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驾车驶到距离会所百米开外的路边,在马路对面靠边停车。

理论上来说,这条路上应当不让靠边停车的,但郗羽此时哪管得了那么多,反正她也不打算挪窝,警察来了再说。

这条路总的来说比较僻静,郗羽认为警方不会在此时来这条小路上查抄违章停车的车辆。郗羽拿出百分之一百二十的耐心,再次架好望远镜对准会所大门,开始了又一场胸有成竹的守株待兔。

夕阳缓缓沉入地平线下,璀璨的路灯一盏盏亮起,将整个城市的夜空映得通红。郗羽热得受不住,她摇下车窗,当凉丝丝的夜风慢慢吹进吹车内时,那家会所的大门敞开,陆陆续续有车辆离开。

黑色捷豹跟在一辆路虎车的身后缓缓驶出会所,郗羽倏然一惊,马上准备发动油门跟上去,却听到了右侧“咚咚”两下,有人敲了敲自己的车窗。

郗羽恼怒的扭过头去,谁这么不开眼非要在如此关键的时候打扰她?

路灯光芒很足,车外的人五官如此分明。

那一瞬间她受到的震撼堪比她第一次走进李泽文课堂的时候。

她选国际组织学这门课是临时起意的,网上选课时匆匆忙忙,看过老师的文字介绍就点了“确定”,只大略从名字上判断老师可能是华裔。直到在课堂上,她才第一次见到这位老师本尊——年轻的男人身着贴身的白色衬衫和深色的西服背心,整个人修长挺拔到不行;至于相貌更是没得说,五官深刻俊美,眼镜后的目光中睿智锋利。上课时,他声音低沉悦耳,用词精准流程,因为写板书他时不时地会在讲台前走动,侧脸轮廓异常鲜明。

她身处名校,有才有貌的人见过不少,但长成这样气质好成这样的年轻教授,她此前几乎没见过,此后……也没见过。

“教授?”

郗羽瞠目结舌,下意识摇下了车窗。

“久等了。”李泽文微微笑着,一脸的轻描淡写。

郗羽心中掀起了狂风巨浪——她心中的“没想到”和“为什么”简直堆得比火星上的奥林匹斯山还要高。诸如你怎么知道我在跟踪程茵,譬如你发现我多久了,再比如你现在叫住我是要干什么……可面对李泽文云淡风轻一切尽在掌握中的笑容,她大脑短路智商归零,什么都问不出来。

第12章

不论她此刻的内心戏到底有多足,李教授只作不察,微微抬了抬下颚,说了见面后的第二句话。

“不请我上车?”

“啊……是的,教授。”

李泽文身上有一种难以言说的气势,那是一种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气势——就是这种气势,让耄耋老者可以指挥二十岁的身强力壮的小伙子。郗羽一秒钟都没想着反抗他的意志,连忙侧过身去,把塞得满满当当的副驾驶位子上的笔记本电脑、手机、望远镜外加矿泉水面包通通给挪到后座上去,给李泽文腾出座位。李泽文这才打开车门,从容落座。

坐下之后,李泽文教授继续浑然不觉自己给学生带来了多大的压力,淡定地发表评论:“车里很热。”

“是的……我才开空调。”

“怕别人注意到你?”

“是……发动机声音很大……”

在这样炎热的车子里呆足一天,郗羽在某方面的意志力就是这么坚定啊。

李泽文瞥向后座,用“你这个小同学还真会玩”的表情挑了挑眉:“装备倒是够齐全的。”

齐全又怎么样,还不是被你发现了?郗羽几乎要泪流满面。

自家教授坐进车内后,郗羽这才发现他没空着手,手里还拿着一个写着“竹磐会所”的棕色纸袋,里面似乎放了几个打包的外卖盒。

“这两天就在车里蹲点?”

“呃,是的……”

李泽文视线一扫过来,带着些微的凉意:“开车在城内逛过吗?”

“我才来三天,没有时间到处逛。”郗羽的声音不自觉低了几分,随后敏锐地转了话题,“教授,你什么时候发现我的?”

“这里是首都,路网密集,交通复杂,何况你跟车技术那么差,对道路也不熟,准备工作都没做好,还学人家当跟踪狂?”

