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双挺着肚子坐下来,花意竹情给她上了茶之后,就乖乖的退了下去,耳房内就只剩下她们,傅双将袖中的银簪拿出来,交还给了谢嫮,并且将自己知道的一些消息告诉了谢嫮,说道:

“不问不知道,这簪子虽然普通,但倒也有些特别之处,你看这上头的祥云纹路,和京城的祥云纹路并不相同,咱们京里的饰品上虽然也有祥云,可是却不会像这样泛出四层,因为京里避讳四,一般都是泛三层,而这世上只有福州府一个地方会用这样的纹理。”

谢嫮心中一惊,没想到她只是想着让傅双随便查一查,还真查出一点东西来,这簪子既然是福州府过来的,那她就有理由相信,簪子的原主人很有可能是出身福州府。

“而且你看这祥云旁边的花,是梅花吧。京里这十年中并没有多流行梅花,因为寓意不好,只有那些恃才傲物的才女才子们会喜欢,一般大范围销售的深闺妇人小姐,并不爱这梅花的样式,而这支银簪上的梅花,款式也比较老旧,梅蕊依旧是四跟,更加说明了不会是京城里的货色。”

傅双的话让谢嫮陷入沉思,想了想后,才对傅双问道:

“你的意思是,这根银簪的主人,也许是出身福州府,也许还是个有些年纪的人?”

傅双点头:“是啊。多寳阁里的张师傅就是出身福州府的,所以他才知道这些事情,若是出身其他地方的师傅,估计也说不到这么详细就是了。”

谢嫮也确实认为这一回真像是老天帮忙,才让她掌握了这个线索,又对傅双问道:

“除了这个,那老师傅还说了什么没有?”

傅双喝了口水,抱着肚子想了想后,然后才又说道:

“嗯…有有有,那师傅还说这簪子的款式并不是银铺单独打造出来的。妹妹你也是多寳阁的股东,所以对这些事应该知道吧,咱们这些金铺里打造出来的首饰,若是客人要求,那咱们肯定就是特制了,若是客人不要求,那咱们一次做出成百上千个也是寻常的。可是做成千上百个的功夫肯定没有特制的要来的精细,所以,他从这簪子的银质和做工判断,这簪子定是哪一户大户人家为家里的仆妇统一打造的,所以银质上等,可是做工却未必精致,也不值什么钱,就是充个门面的意思吧。”

谢嫮听到这里,心里倒是更加确定了些。看来这回让傅双查这簪子没有白查,意外的收获着这么多线索。

原本是想留傅双在府里吃饭的,不过傅双却说谢韶这两天休沐在家,她要回去伺候,谢嫮这才亲自给她送出府,看着她上了马车才回身。

想着好些天没有去给老太君请安,便想趁着今日天气良好去看看老太君去。

可走到花园里,却迎面撞上了一个人。

花意竹情赶忙拦到谢嫮身前,顶替谢嫮和那人撞了个满怀,丹雪之前被谢嫮安排去照料长寿的生活了,所以,现在谢嫮身边也就只有她们俩护着,平日里总是特别小心就是了。

两个丫头替谢嫮挡了灾,扶持着起身,然后谢嫮才看清与她们相撞的是谁,也是一惊。

“莲姨娘?”

这与花意竹情撞到一起的那个人,不是莲姨娘又是谁呢?

只见莲姨娘的脸色有些苍白,嘴角和眼角都有点青紫,看见撞的人是谢嫮,这才低下了头,对谢嫮行礼,谢嫮走上前将她扶起,问道:

“莲姨娘,你这脸上是怎么回事啊?”

