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翕没有说话,而是看着眼前这如花的容颜,捧起了她的脸,缓缓地贴近她,用行动说明了一切,谢嫮从他怀中转过身子,两条手臂悄悄的攀上了他的肩膀,勾住他的颈项,微微踮起脚尖,让自己迎合上去。

林间清风吹过,树叶沙沙作响,两个人相拥而立,夕阳将两人影子拉的很长,几乎分不出你我。

谢嫮被吻的昏昏沉沉,只记得自己最后腿软到是被抱进房间的,激烈的心跳已经让她不能分辨周围人的眼光,只记得花意竹情她们都是一路笑着出去的。事后谢嫮才反应过来,只是已经无法挽回,只好由得她们笑去了。

****

夜深人静,主卧房内也已经从叫人脸红心跳的气氛中安静下来,沈翕撑起上半身,看了看在他怀里累的睡着的小丫头,睫毛在稀落的月光中长的惊人,小脸红扑扑的,可爱极了,带着情事过后的满足,已经沉沉的睡了过去,呼吸绵长。

沈翕走下床,掀开了帐幔,慢条斯理的将衣衫穿好,然后才轻着手脚走出了房门,来到院子里,聂戎自暗处走出,来到他的身后,说道:

“二公子估计还未死心,司琴回去之后就被他喊去了院子,说了好些时候的话,二公子让司琴明日再来沧澜苑打听夫人行踪,必定之后还会有动作出来。咱们要不要再等等?”

沈翕没有片刻沉吟,冷然说道:

“叫傅清流他们动手吧,事情闹大也无所谓,我自有办法收拾。”

聂戎一贯的忠心,听了沈翕这番话之后,想了想后,还是问了一句:“公子,要留命吗?”

沈翕的一双俊目在月光下极其清冷,仿佛倒影着满院的银白月光般,冷意如刀:“留!”

聂戎明白了自家公子的意思,趁着夜色,领命而去。

****

第二天一早,谢嫮先去给老太君请了安,回来之后就看见丹雪形容憔悴的走了过来,二话不说,就扑通跪了下来,吓了谢嫮一跳,刚要去扶她,就听见沈翕冷冷的声音传来:

“不用扶她,她犯了错,自然该受罚。”

谢嫮回头一看,就看见沈翕穿着一身月白色的竹纹长衫倚靠在门边,双手抱胸,风华绝姿,看呆了院中一众婢女婆子,谢嫮却是不解,问道:“丹雪犯什么错了?”

不等沈翕再开口,就听丹雪自己开口说道:“奴婢昨日玩忽职守,大意轻敌,叫夫人受辱,奴婢有罪,求夫人公子责罚。”

经过一夜,丹雪终于想明白自己到底错在什么地方了,定是公子知道了昨天司琴来沧澜苑的事情,她原本只觉得司琴一个女孩子家,不会对夫人造成什么伤害,夫人身边又有花意和竹情,还有两个婆子,应该轮不到她出手,夫人也不会受伤害,她就定心的站在门外了。

可是没想到这样的笃定正是她犯错的地方,公子派她来就是为了保护夫人,她不论何时,都应该站在夫人身边,为夫人阻拦一切可能伤害到她的事情,这个事情,包括了行为和言语两方面,行为伤害固然要阻止,可是言语伤害也不该被她忽略才是。

想起夫人昨天被司琴气得一个下午都没有出房门,受罚之后,丹雪才恍然大悟,心中悔恨不已。

谢嫮看着这个跪在她跟前的小丫头,倒是没觉得她错在哪儿,就是觉得哭笑不得,也觉得夫君御下太严厉,丹雪怎么说都只是个小姑娘,上前将她扶起,可是那姑娘却是怎么都不敢,跪在地上,稳如泰山,谢嫮根本扶不动她,只好转头看向沈翕,向他求助。

沈翕这才从台阶上走下,来到她们面前,拉着谢嫮的手往内里走去,一边转身,一边对丹雪说道:

“既然夫人替你求情,那就少跪两天吧,再跪一夜!记住了,今后若是再犯,你也就不必留在这里了。”

沈翕看似云淡风轻的一句话,却是叫丹雪吓得浑身发抖,一般被主人丢弃的护卫,等待她的只有一个结果——废去武功,打断手脚,然后自生自灭。

谢嫮在被沈翕带入房间之前又回头看了一眼丹雪,只见她面如死灰,整个人抖如筛糠,觉得实在可怜,说道:

“夫君,其实丹雪也没做错什么。你不用这样吓她吧。”

沈翕勾唇一笑,说道:“她错的很离谱,若是这一回姑息了,那她就永远长不了记性,今后我又如何放心把你的安全交到她的手中呢?”

