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姑娘不愿与沈某分吃这块肉?”

谢嫮大窘,她当然明白主子说的‘分吃这块肉’是什么意思,可是他这样直勾勾盯着自己问出来,竟然莫名的叫谢嫮生出一丝丝的暧昧来,脸上露出不好意思的羞怯,谢韶见状,就知道自家妹子犯病了,明明很正常的一句话,可被她的心上人说出来似乎就变了一股味儿,生怕她错过这个机会,正要再次开口,只听自家妹子终于回过神来,说道:

“沈公子言重了,只要沈公子喜欢,整间铺子送给公子都是好的,何来不愿一说。”

“…”

谢韶心头腹诽,这丫头不开口则以,一开口震惊四座有没有,还真没把自己当外人,五千五百两的铺子,就想这么送给心上人,她还真大方。

沈翕听后也是莞尔一笑,为这丫头的犯傻说辞,没瞧见她兄长一副快吃了她的神情吗?又开口道:

“五姑娘既然愿意,那咱们就合伙将这间铺子红红火火的开起来,可好?”

沈翕来到了谢嫮面前,略微弯下腰,将自己的俊脸送到了谢嫮面前,还真就拿出一副大哥哥对待小妹妹的姿态跟她说道。

谢嫮只觉得自己的一颗心简直就要从嗓子眼儿扑腾出来了,和主子对视那是一千一万个不敢的,赶忙垂下了眼睑,心虚的眨眼,目光左转右转,就是不敢抬起看他,沈翕瞧着这张近在咫尺的小脸,心中莫名一紧,一种奇异的情绪正缓缓自他身体里苏醒过来,连沈翕自己都惊住了,不过他向来喜怒不形于色,虽然对自己的反应有所惊讶,却不会表现出来,立直了腰身,转头看了一眼正在铺子里左摸摸,右看看的谢韶,暗自隐下了自己奇怪的心思,向后退了两步。

沈翕退开两步之后,谢嫮才觉得周遭的空气聚涌过来,她像只缺水的鱼儿般,大大的呼吸了几口气,咽了下口水算是压惊。

谢韶转了一圈又来到两人身旁,见自家妹子娇俏的小脸低垂,鼻眼观心,双手恭敬的交叠于前,一副大丫头的姿态叫他很是没脸,沈翕又看了一会儿街道,谢韶以为他是在思考这铺子的事情,便没打扰,在一旁静静的等候,过了一会儿,沈翕才转过了身,又瞥了一眼谢嫮,从容不迫的说道:

“那明日咱们还约在这里,将铺子的事情再好好的详谈一番,五姑娘的计划写的很好,不过我也有几个疑问,明日还请五姑娘一同前来,与我说一说你全部的想法,毕竟这里今后便是咱们三人的铺子,大大小小的事情,总要聚在一起商谈才是。”

沈翕这个人有一种天生的王者之气,这是谢韶对他内心的评价,与生俱来的领导能力,一开口就能叫人为他赴汤蹈火,两肋插刀,而他本身也是那种无处不叫人敬服的,甘愿听他差遣。

谢韶立刻响应:“是是是,明日我们便将所有资料都拿过来,咱们三人详谈一番,今后还要多多仰仗燕绥兄,沈大老板,嘿嘿。”

沈翕对谢韶的马屁功夫并没有明显反感的意思,点点头,又看了一眼谢嫮,然后才转动着手里的扳指,说道:

“那今日就这样吧,我还有事,明日未时再会。”

谢韶连连点头:“是,我们兄妹一定准时候驾。”

沈翕便不再说什么,走下了一侧的楼梯,谢韶正准备拉一下看着像是发呆的谢嫮,没想到沈翕才一下楼梯,这丫头就跟兔子似的窜了出去,跟在沈翕身后,这是主动去送人了。

这丫头还说对沈兄没有意思,看这殷勤的架势,幽幽叹了口气,为自家妹子的痴心错付,其实他又何尝不想让亲妹子攀附上沈家大郎呢,可是沈兄这个人哪儿哪儿都好,就是传闻中他有一个毛病,这个毛病…很要不得。

