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不能别出去,陪我呆一会儿?”雍佐径直走了进来,仰靠在沙发上,轻轻揉着眉心,央求似的低声重复,“就一小会儿。”

他极少向她提要求,又在这样的时候,喻白实在不忍心拒绝,只得问:“一个小时够不够,我约了唐睿泽吃晚餐。”

雍佐面色一凝,而后又强装出笑脸:“够的。”

他的反应让喻白不由地感到自责,回身去卧室抱了条薄毯出来:“你先睡一会儿吧。吃过了没,需不需要我煮点东西给你?”

“如果不麻烦,帮我煮碗火腿青菜粥。”

许是累了太久,雍佐很快就睡着了,喻白一面用文火慢慢熬粥一面换衣服洗漱,待粥熬好他仍是没有醒。

喻白轻声叫了雍佐几次,见他没有醒,只好作罢。

五点一过,唐睿泽就打了电话过来,喻白看了眼躺在沙发上的雍佐,叹了口气:“你出差刚回来,应该累了吧?要不明天再见吧,我这有点事儿,暂时走不开。”

“我不累呀,什么事儿?”

喻白不想被唐睿泽误会,本能地不愿意告诉他实话,只说:“如果你有空的话,还是明晚见吧。”

“好吧,那我回家了。”

刚挂上电话,唐睿泽又打了回来:“你想吃什么菜,我提前定位子去。”

“随便,清淡一点的,我最近胃口不好。”

“你病了吗?”

“不是,明天再说吧。”

雍佐恰在此时醒来,声音懒懒地问:“时间到了吗?”

喻白猛地一惊,仍是下意识回答:“嗯。”

“我吃了粥就回去。”

那边的唐睿泽显然听到了,开门见山地问:“你在家?这是雍佐?”

喻白只得承认。

“原来你的事儿就是他,你怎么都不肯告诉我现在住在那儿,却愿意告诉他。我不打扰你们了。”不等她解释,唐睿泽就挂上了电话。

瞧见喻白的脸色,雍佐问:“怎么了,谁的电话。”

“唐睿泽。”

“你们俩?”

“我们不离婚了,我考虑了很久,还是放不下他。”喻白有些不快,语气也不算好。

雍佐沉默良久,终于说:“你高兴就好。对孩子来说完整的家庭最重要。”

曾经的伤害令雍佐不敢再让喻白承受半分委屈,他知道家庭的阻力难以消除,所以在扫平一切之前宁可藏起自己的感情,唯以朋友的身份悉心照顾,默默陪伴在左右。可是如今祖父已去,另嫁他人的母亲也渐渐解开了心结,他们之间似乎又出现了一线生机。

只可惜还没等到合适的时机表白,她又决心回到另一个人的身边,遗憾心痛之外,除了祝福他还能说些什么呢,毕竟从头到尾都是他对她不起。

……

第二天一早,唐睿泽刚踏进办公室,唐锋就将他叫到了自己那里。

他明白父亲是想问离婚的事儿,前一晚一直没接电话,此刻避无可避,便假装不知,直接汇报买地的事儿。

“我叫你来不是要问这些,你的能力我知道,不用问我,完全可以自己拿主意。你和喻白是怎么回事?”

“没怎么回事,在公司不想说私事。”

“除了在公司我还能见着你?电话都不接!你在外头干什么,喻白要和你离婚?”唐锋本就有气,看到唐睿泽的恶劣态度更是忍不住。

离婚这两个字是如今的唐睿泽最憎恨的,听到父亲的指责,他便也不耐烦了起来:“我在外头干了什么?这话您该去问您的亲侄子!要不是不念着您,我非得弄死他不可!您一直让我把他们三个当成一家人,可除了一而再再而三地影响我的生活,他们这些年什么都没做过。”

虽然气唐晋心术不正,唐锋对这个唯一的侄子仍是存了几分亲情,听到唐睿泽这样说,自然不悦:“他虽然贪了些,可一直处处忍让着你,要不是你太不把他放在眼里,无时无刻都露出瞧不起他们一家的样子,他也未必会在暗中给你下绊子,要我说,唐晋会越走越错,到这一步,也有你的问题!”