谢嫮看着沈翕没有说话,两人入房之后,沈翕抓住了谢嫮的两只手,将之握在掌心,说道:“阿瞳,你听好了,这些话我只跟你说一次。今后在这个府里,若是有人欺负你,你完全不用顾及什么,该让丹雪动手的,绝对不要隐忍,你的夫君我再不济,保你在府中无虞还是可以做到的。老太君那儿你也不必每日都去请安,你去了她不会喜欢你,你不去,她更拿你没办法,她总还不敢欺负到我的人头上,你只需把自己看顾好,不让人欺负了去就行,就算惹下天大的祸事,都别忘了一切有我。”

沈翕口中一声‘阿瞳’,喊得谢嫮整个人都柔软了,她是第一次听到夫君说这么详尽的吩咐,谢嫮一时觉得头脑有些转不过来,不过,看他神色笃定,言语中不乏关切,谢嫮就是莫名觉得十分温暖,这些话若是旁人说来,谢嫮那是断然不会相信的,可这些话出自未来的天缘帝之口,她还有什么不能相信的呢?

“夫君,妾身有没有对你说过,你在我心里是最厉害的?”不管是上一世,还是这一世,这个男人都是她谢嫮心中唯一供奉的神祗,不过上一世她供奉在表面,这一世她供奉在心中。

沈翕没料到自己那番话竟然会等到这丫头莫名其妙的一句话,不禁歪着头失笑,抬手捏住了她的鼻翼,看着她气急败坏的样子,又十分不舍的将之搂入怀中。自从和她成亲之后,他就经常想笑,从前那样沉稳有度的一个人,现在就只想捉弄她,心情不好的时候,只要看见她,所有坏情绪都能适时忍住,她的一举一动可以轻易控制他的喜怒,这个习惯很可怕,他却不能自拔。

***

自从沈翕对谢嫮吩咐过之后,谢嫮也就听从了,每日并不再去老太君那里请安,因为她知道老太君并不是沈翕的亲生祖母,而她对沈翕也没有祖母对孙子的爱护,既然他们之间关系这般疏远,那谢嫮这个嫁给沈翕的人又何必非要去进这一份不必要的孝心呢?

不用去请安以后,谢嫮每天倒是能够睡的很好,就算有时候夜里被某人需索无度,第二天也可以稍稍睡晚一些补一补觉,沈翕有的时候会和她一起睡晚些,看着她醒来,有的时候若是很早要出去,就会在她耳边轻声的说一声,确保谢嫮听见之后才会起身离去。

谢嫮觉得这样的日子,简直就是要把她给宠坏了,谢嫮在又一次晚起,被花意竹情笑话之后,懊恼的想道。

不过,这样被宠爱的日子,试问又有哪个女人不喜欢呢?不管是上一世还是这一世,从来没有哪个男人对谢嫮这样好过,她从前只是想着嫁一个像她姐夫赫峰那样的男人,没有家世,没有官级都不要紧,只有一颗对妻儿好的心就够了,她能够嫁给主子,这辈子就不曾有过会被宠爱的奢望,因为上一世她看多了宫里那些妃嫔们因为得不到主子的爱而思念成狂的样子,她只想待在主子身边,好好的照顾他,哪怕主子一辈子只把她当做一个奴才,她也认了,可是谁又能想到,事情会发展成这样呢?主子对她无微不至的关怀,体贴入微的照顾,无时无刻不在侵蚀着谢嫮的心房,让她沉沦,让她颠倒,没想到,最后被照顾的人反而是她。

各种惶恐与不安始终围绕着谢嫮心头,生怕这一切就是梦,在梦里她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一切,可是她却害怕,梦终究会有醒的一天,梦醒之后,主子还是尊贵的主子,而她还是那个卑微的可怜虫。她想,如果现在主子要伤害她,那简直就是易如反掌的事情了,因为,她承认,自己的心已经一步步沦陷进去,再不能控制了。

第86章

章节名——你们说,女人一般喜欢什么东西?