生怕妹子再这么痴迷下去,最后会伤的太深啊。

谢韶随之下楼,见谢嫮已经送着沈翕到了店铺门外,谢韶走过去与沈翕告别,一个护卫模样的人替沈翕把马牵来,那护卫不苟言笑,右脸颊上有一道很深的疤痕,就是这道疤痕让谢嫮一下子就想起了这人的身份——多年之后的御前侍卫首领聂戎。

原来他在这个时候就已经在主子身边伺候了,可为什么从前没有见过他呢?

将沈翕送走之后,谢嫮的目光还盯着他们离去的方向,谢韶忍着叹息,摇头推了推她,说道:

“别看了,人都走了。我说你这见了男人就发呆的毛病能不能改改,寒不寒碜?”

谢嫮懒得跟他讨论这个话题,用下巴指了指沈翕聂戎离去的方向,对谢韶问道:“那人是谁?”

谢韶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就看见聂戎英武不凡的背影,说道:“他呀,沈兄的保镖吧。从前没见过他,是新跟在沈兄身边的,好像就是沈兄中了状元之后这个保镖才出现的,许是定国公特意寻来保护沈兄的吧,毕竟是状元啊,纵观整个天下,总共有几个状元之才?保护起来是应该的。”

谢嫮敛下眸子,对谢韶这个推测很是不以为然,也对他把将来的御前侍卫统领说成一介保镖嗤之以鼻,忽然想起一件事来,猛地抬头对上了谢韶,犹嫌不够,还抬手推了推他,冷声问道:

“你怎么回事。怎么和沈公子一起来的?这铺子的事也是你告诉他的?”

谢韶被推了一把,也不介意,爽朗一笑:

“哦,我和沈兄是在半道遇见的。我来扬州找你们,他来扬州办货,一问之下竟然同路,就一起来了。路上和他聊起了生意,我就把你写的那些给他看了,然后…我就喊他一起来看看铺子呗。”

见自家妹子一脸无奈,谢韶又说道:

“嗨,你就别纠结了。沈兄说得对,咱们虽然有一个很好的想法,可是要做起来真不容易,各种关节咱们都没经历过,这里又是扬州,不是咱的地盘,京城的话我熟,可扬州我可不熟,有沈兄加入,咱们是最省心,最放心不过的了。难得他青眼有加,看上咱们的铺子,你是不知道他的生意做的有多大,手底下的人脉遍布天南海北,真不知道他那脑子怎么长得,同样是人,怎么差别那样大呢。”

谢韶一边说,一边懊恼的摸了摸自己的下巴,很明显某人正自我伤怀在那句‘同样是人’中,同样是人,沈翕十六岁中解元,十七岁中状元,生意遍布天南海北,出身顶级勋贵世家,手里又有金山银山,再看看他谢韶,出身不行,读书不行,做生意还晚了…真是云泥之别呀!

不想再理会这个自怨自艾的哥哥,谢嫮转身去锁门,谢韶还在那里继续嘀咕:

“你说他好端端一个安国公府嫡长子的身份,怎么会想不开做生意的呢?他又不像咱们缺钱,安国公府要什么没什么呀!他又是嫡长子,安国公这个爵位今后都跑不了他的,他费这心干嘛地!!”

谢嫮不理他,兀自钻入了轿子,谢韶见妹子不待见自己,也没个自觉,翻身上马,然后跟着她的轿子,继续在她旁边嘀嘀咕咕。

谢嫮这个时候可没心思去听他哥哥的话,她正在为明天的约定而犯愁,原本想着这一世自己好好经营,断不会让谢家二房惨败收场,只要谢靳和谢韶立住了,那么将来她也不必再入走投无路,入宫伺候了。

以为这辈子都不会再和主子有任何交集,见了面最多行个礼,可是依照如今的情形来看,她和主子的‘奴缘’不浅,难道她最终还是逃不过入宫伺候,给人当牛做马,成日战战兢兢的命运?