唐睿泽冷笑了一声:“我是有问题,我的问题是不该轻易饶过他!他们一家就是太衣食无忧了,才有空闲去打坏主意!要是连饭都吃不上,唐晋怎么会有工夫联系私家侦探,到喻白那儿去告我的状。”

“唐晋去找喻白了?他跟喻白说了什么。”

“没说什么,也就是把您和喻白的关系抖了出来,顺便污蔑我是为了争家产才去接近她,说我喜欢的是林艾杉,准备夺到公司就和她离婚,另娶林艾杉。这些也就是他能想出来,典型的小人之心。”

“喻白相信了?她知道我是她爸爸了?”唐锋直接站了起来。

“不知道。”一想到这个,唐睿泽就头疼。

“喻白跟你说过什么吗,关于我跟她的关系。”

“没有!最近除了离婚,我们没聊过别的。”想起昨天的事儿,唐睿泽烦躁不堪,“她应该不想戳破这层关系,您就当没这回事儿吧。”

失望之余,唐锋加重了语气:“你要是行得正站得直,唐晋再说什么喻白也不会信的。还不是自己不检点,和那个林艾杉扯不清!我早就和你妈妈说过,像你这样带着目的去接近喻白还不觉得自己错,早晚会自尝苦果!这样吧,你把她叫回来,我和你妈妈再找她谈谈,看看能不能让她回心转意。”

“不劳您费心,没有您和您侄子,我们也不会变成现在这样!没别的事儿我先回去了。”

“你给我回来!”

唐睿泽不想再争执下去,只当作没有听见,推开门就走。

唐锋气得直喘,随手砸了一个桌上的水晶摆设,立在外头的秘书见状,犹豫着走了进来,替他倒了杯温水,送上降压药。

“不用。”他挥了挥手,“你出去吧。”

稍稍平了平气,他就给唐晋打了个电话,唐晋不敢像唐睿泽那样说话,态度一直谦恭温和,失口否认自己是为了挑拨,说去找喻白完全是因为看不过眼唐睿泽一脚踏两船。

“你够了!唐睿泽不是那种人,这样的话不要再讲。我有没有告诉过你不要跟任何人提我和喻白的关系?有没有说过不希望任何人任何事破坏他们的婚姻?我的话你听不懂是不是!”

“不是,叔叔,您真的误会了,我也是为了喻白好。”

“你的想法我会猜不透?原本我虽然生气,答应给你的房产也没准备收回去,你到底是我唯一的侄子,可你总这样动歪心思,我实在是很失望。”

唐晋大惊:“叔叔,您不喜欢我找喻白,我以后再也不去了,您别生气,小心自己的身体。”

唐锋淡淡地“嗯”了一声,挂断了电话。

考虑了一整个上午,唐锋叫来了秘书:“替我约陈律师见面,下午四点左右。”

“让他来公司吗?”

“不,是私事,我过去。”

“好,下午的例会照旧吗?”

“照旧。”

唐晋觉得不安,决定亲自到公司道歉,午休一过就打了电话过来,唐锋恰在开会,秘书代他接听了电话。

“您好,唐总刚进去开会。”

“我叔叔下午忙不忙?我等下有事想回公司找他。”

秘书和唐晋有些私交,便直接说:“公事不忙,但唐总约了陈律师处理私事,下午要出去,今天不会回来了。”

“几点?”

“四点。”

“好,那我明天再找他。”

……

从会议室出来,唐睿泽就看到了来自喻白的未接来电。

“你找我?”

“我们不是约了今晚见面吗,我打来问问几点。”

“你确定今天不会临时有事儿?”