九月里,炎热的夏天已经过去,秋蝉也在树上做最后的鸣叫挣扎,空气中甚至已经开始有一点凉凉的秋意。

谢嫮和几个丫鬟坐在院子里拨弄花干,桂花已经晒得差不多了,都变了颜色,再晒一两个好日头,就可以收入罐中,用糖霜浸渍起来,做成甜甜的花蜜,用来泡茶或是做点心都是上上之选。

花意从外头走了进来,脸上带着莫名的笑意,竹情见她满头大汗,不禁摇了摇头,认命的站起来,给她递去一块锦帕,说道:

“你就不能有点姑娘的样子,从前是小丫头也就算了,旁人看了可能还会说你活泼,可是如今都是大姑娘了,还这样莽撞,凭的叫旁人请看了你。”

花意嘿嘿一笑,接过竹情手里的帕子就来到谢嫮面前,也顾不上规矩,一边擦脸一边说道:

“夫人,您猜府里出什么事了?”

谢嫮见她一脸兴奋,也是好奇,摇头问道:“什么事?若不是大事,这回竹情教训你,我可不会帮你说话了。”

“当然是大事了。”花意伺候谢嫮多年,知道这个主子是什么脾气,当即说道:“二房那儿出事了。二公子在外头醉酒打死了个人,惹上了官司,人家抬着棺材去了顺天府,说什么也要讨回个公道,要把二公子押去受审,人都给送到牢里去了,又给二夫人弄了回来。”

谢嫮放下了手里的小筛子,抬头看了一眼花意,站起了身,踱步想了想,说道:“这还真不是小事。你可知道,二公子打死的是什么人?”

“知道啊。是折冲都尉家的一个庶子,和二公子在花楼里同时看中了一个花娘,为了那个女人,两人一言不合就打了起来,都尉家的庶子被当场打死了,而二公子也受了伤…夫人,您知道二公子哪里受伤了吗?”花意这个丫头难得脸上泛出了红晕,谢嫮挑眉看着她。

“不会是…”

花意不等谢嫮说完,就急着点头,说道:“就是那里!二公子伤了子孙根…哎呀,我也顾不得了,她们都在说,可不是我一个人说的。”

此言一出,庭中的女子全都先是一脸惊愕,然后就有志一同的用帕子掩住了唇偷笑,再然后就是哄堂大笑了。男人被伤了子孙根,着急的该是他爹和他娘,旁的人听来,总免不了生出幸灾乐祸之感。

谢嫮也是没想到这样的事态发展,瞪着眼睛,看着院子里众丫头在笑,心中觉得奇怪极了,只觉得一切好像都太巧合,不像是突发事件,反倒像是有人刻意安排好的一般,叫人费解。

可不管怎么样,谢嫮对沈泰那是没有丝毫同情的,甚至是喜闻乐见的,单就从沈泰那日叫司琴引诱她的举动来看,就知道他平日里再府中有多无法无天,罔顾伦理悌义,背德妄行,是该有此一报的,她就是想知道,这件事是天报,还是人报。

*****

“哈哈哈哈哈。”会贤雅聚的二楼雅间里,传出一阵嚣张的笑声。

傅清流一手拿着一只筷子,一脚踩在凳子上,对在座众人说的口沫横飞,眉飞色舞。

“那庶子也是个倒霉催的,老子设计的是李肃,想让他和沈泰打一场,都挂个彩回去搞点事出来,没想到李肃没去花楼,逃过一劫,倒是让他那个酒色之徒的庶弟凑了上去,跟沈泰来了一场没有排练的恶斗,也该那小子去死,动手前吃了五石散,精神好着呢,可不就跟沈泰死磕嘛!李国威这回也不知得有个什么反应,他那个折冲都尉也算是做到头了,死了个庶子,惹到了定国公府,沈二老爷的长子就那么给废了子孙根,定国公能不管?哈哈哈哈。我倒要看看沈大人能不能咽下这口气,李国威也就是窝里横,欺男霸女,草菅人命的事做的多了,报应来了吧。哈哈哈哈。”