那可真不是什么高兴事儿。要不是家里真没辙了,她一个好好被人伺候惯了的姑娘,又如何会入宫去做那朝不保夕伺候人的事呢,又不是真的犯贱!

越想越颓然,谢嫮靠在轿子边缘,无声的叹了口气。

第37章 亲近试探

虽然心里还十分抵触,但是谢嫮着实没有那么大的胆子和底气拒绝,再加上谢韶一整个晚上的监督,让谢嫮心里生理备受折磨,第二天午后,带着详尽的资料和谢韶又去了店铺。

沈翕未时如约而来,今日穿的是一身清雅梨花白的长衫,简单中彰显着无边贵气,配上他那张颠倒众生的俊彦,走在街上吸引了街面上所有雌性生物的注意,老少皆宜。

谢嫮已经将二楼辟出一间雅间,虽然还来不及布置装潢,不过,一应茶具雅物都是她从京城带来的,午后来了之后,她就算准了时间,将茶煮好,因为知道主子多年的习惯绝对是不会迟到的,从前他召见臣工,说了几时就是几时,绝不会早晚半分。

果真,未时将近时,谢嫮从二楼雅间的临窗前看到从街尾而来的沈翕和聂戎,深吸一口气,如临大敌般从楼上走到了楼下,正在楼下盘点铺子东西的谢韶见她这副紧张的模样,就知道一定是沈大郎来了,看这妹子谨小慎微,亲自出门迎接的模样,着实叹了口气。

沈翕刚翻身下马,聂戎牵过了两匹马,他就看见谢嫮自店铺中走出,乖巧的立于门边守候,今日的她穿着一身极其规范的闺秀散花裙,盘着一个精巧的单螺髻,仅用一根极细的金丝盘旋在发髻之上,瞧着朴实大方,中规中矩,一张紧绷的小脸上满是虔诚的尊敬,将沈翕迎入了店铺,请上二楼。

谢韶请沈翕坐到了书案后头,谢嫮立刻就给沈翕递了一块温热的毛巾给他擦手,又站在一旁给他们端茶递水,一番忙活之后,谢嫮才缓过神来,坐在了最边角的地方,捧着一杯茶,等候提问。

有个小厮跑上楼来找谢韶,在他耳边说了几句话之后,谢韶就站了起来,转身对沈翕说道:

“沈兄,我外面有些事情,要不你先看着,我处理完就回来,反正这些全都是舍妹写的,你觉得有什么不妥的,可以先问她,我去去就回来。”

谢嫮猛地抬头看着这个没义气的哥哥,沈翕则是头也没抬,只点了点头,目光依旧落在眼前的那一叠资料上。

谢韶似乎真的有事,走的很急,只听见楼梯那儿蹬蹬蹬蹬一阵后,就再无其他声响了。

沈翕一边喝茶,一边看着眼前的资料,看过一页翻一页,似乎很仔细,谢嫮虽然坐着,但却是如坐针毡,后来干脆站了起来,发现站着比坐着舒坦多了,她上一世就曾练就了一身在御前伺候的本事,凝神静气,呼吸平缓无声,耐力也是很够的,有的时候主子批折子,一批就是大半天,她们这些御前伺候的只能就那么站着,陪着,算准了时间,给主子上茶撤茶,主子想拿什么,要有眼力劲儿,事先拿好递给主子,光是练这个眼力劲儿,谢嫮就练了足足半年的时间,只要主子一个微表情露出来,她就能知道主子想要什么,比如说,主子抬右手摸下唇,那么下一个动作,就是想右手拿茶杯喝茶,这茶杯不能放的太远,主子手捞不到,也不能放的太近,主子不留神容易碰着,这距离控制的比尚衣局的裁尺还要精确。