“昨天要出门的时候雍佐才过来,他说他爷爷去世了,他正难过我不好催他走,所以……今天有空的。”喻白柔声细气地解释。

听到这一句,唐睿泽的愤懑一扫而光,他知道如今的自己没有闹腾的资格,立刻摆出大度的姿态:“安慰安慰他也是应该的,想吃什么?”

“随便。”

“清淡的是吧,我知道有个地方浙菜做得很地道,去不去?”

“好呀。”

“我去哪儿接你。”

“我现在住的地方离唐丰大厦不远的。”

听完喻白说的小区名,唐睿泽简直喜出望外:“我刚出差回来,该交待的都交待了,下午不用在公司耗着,现在就能出去,要不要一起喝下午茶?找个安静的地方你也能看书的,你住的地儿太挤,到了下班点车开不进去。”

“嗯。”

“那你收拾收拾,我这就过去,咱们二十分钟后见。”

和喻白说完再见,唐睿泽整个人都飘了起来,刚要离开办公室,又接到了一个陌生号码的来电,对方打错了,却莫名其妙地霸着电话怎么都不肯挂,他的心情正好,破天荒地耐心解释了三遍自己并不是那个人。

……

租住的小区不好进车,喻白便等在了外面,远远地看到唐睿泽的车,她轻轻挥了挥手。

几日未见,两人居然客气了许多,绕着圈子聊了些题外话,唐睿泽咳了一声,对坐在对面正喝热牛奶的喻白说:“解释的话不说了,也许你可以再相信我一次。”

喻白还未开口,唐睿泽放在桌上的手机就响了。

见到唐睿泽变了的脸色,喻白心中一沉,不等他放下手机便问:“怎么了。”

“赶紧跟我到医院去,爸出事儿了。”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还有快七千,好虐QAQ。。。。。。

54,

唐睿泽和喻白赶到的时候,唐锋尚在手术室,等候在外面的万筱筠正垂头低泣,唐晋一家坐得不远,唐锋的哥哥似是在数落着什么,见唐睿泽到了,才暂时闭上了嘴巴,将头拧到一边。

唐睿泽狠狠瞪了他一眼,留下喻白安抚母亲,自己到一旁了解情况。

唐锋的车子被两辆无牌车左右夹击碰撞,损毁得十分严重,幸而并非普通轿车,安全系数极高,不然命也难保。

肇事的两辆车把唐锋的车子逼得撞上桥墩后就迅速逃逸,警方至今还未拦截到,因为不是普通交通事故,前来调查的民警分别询问唐锋的哥哥和万筱筠唐锋平日里是否有仇家。

唐锋的哥哥只说不知道,万筱筠也摇头否认,说丈夫的为人很好,应该不会有人想置他于死地。

喻白忽而想起和唐丰一直有利益牵扯的雍氏,可雍佐的爷爷刚刚病逝,雍佐雍戈皆是再正派不过的人,完全没有可能做出这种事,便沉默着没有出声。

唐晋突然冷笑着说:“仇家虽然未必有,但叔叔会撞车唐睿泽可逃不了干系。因为堂妹要和他离婚的事儿,叔叔上午在公司和他大吵了一架,公司的人都知道,叔叔被他气得血压升高,后来还打电话向我抱怨,接着又说要去见律师,虽然不知道是为了什么,但如果不是唐睿泽气他,他自己开了这么多年的车,经常不叫司机,怎么单单这一次出了事儿?”

“谁是你堂妹,我们根本没要离婚!”喻白的声音不大,态度却十分强硬。

万筱筠也没再继续忍,有气无力地说:“唐晋你够了吧,要闹也不分分时候。”

“这话你该送给自己,你要护着你的儿子也得分分时候,当然了,唐睿泽才是你最亲的人,我叔叔算什么,你当然不理解我们的心情。”

“你给我闭嘴!”唐睿泽从后面走了过来,沉声说,“要不然立刻滚出医院,要不然老老实实地呆着,再敢这样阴阳怪气,小心我要你好看。”

不当着唐锋的面,唐晋根本不会假意忍让:“嚣张也看看地方,这不是你家,大少爷!我们走?留下生死未卜的叔叔任你们母子摆布?”