雅间里摆着一桌席面,或坐或站,连傅清流在内,一共五个人,分别是兵部常阁老的嫡孙常林,吴太师的小儿子吴骏,礼部尚书的独子苏庆元苏三郎,荣安郡王府世子傅清流,定国公府嫡长子沈翕。

这几个人从小就是一个帮,做什么事都在一起,全都是出身权贵之家,除了沈翕之外,其他四人皆是纨绔,而他们中还有一个叫赵淼,现在正跟着骠骑将军在漠北做马前卒,年前估计能回来。

常林是个高大的汉子,长得挺粗糙,一身华服都不能把他的贵气给勾出来,说话也是粗声粗气;吴骏是个秀气的公子哥,小小年纪就留着两撇八字胡,看着就是那种一肚子坏水,专给人出坏主意的主儿;礼部侍郎的独子苏庆元号称是个读书人,他爹是两榜进士,从小亲自教他,不过苏庆元却始终没能考个什么功名出来,成日里的跟着吴骏他们瞎混;傅清流则是个行动派,能说也能做,这世上还就真没有他傅清流不敢做的事情,他爹荣安郡王手里有兵权,就是皇子丞相见了他爹也得礼让三分,这就让傅清流有了霸道蛮横的资本。

而他们这些人,从小就都是跟在沈翕后头转的,从一开始的谁也看不上谁,到现在好到穿一条裤子,沈翕居功至伟。

而此刻他正举着酒杯,随意的靠坐的西窗前的一处太师椅上,听着傅清流说话。

“哎,沈郎你说,我这事儿做的漂亮不漂亮,什么叫兵不血刃,什么叫不战而屈人之兵!小爷我做到了!”傅清流喝的有些醉,说话的声音一声高过一声,也幸好这会贤雅聚是沈翕的地方,今日又给傅清流包了场,要不然就他少爷的嗓门儿,什么事儿传不出去呀。

沈翕没有说话,倒是常林瞪起了大眼珠子,说道:

“你就吹吧!还兵不血刃,还不战而屈人之兵!纯属放屁!这回你就是走了狗屎运,李肃没去,你的那些个计划就没能成,幸好那个庶子去了,要不然有你在这儿吹的?”

傅清流放下了酒杯,就要上前跟常林理论,吴骏摇了摇手里的扇子,也站了起来,附和说道:“我甚少觉得常林说得对,但今日我却不得不说,他说的真对!”

苏三郎也跟着摇头晃脑起来:“甚是甚是。”

傅清流气得鼻孔冒烟,一拍桌子,说道:“一群吃里扒外的东西!吐出来,把小爷的好酒好菜全都给我吐出来!沈郎你说,这事儿我做的漂亮不漂亮?只有你说了,才能赌注这帮龟儿子的嘴!”

沈翕看了一眼西窗下的街道,淡淡的说了一句:

“你就不该选李肃。他是李国威的嫡长子没错,不过他马上就要去兵部任职了,他要有个什么事,彻查起来也是麻烦。他那个庶弟就比较合适了。酒色之徒,突然暴毙也没人会怀疑到咱们。”

傅清流一愣,想了想,好像是那么回事。

吴骏眼珠子一转,突然想到:“那庶子怎么会突然去沈泰去的那间花楼?李国威能有几个钱给他挥霍?沈泰去的地方他能去的起?更别说动手前吸五石散,还好巧不巧的伤了沈泰的子孙根…”

众人不约而同把目光投向了始终盯着街面的沈翕,傅清流和吴骏对视一眼,然后就有志一同的安分了下来,出手这么利索,这么狠的,这么滴水不漏的,除了沈翕那一肚子坏水,不做他人想。傅清流他们都是看过现场惨烈的,李家庶子临死前那一下子,估计沈泰这一辈子就毁在这儿了。

摸了摸鼻子,傅清流也不敢再居功,规规矩矩的坐了下来,常林、吴骏和苏三郎全都忍着笑不看他,气氛一度尴尬。

突然,坐在窗口的沈翕又说了一句话:

“你们说,女人一般喜欢什么东西?”