当然了,现在不是在元阳殿中,但是却也不能太掉以轻心了才是。

谢嫮暗自深吸一口气,凝神静气,将一颗心全都放在主子身上,不管怎么说,心里还是有点小兴奋的,这就好像是自己从事一个职业十多年,练就了一身的本事,可是突然辞职了,在家闲置一两年之后,就感觉到和社会脱节,然后再次上岗时,才发现自己有多爱这份职业,毕竟当初这份职业体现了她最高的职业素养水平,再次上岗,发现什么事做起来还是得心应手的,职业水平一点都没落下,这种心里空虚瞬间被填满的感觉,其实还是很不错的。

沈翕刚开始的时候还没注意到她,一心被她写出来的计划吸引了,不得不说,要在做计划上面,这丫头确实有点本事,从店铺的未来走向,到铺中所卖东西的走向,她全都能一一详细的罗列出来,新奇却不乏靠谱,要他来写,估计也未必能写的这般详尽。

眼角余光瞥了一眼仿佛老僧入定般站在离他不远不近地方的女孩儿,十二岁的年纪还青涩的很,她似乎有一种超脱年龄的稳重,眉宇间没有这个年龄女孩儿该有的骄矜,沉稳的就连好些大人都自愧不如。

将手中的资料合上,谢嫮就像是头顶长了眼睛般,来到他跟前儿,着手替他收拾面前凌、乱的纸张,有人接手,沈翕也就让她做了,端起一杯微微带些烫,却正适宜入口的茶杯,心中又是一阵惊讶,先前她来换茶的时候,他还没注意到,难道她那个时候就知道自己快看完了,看完了就一定会喝茶,这个时间捏得非常准,早一些的话茶太烫,晚一些的话茶就太温,等他歇手,拿到手里时还能保证这个适宜的温度,这件事若不是巧合,那这姑娘的心思可就太缜密了。

疑惑的眯了眯眼,沈翕不动声色的喝茶,只当没注意到这些事般,是打算看一看这姑娘到底为什么对他这般用心。

待谢嫮收拾完了面前的纸张,并按顺序整齐的叠在一起,放置在沈翕面前书案的左上角。

沈翕放下茶杯,看了看谢嫮,对她指了指对面的座位,说道:

“坐。”

谢嫮微微抬眼,主子赐坐,原本她是要跪谢的,不过此时的情况很明显不容她那样礼数周全,也只对沈翕福了福身子算是谢过,微微的沾了点座位,停止背脊,打起了十二分精神,等候主子问话。

“你这资料写得不错,有几个问题交给我来解决就好,你所说的店铺发展走向,我也很认同,做事本就不能墨守成规,要胆大心细,勇于创新,你做的…很好。”

谢嫮听了赞美的话,也不骄不躁,站起身又福了福身子,轻声细语的说了句:“是。”

沈翕深吸一口气,只觉得自己难得遇见这种不知道怎么对话的女子,府里的女人向来不与他多言,府外的女人一看见他就是那副巴不得凑上来粘着他的样子,可是她却真是不同,看着没心,可对他的事处处上心,看着有心,可偏偏对他又是抗拒的十万八千里,一冷一热,叫人摸不着心思。他很确定,自己不喜欢这种无法掌控的感觉,更别说,对方还是一个十二岁的小姑娘。

“你过来,我与你说一说,哪些地方有问题。”

沈翕站起了身,从书案后头走出,那意思就是让谢嫮过去,坐在先前他坐的位置上,谢嫮觉得有些不妥,可是也不敢拒绝,站起了身就走到书案后头,只见沈翕长手一伸,就将那叠纸放到了谢嫮面前,说道:

“我说你写,注意别写错了地方。”

谢嫮抬头看了一眼沈翕,只见对方正背着手走出了书案,温雅如玉的声音在偌大的房间内回荡,钻入谢嫮的耳膜,她按照主子说的,一笔一划的做出详尽的记录,突然只觉得背后一动,沈翕不知何时已经来到她身后,像是感觉到危险的猫一般,谢嫮僵直了身子,若她真的是猫,那背后的毛和尾巴肯定都已经因为紧张而竖起来了。