莲姨娘面上一怔,脸色似乎比刚才还要白一些,伸手遮住了嘴角的伤,然后才缓缓的摇头,说道:

“没,没什么,之前,之前摔了一跤。”

谢嫮狐疑的看着她,她脸上这伤可不像是摔的啊。见她神色恍惚,身子竟然还吓得发抖起来,像是怕谢嫮继续深问,莲姨娘对谢嫮屈膝又是一礼,声音低若蚊蝇:

“若是皇子妃无事,那妾就告退了,回事处还有很多事没处理完呢。”

说完这话,不等谢嫮反应过来,莲姨娘就逃也似的一路小跑着离开了团花似锦的园子。

谢嫮盯着她离去的背影,若有所思。心里烦闷,连带老太君那里都不高兴去了,喊了花意竹情便回去了沧澜苑中。

院子里,胡泉正在等她,先前他来的时候,谢嫮正好去送傅双了,胡泉没能见着她,就在这里等着,看见谢嫮回来,便迎了上去,说道:

“夫人,您要的府里人的名册我都给您找来了,定国公府一共有奴仆三百二十人,前院一百三十人,后院打杂的八十人,其他都是分在各房各院的。”

谢嫮点点头,然后喊了胡泉一同去了花厅,果真看见桌上摆放着好几本厚厚的册子,问道:

“那这些人里有多少是福州府来的?”

胡泉给谢嫮找名册的时候,就已经派人翻看统计过一回了,所以现在谢嫮问话,还是能够回答的出来就是了。

“回夫人,咱们府里有八个是从福州府来的。那地方偏远,也不是一次就来到咱门府上,有几个也破废了些周折。”

“好,我且再问你,这八个里,有几个是中年妇人?又有几个是从前在福州府的大户人家入过工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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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嫮坐下之后,拿起了一本名册看了起来,胡泉想了想后,回道:

“三个。春娘,喜娘,凤娘,这三人是同乡,春娘和喜娘在福州府入过工籍,不过签的不是卖身契,是工契,两人都在那户人家的田庄里干了两年,然后才辗转来了京城,而凤娘的话,倒是没听说她从前入过工籍,她是来京城投奔亲戚,后来亲戚搬走了,她孤身一人才卖身到了国公府里,如今春娘和喜娘都是伺候二夫人的,唯有这凤娘是回事处的人,因为认得几个字,会算一些小账,所以就被留在回事处里了。”

谢嫮看了看胡泉,深吸一口气后,说道:

“这三个人,平日里关系好吗?”

胡泉点头:“好啊,三人是同乡,有缘在这里相聚,就说明了缘分,关系自然不错。”

“嗯。那春娘和喜娘暂且不说,你说说这个凤娘吧…她在回事处里是干什么的?”

谢嫮似乎有了些头绪,对胡泉说道。

“凤娘在回事处没有特定的职务,有的时候帮管事理理闲账,有的时候帮夫人们跑跑腿,有的时候再去管管库房什么的,算是个能耐人吧。”

谢嫮想了想后,又问道:

“那这个凤娘从前有没有跟着离开府里的兰姨娘做过事情?”

胡泉不懂谢嫮为什么要这么问,便说道:

“这倒没听说,不过从前兰姨娘也管着回事处,若是有什么事让凤娘做,她自然是要做的。”

说到这里,谢嫮心里便有了主意,对胡泉招了招手,胡泉便凑了过来,谢嫮在他耳边说了几句话,将袖子里那根银簪交给了胡泉,然后就见胡泉点头走了出去。

*****

沈翕从宫里回来,这些天他不是在宫里,就是在兵部,忙的不可开交,谢嫮每天和康宁玩耍到晚膳过后,然后让乳母抱着康宁去睡,她便在灯下一边做衣裳,一边等着沈翕,倒也不觉得无聊。

沈翕见谢嫮绣的花色是还是那猫啊狗啊的,就知道这衣服一定是做给长寿那小子的,心里虽然醋意甚浓,却也不想让阿瞳觉得他小心眼,而谢嫮也很聪明,知道他不待见,只要他回来了,她就快速的将东西全都收入针线篮里,然后迎上来伺候他。

谢嫮伺候沈翕将衣服换了之后,便让他光、裸着肩头趴在床铺上,她从梳妆台前拿出了一罐子蜜膏,这是她特制的香花凝膏,虽不上宫里那种生肌肉骨的药,可是,用了总比不用要好些。