雅间中的气氛似乎更加尴尬,大家全都用不敢置信的眼神看向了举着酒杯却不喝,神情迷茫看着街对面那成衣铺子的沈翕。

他刚才问…女人喜欢什么东西?这个问题背后,隐藏着什么深意吗?

沈翕觉得雅间内安静的有些奇怪,转头看了看他们,就看见四人正全都用一副见到鬼的神情盯着他,沈翕也不介意,站起身来,说道:

“我成亲了,你们知道的。不过我还没送过东西给她,你们觉得我送什么好?”

“…”

傅清流呆滞,常林为难,吴骏嘴角抽搐,苏三郎直摸头…他要问他们哪个官员昨天晚上吃了什么菜,和谁一起吃,吃完了又跟那个女人睡…这些问题,他们都可以回答出来,可是,要论送女人东西,这个嘛…

“嗯?你们不是早就有女人了吗?没送过东西?”

沈翕的话叫四个大老爷们儿不住的抹鼻子,最后还是吴骏聪明,合上纸扇指了指傅清流,说道:“沈大,你问他!他女人最多!”

傅清流一副想咬死吴骏的样子,沈翕却是很认真的看向了傅清流,傅清流无奈,只好硬着头皮说道:

“呃…一般来说,都是那些女人送我东西的,我送的最多的就是…银票!啊对,还有宅子!我那个外室,我就是送了一套宅子搞定的。”

沈翕面上依旧迷茫:“那她们都送你什么?”

傅清流想了想后,说道:“就是,荷包,香囊,鞋袜,衣裳…之类的吧。”

沈翕听完这些之后,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又看了一眼傅清流腰间挂着的那个荷花香囊,如果那是他的阿瞳亲手绣的话…倒也不是不能戴!

第87章

二公子沈泰是二老爷沈琳和二夫人长孙氏的嫡子,他出了事对于二房来说,那是伤害沉痛的,尤其还伤在那么尴尬的地方,邹大夫是太医院派来驻守在国公府的太医,连他都说二公子这伤治不了,今后怕只能这样了。

二夫人伤心欲绝,在二公子床前哭了整整一天一夜,才被丫鬟扶下去休息,二老爷也是面色凝重,守在床边不敢离开,又派人去喊了太医院其他太医来府内诊治,得到的结果和邹大夫无异。二老爷气急败坏,他想带兵去围了都尉府,可是,都尉府那儿也不罢休,毕竟沈二郎还活着,都尉府的庶公子已经彻底归西了,这件事无论怎么看,都是沈家的不对了。二老爷牙齿打落混血吞,自己儿子受了这种伤害,他竟然还不能把凶手绳之以法,谁让那个行凶之人死了呢,更别说,有多少双眼睛都看见,那人还是他儿子打死的。

为了个女人在花楼争风吃醋,二老爷可真是没脸上表的,不过,不上表不代表他会咽下这口气,二夫人长孙氏也是这个态度,打死你家的人又怎么样,那个好歹是你家的庶子,可这个却是他们的嫡子啊。自古嫡庶有别,庶子的命哪里就能够补偿嫡子一辈子的前程呢?

说什么也不想就这样和都尉府化干戈为玉帛,二老爷当即就去找了他亲哥哥定国公沈烨,沈烨对这个侄儿的遭遇也很愤慨和同情,就答应了二老爷,在这件事上不让步。

府里接二连三的出事,老太君的眼泪都哭干了,公府里的孩子向来就是她的软肋,她答应过已故老国公,一定要让公府子孙绵延,开枝散叶,可如今不过短短一个月的时间,平姨娘肚子里的孩子没了不说,如今二房嫡子还受到了这样的创伤,今后再没法生了。这件事对于老太君来说,可比他今后再不能考功名,不能入朝为官要来的严重。

二公子的事情,二房压着没传开,各房也不好出面问询,只不过是知道一些大概的情况。

其中最高兴的莫过于三房万氏,听到沈泰受伤的消息之后,就赶去了二房一探究竟,不过被长孙氏的贴身嬷嬷拦在院外,没叫她进去,只说是二公子得了沙疹,不宜见人见风,这才阻隔了万氏的八卦之心。