郗羽被他的目光看得背后发麻。

“……我也不是故意要当跟踪狂的……”郗羽底气不足,分辩的声音也着实不算大。

从内心深处,她知道自己的举动很奇怪,看上去确实和变态没啥区别,但是做人总要看看动机——动机是很要紧的,决定了一件事是高尚还是卑鄙,不能一竿子打死。

李泽文也没兴趣和她争论“你到底是不是跟踪狂”,他靠上汽车后背:“先送我回家吧。”

“送你回家?”郗羽睁大眼睛,这是什么剧情展开,“教授,你的车呢?”

“司机已经把车开走了,所以现在你要送我回去。”

你的车可不是我叫人开走的吧……郗羽腹诽着这句话,然而不敢提出任何异议。原以为自己会遭到自家教授暴风骤雨般的询问,没想到他居然一句话都没有,只是叫她送他回家?好像这个提议还可以接受呢。

“……那你家在哪里?我不认识路的。”

李泽文在自带的汽车导航输入了一个地址。

“走吧。”

被人家抓着把柄,不论是当司机还是免费劳动力,也只好乖乖照做了。为了避免意外事故的发生,她定了定神,敬业的充当起李泽文大教授的车夫来,把他安安全全送回家去。

也不应该那么奇怪的,自己的举动在李泽文看来……恐怕也不是什么秘密吧。

她起和李泽文的第一次相遇。到美国的第四年时,郗羽已经完全适应了北美的生活习惯和节奏。她的老板虽然才四十几岁,在学界也算得上响当当的大牛,身兼若干个协会顾问的头衔,“师父有其事,弟子服其劳”这句话在世界各地都是通用的,更何况博士生本来就是廉价劳动力,所以身为学生的郗羽也在老师的要求下和一些国际大气、气象、环境组织协会有联系,试图从他们那里获取一些数据和资源——毕竟气体是在全世界范围内运动的,中国燃烧秸秆的气体几个月后会飘到美国上空;美国的火山爆发的烟尘飘飘荡荡的也会落到中国的广袤国土上……

所以问题来了。

由于背景不同,目的不同,这些国际组织内斗得相当厉害——学者们的扯皮方式含蓄而充满策略,你说我的数据是拍脑门想的,我说你的仪器出了问题云云,为了数据是否共享嘴仗不休。

协会的扯皮还算好的,大家都是文化人,脸面还勉强维持着,可激进的环保组织让人受不了,甚至直接上升到了动手的程度。有一次郗羽和导师一起参加某大气和气候学术研讨会时,无端中枪,被某一群环保人士泼了一身水——幸亏不是什么酸和碱。

郗羽无奈之极,深深觉得自己的知识不够用,于是去哈佛选了李泽文开设的国际组织学。

她因为惨淡的经济情况没有买车,主要的交通工具是环保的自行车。在美国没有汽车当然很不方便,时不时地,她都会借一下室友赵蔚的车开。但是那天事发突然,老板临时叫她去哈佛某实验室拿一份文件,就借了实验室某位同学的车开过去,大概是因为对车子不太熟悉,加上开车时走神,拐弯的时候和路边的一辆银灰色轿车发生了擦挂。

擦挂不严重,绝不会影响驾驶,郗羽当时着急赶去处理事情,没时间留在原地等人,于是在对方的挡风玻璃上留了张纸条说明了情况,写上了自己的联系方式。

她想,对方看到纸条后应该就会联系自己了。

两天后,对方才联系了她,但不是通过她留下的联系方式,而是直接在国际组织学的选修课结束后叫住她,问她是否在两日前撞了某辆车。郗羽这才知道自己留下的纸条消失于当日下午的狂风骤雨中,车子的主人——自己这门课的教授李泽文用了其他途径锁定了她这个罪魁祸首。