这种蜜膏除了可以让沈翕背后的伤口稍微淡一些,正好也能当做按摩用的柔润膏用,沈翕脸趴在枕头上,将自己的后背完全呈现在谢嫮面前,谢嫮坐在他的腰上,手上擦了蜜膏,便开始在他的肩头轻轻按压起来。

她这手势当初可是跟宫里的推拿师傅学过的,原本是宫女间学来互惠互利的,有的时候在御前当差累了,两个或三个女官便互相推拿按摩,解一解疲劳,没想到现在正好用在本尊身上。

要知道,上一世她们这些御前当差的宫女们在互相推拿的时候,嘴里说的话,大多离不开皇上怎么怎么样,我要是能替皇上推拿又怎么怎么样…

想起当初的情景,谢嫮不禁笑了出来,沈翕回头看她一眼,问道:

“你笑什么?”

谢嫮扬眉莞尔,摇头说道:

“我在想,这样一副美背如今只有我一人看过,将来还不知有多少人想看都看不到呢。”

这句话原本就是以一个宫女的身份说的,皇上的背,自然是皇后和妃嫔们看的,哪里是她们这些小宫女们能够肖想的,自然是很多人想看看不到啊。

不过,沈翕似乎是误会了谢嫮的意思,满意的勾了勾唇,说道:

“你今儿倒是通透!自己知道就好,别一天到晚的瞎想,要知道我这背可不是谁都能看的。”

“…”

谢嫮在沈翕背后做了个鬼脸,吐了吐舌,正好被侧头过来看她的沈翕瞧见了,不过,今天他大爷似乎心情好,就不和谢嫮这小女子斤斤计较了,回过头去,静静的享受着这让人舒心,让人忘记烦恼的平静一刻。

******

第二天,胡泉就来复命了,带来了叫谢嫮震惊的消息。

“凤娘…死了!死在她外面的宅院里了。”

“…”

谢嫮听了胡泉的话,整个人也愣住了。只听胡泉又接着说道:

“小人昨天按照夫人的吩咐去找了春娘和喜娘,让她们辨认银簪,果然如夫人所料,这簪子是凤娘的,可是当我去找凤娘的时候,府里的管事就说,凤娘已经自己赎身出去了,小人就找了她家的地址,出去寻她,可是去了之后就看见她死在自己家院子里,我也不敢多留,就赶忙回来给夫人复命了。”

胡泉的话让谢嫮陷入了沉默,半晌没有说话,然后才重重的呼出一口气来,这根银簪是凤娘的,可是凤娘死了,这条线索也就跟着断了。不过,让谢嫮知道的是,这件事情绝不如她想象中那么简单。

银簪是凤娘扎入绿珠身体,而凤娘奉了谁的命令,也许就是兰姨娘吧,兰姨娘管着回事处的事情,所以凤娘替她做事,一切合情合理,可是现在兰姨娘也失踪了,并且凶多吉少,所有事情又都开始死无对证了。

胡泉这里事情办完,禀报完也就出去了,谢嫮正一筹莫展之际,赵三宝前来求见。谢嫮让他进来了,赵三宝看见谢嫮就跪下禀报道:

“夫人,找到兰姨娘了。”

谢嫮一惊,问道:“找到了?人呢?”

赵三宝叹了口气,说道:“人…已经死了。是在城外十里处的乱葬岗中。上回夫人派小人去查兰姨娘去向,发现她并没有回乡,便猜想她肯定凶多吉少了,就带了几个兄弟,这些天去找了好几个乱葬岗,终于找到了她和她的贴身侍婢,尸体我都带回义庄了,她们似乎死了不少时日,身上都没穿多少衣服,许是给人剥了去变卖,人都发胀了,尸斑也出来了,肚子肠子都被野兽给咬了,幸好脸还能看出来。”

竹情虽然见过尸体,可是现在听赵三宝说了兰姨娘的下场,还是忍不住捂住了嘴,胃里翻涌。

谢嫮也不见得多好受,不过却还是比竹情她们要撑得住些,见赵三宝还在等她示下,便让自己冷静的点头说道:

