岁,如今就已经有六尺高,说话声音洪亮,熊熊瀼瀼,据说是扬州一霸,知府长孙的名头着实给他增添了不少霸道的本钱。云袖的容貌像她的姨娘,典型的江南温婉女子,谁知道性格却是遗传了她爹,鲁的不行,嘴上说话没个把门儿的,幸好为人十分侠气,仅这一点就对上了谢嫮的口味了。

谢嫮和云袖跟着云腾出门,纵然两人看起来弱不禁风,可是一路走来,也是没有人敢找他们麻烦的,云腾那铜铃般的眼睛一瞪过去,适时再吼一嗓子,整个扬州地界有谁敢不卖他知府小爷的面子呀。

托云腾的福,谢嫮也着实过了一把横行乡里的瘾,云腾则是真心的把她当做妹妹一般,只觉得云家的妹妹可没有这个表妹来的可人儿,那模样就像是王母娘娘身边的小仙女,再没有比她漂亮的了,被那双漂亮的不像话的眼睛看上一眼,哪怕只是被她的余光扫到,那也是今生最大的福分,这个妹妹身上有一种叫人不忍亵渎的美,更难得的是,妹妹还不嫌弃他,愿意跟他这样的粗鲁男子走在一起,简直太美好了。

谢嫮这些日子也差不多把扬州城热闹的地方走了个遍,心里列出了好几个方案,扬州百姓好享乐,舍得吃,舍得穿,也跟这个地方富饶有关,大家手里有了余钱,吃东西,用东西自然不会扣扣缩缩,舍得花钱了,自然也就拉动了城中的店铺生意,店铺生意好了,税收就好了,然后整个地方经济转动起来。

扬州城里成气候的店铺,三成酒楼,三成客栈,两成布料,两成首饰,谢嫮对酒楼,客栈没什么兴趣,这两种类型的店铺都是要抛头露面的,显然不适合她一个姑娘来做,但是对衣料和首饰她可是抱着很大兴趣的。毕竟她可是通晓今后二十年衣裳款式走向,首饰设计走向的人,只要把图纸能够很好的画出来,再找对技师,还真不怕卖不掉就是了。

谢嫮是那种说做就做的性格,也没打算瞒着云腾和云袖,毕竟扬州城是他们的地盘,有他们帮衬总是能省不少麻烦的,云腾和云袖被谢嫮的这个想法惊呆了,是谁说京城来的大家小姐温良端庄,循规蹈矩的,这一位的胆子可真是不小!

不过既然她想做,云腾和云袖自然没有不帮的道理,他们这几日早就已经建立起了两肋插刀的情谊,别说是和谢嫮一同开设店铺,就是让他们去打劫店铺,他们眉头也不会皱一下就去了。

第35章 行家随至

谢嫮在扬州城最繁华的街道上买下了一间上下两层的铺子,这间铺子原本就是做珠宝首饰的,可是因为老板经营不善,在外头又欠下了巨额赌债,不得不卖铺子求钱自保,开价五千两,谢嫮也没跟他还价,只说这个价格可以是可以,就是要老板把剩下的那些还未处理的金银首饰全都留下,那老板急着用钱跑路,寻思着珠宝首饰也不能全带走,就又跟谢嫮多要了五百两,以五千五百两的价格,把铺子楼上楼下全都卖给了谢嫮。又让云腾去请了衙门的师爷做文书,买卖手续就这么齐全了。

而云腾和云袖也被谢嫮的大手笔震惊住了,他们原以为谢嫮说的开铺子,也就是小打小闹,随便开个小铺子玩玩就算了的,可是看谢嫮一出手就是五千五百两银子,心中惊叹,到底是侯府出身的姑娘。

其实谢嫮心里也是有打算的,并不是盲目的投入了这笔钱,扬州如今的发展声势越来越好,俨然就是江南众镇的领头,她买下了繁华地段的铺子,就是不开业,将铺子常年租凭也是不会亏的,更别说她在买铺子之前,早就打听清楚了周围店铺大概的价格,普通一层的店铺,一年的租金就要平均六七百两,五千两买断一套上下两层的铺子,着实不算贵就是了。

谢嫮买下了铺子以后,就写信告诉了谢韶,很快也得到了谢韶的回信,让谢嫮把店铺准备经营的项目详细罗列出计划写下来寄给他看看,然后在信中提到了一些京城的情况。

自从她们来江南之后,谢靳就开始不回府,让人把他的书房全都搬到了吏部的榻房中,罗锦绣去找了他好几回,谢靳都没有见她,最后她没有办法,就去邢氏那里闹腾,没想到那个女人还挺厉害,竟然敢当面跟邢氏叫板,还骂了邢氏,气得邢氏白天就派人把谢靳从刑部给喊了回来,谢靳倒是不偏倚,让邢氏按家法处置,然后自己也对罗锦绣下了禁足的命令,就又回去了吏部,自从纳妾以后,谢靳是一天也没去过罗锦绣房里。