查案的民警对唐锋找律师的具体目的很有兴趣,仔细询问了律师的联系方式,唐晋只说不知道,让他们去联系唐锋的秘书。

趁唐睿泽离开联系更权威的医生的工夫,唐晋一家又开始了有一句没一句的指桑骂槐,万筱筠没有力气和他们争辩,也不肯听喻白的劝说换个地方等待唐锋手术结束,直到万家的亲属陆续赶来,忌惮着万家的权势,怎么也不愿意离开医院的唐晋一家才终于收敛,主动避到另一区。

……

唐锋的手术还算成功,因为伤势过重,情况却不稳定,被送入了重症监护室。

见时间太晚,唐睿泽便让司机送喻白先回去,顾及着腹中的孩子,喻白并没有推辞,只说明天再过来。

喻白刚和万筱筠道过别,还没离开,就看到两个民警走了过来。

他们径直找到唐睿泽,说要把他找到警局了解情况。

一开始唐睿泽并没当回事儿,借口家里事情多走不开,让他们想知道什么就地问。谁知那两个民警执意不肯,言语间颇有几分强制意味地让他即刻跟自己回去协助调查。

唐睿泽的表舅恰巧陪在医院,见状立即给在同一系统工作的儿子打了电话,片刻之后,稍稍了解了情况的他黑着脸让唐睿泽先配合民警回去调查,稍后再想办法。

听了这话,虽然一头雾水,唐睿泽也大致预感到了什么,他吩咐过司机把喻白送到公寓楼上再走,又对喻白说自己的表舅、表姨妈他们会轮番过来照料,让她不用来回跑。

看到儿子和民警一同离开,六神无主的万筱筠方才如梦初醒,问表哥这是怎么一回事儿。

唐睿泽的表舅让她别想太多,说是正常调查,劝她先去吃饭。

万筱筠隐隐觉得不对,一再追问,他仍是一言不发,借口去买烟下了楼。

看到这个情景,喻白让司机等在原地,自己追了上去。

“表舅,单单叫走唐睿泽的原因您能告诉我吗?”

唐睿泽的表舅并不担心喻白,扫了眼她的身后,见万筱筠没有跟来,便简明扼要地说:“因为他有嫌疑,所以被带回去问话了。”

“什么嫌疑?”

“作案嫌疑,警方怀疑是他唆使人驾车恶意碰撞唐锋的车。”

“这……这怎么可能?”喻白大惊失色,“唐睿泽不是那种人!”

“他当然不是,证据不足48小时内就会放人,这事儿你自己清楚就行,别透露给你婆婆,她那个人最承不了事儿,知道了帮不上忙不说,还会瞎着急。”

喻白嘴上应着,心中却十分烦乱,别说万筱筠承受不了,连她亦觉得虚脱无力,虽然从未真正把唐锋看做亲生父亲,此番他生死难测,她也无法安然接受。

折回去安慰了万筱筠几句后,喻白才离开。

……

第二天天还没大亮,喻白就接到了万筱筠的电话,她说唐睿泽关上了手机,家里的座机也没人听,怎么都联系不上,问喻白找不找得到他。

虽然唐睿泽的表舅曾说过没有证据到了48小时就会放人,可是知道他被限制了人身自由、与外界隔离了起来,喻白仍是感到惶恐不安。

八点刚过,她就乘车去了趟唐睿泽的外公家,要唐睿泽表舅的电话号码。

到了万家她才知道,原来除了万筱筠被蒙在鼓里,包括外公外婆在内的其他万家人对这件事皆是一清二楚。

唐睿泽的外公十分淡然地招呼喻白吃早饭:“你别太担心,弄得跟小泽妈妈一样大惊小怪,例行询问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