“再去办两件事。第一件,去找个仵作给兰姨娘她们验验死因,不用惊动府里和官衙,找个私下的仵作去验,验好了之后,找个高地好好安葬了,做场法事;第二件事,去城里各大当铺问问,看看这些日子有没有人去当兰姨娘身上的衣服,咱们府上的衣服都是每季定例的,用的也都是那几家的料子,料子都有记载和讲究,姨娘妾侍的规格和寻常人家也不同,去查查看,看是不是有谁剥了她们的衣服去当,若是没有便罢,若是有,就带回来问问。”

赵三宝是个能人,要不然也不能在宫里做到大内总管的位置,自然有他的处事本领,听了谢嫮的话之后,便点头出去了。

他走之后,谢嫮又在脑中回想问题,关于兰姨娘的种种,照理说她是二老爷沈蚪的妾侍,她出了事,应该去问二房怎么回事,可是,谢嫮不知为何,心里却总是觉得,这件事不该去问二房,二夫人长孙氏对待兰姨娘的态度也很奇怪,平日里诸多恭敬也就算了,也许是二老爷宠爱兰姨娘,二夫人为了讨二老爷欢心,所以才那样讨好,可是,兰姨娘失踪之后,二夫人那无关紧要的表情还是很奇怪,就好像…就好像…不管兰姨娘是好是坏,都和她没什么直接关系的感觉,按照道理说,兰姨娘是二老爷的宠妾,就算二夫人讨好她,可不可能对她没有一点嫉妒吧,如果兰姨娘是被害死的,凶手是二夫人的话,她的表情应该是心虚的,若凶手不是二夫人,那她也应该是快慰的,反正无论什么样的表情,最不应该的就是‘不相干’。

回想第一次平姨娘小产之后,她和兰姨娘赶巧一同去看了平姨娘,两人在回程的路上,遇见了二老爷,当时二老爷和兰姨娘的表现也很耐人寻味。

谢嫮仔细回想当时的情况——两人在转角撞到一起,可是,兰姨娘在看清来人是二老爷之后,不仅没有往前凑,反而像是见到了旁人的相公一般,往后退了一小步,而二老爷当时原是想发怒的,可见是她,虽然没有退后,不过,脸上的怒气却也是没了的,虽然没有像兰姨娘那样表现出避嫌的意思,可是却也没有那种看见宠妾时的宠溺,反倒是当时二老爷心急刚刚为他小产了的平姨娘,埋头赶路要去看平姨娘呢。

可若是说二老爷不宠爱兰姨娘,那么她一个妾侍,凭什么就能跟在二夫人身边学着管家呢?而二夫人又如何会像尊重姐妹一样尊重兰姨娘呢?这不给自己找事儿吗?

二夫人虽说是担着管家的名,可是府里人谁不知道,真正做事情的还是兰姨娘和莲姨娘这两位姨娘,退一万步说,这府里的人怎么就能服了两个姨娘呢?二夫人,二老爷,三夫人,三老爷,还有那个最重规矩身份的老太君,他们又如何能够不闻不问,就这么让两个姨娘管着家里的大小事情?

这也太奇怪了些。

这是兰姨娘的事。

还有莲姨娘,谢嫮想起上一回和莲姨娘在路上遇见了,她那神情也是耐人寻味的。

照理说,兰姨娘死了,她成了府里最大的管事。应该成日里喜气洋洋才对,可是瞧她脸色苍白,毫无血色,不像是大权在握,反倒像是案板上的脱水之鱼,有那么点兔死狐悲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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会贤雅聚之中,几个人神色凝重,听着傅清流的话。

“肃王殿下派人在查秋围之事,似乎有了些头绪,他既然动手查了,那就说明他确实怀疑了。上回我舅舅被他喊去府里问话,也不知说了些什么。眼看着我就要去五城报道了,真不知道这时候去是凶是吉。”

傅清流的舅舅正是此时五城兵马司的总督,上回傅清流自从听了沈翕的建议之后,就对他舅舅提了要去五城,他舅舅倒是同意了,很快给他安排了个位置。

无端端的,沈翕想起那日谢嫮说的话,说是她梦见了傅清流,要傅清流离他舅舅远一些…如今傅清流倒是真去了五城,和他舅舅靠近了。

“沈大,你实话跟我说吧,秋围之事,跟你可有关系?你告诉我们,总不能让我们到时候做个睁眼瞎,有什么事,咱们兄弟商量着来总是好的。”