沈翕就站在她身后,谢嫮偷偷回头瞥了他一眼,见沈翕神色如常,目光盯着她写字的纸,谢嫮心中大大的松了口气,只道自己太过敏感,不管前世今生,主子就是主子,伺候的第一条大忌,就是乱心。主子再优秀,他也是主子,绝对不可能和她们这些奴才有任何牵连就是了。

上一世谢嫮就曾经领受过这一位毫不留情面的奚落——奴婢就是奴婢,若有其他心思,杖毙。

天知道她有多冤枉,就因为她在御前伺候的时间长了,让宫里人以为她和主子有什么不清不楚,于是就算计着让她爬主子的床,她当然不敢做了,却也不敢公然反抗,后来也不知怎的,这件事被主子知道了,床没爬成,却让她领受了这一番生死告诫,从此再不敢马虎,对主子敬而远之,永远都不敢再逾越半步。

而后好几次,主子也有靠近她的时候,姿势虽然暧昧,但好在她能把持住自己的心,不受任何外界影响,然后果真主子就没有其他动作了,想着若是自己稍微有点动摇,那等待她的估计就是毫不留情的杖毙了。

思及此,谢嫮不敢再有所动摇,只当没感觉到背后的异样般,沈翕的手似乎无意的覆上了谢嫮的,温雅的声音在她耳边轻声传出:

“不该写那里,写这里才对。”

“…”

谢嫮忍着推开他的冲动,压抑着泛红的耳根,轻柔的点了点头,低若蚊蝇的说了一句:

“是。”

沈翕转眼看着近在咫尺的精致侧脸,只觉得再没有比这张脸更白玉无瑕的了,挺翘的鼻,丰润的嘴唇,莹白的耳廓,还有那仿佛珍珠般的耳垂,鼻尖依稀能嗅入她少女的馨香,不同于那些脂粉香味,比之薄荷还要清新。

原本是想试一试她,可是沈翕怎么也没想到,最终竟然会把自己给试进去。心中大惊,放开了握住谢嫮的手,退到了一旁,再不做任何动作。想起了自己的病,沈翕没忍住低头看了一眼,然后就默默的叹了口气,转过身去。

沈翕离开她背后之后,谢嫮才松了一口气,主子果然没别的想法,将毛笔搁置,装作毫不知情般回过头去,就看见沈翕站到了窗牑前,看着街面上人来人往,眉峰微蹙,带着些许忧愁。

谢嫮不敢打扰,只站在一旁静静等候。

第38章 惊天秘闻

谢韶回来的时候,就看见谢嫮独自一人留在雅间之中,不觉发问:

“咦,沈兄呢?”

谢嫮正坐在椅子上前后看着手里的纸张,头也不抬就回了一句:“走了。”

声音平淡,不像是有什么故事的样子,谢韶见自家妹子这样,也就放心了。完全放松的坐了下来,对谢嫮说道:

“你知道我刚才去干什么了?”

谢嫮摇头,谢韶接着说:“京里来信了,就在我出门后的第三天,家里就走了水,大房三房都没事,偏生我们二房有事,幸好爹娘和咱们都不在家。”

谢嫮整理纸张的手顿了顿,记忆中,的确是在她十二岁那年家中走水,不过,她记得烧的并不只是二房,大房和三房都有波及,可如今听来,却是独独二房被烧了,这放火之人的分寸拿捏的可真好。

“爹怎么说?”

如今京城里也就只有谢靳在家,不过他自从云氏来了扬州之后,就不曾住在府里,虽然逃过一劫,可也错过了最佳的调查时间,等到下人去吏部将他找回之时,放火之人早就把证据清理的一干二净了。

“这回被烧最严重的就是二房主院,咱们的小院子倒只是有所波及,并不严重,娘亲来了扬州,好些贴身细软全都随身带着,爹爹的东西也都搬去了吏部榻所,故损失倒是没什么,就是一些等闲东西,最重要的也就是仆婢的卖身契了吧,不过也没什么紧要的。那个什么罗姨娘最倒霉了,被这火烧伤了胳膊,真可惜怎么没烧死她,不过咱们在这里,也是鞭长莫及,你就别想了,反正爹在家,由他处理好了。过两天我再回去。”