她连连道歉,透支了信用卡赔了修车钱给李泽文。

说实话,她至今也不知道李泽文到底是用什么办法锁定了她这个肇事者,但仅从这件事上判断,李泽文追查线索的能力绝对一流。

因此,注意到她当跟踪狂,似乎也不是太奇怪的事情。

因为实在不熟悉伟大首都的道路,郗羽全神贯注看查看导航寻找道路,车厢里安静下来。

晚上八点半后市内交通已经顺畅多了,何况会所和李泽文家的距离实在算不上太远,半小时内两人已经到达目的地。

郗羽踩了刹车,打量着四周的环境。只看导航地址并不觉得这地名有什么了不起,此刻开到后才发现,李泽文的住处坐落在三环内某商业中心旁的某小区。这处小区应当相当高端,并不像很多市中心老小区那般陈旧,房屋很新,毗邻一个大公园,小区里绿化很好,安保也到位,社区里只有不到十栋房屋,看上去都不超过十六层,铅灰色墙壁闪闪发亮,整洁干净——这对于雾霾天气频发的伟大首都来说,十分难得。

郗羽彻底松了口气,在车库入口处停下来:“教授,到了。”

李泽文摇下左侧车窗,跟敬业值守的保安交谈了两句,又转头吩咐郗羽:“开进去。”

“……”

所谓送佛送到西,郗羽听命,开车把人送进了地下车库。

地下车库灯光很亮,李泽文一路指挥,最后指了指电梯旁的车位:“倒进这个位置。”

“不用了……我马上就要走了。”

李泽文把那个写着“竹磐会所”的纸袋放到郗羽的怀里:“吃了晚饭再说。”

她瞠目结舌,因为太惊讶甚至出不了声。她确实没吃晚饭,实际上这两三天她根本都没好好吃过饭,可李泽文一直拿着的纸袋是给她打包的!?外卖还是热的,应该是刚刚出锅不久,暖暖的热力和食物的香气透过纸袋直达手心。

李泽文似笑非笑瞧一眼她:“另外,我还有话要问你。”

“啊……”

“你不会以为你当跟踪狂这事就这么揭过了?”

“……”

有把柄被人抓在手里,这感觉真是糟糕。

郗羽被噎得说不出话,她长叹一口气,拎上自己的挎包,捧着外卖袋默默跟在李泽文身后下了车,又跟着他亦步亦趋走到了电梯门口,看着自家教授刷卡打开电梯门,又看着他摁下了这栋楼的第十六层,也就是顶层。

郗羽站在电梯一角,凝神看着李泽文倒映在电梯金属门上的修长身影,深深呼出一大口气。

她真的很困惑。自己的这位教授到底在想什么呢?从认识到现在,李泽文的举动总是大出她的意外,此刻也不例外。开车带着自己在路上兜圈子,故意让她在会所外苦等,却好心的给她打包?

是的,她想,也许她从来没弄懂过他真正在想什么。

第13章

电梯直接入户,在玄关换了拖鞋后,郗羽跟在自家教授的身后进了他的家。

郗羽不是一个很有好奇心的人,然而目睹了面前的房间本体时还是吃了一惊。

映入眼前的是一套双层复式结构的公寓,装修得精美讲究,客厅非常宽阔,挑空应该足有五六米,靠墙处一整排书架,视野极好,巨大的落地窗外的封闭阳台上绿意盈盈,欧式铁艺栏杆钉在木质台阶上,楼梯旋转而上,目光所及至少可以看到两条走廊和两个房间。郗羽估计这套房子的面积应当不低于三百平米,仅第一层的面积看上去就比她家大。

从李泽文在国内的座驾也可以判断出他经济条件不错,但几十万的车还在情理之中,有助理也不是很奇怪,他毕竟还担着一个副院长的职位……可面前这套犯规般的房子让郗羽第一次意识到李泽文的背景可能超过了她的想象。她听过王安安多次吐槽过伟大首都的房价何等离谱,三环内的房价和曼哈顿有得一比,她说“如果不是因为嫁人我一辈子估计也没办法在伟大首都买个房子……不,嫁了人也买不起,房子上又没我的名字”,还跟郗羽说“如果你回国的话,最好功成名就后作为高端人才被引进回来,那时候就有资格分房子,否则你根本买不起房子”,然而李泽文就是有这样一套违反自然规律的房子——美国学术界的收入都是公开的,他在美国当教授的年收入大约有十几万美元,再加上一些研究经费顾问经费,但也不会很多,他绝对不可能靠自己的工资买得起这样的大房子。

进门后穿过玄关右手边就是厨房,餐厅和客厅打通,李泽文把纸袋里的饭盒取出来在桌上摆开,四个饭盒里有一个炒菜,一个卤菜,还有一个菌汤,外加一盒米饭。

“来厨房洗手吃饭。”