沈翕看了说话的吴骏一眼,然后摇了摇头,说道:

“没关系!若说真有关系,那我最多是顺水推舟,查不到我身上来的。”

众人听沈翕说了这些也就放心了,这件事肃王既然着手调查,那就一定会调查出个子丑寅卯来,如果这事儿和沈翕有关,那他们就要提早商议对策,可若这事儿和沈翕无关,那他们就可以淡定的坐山观虎斗了,看看肃王最后会扯出什么大老虎皮来。

这个幕后黑手,沈翕自然是了然于胸的,沈烨一而再动了想要杀他的念头,那他也乐得他自己作死,他以为替他办事的人全都被收拾了,这世上就再查不到什么蛛丝马迹了吗?沈翕暗自勾唇。

就算别人查不到,他还不能想点办法让别人查到吗?

走出会贤雅聚的时候,所有人都走出去了,沈翕在门口还是喊住了傅清流,两人在门边又说了几句话,傅清流讶然的看着沈翕,然后才若有所思的点点头,说道:

“行吧。我都听你的。”

沈翕点点头,在他肩上拍了拍,这才翻身上了马。

*****

赵三宝没两天就回来对谢嫮复命了。

“夫人,仵作已经验过了。兰姨娘死的原因是窒息,脖子上有明显的绳子痕迹,身上都是尸斑,不过却还能看出生前受过虐待,很多地方都有伤口,包括…那里!而兰姨娘的婢女则是溺死的,在水里死了之后才给捞上来丢到乱葬岗去的。”

赵三宝到底还是没敢在谢嫮面前毫无遮拦的完全说出那些话来,不过,谢嫮看他的表情,似乎也已经明白过来,对他点点头,问道:

“当铺里怎么说?”

赵三宝立刻回道:“小人这几天把京城二十多家当铺全都问了个遍,确实没有人去当衣服。不过,我觉得没有人去当这才是最奇怪的,若是有人捡了她们的首饰或衣服,总要脱手才是,可是,像这样什么都没有才奇怪呢。”

谢嫮想了想,有些明白赵三宝的意思,说道:

“你是说,兰姨娘身上的东西,很可能还在府里人手上?”

赵三宝点点头,说道:“小人猜想,应该是的。抬尸体去乱葬岗,若是看见兰姨娘她们身上有饰物,那些人肯定不会放过,必会搜干净了才罢休,而这些人因为知道东西是谁的,所以,不敢随意典当也是可能的。”

谢嫮也觉得赵三宝说的很有可能,呼出一口气,对赵三宝说道:“这事儿你只能暗地里替我去查,时间不是问题,别漏了风声才是关键。”

赵三宝也从胡泉那里听来,因为夫人要去查的一个仆妇,在他们查到的第二天就死了,因此夫人才会这么对他叮嘱,当即点头称是,然后就退了下去。

******

沈翕从外头回来,就看见谢嫮抱着康宁在院子里玩耍,前些天她让人在院子里做了个秋千,母子俩正坐在上头,小小的摇晃着,看见沈翕,谢嫮原想起来相迎,沈翕却走过来对她摇摇手,谢嫮便坐在秋千上没有动。

康宁看见沈翕,挥舞着两只手要他抱,嘴里还嘟嘟囔囔的不知道在说些什么,前两天听乳母说,他嘴里曾经冒出一个‘弟’字,不过像是凑巧,之后再让他说,就从来没说过了。

可现在看见沈翕走来,康宁就突然在谢嫮手弯里跳了起来,还没长牙的嘴里冒出一个‘滴滴’的声音,让谢嫮惊讶的同时,也让沈翕加快了来到他身边的脚步,弯下身子和他对视,心急的说道:

“乖儿子,再叫一声听听。”

别说沈翕了,就是谢嫮也是第一次亲耳听见他喊,也是新奇的不行,跟着沈翕后面说道:“是啊宝宝,再叫一声。”