说完这些,谢嫮没有回应,而是在脑中猜测着做这件事之人背后的真正意义,上一世谢靳没有纳妾,云氏没有回扬州,她和谢韶自然也留在府里,所以上一世的大火烧的后果很严重,府里好些人都受了伤,而这一世,因为她的搀和,有好多事都变得不一样了,可这其中到底哪里不一样,谢嫮又如何能说的分明。

见谢嫮不说话,谢韶喝了一杯茶,然后又想起了另外一件事,站起身来到了谢嫮所在书案对面,伏在书案上,撑着脑袋说道:

“诶,横竖现在没人,你跟哥哥说一说你的想法。”

谢嫮正在思索放火的事,听谢韶这么问,有些不解:“什么想法?放火的人我连是谁都不知道,怎么会有想法呢?”

她以为谢韶正在说放火的事情。

谢韶对她一咂嘴:“装傻不是?你这么聪明,如何会不知我在跟你说沈家大郎的事情?”

“…”

谢嫮嘴角一抽,她还真不知道!

“跟我说说,你是不是对沈大郎芳心暗许了?”

谢韶一副八卦到底的姿态,让谢嫮愣了好长久,看着这个二货哥哥,谢嫮拿着手里的纸张站起了身,白了某人一眼,并不打算理会他这个问题。

怎奈谢韶像是吃了秤砣般,铁了心要和谢嫮好好说一说这件事,不依不饶的问:

“你不说,我就当你是默认了啊。”

谢嫮停下脚步,叹了口气,说道:“你无不无聊啊。”

谢韶见妹子终于理他,也来了劲,说道:“不无聊,这件事关系着我妹子的一生幸福,怎么能说无聊呢。我就是心疼你,所以才会问你的,要是旁人也就罢了,哪怕你看上了皇子皇孙,咱们也还能搏一搏,可是沈大郎不行。”从前谢韶也做过美梦,说要是沈大能看中自家妹子,那可是前世修来的福气,但自从前不久他听说了那个消息之后,就再不敢有这个心思了。

谢嫮心头一突突,这哥哥还真不笨,一下子就说道了点子上,沈大郎可不就是个货真价实的皇子皇孙吗?只可惜这个笨哥哥猜对了前面,没猜中后面,沈大郎是那天际的神,如何能与她们这些凡胎相提并论呢,谢韶这么说,还真是抬举她了。

见他一脸认真,谢嫮就想戏耍他一番,故意说道:

“哥哥所言好生奇怪,缘何皇子皇孙都能搏一搏,沈大郎却一口咬定不行呢?难不成沈大郎还比皇子皇孙更炙手可热?”

谢韶听了谢嫮的话,立刻就是一副‘我就知道你个丫头片子动了凡心了’的样子,恨铁不成钢的说道:

“你懂什么呀!我可没说沈大郎比皇子皇孙炙手可热,我是说他这个人,不行。”

谢嫮奇怪的看了一眼谢韶,从前几次的观察来看,谢韶对沈翕那是打从心底里欣赏的,可今日他这些说辞着实奇怪,不禁停下了脚步,将手里的纸张放在一边,对谢韶问道:

“他怎么不行?哥,我倒觉得他很行,哥哥你一直对他很敬重,那就很好,干嘛非得变了心思呢,昨天你不还说沈大郎是难得的奇才吗?”

谢韶叹了口气,也不打算再跟这个妹子打马虎眼儿了,直言道:

“奇才是奇才,我心里还是敬重他的,要论才学本事,京城里能与他比肩的都数不出五个数来,可是我说的是你的终身大事,你现在还小,可能不太明白,一个男人除了才学本事还要有其他的…沈大郎他才学够了,本事也够了,可是其他方面真不行!你听懂了没有?他不行!”

“…”

谢嫮只觉得心里被什么重重一击,顿了顿才呐呐的问道:“什么…不行?”