虽然感觉很像被父母教育的小学生,但不知为何,但仅仅这一句话,她对这套宽敞豪华公寓的陌生感一下子去了大半,郗羽来不急诧异这一句话带来的情绪转变,听话地跟着他进了厨房旋开水龙头仔细地洗了手。

“要喝饮料吗?”李泽文问她。

“……不需要。”郗羽拨浪鼓般摇头。

“那就好,我这里也没饮料。”李泽文拿出瓶矿泉水放到她手畔。

郗羽忍了很久,终于没让那句“既然没有你干嘛要问我”从嘴里蹦出来。

李泽文又从厨房里取出一套餐具,他把筷子放到讷讷无语的郗羽手里:“有话吃完了再说。”

“……哦……”

李泽文转身走进厨房,片刻后声音从厨房传来,“我煮咖啡,你要吗?”

“……要。”

十余年食堂生涯磨砺出的经验值是很高的,郗羽在十五分钟内吃了饭,在连续三天的面包和纯净水的生活后,这顿晚餐显得美味无比。

她收拾好饭盒和桌面后,又去厨房冲洗餐具,李泽文的咖啡刚刚煮好,最简单的美式咖啡盛在白瓷杯里,醇厚的焦香气飘荡在整个厨房。

原来,李教授煮咖啡的水平……还真好。

“来京几天了?”

两人面前的茶几上各摆着一杯咖啡,热气氤氲。李泽文靠坐在沙发上,身体稍稍后仰,锐利的目光扫过她,预示着这一场严肃的谈话即将开启。

“呃,三天前来的。”

“从前天开始就跟踪程茵了?”

“是的……”郗羽抿了抿嘴,“教授,你很早就注意到我了吗?所以车子才开得很慢?”

“否则你怎么跟得上?你的跟车技术简直糟糕透顶,”李泽文说,“何况我想你也应该快行动了,所以更注意了一些。”

“啊,你怎么知道?”

“你同学婚礼的当天晚上,离开宾馆的时候,我看见你盯着程茵的车和车牌号,那时候就在默记车牌了吧?”

简直无所遁形,想什么都被人家看穿。郗羽垂着头:“……是的。”

“太笨了。”李泽文毫不留情的批判。

“我很笨?”郗羽反问。

“你真的要和她见面,办法有千百种,完全没有必要当跟踪狂。”

郗羽打心眼觉得自己的想法还蛮好的,否则她也不会采取现在的行动了。她老老实实道:“我不想让她对我产生戒心,因此除了跟踪她了解她的日常生活制造巧遇,我想不到还有其他办法和她见面了。”

李泽文摇头:“你直接选了一个难度MAX的办法。简单的办法很多,比如中视的许多节目都会招募现场观众,报个名就可以进电视台大楼了。”

“……啊!”郗羽一脸无语,她完全没想到还有这种仿效特洛伊木马的操作。

李泽文当然也没打算苛责她,郗羽出国多年,这些年恐怕根本没看过国内的电视节目——当然,就算她在国内的的时候恐怕也没怎么看过电视—一因此,一时半会想不到更合理的办法也是人之常情。他之所以说这番话,目的是只是让她放松警惕。

李泽文看她一脸懊恼,又道:“你为什么想见到程茵?”

都到了现在这种时候,坐在别人家里,吃了别人的饭,也没什么可矫情的。

“……她就是我当年的同学,我可以确定,”郗羽加重语气,“我姐夫是警察,我请我姐夫查过了程茵的户籍信息,不可能有错。”

李泽文微微颔首,这和他的判断不谋而合。

“之前她不认识我可能是没想起来,我想再跟她仔细聊一下,她应该会想起我了。”

“这样的话,你会失望的,”李泽文说,“你就算见到了程茵,也不会有什么结果,我试探过她,她对你没有印象。甚至可以说,她对十多岁之前的大部分事情都没印象。”

这件事情郗羽真是闻所未闻。

“这太夸张了吧?程茵难道失忆过?”郗羽匪夷所思。

李泽文道:“在医学上叫做逆行性遗忘。”