康宁掌嘴吧唧了两下,然后看看谢嫮,然后又回头看着沈翕,小屁股开始向上跳起,手也去抓沈翕的头发,沈翕笑着将他接了过去,让他骑在自己的肩膀上,带着他去花园里遛弯儿去了。

谢嫮揉了揉手臂,觉得康宁这两天真是重了不少,从前她抱半个一个时辰都不累,可现在不过抱一会儿,手臂就有些发酸了。

从秋千上下来,跟着他们父子俩去了花园,见康宁不知从哪里扯了一朵花拿在手上,好奇的左看右看之后,就要往嘴里塞,谢嫮看见了,赶忙上前去阻止,用一只小布包把花从康宁手里替换了下来。

夫妻俩在花园里行走,一路说说笑笑的,沈翕对谢嫮说道:

“大舅哥升户部侍郎的调任,大概这几天就能下来了,然后再过几个月,父亲也能从保定回来,内阁孙阁老告老还乡,圣上属意让吏部尚书顶上孙阁老的缺,尚书一职也就空了下来,等到年底考核之时,父亲只要在保定任上有些耀眼的功绩,怕是这尚书一职也不在话下。”

谢嫮听着沈翕的话,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良久后,才对沈翕说道:

“夫君…其实如果是因为我,真的不必特意提升他们,你如今才刚刚认祖归宗,一下子提拔了大舅子和岳父,在外人看来是不是有点…”

沈翕伸手牵住了谢嫮的手,将之放在掌心摩挲,说道:

“你又在瞎想什么呢!就算我认祖归宗,可是,吏部尚书和户部侍郎,这样的官职,可不是我想升谁就能升谁的。”

谢嫮转头看了一眼他如雕刻般俊美的侧脸,说道:

“可是也止不住那些官员对你奉迎拍马,因为那是你夫人的哥哥和父亲,所以就格外高看一眼,然后破格提升他们。这样的提升,实在叫人没底,更何况,天下无白吃的午餐,若是你收下他们这人情,将来又不知该如何偿还,与其那时受制于人,不如现在就拒绝来的好。”

谢嫮是发自内心的不想让沈翕为难,她的父兄要什么样的职位,他们自己去争取,若是靠这样的关系,到时候就算到了任上也不会有人服气,然后再惹出什么乱子来,反而拖累了沈翕,害了他们自己。

沈翕失笑:“你真的想太多了。而且也实在对大舅哥和岳父大人没有信心,即便他们没有和我的这层关系,他们的办事能力是有目共睹的,就算他们能够升的这样快,和我有那么一点点关系,可是却也不是绝对的,若是他们本身就是酒囊饭袋,又怎么可能走到今天呢?”

沈翕的话虽然是宽慰谢嫮的,可是,谢嫮还是明白的,夫君口中有那么一点点关系,那就是有很大关系了,父亲入官场不过十年的功夫,一路摸爬滚打,七八年才做到了吏部司正这个职务,可是这短短的三年之中,就连升两级,从副司正到地方司正,然后再到尚书,这两级有些人穷极一生都未必能够跨越,可是,她的父亲用了短短三年就走过来了,这样的经历,如果说没有人在他背后推波助澜,谁又会相信呢。

更别说她的哥哥谢韶,入户部挂名也才两三年的时间,一入户部就接了发放北塘凯旋士兵的事情,并且还间接引出那样一件大事,将伏王殿下都牵扯在内,可这件事情若是被人追究下来,哥哥没有人在背后撑腰,凭他的身份背景,又如何不降反升呢?

谢嫮的目光不住看向沈翕,只觉得他的侧眼在夕阳余晖之下更显得如雕刻般俊逸出尘,仿佛自带光晕般叫谢嫮看的入迷,康宁的两条小胖腿耷拉在沈翕的肩膀上,沈翕怕簪子戳到康宁,已经将头冠解开,只留下一个以黑色丝带绑着的发髻,康宁两只手抓着沈翕的发髻,嘴里依依呀呀的不知道在说些什么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