谢嫮看到这里,着实为罗锦绣叹了口气,这姑娘脾气挺大,竟然还看不清自己如今的处境,敢去和邢氏闹,当真是不知道自己是什么身份了,就是邢氏把她在府里打死了,罗大人都没地方去说理,当家主母打死个把妾侍,再寻常不过的事了,官府不会管,说出去也没人心疼,谁让你是妾呢,怪只怪这姑娘当初太天真了。

其实,谢嫮觉得谢靳还是给她留了活路的,因为成亲之后就没有去过她那儿,没有恶意折磨,让罗锦绣早一步认清了谢靳的真面目,若是她够聪明,这个时候就应该偃旗息鼓,可是偏偏她没成算,用一个妾侍的身份去挑战当家主母的威严,这是把谢家当成她们罗家,把邢氏当成她妈了吧。

不过,话虽这么说,谢嫮对这个罗小姐可没那么多同情心,因为她见识过上辈子她姐姐被迫嫁去罗家遭受的什么罪,罗大人对待她姐姐,可没有她爹对待罗锦绣这么善良,谢莘嫁去罗府的时候,是十五岁,两年之后,憔悴的像是三十五岁,一身难以启齿的病痛,说都说不出来,大夫也不敢看,不过短短两年的时间就变成那副残花败柳的模样,可想而知她在罗府过的是什么日子,罗大人对她是怎样的折磨,幸好罗大人两年之后就倒台了,若非如此,她姐姐估计连三十岁都活不到。

所以说,对于罗家的人,谢嫮是绝对不会管她们死活的。她也不管谢靳用了什么法子对待罗小姐,让她这样死心塌地的追随,这是罗锦绣自己的问题,就好像上一世的自己,痴恋李臻,被一叶障目,最终落得那样凄惨的下场,人的命运就是这样,差之毫厘,谬之千里,一切因果全是自找的,与人无尤。

她不过有了这个重生的运气罢了,若是没有这份运气,她上一世的悲惨人生又有谁来同情呢。

又过了大概二十天左右,盛暑将过,谢嫮正在筹划着店铺的事情,谢韶就又从京城杀了过来,给云府秦氏等请过安,送过礼物之后,给云氏带了好些谢靳送的东西,另外还有新鲜出炉的两封信,云氏看到信,眼神都亮了,接过了信件,也不管礼物什么的,就直接回房读信去了。

谢韶看着自家娘亲仿佛小了很多似的少女举动,不禁对谢嫮问道:

“娘她,怎么了?”

谢嫮耸耸肩,摊摊手,娇俏的小脸上满是笑意:“很明显,你没有信重要。”

“…”

这臭丫头!

兄妹斗嘴归斗嘴,谢韶这回再次请命前来,是以想念母亲为台面上的理由,而暗地里则是为了谢嫮大手笔买下的那间店铺而来的。送过了东西之后,兄妹俩就打算出府去看一看,谢嫮换上了云袖的男装,走出房间时,差点把谢韶的下巴给惊掉了,指着谢嫮良久说不出话来。

一路上都不住看她,看的谢嫮不厌其烦,把轿帘子放了下来。

“今儿不是我一个人来,我还另外带了个行家,铺子好不好,让他瞧上一眼准没错!”

谢嫮从轿子里走出,谢韶也翻身下马,在她耳边说了这么一句,谢嫮觉得奇怪,问道:“什么行家?我见过吗?”

谢韶没有回答谢嫮的问题,而是越过她往前走了两步,抱拳行礼道:

“燕绥兄,久等了。”

谢嫮听到那三个字的时候,头皮一阵发麻,机械式的转过了脑袋,果真就看到谢韶对面站的那个秀颀如松,郎郎如日月入怀的翩翩公子,沈翕双手负于身后,正抬头看着她新买入手的两层店铺,一袭墨竹长衫将他的清雅贵气衬托的超凡绝俗,听见谢韶喊他,便回过头来,越过谢韶,看了一眼呆立于轿子之前的谢嫮。

黑眸眯了眯,只觉得轿子前那人长高了一些,身子也开始抽条,窄肩细腰,一身利落的男装很好的将她的比例显示而出,虽然胸前还未有太多起伏,不过那绝美的姿态却是怎么都叫人难以侧目的,白皙的仿佛雪中精灵般,这样一张脸穿上男装,绝色佳人偏要装作雌雄莫辩,她可能真不知道,这身欲盖弥彰的装扮反而会给男人增添一种掠夺的刺激,不动声色勾了勾唇,这孩子真是越长越危险了。