郗羽当然听知道逆行性遗忘。逆行性遗忘,就是俗话说的失忆症。郗羽在MIT的室友赵蔚就是念神经科学的Ph.D,两人同居四五载,基本上每隔一段时间,赵蔚都会跟她分享一些神经科学方面的奇葩案例,也知道失忆症并不是小说家言。虽然人类现在已经可以搞清星球的诞生宇宙的起源,但对自己的了解如同孩童对人类社会的了解——基本上一窍不通。人脑的运行机制可能是有史以来人类遇到的最难的谜题,连个之一都不用加,正如赵蔚多次对郗羽感慨说的“研究大脑的时间越长,越觉得大脑是不可能被研究的”……总之,大脑到底是怎么运作的,现在也没人也说出个准确的结论,总之失忆的方式多,总类多,症状多,有的病人对早年的事记得很清楚,但对当前的一切转瞬即忘,有的病人只有瞬时性记忆,大脑空空一片,还有的病人记忆是凌乱的,没有时间观念,还有的病人记不住其他人的脸,还有的病人记得住脸但记不住名字……

真正让郗羽吃惊的不是失忆症本身,而是为什么程茵会失忆,失忆好歹也是小概率事件吧!怎么这么轻易的发生在自己曾经的同学身上?这玩笑开得太大了吧!

“程茵的失忆不是巧合,她的大脑应当受过比较大的创伤。”李泽文说。

“……什么?”郗羽手一抖,几乎要从沙发上弹起来,咖啡杯里的咖啡洒了一点出来,滴在她的膝盖上,“她怎么受的伤?”

李泽文停住话端,扯过茶几上的纸巾递给她,待她胡乱擦了擦膝盖后才道:“程茵一直以来都在接受心理咨询,而她的心理医生恰好是我的一位朋友。我的朋友自然不可能把她的情况告诉我,但根据他偶尔透露的信息,我推测,程茵应当是曾经伤到了大脑。”

这样就能解释当年程茵为何不告而别。否则,程茵不会忘记和她的承诺,消失得那么彻底。

她皱起眉头,喃喃自语:“这样就对了……这也许就是她转学的原因吧……”

李泽文看着她:“你不惜当跟踪狂也要跟她再见一面,是为了什么?”

“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我希望从她这里拿到答案。”

“有多重要?”

“……很重要。”郗羽苦涩道,“非常重要。”

李泽文把手中的咖啡杯放在茶几上,吐出两个字。

“说吧。”

第14章

因为老爸是老师的原因,郗羽的启蒙比很多同龄人早,上小学的时候年龄也很小,用她爸当年的话说“不要输在起跑线上,早点进校读书可以先适应学校氛围”,郗羽的生日在5月,上初一的时候也就十一岁零四个月,还是个小女生。

南都二中是全省最著名的中学——甚至不用加“之一”,当年南都二中自恃身份,不兴扩招,一个年级的人数也不多,每个年级十个班,每班五十余人,一般稍微知名一点的人就会传得全年级皆知。

郗羽就算是“有名的学生”的其中之一。她成绩好,长得也好,笑起来一对可爱梨涡忽隐忽现,非常讨人喜欢——当然,不笑也很讨人喜欢。满学校里对郗羽抱有好感的男生还真不少,不过也没有人太过明目张胆追求她,因为郗羽实在是太认真的好学生。

郗羽的出生带着很强烈的偶然意味。她作为小女儿,理论上本不应该出生,但郗羽的姐姐郗柔是早产儿,还有先天性心脏病,动脉导管未闭,根据政策,独生子女有先天性心脏病的时候,可以生育二胎,郗羽就在这种环境下出生的。

因为发现得早,郗柔的手术很及时,身体恢复了健康,医生认为她和正常人没有什么区别,但郗羽的父母没打算给大女儿很大的学习压力,把大部分的希望都放在小女儿的身上。

郗广耀是个严厉的父亲,也是个成功的教师,有自己的一套教育理念。他认为影响一个人智力的主要因素是后天的教育,还认为三到十岁是孩子的大脑开发的关键期,更认为绝对不要让孩子“莫等闲,白了少年头,空悲切”,一个人的潜力是要挖掘才会体现出来的。他对郗羽的要求是三岁背唐诗,五岁读《三国》,七岁诵《史记》,同时还不忘记培养她对自然科学的热爱。