就在她脑子里不住疑惑的时候,谢韶一拍桌子,豁出去了。

“就是不能人道!我的傻妹妹!”

“…”谢嫮只觉得那一瞬间,脑子里是空白的。哥哥说的不能…人道的意思,和她脑子里想的不能…人道的意思是一个意思吗?还是说,有别的意思?

“哈?”谢嫮忍不住发出一声语气助词,因为她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你,你怎么知道?什么时候知道的?谁传出来的?”

“是真的!就在我来扬州那前几天听说的,这事儿是从定国公府里传出来的,错不了。沈大曾竟在国公府里当着他众多兄弟的面喝下了迷情剂,半晌下来,众目睽睽之下,什么反应都没有,不是天残是什么?他那身份,又那个年纪,身边没有妾侍,没有通房,像他那种人家,十三四岁府里就会安排女人伺候了,可是沈大身边愣是一个人没有。”

谢嫮还沉浸在主子是天残,不能人道这件事上,看着谢韶一副急人所急的模样,她倒是冷静下来了,努力回忆上一世,可以确定的是,主子有宠幸嫔妃的时候啊,虽然次数不多,有可能二三个月一回,有可能半年一回,不管次数多少,可他确实是宠了的,最多算是清心寡欲了些,绝对不可能是天残的吧。

可是,看谢韶说的有板有眼,消息又是从定国公府传出来的,这种事情可大可小,若是坊间传闻也就罢了,可偏偏是从定国公府里传出来的,沈家其他二房也有嫡子,怎么会想到用这么个下作手段去整沈大郎呢?就算是整了,嫡长子不能人道这种事情,不是更应该瞒的滴水不漏吗?毕竟这种事传出去对谁都不好,有损国公府威名不说,还容易造成夺嫡的混乱,虽然定国公沈烨只有沈翕一个儿子,可也难保旁的人不动这个心思啊。

想了想主子如今的处境,他是定国公府的嫡长子,这种消息都有人敢从国公府里传出去,可见府中地位如何了,想到那样骄傲,那样谪仙的主子竟然在登基前蒙受了这样不堪的不白之冤,身为忠仆良奴的谢嫮多少还是有点触动的。

“哎呀,我真是操碎了心哟,你这丫头到底听懂没有啊?我都把这种事情告诉你一个姑娘家了,你到底明不明白?”

谢嫮静了静心,看着皇帝不急太监急的谢韶,说道:“明白了。所以呢?你想让我如何?”

“我想让你对沈大死了那条心,从他身上学学怎么做生意倒是无可厚非,但是其他就别想了,啊。”

谢嫮满头黑线,实在不知道怎么跟谢韶解释其中的利害关系,只希望这个傻哥哥能一直这么傻人有傻福,抱紧了沈大这条金大腿,一路傻乎乎的高攀下去,那今后她们谢家二房也就不怕什么了。

现在就怕谢韶对沈翕有所不恭,将来主子登基,她这个傻哥哥定然会悔恨不已,到时候也就晚了。

“哎,沈大虽然不行了。不过,我看那李臻倒也未必不行。从前我只以为他看不上你,没成想那天他竟然跟我主动打听你,你从前不是喜欢李臻的吗?我看他那儿都比沈大靠谱。”

谢韶突然又对谢嫮抛出了这么一个大炸弹,炸的谢嫮措手不及,在听到李臻主动打听她的时候,心里也没多少触动,只在想他是不是脑子抽了,不过,想到李臻的温吞性格,还有谢韶自来熟的行径,谢嫮可以猜想,估计人李臻就是随口那么一寒暄,谢韶就捕风捉影来了。

“真的。我后来自己想想,觉得就是那么回事儿,你别看李臻那小子跟谁都好的很,可是真正让他主动打听的姑娘还真不多见,反正我是没听说过他跟谁打听姑娘。”

摇了摇头,谢嫮不想在听谢韶说这些有的没的,一边整理东西,一边对谢韶问道:

“谢衡呢?李臻对谢衡的态度是不是好转了很多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