沧澜苑里有花意这个府内消息的搬运工在,任何消息都不会错过,谢嫮和竹情、玉绡在耳房里做针线,就听见花意一个人叽叽喳喳的声音,口若悬河,说的是声情并茂,几乎要把二夫人当时落了多少滴眼泪都要说出来一般,听得谢嫮和竹情她们都对她感到了无语。

“你们说,二公子如今没了那儿…将来可怎么生孩子呀!”花意一想到这个就笑得像是偷了灯油吃的老鼠,贼兮兮的,摇头晃脑,好不得意:“我听说二公子平日里风流的很,虽然未曾娶妻,可是通房丫头就已经七八个了,再加上他明年三月原本还打算成亲的,如今怕也是成不了了,若是二夫人执意要把人娶进来,那可就是存心害了人家了。”

听花意这么一说,谢嫮才想起来,沈泰原本是和武侯之嫡长女定了明年三月成亲的,如今他出了这种事情,这场婚事也不知会不会继续下去。毕竟定国公府和武侯府都是一等一的世家,定下的事情,又如何能够反悔,且不说这两个人是否真的相爱,就算不相爱,为了两个家族,他们也是可以联姻的,谢嫮努力在脑中回想,上一世定国公府二公子娶的是谁,可是,沈泰毕竟不如沈翕那么出名,他一没沈翕的才气,苦读十载都没能考中功名,二没沈翕那般出众的外貌,所以上一世的谢嫮还真没注意到这个人。

和丫鬟们说着话,沈翕就从外头回来了,丫鬟们作鸟兽散,纷纷在沈翕身边行礼,聂戎和赵三宝也上前对谢嫮作礼,谢嫮应答之后,他们便告退了。

谢嫮叫竹情把早就准备好的薏仁茶端来,沈翕拉着谢嫮的手,两人就一同去了主卧,谢嫮接过竹情手里的茶,然后便让她退了下去,自己端着随沈翕进到小书房中。

“夫君今日回来的好早,可是事情都办完了?”沈翕这几日都是天一亮就起床,然后在谢嫮耳边说几句话,告诉她一天大概的行踪,然后便起床出门去了,谢嫮夜里太累,早上难免睡得迟些,总是迷迷糊糊的点头,今日也不例外。

沈翕早早起床,谢嫮还在酣睡,他便没舍得打扰她,就出门去了,不过今日似乎比往常回来的都早就是了。

看了一眼正站在一旁替自己倒茶的谢嫮,沈翕从袖中抽出一卷纸章来,递给谢嫮,谢嫮放下茶杯,讶然的看着他,问道:

“这是什么?”

沈翕干咳了一下,然后端起了谢嫮倒好的茶杯喝了一口,秋季干燥,薏仁茶最是滋润,不过从挑薏仁到炒薏仁都比较费工夫,从前沈翕是不高兴自己弄来喝的,如今有了谢嫮,像这些颇费时间的东西,她都能妥善的替他准备好。

将杯沿抵在自己唇瓣上,沈翕低声说了一句:“送你的,你看看喜不喜欢。”

谢嫮将那一卷纸打开,就看见里头放着两张店铺的房契,还有一张五百两的银票,谢嫮讶然的抬头看了看沈翕,只见对方正鼻眼观心的喝茶,好像他眼前的茶杯里有什么吸引他目光的东西般,谢嫮不解的问道:

“夫君干嘛送我铺子和银票呀。”

沈翕放下茶杯,平静的看着谢嫮,问道:“呃,你不喜欢?”

谢嫮虽然不懂他到底是什么意思,不过,这些东西又怎么会有人不喜欢呢?摇头答道:“不,我喜欢啊,可是却不懂夫君为什么送我这些?”

听谢嫮说喜欢这些,沈翕的脸上表情才稍微松弛一些,抿了抿唇,说道:

“啊,女人不都喜欢这些吗?”沈翕一副‘我很了解你们女人’的样子,见谢嫮有些不安,又说道:“我送你的东西,你尽管收下就是了。”

谢嫮低头看着手里的东西,实在摸不清他到底想要做什么,不过,既然夫君给她了,不管是什么东西,她都会收下就是了,沈翕余光瞥着她将这几张纸小心翼翼的卷好,收入了腰间的荷包中,沈翕见她腰间挂着的是一个针脚细密的宝蓝色绣白底粉面连理并蒂的芙蓉花枝,既好看又别致,伸手指了指,对谢嫮问道:

“像这种荷包,你还有多余的吗?”