谢嫮期期艾艾的来到了谢韶和沈翕面前,想了又想,还是按照闺阁女子的礼仪,对沈翕行了一礼,低若蚊蝇的声音说道:

“沈公子也来了。”

谢韶看着突然变得木然的妹子,以为她花痴病又犯了,一阵摇头,推了推她,说道:“哎哟,都穿成这样儿了,还装什么装,快带我们进去瞧瞧,到底是个什么铺子,你这五千两花的值不值当。”

谢嫮十分想抬脚踹一踹这个咋呼的哥哥,却碍于主子在场,不敢造次,拿了钥匙,打开了门叫他们进去了。

楼上楼下转了一圈,谢韶站在二楼的窗前,推开了西窗,探头往下看了看街上的景致,点头说道:“地方还行。燕绥兄,你觉得呢?”

沈翕经过谢嫮身旁,又就近看了她一眼,只见谢嫮鼻眼观心,一副老僧入定的模样站在一侧,知道的说她是谢韶的妹子,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哪里来的婢女,从神态到动作,无一不是参照婢女来的。

似乎感觉到有人在看她,谢嫮飞快的抬起了一眼,正巧对上了沈翕那双深邃的仿佛可以将人溺毙的黑眸,心中一惊,赶忙敛下眼睑,沈翕见她避开目光,心中没有来的失望了一下,正巧听见谢韶问他,便回声答道:

“我瞧着尚可。这铺子闹中取静,又是在这样的市口,五千两还算值得。”

谢韶一听‘行家’都这么说,也高兴的开始搓手,来到谢嫮身旁,用肩膀撞了撞她,谢嫮对这人可没那么好的耐性,抬起眼就瞪了他一眼,大大的眼睛里仿佛盛了一泓清水,长长的睫毛遮掩着娇羞,沈翕将她这细微的表情看在眼中,没有说话,只是低下头开始抚摸带在拇指上的白玉扳指。

谢嫮也偶然瞥见了主子的这个动作,心中大惊,主子只有在想重要事情的时候,才会这样摩挲扳指,那双手不管什么时候看起来都是莹润修长的,白皙中透着股子不容侵犯的贵重,上一世谢嫮就曾看呆在这样一双手上,此时再次陷入那魔障之中,赶忙收敛了心神,避开目光。

“五姑娘想用这间铺子做珠宝首饰的营生?”

沈翕温雅如玉的声音在空旷的店铺之中回响,一声声的敲击在谢嫮耳膜之上,然后撞上心房,在这份久违的压力之下,谢嫮拼命忍住下跪的冲动,硬着头皮答道:

“是。有这个打算。”

沈翕没有说话,而是莫测高深的走到了谢韶先前待着的那个窗口,往下看了两眼,手指依旧在拇指的白玉扳指上摩挲着。

“你写的那份策析,维桢也给我看过,想法很新颖,步骤也很详尽,不过却有几个问题,珠宝这一行看着容易做,可是其中牵涉的地方太多,你若想孤身一人开始运作,没有个三五年绝对转不起来。”沈翕收回了投在街面上的目光,将身子倚靠在窗台边,目光转到了谢嫮身上,俊逸倜傥的勾起了唇角,温雅如玉的声音继续说道:

“不若让我参股,运作交给我,你只负责画出图纸,我来找人锻造售卖,如何?”

第36章 奴缘不浅

不若让我参股…

谢嫮听到这话之后,惊讶的抬起了头,呆呆的看着沈翕,良久都没有说话,还是谢韶首先反应过来,惊喜的说道:

“沈公子愿意参股?那是再好不过了。我们兄妹是半路出家,正愁不会念经,跟着沈公子总是没错的。”

对于谢韶的话,沈翕不置可否,只是嘴角噙着笑,手指抚着白玉扳指,目光依旧落在呆立的谢嫮身上,只觉得这丫头真是有趣的很,平日里看着相当精明,对待旁人也十分自然,可是唯独对待自己,她总像是有一百个防备似的,就好像如果不谨慎对待他,他下一刻就会杀了她似的,而他反复思量,确定自己并没有做过任何使她害怕的事。

谢韶见自家妹子犯傻,又走过去弹了一下她的脑壳,谢嫮猛地回神,捂着额头瞪向了欺负妹子的谢韶,委屈的对他亮了亮她雪白的牙齿,神情可爱的就像是一只毛茸茸的小兽,明明没什么威胁,可偏偏还要做出凶猛的样子,叫人看了忍俊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