谢嫮指了指自己腰间的那个,对沈翕问道:“夫君说这个吗?”

沈翕点头,谢嫮说道:“有啊,我还有好几个呢。夫君喜欢吗?”

“呃,看着还行啊。”虽然嘴上这么说,不过沈翕的目光却是十分渴望的盯着那只小荷包,半晌没有再说话。

谢嫮似乎有些明白夫君的意思,对他展开了笑颜说道:“夫君要是喜欢,妾身再给夫君另绣一个金丝枫叶的吧,夫君可否再等两日?”

沈翕看着谢嫮眼前一亮,然后才避开目光,平静的点头说道:

“可以啊。你慢慢绣,不急。”

“好,那妾身明日动手。”

一段对话至此告终,沈翕喝完茶,满意的去了大书房,谢嫮则是又把那一张银票和两张店铺的房契拿出来看了看,实在想不通,夫君为什么要送她这些东西。难道是重阳节的礼物?

*****

这几日,谢嫮在沧澜苑中也应景摆放了十几盆开的正盛的菊花,亲自和丫鬟们一起做了菊花酒和重阳糕,做完之后,便叫花意带着玉绡和玉锦亲自给各房都送了一些去,二夫人长孙氏回了两瓶插好的茱萸,三夫人万氏则也回了一些她自己做的八宝重阳糕,而老太君那里,谢嫮亲自送了些果仁重阳糕去,老太君看起来脸色并不是很好,对谢嫮也没能提得起多好的精神,就侧躺在罗汉床上,腿上盖着薄薄的貂绒毡子,叫一个丫鬟坐在一旁给她敲腿。

“重阳节过了之后,就该准备二公子的婚事了,虽然一切都有二夫人主持,不过,你是大嫂,咱们公府里各房也没有分家,你多少也该替他出分力才是,帮帮你二婶娘。”

谢嫮敛下目光,恭顺的答道:“是。孙媳省得了。二公子的沙疹好些了吗?”

二房对外一直宣称二公子沈泰患的是沙疹,虽然有其他风声漏出,但二房坚持二公子患的就是沙疹,而如今听老太君的意思,似乎并不会因为沈泰的受伤而取消和武侯家的联姻,谢嫮十分好奇,若沈泰真的伤了那儿,那武侯家的嫡女嫁进来,他该怎么办?

“唉。好是好些了。不过也没好全吧,还得再修养啊。”

老太君这般说道,这些日子她也被沈泰那件事打击的不太想说话了,好端端的一个子孙根,还没替祖宗开枝散叶就那么给毁了,要是沈泰成亲了,有了孩子那也就算了,可如今正逢他成亲之时,都尉府的那条庶子的人命虽然沈国公可以压下去,可与武侯家的联姻却是不能轻易毁了,可沈泰那个样子,老太君看了都受不了,更别说将来娶了媳妇儿,人家看了肯定更受不了啊。这不就等于是要守一辈子活寡嘛。

第88章

定国公府和武侯府的婚事,牵涉的可是两家实实在在的利益问题,武侯家世代驻守平洲,手里也有点兵权,定国公府虽然听着名声响,不过只有他们自己知道,这些就是虚名,手里的实权其实还没有六部尚书要大,可人的名儿树的影儿,你要撑起这么大个家来,哪里是靠名声就能维持的呢。府里压力大,公爷的压力也大,又不能寄托在沧澜苑那位身上,国公也是没办法,才拖了好多关系,替沈泰攀上了武侯嫡女这门亲事,眼看就要成了,可沈泰也不争气,又遇见了这样的事,如今是他们是骑虎难下,进退不得了。所以,老太君也是头疼的。

“好些了就好。沙疹这种病若是修养不好,将来容易落下疹子疤痕,妾身的贴身婢女自己配制了一种香膏,到时候妾身拿去送去给二夫人,若是二公子能用上也是好的。”

既然二房不说破,谢嫮自然也不会傻得当面揭露,也就顺着他们的话去说了,果然老太君听了之后,脸上的神情越发古怪,郁闷了好些时候,才对谢嫮挥挥手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